第一篇:卡馬克思因申請恢復普魯士國籍被拒絕而提出的申訴書
卡·馬克思因申請恢復普魯士國籍被拒絕而提出的申訴書
1861年4月6日于柏林
致王室警察總監(jiān)馮·策德利茨男爵騎士先生
閣下:
昨天收到您3月30日的來信,我很榮幸地對您作答。我在1845年放棄普魯士國籍,閣下認為仍屬有效,想必閣下對與此有關(guān)的種種事實,尚欠明察,否則,閣下決不會跟著做出3月30日的決定。
下面的事實和法律根據(jù)將會使閣下相信,目前不應拒絕給我普魯士國籍。1、1844年我寓居巴黎時,萊茵省王室總督因我任編輯的“德法年鑒”[383]出版一事發(fā)出逮捕我的命令,并把此項命令轉(zhuǎn)達邊防警察當局,一當我進入普魯士國土時,即予執(zhí)行。因而從這時起,我便處于政治流亡者的地位了。
但普魯士王國政府并不以此為滿足。它在1845年1月設法使基佐政府把我逐出法國。
我來到比利時。但普魯士王國政府又在那里對我繼續(xù)迫害。普魯士政府要求驅(qū)逐我出境,其借口仍不外乎是,我是普魯士臣民,因而它有權(quán)通過自己的駐外使節(jié)提出對我作何種處理的要求。
由于逮捕令阻礙我返回祖國,所以,屬于普魯士籍對我來說只意味著處于被迫害者的地位;這也意味著,由于普魯士政府的要求,我在其他國家也遭到了迫害和驅(qū)逐。
這使我不得不設法使當時的普魯士政府不能對我繼續(xù)迫害,因此,便在1845年遞交了退出普魯士國籍的申請書。
但即使在那時,我也根本不想放棄普魯士籍。這可以在手續(xù)上得到證明。凡是想放棄自己國籍的人,總是因為想取得另一種國籍。我從來沒有這樣做。我沒有在任何地方入籍,而且,1848年法國臨時政府還建議我入籍,但是被我拒絕。
可見,1845年的退出普魯士國籍的申請書,并不像閣下信中所錯誤地斷定的那樣,是“自愿”放棄普魯士國籍;這一申請僅僅是在殘酷迫害下被迫提出的口實,好使自己擺脫那個經(jīng)常被用來進行這種迫害的口實。這是一種借口,其目的是反對另一種借口,決不是真想放棄我的普魯士國籍。由此可見,閣下不應引用1845年所發(fā)生的事。
引用這件事就意味著為那個迫害德國著作家的萬惡專制制度的時代作辯護,意味著使這些迫害繼續(xù)為虐并從中取利。這意味著,為了剝奪我的普魯士籍,可以根據(jù)那個時候的政治壓迫,可以根據(jù):我曾經(jīng)為了避免經(jīng)常的迫害而利用了逼著我采取的手段,雖然我從來沒有真心地想放棄自己的普魯士籍。
最后,談到閣下所提及的1849年我被驅(qū)逐一事,我必須特別指出,在1848年3月以后我立即返回普魯士并定居科倫,當時科倫市政府無條件地同意接受我為該市的公民。誠然,曼托伊費爾的內(nèi)務部曾于1849年下令驅(qū)逐我,說我是外國人。但是這種做法純系該內(nèi)務部的極端違法的強暴舉動,因此完全不能把它作為一個有效的先例來引用。即使在那時,如果不是一系列報刊政治案件本來就迫使我流亡國外(這與這次驅(qū)逐完全無關(guān)),那我是不會服從這一命令的。
在這些說明之后,我認為,閣下不應援引這些事實,同樣,客觀上也不可能從這些事實中得出于我不利的結(jié)論。
2、根據(jù)王室大赦令,這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大赦令保障所有政治流亡者“不受阻礙地返回普魯士國土”,因而也保障在這一時期內(nèi)依法喪失了普魯士國籍的人不受阻礙地返回,無論他們是以怎樣的方式喪失了這一國籍——是由于流寓10年而依法自行喪失的,還是由于另外還附帶作了退出普魯士國籍口頭聲明的。大赦在這兩種普魯士國籍喪失的方式之間沒有做出區(qū)別。它在1848—1849年的流亡者和較早時期的流亡者之間也沒有做出任何區(qū)別;它在因1848年沖突和因前些年的政治沖突而喪失公民權(quán)的人之間沒有做出區(qū)別。
所有政治流亡者,不管他們的政治沖突以及由此而來的公民權(quán)的喪失發(fā)生在哪個時期,都應得到“不受阻礙地返回”的保障;他們過去的公民權(quán)都應根據(jù)指令予以恢復。
既然王室在因幾年流寓依法喪失國籍和因另外還附有個人聲明而喪失國籍之間沒有做出區(qū)別,所以企圖通過解釋把王室大赦中從未規(guī)定的限制和區(qū)分加進去,是完全不能容許的。
對大赦決不容許作有限制的解釋,這一不可動搖的原則,閣下當然是知道的。各個時期和各個國家的法學都空前一致地闡明了這一原則。如果這一原則是所有負責執(zhí)行和解釋大赦令的司法機關(guān)不可違反的原則,那末,在那些由行政當局負責解釋的地區(qū),同樣也應該奉行這一原則。任何限制性的解釋都意味著事后刪削大赦令和部分地取消大赦令。
閣下是極少可能有這種意圖的。如果說,我適可而止地引用我所掌握著的關(guān)于這一問題的法律材料,那是因為,我感到只要提醒閣下注意對王室大赦的任何其他與我相異的解釋都意味著對大赦的限制就夠了。閣下從上述可以看出:實際上,正如我在最近的聲明[注:見本卷第668—671頁?!幷咦中所指出的,問題歸結(jié)起來只有一個,就是王室大赦是否恢復由于10年擅離而依法失去這一國籍的流亡者的普魯士國籍。如果同意的話(其實閣下本人在3月30日來信中已承認了這一點),那末,除了依法的國籍喪失(它應由大赦撤消)之外,是否還附有某人過去所作的某種聲明,就完全無關(guān)緊要了,要是對此強加區(qū)分,那就是不可容許的對大赦的限制。
3、情況就是這樣,這不僅由于大赦的條文和由于解釋大赦時經(jīng)常所應有的寬厚的精神,而且也由于上述情況的法律實質(zhì)。實際上,公民權(quán)的喪失(現(xiàn)應予恢復,這一點閣下也沒有什么異議),究竟是依法自行喪失,還是另外因附有某人的聲明而喪失,對于王室大赦來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正如流亡者個人聲明不管法律如何他不愿失去普魯士國籍不能阻止依法喪失國籍的情況一樣,這種聲明同樣也不能取消或加重國籍的喪失。某人聲明了一件本來依法就會發(fā)生的事情,即聲明退出普魯士國家,是déclaration surérogatoire〔分外的聲明〕,是完全無關(guān)緊要的、多余的聲明,這種聲明無固無礙,有亦無妨。
看來閣下是認為,我是“自愿地”放棄普魯士國籍的,而其他的流亡者是非出本愿地由于10年流寓而喪失的,因此有所不同。但是,這也不對。流亡者的10年流寓也是在手續(xù)上自愿放棄普魯士國籍,因為,實際上并沒有人阻礙任何流亡者在這一期限屆滿的時候回國和到普魯士法院受審。流亡者不這樣做,也就是他自愿喪失普魯士國籍。因此,擅居國外10年的最后一天完全等于向普魯士政府提出了愿意退出普魯士國籍的書面聲明。由于寓居國外10年像向政府遞交書面聲明一樣是自由意志的表示,所以寓居國外10年的最后一天,從每一個流亡者方面來說就意味著他voluntas tacita〔默認〕遞交了像我曾經(jīng)遞交過的聲明(我的聲明已于1845年歸檔并掌握在你手中)。可見,從手續(xù)上說,所有流亡者也像我一樣有過自愿放棄公民權(quán)的舉動。
當然,這些流亡者如果不愿遭到逮捕和刑事迫害,他們實際上是不能回來的,因此,實際上是被迫留在國外。但正如閣下從前述第一點中想必看到的,我的情況也是同樣的實際被迫。我也是實際上被種種偵訊令阻止回國,我也是被迫放棄了普魯士國籍,和其他在10年流寓最后一天放棄普魯士國籍的流亡者的情況一樣,何況使我被迫表面上放棄普魯士國籍的種種迫害還推行到普魯士范圍之外呢。
總之,閣下無論是從手續(xù)方面考慮問題,還是從實際情況考慮問題,我的情況都同所有其他流亡者完全一樣。所以如果像閣下所不否認的那樣,流亡者因10年流寓而失去的公民權(quán)應因大赦而恢復,那末也應該不管我曾被迫作過退出普魯士國籍的聲明而恢復我的公民權(quán),因為這一聲明與依法喪失普魯士國籍的情況完全相同。
我曾經(jīng)書面聲明放棄本來依法就該失去的普魯士國籍,但這種情況,正如上面所指出的,并沒有什么意義,因為這項聲明由于普魯士國籍已lege ipsa〔依法自行〕喪失而不具有任何效力。在我和其他流亡者之間若要找出區(qū)別,即使是沒有道理的區(qū)別,頂多也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即我在其他某處取得了新國籍的情況下,才能辦到。只有這一情況才能認為是自愿的舉動。放棄普魯士國籍這件事本身是被迫的,這件事本來也會lege ipsa發(fā)生。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其他地方入籍。有許多流亡者實際上是這樣做了。如果對于這些流亡者來說,一旦他們愿意回籍,王室大赦就應該被理解為給他們回籍的必然權(quán)利,那末,對于從來沒有在其他任何國家入籍的我來說,更應該承認恢復公民權(quán)是實施大赦的必然結(jié)果。
4、我在上面已向閣下說明了:即使我在1845年失去了普魯士國籍,而由于王室大赦,我無論如何[注:在原稿中,該處顯然是被策德利茨劃了一杠,而在頁邊上寫著:“無論如何都不是”?!幷咦已取回了國籍。但是,我的申請應獲批準還有一個具有同樣決定意義的論據(jù),這就是:我已由于聯(lián)邦議會1848年3月30日的決議重新取得了普魯士國籍。
根據(jù)這一決議,凡愿意回到德國并聲明愿意恢復自己公民權(quán)的政治流亡者,一律有選舉權(quán)和被選入德國國民議會的權(quán)利。因而,根據(jù)普魯士政府參與制定同時普魯士也必需遵守的這一決議,凡過去是某邦公民或現(xiàn)在愿意在某地居住的政治流亡者,都恢復其公民權(quán)。
由于這一決議,我立即從巴黎回到科倫,在那里恢復了自己的普魯士公民權(quán),并且同樣毫無阻難地得到科倫市政府同意居住該市。由此可見,無論如何我從這時起又有了法律根據(jù)行使普魯士公民權(quán),而曼托伊費爾的內(nèi)務部對我強行驅(qū)逐,這種違法的、違反聯(lián)邦議會決定的企圖不能使這種情況有任何改變。
這一法律事實是如此具有決定意義,補充一個字都是多余的。
閣下一定會像我一樣深信這一點,也一定會像我一樣地認為,強迫我向聯(lián)邦議會控訴普魯士政府違反它的決議,并不是為普魯士政府著想。如果普魯士一方面仍然承認重新行使職權(quán)的聯(lián)邦議會,另方面又拒絕承認先前的原有的聯(lián)邦議會本著人民利益和愛好自由的精神所通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決定,這個矛盾就太大了。
這樣的行為方式,無論在法律上或是在政治上,都非同小可和過分離奇,是萬萬試不得的。
正如閣下所看到的,我甚至不需要引用不以聯(lián)邦議會決議為轉(zhuǎn)移的、事實上也是得到普魯士政府承認的預備議會的決定;根據(jù)這一決定,甚至這一時期已在其他國家入籍的德國流亡者,也能重新恢復自己以往的公民權(quán)利。
因此,如果說我在1845年失去了普魯士公民權(quán),那末依照聯(lián)邦議會1848年3月30日的決定,以及我隨后遷居科倫,還有我于1848年8月22日向普魯士政府遞交的已在閣下那里存檔的聲明[384],我從1848年起已重新享有普魯士公民權(quán)。
由此可見,我現(xiàn)在還具有這種國籍,因為,正如閣下本人所不否認的,由于從那時起流寓10年而導致的國籍喪失,應由現(xiàn)行的大赦取消。
我在上面論證了我已經(jīng)享有普魯士公民權(quán),它必須得到承認。不管這種論證是多么明顯和確鑿,但我所追求的實際目的是回到祖國,而不是想進行毫無成果的法學理論上的爭論。
如果閣下在審理本案時,認為我應當先要求重新入籍,那末,這樣的處理辦法,只有在閣下聲明同意我入籍的條件下,我才能接受,而根據(jù)1842年12月31日法案第五條,您又是此事的主管當局。只有閣下肯無阻難地給我重新入籍的權(quán)利,那時我才能放棄自己已有的法定權(quán)利,兩者的關(guān)系只能是這樣。在此之前,我必須保留這種權(quán)利,因此,請求閣下同時也在這樣的意義上,在這樣的保留條件之下,把本信件作為一種可能的重新入籍的申請加以審處。
謹致崇高的敬意
忠于閣下的卡爾·馬克思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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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是德文
俄文是按手稿譯的
注釋:
[383]“德法年鑒”(《Deutsch-Franz?sische Jahrbücher》)是巴黎出版的德文刊物,主編是卡·馬克思和阿·盧格。僅僅在1844年2月出版過一期雙刊號。其中刊載有卡·馬克思的著作“論猶太人問題”和“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以及弗·恩格斯的著作“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大綱”和“英國狀況。評托馬斯·卡萊爾的‘過去和現(xiàn)在’”(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卷第419—451、452、467、596—625、626—655頁)。這些著作標志著馬克思和恩格斯最終地轉(zhuǎn)到了唯物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雜志停刊的主要原因是馬克思和資產(chǎn)階級激進分子戶格之間存在著原則分歧?!?72頁。
[384]見“馬克思和普魯士國籍”一文(“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5卷第451—454頁)。——第678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5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