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10、劉軍等販賣、運輸毒品、非法買賣槍支、彈藥案[第164號]——有特情介入的毒品犯罪是否必然存在特情引誘

劉軍等販賣、運輸毒品、非法買賣槍支、彈藥案[第16

4號] ——有特情介入的毒品犯罪是否必然存在特情引誘

刑事審判參考(2002年第1集)(總第24集)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劉軍，男，38歲，無業(yè)。1984年7月因犯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九年。1993年7月因犯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1998年10月刑滿釋放。因涉嫌犯販賣、運輸毒品罪，于1999年6月26日被逮捕。

被告人林建華，男，31歲，無業(yè)。1992年7月因犯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1998年10月刑滿釋放。因涉嫌犯販賣、運輸毒品罪，于1999年6月26 日被逮捕。

被告人劉瑞寶，男，34歲，無業(yè)。1992年4月因犯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1998年7月刑滿釋放。因涉嫌犯販賣、運輸毒品罪，于1999年6月26日被逮捕。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以被告人劉軍、林建華、劉瑞寶犯販賣、運輸毒品罪、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公開審理查明：

被告人劉軍、林建華、劉瑞寶曾因同監(jiān)服刑相識，后相繼刑滿釋放。1999年4月，劉瑞寶在北京主動找到公安特情（對其特情身份不知情）稱自己可以搞到海洛因并問特情能否找到買主。特情向公安機關報告情況后，公安機關決定通過特情告知劉瑞寶有買主欲購2000克海洛因。之后劉瑞寶即與在廣東的被告人劉軍聯(lián)系，要其搞來海洛因并共同販賣。1999年5月上旬，劉軍伙同林建華攜帶海洛因1000克，從廣州到達天津與劉瑞寶等人匯合。劉軍、林建華、劉瑞寶等人在未與特情聯(lián)系的情況下，在天津自行向他人售出海洛因310克，又在北京自行向他人售出海洛因75克。在自行出售海洛因受阻的情況下，劉瑞寶等人才與特情聯(lián)系，欲向特情提供的“買主”出售剩余的海洛因。根據(jù)特情的情報，1999年5月18日，公安人員在北京市遠望樓賓館4406房間將劉軍、劉瑞寶抓獲，當場繳獲海洛因360.6克。次日又將已返回廣州的林建華抓獲。

劉軍、林建華、劉瑞寶在天津販賣海洛因期間，向他人購得小口徑手槍2支、子彈80余發(fā)。案發(fā)后，手槍、子彈已被繳獲。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認為，被告人劉軍、林建華、劉瑞寶為牟取暴利，共同運輸、販賣海洛因的行為，均已構成運輸、販賣毒品罪。運輸、販賣毒品數(shù)量大，依法應予嚴懲。被告人劉軍、林建華、劉瑞寶共同購買槍支彈藥的行為，又均已構成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三被告人均系刑滿釋放后五年內(nèi)又重新犯罪的累犯，依法應從重處罰。根據(jù)各被告人的犯罪事實、性質(zhì)、情節(jié)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條第二款第（一）項、第一百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二條、第五十七條第一款、第五十六條第一款、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二十六條第一、四款、第二十七條、第六十五條第一款、第六十九條、第六十一條、第六十四條的規(guī)定，于2000年6月14日判決如下：

1．被告人劉軍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犯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2．被告人林建華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犯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3．被告人劉瑞寶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犯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一審宣判后，劉軍、林建華、劉瑞寶不服，均以原判量刑過重為由，提出上訴。

劉軍的辯護人辯稱：劉軍是在引誘下參與販運海洛因的；能坦白交待，協(xié)助公安機關抓獲同案犯；一審認定的部分事實不清，量刑過重。

林建華的辯護人辯稱：林建華不是主犯，原判對其量刑過重。

劉瑞寶的辯護人辯稱：認定劉瑞寶為主要犯意提起者的證據(jù)不充分，且在整個犯罪過程中不起主要作用，量刑過重。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一審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三被告人的上訴理由及其辯護人的辯護意見無事實依據(jù)，不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九條第（一）項的規(guī)定，于2000年12月1日裁定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最高人民法院經(jīng)復核認為，被告人劉軍、林建華、劉瑞寶販賣、運輸海洛因的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販賣、運輸毒品數(shù)量大，應依法懲處。三被告人向他人購買手槍、子彈的行為，又構成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亦應依法懲處。三被告人均在刑滿釋放后不久又重新犯罪，系累犯，對其所犯販賣、運輸毒品罪、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應依法從重處罰。一審判決、二審裁定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九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zhí)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百八十五條第（一）項的規(guī)定，于2001年6月8日裁定如下：

核準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00)高刑終字第349號維持一審以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劉軍、林建華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以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八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以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劉瑞寶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以非法買賣槍支、彈藥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四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的刑事裁定。

二、主要問題

有特情介入的毒品犯罪案件是否必須存在特情引誘？

三、裁判理由

毒品犯罪不同于一般刑事犯罪，通常是在極為隱蔽的狀態(tài)下完成的，其他人很難得知，也少有知情人檢舉、揭發(fā)。因此，運用特情，往往是發(fā)現(xiàn)、掌握毒品犯罪線索，偵破、打擊毒品犯罪的有效手段。

審判實踐中，特情介入的毒品案件，有時會出現(xiàn)特情引誘犯罪的情形。為此，最高人民法院 法[2000]42號印發(fā)的《全國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下稱《紀要》）中，對毒品犯罪案件中存在特情介入和可能存在特情引誘的問題及其類型的認定與處理原則都作了比較詳盡的規(guī)定，這是人民法院在審理毒品犯罪案件中所必須要認真注意且必須要遵循的規(guī)范性依據(jù)。實踐中，有的人認為，有特情介入的案件，就一定存在特情引誘問題。也有的人認為，有特情介入的毒品案件，毒品的流向就必然在公安機關的控制之下，不會流向社會，因此，社會危害程度不大，對被告人就應當給予從輕處罰。上述觀點在認識上是片面的，不符合《紀要》規(guī)定的精神。特情介入并不等于特情引誘。對具體案件是否認定存在特情引誘、存在何種類型的特情引誘，必須嚴格以《紀要》規(guī)定為依據(jù)。同時，對特情介的案件在量刑時，也在看案件中的毒品，在行為人自己的意志支配下，是否已脫離公安機關的控制，并流向社會、危害社會。本案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在本案中，販運毒品的犯意提起者是被告人劉瑞寶。首先是劉瑞寶主動問公安特情（對其特情身份不知情）能否找到毒品買主并自稱自己可以搞到毒品。特情向公安機關報告情況后，公安機關決定通過特情答復劉瑞寶有買主欲購買2000克海洛因。之后劉瑞寶即與被告人劉軍聯(lián)系。劉軍與被告人林建華在廣州共同購買1000克海洛因后，攜帶該宗毒品北上與劉瑞寶等人匯合后，并未直接與特情聯(lián)系“買主”販賣，而是共同在津、京地區(qū)自行販賣。據(jù)此，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1、本案不存在犯意引誘問題。所謂犯意引誘，是指行為人本沒有實施毒品犯罪的主觀意圖，而是在特情誘惑和促成下形成犯意，進而實施毒品犯罪。本案販賣毒品的犯意是被告人自行找到特情主動提出的，這表明被告人有實施毒品犯罪的主觀意圖在前，特情介入在后。

2、本案不存在數(shù)量引誘問題。所謂數(shù)量引誘，是指行為人本來只有實施數(shù)量較小的毒品犯罪故意，在特情引誘下實施了數(shù)量較大甚至達到可判處死刑數(shù)量的毒品犯罪。本案中，特情雖提出了購買2000克海洛因的數(shù)量，似有數(shù)量引誘，但是，被告人實際購買用于販賣的海洛因數(shù)量并非2000克，而是1000克。更重要的是，本案被告人劉軍、林建華、劉瑞寶購買海洛因1000克后，并沒有直接將海洛因賣給特情介紹的“買主”。而是甩掉特情，先自行直接向他人販賣，且售出的數(shù)量很大。這說明，被告人販賣毒品的行為完全是一種獨立行為，并不受外界的引誘與控制。

3、本案被告人的自行販賣行為，已然脫離公安機關的控制，販出的毒品部分已流向社會?！都o要》規(guī)定“因特情介入，其犯罪行為一般都在公安機關的控制之下，毒品一般也不易流入社會，其社會危害程度大大減輕，這在量刑時，應當加以考慮。”這是指“控制下交付”的情況。本案已經(jīng)售出的部分毒品并非是在公安機關的“控制下交付”，而是已脫離公安機關的控制。被告人只是因為手中剩余的海洛因難以售出，才又與特情聯(lián)系販賣的。此時，販出的部分毒品已流向社會。由此，可以看出，如銷售順利的話，被告人無需通過特情就會將全部海洛因直接販賣給他人。綜上，特情介入并不等同于特情引誘。本案一、二審法院根據(jù)各被告人的犯罪事實、性質(zhì)、情節(jié)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分別判處各被告人死刑是正確的。

（執(zhí)筆：閻燕 審編：李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