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安提戈涅》與《美狄亞》的“人性”的表達

《安提戈涅》與《美狄亞》的“人性”的表達

【摘要】《安提戈涅》和《美狄亞》在悲劇人物的塑造上進一步地向人靠攏，他們不再是符號的人物，而是有著作為人的愛和感情。

【關(guān)鍵詞】人性；圣人；個人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6-0122-01

《安提戈涅》①比以往的悲劇具有更多的人性思想的表達，安提戈涅身上有著人性的關(guān)懷，他埋葬哥哥不只是因為神律，更多的是出于親情和愛；在《美狄亞》②中這種人性的表達更加直接，美狄亞的自我表達更充分，悲劇的結(jié)局是自我感情得到滿足的必然結(jié)果。

一、人物形象的變化

安提戈涅在劇中是一個勇敢堅毅果斷充滿著人性光輝的女孩，具有高貴的品格，尊貴的身份地位，具有悲劇主人公的一切要素。她在得知克瑞翁不準埋葬哥哥③，出于親情和人性毅然挑戰(zhàn)這一法律的權(quán)威。安提戈涅是一個大無畏一往直前的形象，堅定選擇對抗，她所擁有的是人性的美好代表著正義的一方，克瑞翁是不顧親情自私專制的一方，雖然專制一方壓制了人性親情，但代表人性光輝的精神四散而來。城邦居民在心中敬仰著她，“她做了件最光榮的事，在所有的女人當中，只有她最不應(yīng)該這樣悲慘地死去！”這是安提戈涅為這個城邦帶來的精神的解放，克瑞翁的法律在這時沒有任何意義。安提戈涅在劇中是一個散發(fā)著人性光輝的英雄形象，沒有自身利益的訴求。

《美狄亞》是一部主人公為自己利益而復(fù)仇的悲劇，她暴戾、果敢、妒忌、憤怒，越來越糟糕的事件燃燒著美狄亞的仇恨。她本不是一個傳統(tǒng)的悲劇主人公的形象，沒有高貴的品格地位也不尊貴，但比安提戈涅有著更多的個人自身情感訴求。她不滿丈夫的拋棄，憎恨公主奪走了自己的丈夫，怨恨命運帶給她的不公。感情的傷害，需要傷害感情來償還，糟糕的境遇讓美狄亞的復(fù)仇一步一步落實。但美狄亞的內(nèi)心又是糾結(jié)的，她不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妻子，還是兩個兒子的母親。多重的身份讓美狄亞心中不同的感情激烈的碰撞，她的感情如潮汐般彼此起伏，更是符合一個普通人的心理情感的流動。

《安提戈涅》中不只是主人公自身具有高尚的品格，與專制相反抗的海蒙、先知都是為了追求的信仰而戰(zhàn)，他們和安提戈涅一樣無所畏懼。在這些人的心中外在的危險永遠奴役不了內(nèi)心?！栋蔡岣昴返谋瘎∈侨宋飪?nèi)心信仰追求造成的。《美狄亞》的悲劇是人物尋求自我利益訴求的結(jié)果，美狄亞需要復(fù)仇熄滅怒火，伊阿宋需要利用公主滿足權(quán)勢，公主為了得到愛情破壞別人婚姻。這些都是人物具體的利益訴求，他們不會像《安提戈涅》中的人物那樣為了神圣的信仰奉獻自身，他們的信仰就是個人，個人的意識在《美狄亞》中彰顯得更明顯。

《安提戈涅》描寫的主人公從圣人轉(zhuǎn)變到擁有人性光輝的圣人，更貼近于人的形象；《美狄亞》是近一步把高高在上的圣人形象直接拖拽到人間，她是一個普通的人甚至是異族，沒有傳統(tǒng)的尊貴身份，而且是個道德品質(zhì)不高尚的人。但她有著人間普通人的情感，她為自己的利益而奮斗，不顧及世俗的束縛，直率地追求自身的訴求。

二、人物表達方式的變化

兩部悲劇都有著嚴峻的外部條件，安提戈涅面對著埋葬哥哥就要觸犯法律的境遇，而美狄亞面對丈夫的拋棄應(yīng)該如何發(fā)泄?jié)M腔憤怒如何復(fù)仇的難題。對于這兩種不同的境遇，劇作家對于環(huán)境的變化問題上采用的表達方式也不同。

對于這種尖銳的外部矛盾《安提戈涅》是有較大的篇幅來展示外部矛盾的激烈，《美狄亞》更多的是通過美狄亞自身，劇作者幾乎沒有離開美狄亞單獨寫別人的故事，外部矛盾的變化我們是通過美狄亞得到消息而知道的；《安提戈涅》對于安提戈涅的心理描寫占有一定的比例，而這種心理活動的描寫在《美狄亞》中有了更進一步的提高。作家對于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描寫漸漸多了起來，由重視外部世界的變化轉(zhuǎn)到人物內(nèi)心的糾葛之中。

安提戈涅面臨著妹妹服從法律不敢抗爭的怯懦，與妹妹展開激烈的對話，她的決定、行為、信仰、情感，是在對白中得知的。她的內(nèi)心堅定，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動搖，即使妹妹提到安提戈涅是海蒙的妻子這一立場，她埋葬哥哥的想法在對白中也沒有絲毫減弱，可是在人物內(nèi)心深處，又是怎樣的心理歷程，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相反，在美狄亞中有著大段的心理情感變化的描寫，我們能看到她心中漸漸燃燒的憤怒，我們知道她是愛孩子的，她是痛苦的，她的愛比恨更多，可是她必需要傷害伊阿宋的感情填補自己感情的傷害。

對于安提戈涅的心理我們只能從外在行動窺探，而她內(nèi)心深處感情細微的跳動就無法探知了。美狄亞的感情、行動，我們都是清楚的，她的內(nèi)心剖析在人們面前。安提戈涅的人物形象是一座大理石雕刻的英雄，美狄亞是玻璃做的普通人。我們看到安提戈涅的大義凜然，看到美狄亞內(nèi)心的故事。

《安提戈涅》和《美狄亞》在悲劇人物的塑造上都進一步的向普通人靠攏，他們不再是符號的人物而是有著作為人的愛和感情，《美狄亞》對于個人的表達更進一步。

注釋：

①羅念生.羅念生全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②同①.③“這一時期的希臘人埋葬禮儀很重視，這是死者的親人必盡的義務(wù)。古希臘人相信一個人死后如果沒有埋葬，他的陰魂便不能進入冥土。他們還相信，露尸不葬，會冒犯神明，禍及城邦”選自《羅念生全集》.

第二篇：安提戈涅與自由雜文隨筆

在這一刻之前雖然沒有明確過自己信仰的立場到底是什么，但是也默默明白內(nèi)心偏向站在社會契約的一邊，就像覺得看盧梭，看康德就能在心里描繪出這世界理應(yīng)有的樣子。但是，現(xiàn)在我也終于知道該說，并非如此。

真實永遠是真實。一個理論一定擁有一個立場，一個人為的立場一定就是一個極端。而真實是沒有極端的。它像一片沒有邊緣的圓，四下無限蔓延開去。

一面旗幟光輝美麗，它的羽翼，大到可以容納無數(shù)人口，并且生來就是讓每一個人在上面信筆涂鴉：內(nèi)心獨白、吶喊、口號、自我標榜。但是，滿足與欣慰來得太快，是否有一天，那面旗幟布滿誑語與私語，再也沒有留有靜止的時刻。于是每個人都成為自己的國王。

真正的自由，從來都不是可以自由選擇。目前我的答案是：在擁有選擇的條件下選擇不做某種選擇。在無數(shù)個平行的可能性中，是拒絕無數(shù)種發(fā)聲方式行為方式體現(xiàn)了最后那一個選擇的意義。這種拒絕不是因為別人允許，而是在可能性的誘惑面前擺出自己的毅力。奇怪的是這般心態(tài)，在現(xiàn)有的文明成果里，我只能在宗教里面找到蹤跡。如果沒有神明一樣存在的規(guī)制，從來都不會有自由。

第三篇：從“安提戈涅”的故事談自然法與實在法的關(guān)系范文

從“安提戈涅”的故事談自然法與實在法的關(guān)系

《安提戈涅》是古希臘戲劇家索?？死沟闹瘎∽髌贰０蔡岣昴莿≈械呐魅斯?。故事發(fā)生在底比斯?？巳鹞淘贠edipus垮臺之后取得了王位，Oedipus的一個兒子Eteocles為保護城邦而獻身，而另一個兒子Polyneices卻背叛城邦，勾結(jié)外邦進攻底比斯而戰(zhàn)死。戰(zhàn)后，克瑞翁給Eteocles舉行了盛大的葬禮，而將Polyneices暴尸田野?？巳鹞滔铝?，誰埋葬Polyneices就處以死刑，Polyneices的妹妹安提戈涅毅然以遵循“天條”為由埋葬了她哥哥，于是她被克瑞翁下令處死。之后，安提戈涅被關(guān)在一座石洞里，悲傷孤獨的死去。與此同時，克瑞翁遇到了一個占卜者，說他冒犯了諸神。克瑞翁后悔了，去救安提戈涅時，她已死去了。克瑞翁的兒子，也是安提戈涅的情人，站出來攻擊克瑞翁而后自殺，克瑞翁的妻子聽說兒子已死，也責備克瑞翁而后自殺。克瑞翁這才認識到是自己一手釀成了悲劇。《安提戈涅》是古希臘悲劇的經(jīng)典，對該劇的隱喻意義一直有不同解釋。劇中安提戈涅在對抗克瑞翁時有一段常常被法學家所引用的臺詞：“我并不認為你的命令是如此強大有力，以至于你，一個凡人，竟敢僭越諸神不成文的且永恒不衰的法。不是今天，也非昨天，它們永遠存在，沒有人知道它們在時間上的起源！”

然而，從法學的角度看可憐的安提戈涅兩難的困境，其實是王權(quán)下屬惡的“實在法”與更高級的“神法”（自然法）的矛盾。故事里安提戈涅認識到了自然法，并且堅信如蘇格拉底所說的：“惡法行為對其行為者而言是有害的，因為惡法會傷及他們的靈魂。”她寧愿被處死也要捍衛(wèi)神律和自己的良心。認為哥哥即使是叛徒，也應(yīng)當?shù)玫桨苍?，因為人死了入土為安是天神制定的永恒不變的不成文法?/p>

安提戈涅挑戰(zhàn)克瑞翁的法令，代表了永恒不變的、普遍的自然法或高級法((higher law，準確翻譯應(yīng)為“更高的法律”)對實在法的挑戰(zhàn)。就像西方法學所認為的，許多規(guī)則是高于成文法的，例如中世紀對宗教的信仰高于法律的效力。有些自然而然的人性的規(guī)則，高于法律。

她認為埋葬自己的兄弟只是違反了克瑞翁國王的法律，而不是那種更高的法律，這種最高的法律，“它們既不屬于今天，也不屬于昨天，永恒地存在著”，“它們永不消亡，也無人知道它們何時起源”，這就是高于國家法的自然法。

由《安提戈涅》我們看到：自然法首先是同自然---理性相連，繼而與上帝---理性相接，最后與人---理性相合，它始終高于實在法，被看做實在法的根據(jù)。自然法有以下的共同要素，第一是自然，第二是理性，第三是正義，第四是平等，第五是法。君王在法律之下。這樣就注定了，自然法不斷推進實在法理性的發(fā)展。

第四篇：自然法、家庭倫理和女權(quán)主義——《安提戈涅》重新解讀及其方法論意義(上)

自然法、家庭倫理和女權(quán)主義——《安提戈涅》重新解讀及其方法論意義(上)作者：朱蘇力 發(fā)表時間：2006-5-20 瀏覽次數(shù)：1287

“我的悲劇是在知識面前失去了自我”1。——王朔

底比斯王俄狄浦斯得知自己拭父娶母，罪孽深重，因此去位，并客死他鄉(xiāng)，留下二子二女。二子為爭奪王位，刀兵相見。一子波呂涅刻斯率岳父城邦的軍隊攻打底比斯，另一子厄特俄科勒斯率底比斯軍抵抗，兩人都戰(zhàn)死沙場?？巳鹞?，俄狄浦斯王之母/妻的弟弟，繼任底比斯城邦的王位。為懲罰叛徒，克瑞翁下令(一個實在法)不許安葬波呂涅刻斯，違者處死。俄狄浦斯之女安提戈涅挑戰(zhàn)克瑞翁的政令，認為哥哥即使是叛徒，也應(yīng)當?shù)玫桨苍?，因為人死了入土為安是天神制定的永恒不變的不成文法?？巳鹞膛邪蔡岣昴佬獭獙彩详P(guān)進墓室，讓其自然死亡。安提戈涅的未婚夫、克瑞翁之子海蒙為了愛情而自殺，并導致其母即克瑞翁的妻子自殺?？巳鹞滔萦跇O度的痛苦。2 一、三種解讀

這就是古希臘偉大劇作家索福克勒斯的著名悲劇《安提戈涅》的故事梗概。西方學者對這部文學經(jīng)典有很多法理學的或有法理學意義的解釋，在當代中國比較有影響的大致有三種。

第一種是一種自然法或高級法的解釋。即認為安提戈涅挑戰(zhàn)克瑞翁的法令，代表了永恒不變的、普遍的自然法或高級法((higher law，準確翻譯應(yīng)為“更高的法律”)對實在法的挑戰(zhàn)。這種觀點的今日流行主要是隨著改革開放后一批西方法學著作的中譯，其中影響比較大的是1987年博登海默《法理學》的解釋，3此后在中國法學界一直占了主導地位。在這一傳統(tǒng)中，通過某種程度的解釋，《安提戈涅》被視為是反映了自然法思想的最早歷史標志之一。4

盡管同樣作自然法解釋，但一般說來，外國學者更多強調(diào)此劇展現(xiàn)了自然法(或高級法)與實在法的沖突與張力—一個描述性命題，即使最后的結(jié)論不同，但他們都做出了比較細致的理解和分析。而中國學者在介紹、引用或概括此劇時，則總是傾向于結(jié)論認為自然法高于或應(yīng)當高于實在法—一個規(guī)范性命題。并因此，中國學者一般傾向認為，安提戈涅是道德上、道義上高于克瑞翁的英雄。5即使有些中文論文對該劇作了比較細致的制度文化背景分析，但也還是可以看出受制于這一命題和概念的痕跡。6

第二種法理學解釋反映在黑格爾的《美學》等著作之中。7黑格爾認為古希臘悲劇常常反映了“城邦政權(quán)所體現(xiàn)的帶有精神方面普遍意義的倫理生活和家庭所體現(xiàn)的自然倫理生活”這“兩種最純粹的力量”之間的矛盾，而《安提戈涅》是反映這一主題的“最優(yōu)秀最圓滿的藝術(shù)作品”。在黑格爾看來，克瑞翁和安提戈涅的主張都有正當?shù)睦碛桑⑶叶际恰敖^對本質(zhì)性的”主張。作為國王，克瑞翁有義務(wù)維護城邦的安全、維護政治權(quán)力的權(quán)威和尊嚴，必須懲罰叛徒，保證法令的統(tǒng)一執(zhí)行；而安提戈涅感到自己有義務(wù)履行當時同樣神圣的且有自然血緣關(guān)系為支撐的家庭倫理責任。在《法哲學原理》中，黑格爾明確聲稱這種對立和矛盾“是最高的倫理性的對立，從而也是最高的、悲劇性的對立”。8

黑格爾的解釋體現(xiàn)了他一貫的哲學思想，強調(diào)對立統(tǒng)一，強調(diào)否定之否定等等，著重思辨。由于他的分析主要圍繞一系列美學問題特別是悲劇的定義展開，因此，這種解說在中國文學戲劇界影響較大；9在中國法學界，至少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什么回聲。10

第三種思路是女權(quán)主義法理學解釋。這一思路其實—至少—也可以追溯到黑格爾，并且在我看來，后代對該劇的女權(quán)主義解說就總體而言沒有超過黑格爾。11

但這種解說進入中國是經(jīng)由美國的女權(quán)主義法學和法律與文學這兩個運動(其中也往往伴隨著對自然法思想的討論)。首先是90年代中期以來波斯納著作的中文翻譯，此后有個別中國學者再次介紹了這一分析思路，但影響同樣不大。這一思路強調(diào)安提戈涅與克瑞翁的沖突既是一種男權(quán)與女權(quán)之間的沖突，也體現(xiàn)了女權(quán)主義法理學與男性實證主義法理學之間的沖突?；纠碛墒牵瑥姆伤季S方式上看，女性更關(guān)心家庭親人，強調(diào)對具體的人的關(guān)切，而男性則更注意抽象的規(guī)則，往往陷于法條主義。

從思維類型的角度來看，第三種思路與前兩種思路沒有根本性的沖突。12女權(quán)主義思路的特點在于它的一個基本前提:法律判斷或思維的差別不是來自思維方式的差別或知識的差別，而是來自思維主體的差別；由于與男性相比其他種種生理心理的差異，女性天生更關(guān)注家庭(黑格爾的家庭倫理思路)，或者總是更注意以天理人情來挑戰(zhàn)或制約或平衡實在法(自然法思路)。

這三種法理學理解都是可以接受的，也都有一定的文本根據(jù)。由于人們的前見和當下關(guān)切不同，由于人們的閱讀方式和閱讀情境不同，自然會對《安提戈涅》概括不同。在這個意義上，任何解讀都注定是地方性的，甚至是高度個人性的;只有人們更愿意接受的理解，而沒有一個唯一真確的理解。

但是，在中國語境中，直接接受或訴諸西方學者的這類概括或解讀是有問題的。因為對作品主題的抽象概括總會帶來簡單化，因此會忽略了文本許多細節(jié)可能具有的某些特殊的或/和一般的法理學寓意。與這一點關(guān)聯(lián)，中國學者匆忙和草率接受西方學者的這類概括判斷，常常還會帶來另外兩個問題。一方面，可能用中國的習慣性思維充實西方學者的這些抽象概括，因此導致一種明顯的誤解。例如，把自然法與實證法有沖突這一描述性命題解讀為自然法高于實證法的規(guī)范性命題，就明顯帶有濃重中國傳統(tǒng)思維印記的、簡單的善惡判斷。另一方面，匆忙接受會令中國學人忽略了基于中國人思維習慣或進路對作品的其他可能的解讀。

針對上述三種有影響的思路，本文堅持語境化進路，反對本質(zhì)主義的解讀，試圖展現(xiàn)和論證《安提戈涅》本身蘊含的豐富性。細密的細節(jié)分析將表明，該劇蘊含的沖突要比任何抽象概括都更為復(fù)雜和深厚。因此，在訴諸經(jīng)典時，在可能的條件下，中國理論法學的學者應(yīng)當直接面對文本，關(guān)注細節(jié)，進行多視角的理解和反思，不能僅僅借助第二手資料做出一種教義化的概括。

本文還有另一個追求。在我此前的一些有關(guān)法律與文學的論文中，13我一直努力用現(xiàn)代主要來自西方的社會科學理論思路來考察研究中國的傳統(tǒng)戲劇的法律問題，力求作出更為現(xiàn)代的和“西化的”解說。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在這些研究中，我的思路和進路都更多是西學的，只是材料是中國的。我不想給人留下一個印象或誤解，中國學術(shù)研究的唯一出路就是西化，中國傳統(tǒng)的學術(shù)視角和思路在現(xiàn)代對于這個正在全球化的世界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了。除了進一步展現(xiàn)我在本文中追求的歷史的研讀方法，本文希望用普通中國人的眼光和很少的一點儒學眼光來考察《安提戈涅》這部西方的經(jīng)典，希望通過這一努力能夠展示中國傳統(tǒng)學術(shù)的認知潛力，引發(fā)更多的學術(shù)自信和自覺。

二、什么樣的自然?—情境化的解讀

抽象來看，上述三種解讀都言之成理。但是如果放到文本以及與這個故事相關(guān)的事件脈絡(luò)和時代背景中來看，自然法的解說和女權(quán)主義的解說顯得有點牽強，而黑格爾的解說過于思辨且概念化。

首先，嚴格說來，在反抗克瑞翁之禁葬令時，安提戈涅并沒有引證“自然法”概念。無論是《安提戈涅》的中、英文譯本都沒有使用相應(yīng)的或諸如natural law或law of nature或nor ms之類的概念。文本中，安提戈涅幾次明確提的都是“神制定的法律”。14

其次，從思想史上看，也不可能。最早提出自然法思想的是斯多葛學派。即使以其創(chuàng)始人芝諾(公元前350-260)起算，距離安提戈涅事件發(fā)生的英雄時代(公元前1400年一前1100年之間)最少有約8百年之久，距離索福克勒斯寫作《安提戈涅》時(公元前441年左右)也有100多年。因此，從發(fā)生學的視角看，安提戈涅以自然法抵抗實在法的說法只是后人對這一故事的一種解釋和追認。

由此，我們可以理解為什么諸如美國學者考文以及其他人要提出“高級法”(higher law)的概念：一來可以避免這種時間錯位的尷尬，二來可以用這個模棱兩可的概念把安提戈涅同之后的自然法傳統(tǒng)聯(lián)系起來—畢竟，安提戈涅主張了神定法高于實在法。而且從知識譜系的觀點看，現(xiàn)代的學者也的確可以把自然法思想的脈絡(luò)向前延伸，認定這是最早的自然法思想的萌芽;或者—為了法學分析研究的必要—基于建構(gòu)的法律思維類型，將安提戈涅的主張歸類為自然法。

但是，這兩種努力都沒有認定，也不試圖認定，神定法或自然法或高級法一定高于實在法，而只是指出了，在人類有關(guān)法律問題的思考中，一直有自然法與實證法的沖突，這在抽象的理論層面構(gòu)成了法理學的一個久遠的問題。這些學者都沒有簡單贊賞或認可安提戈涅的觀點和實踐，甚至有學者認為，自然法思想只是一種法學的元理論，與具體的法律實踐并無直接聯(lián)系，因此很難作為具體法律適用的穩(wěn)定基礎(chǔ)。15

第三，從實踐上看，自然法概念對于理解安提戈涅的行動并不重要。即使安提戈涅提出了自然法高于實在法的命題，也不等于安提戈涅是在自然法的推動下或是因為有自然法支持才去違抗禁葬令的。安提戈涅只是用自然法來為自己的行動辯解，是一種說辭，一種正當性的論證。我們不能混淆了行動的原因(cause)、動機(motivation)和為行動辯解的理由(reason或argument)。安提戈涅只是渴望如此行為，無論是基于親情還是其他;有或沒有自然法或其他的理由，有多大理由，對于安提戈涅都是次要的，都可以找出來。將安提戈涅的動因歸結(jié)為自然法，這種看法夸大了理論的作用。16

索?？死账箍坍嫷陌蔡岣昴热宋锏男愿?、言行以及其他一系列細節(jié)的安排都證明了這一點。如果自然法真的是動因，那么，安提戈涅的妹妹—有研究認為她倆是孿生姐妹—伊斯墨涅的判斷或行動就會或應(yīng)當與安提戈涅基本一致。但劇中，在聆聽了安提戈涅有關(guān)神定法更高的論證之后，伊斯墨涅完全不為該邏輯打動，她拒絕參與安提戈涅違反禁葬令的行動。伊斯墨涅的言行因此表明：即使是在當時、在底比斯城邦，安提戈涅也并非必須如此行動;神定法的說辭不是規(guī)定性的;是安提戈涅自我選擇了這一行動、這一命運，她是自由的。當然也正因為這種自我選擇，至少從康德哲學來看，才凸現(xiàn)了安提戈涅的自由意志、個人英雄主義和整個事件的悲劇色彩。

更具體的情境分析會進一步展示索?？死账拐J為這個事件與“自然法”無關(guān)。

從安提戈涅這一方來看，基于親情，她確實希望安葬哪怕是已成為叛徒的哥哥，這確實是自然的。許多人在類似的情境下都會有這種傾向，但傾向不必定導致行動。促使安提戈涅行動的有一系列非常個性化的因素，首先是安提戈涅的父母和哥哥的死亡。安提戈涅本來生活在王室，生活非常美滿，但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她的母親自殺，父親自我流放死亡，兄長為了王位刀兵相見，雙雙身亡，只剩下她和妹妹在這個世界上。這些至親至愛的人的突然離去，在一定意義上，完全摧毀了她原先的具體生活世界。

與之相伴的還有社會地位的變化。由于父親和哥哥相繼去世，由于克瑞翁的繼位，安提戈涅的社會地位發(fā)生了急劇變化。先前她是公主，哪怕在國王面前，她也可以嬌縱;而現(xiàn)在她永遠不再是公主，她是臣民了，必須學會服從。這種轉(zhuǎn)變發(fā)生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安提戈涅無論在行為上還是在心態(tài)上很難調(diào)整過來。特別是她與克瑞翁的關(guān)系；原先主要是親緣關(guān)系，而現(xiàn)在主要是政治關(guān)系。在禁葬令問題上的沖突，就凸顯了這種關(guān)系之改變。

第三可能更為重要，由于父親俄狄浦斯王拭父娶母的真相暴露了，安提戈涅的整個生活世界的坐標系、參照系和秩序都崩潰了，且處于高度不確定之中。如果以她的母親作為生物參照系的起點，她的父親可以算作她的兄長，而這樣一來，她的母親在文化坐標系中也可以算作嫂子;如果以她的父親作生物參照系的起點，她的母親又可以算作她的祖母。不僅如此，這也帶來了安提戈涅與包括克瑞翁(既是舅舅，又是舅公)、戀人海蒙(既是同輩，又是長輩)以及她所在血緣群體或城邦(在城邦之初，這兩者幾乎重疊)內(nèi)的所有他人之間在生物參照系和文化坐標系上的不確定。唯一確定的關(guān)系只剩下她與妹妹以及死去的哥哥的關(guān)系。但由于她的妹妹拒絕參與安提戈涅的行動—這意味著妹妹選擇接受這種改變(這可以視為，作者暗示了，面對這一突變?nèi)匀挥辛硪环N可能的生活以及安提戈涅悲劇的非確定性)，因此，真正分享安提戈涅的世界且不會改變的惟有她死去的哥哥。先前的學者從來沒有從這個視角理解安提戈涅，而我認為，這一點也許可以解說安提戈涅為什么固執(zhí)地要安葬哥哥：這隱含的是她與先前那個物質(zhì)世界、文化世界和符號世界的唯一不會改變的聯(lián)系了。17因此，在這里，我們還可以發(fā)現(xiàn)安提戈涅的另一個困境，即與一般的成年男子或與現(xiàn)代的高度流動的人不同，年幼的安提戈涅還只能繼續(xù)生活在這個社區(qū)(城邦)中，而這意味著，安提戈涅永遠無法恢復(fù)、重建甚至是逃避這個混亂了的坐標系。18

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災(zāi)變，任何人，特別是個性特別強烈的、敏感的人，都會感到挫折、煩躁、孤獨，感到社會和人生的無常，他/她會渴望挑釁或接受某種挑戰(zhàn)，這往往會帶來或大或小的破壞性。值得注意的是，盡管父母哥哥的死亡是物理性的災(zāi)難，但安提戈涅面臨的最大問題并不是這個物理性的災(zāi)難，而是一個文化的災(zāi)難，即生活世界的秩序紊亂。這是無法通過她個人努力來改變的，除了像她妹妹一樣接受這個災(zāi)難。而且，由于引發(fā)這一災(zāi)變的是一個真相的暴露，而不是某個具體的惡人惡行，她眼前甚至沒有一個可作為對手的人。在這種境地下，人很容易且只能借題發(fā)揮，走極端。在這個意義上，挑戰(zhàn)禁葬令不過是一種安提戈涅排解和發(fā)泄心中痛苦，重新證明、肯定和界定自我的一個行動。正如安提戈涅在劇中所言，她要通過這樣的行為來表示自己“不愧為一個出身高貴的人”，而不是一個賤人。19她想“永遠得到地下鬼魂的歡心，勝似討凡人歡喜”，20因為，“像我這樣在無窮盡的災(zāi)難中過日子的人死了，豈不是得到好處了嗎”?21這些話流露出強烈而深厚的痛苦和厭世的傾向。安提戈涅行為的真正目的因此已不是安葬自己的哥哥—安提戈涅曾兩次給波呂涅刻斯的尸體“蓋上了[一層很細的沙子]，不是埋下了”。22安葬只是一個手段，安提戈涅追求的是違法犯禁，更追求違法被人發(fā)現(xiàn)、抓獲，追求引人注目，追求轟轟烈烈，追求“光榮的死”。23這是證明她的高貴血統(tǒng)、重新獲得社會關(guān)注和榮譽的唯一途徑—“我除了因為埋葬自己哥哥而得到榮譽之外，還能從哪里得到更大的榮譽呢?，24也因為安葬不是目的，安提戈涅才會對拒絕參與行動但承諾保密的妹妹伊斯墨涅缺乏起碼的理解和寬容，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稱如果伊斯墨涅“保持緘默，不向大眾宣布[安葬是安提戈涅所為]，那么我就更加恨你”。25她認為伊斯墨涅拒絕參與行動就不再是王室的成員，而只有她自己是“王室剩下的唯一后裔”。26

我提到了安提戈涅“年幼”。盡管索?？死账箾]有說明，但依據(jù)古希臘的婚姻習俗，也根據(jù)安提戈涅戀人海蒙后來的自殺行為等細節(jié)，學者推測，索福克勒斯筆下的安提戈涅的年齡大約是在十多歲，正處于青春的敏感、多情并因此自戀和自憐、渴望榮譽、容易幻滅也容易反叛的時期?？巳鹞填C布的本是一般性的禁葬令，但安提戈涅卻認為“特別是針對著我的”，27父母和叛徒哥哥的婚姻也使她對婚姻和愛情感到幻滅，28這都是青春期因自我重要而產(chǎn)生的自戀和敏感。一方面是自戀和幻滅感，另一方面則是青春期的英雄主義沖動。許多西方的悲劇故事中都曾一再出現(xiàn)這樣的主題，青年人渴望著榮譽和永生，期待以壯烈的死亡獲得永恒，使生命更具有尊嚴和價值。29青春的安提戈涅也是如此。盡管年齡以及與年齡相伴的這些因素并非推動安提戈涅反抗的決定性力量(否則如何解釋伊斯墨涅今，但這些因素顯然要比一個不著邊際的自然法論點更能影響她如何行動，更容易促使她走極端。

而在另一方，剛剛繼承王位的克瑞翁則很難以一種絕對不發(fā)生悲劇同時又對城邦有利的方式來應(yīng)對安提戈涅的決絕。首先，克瑞翁獲得王位幾乎是一種偶然，僅僅因為俄狄浦斯及其兩個兒子的意外離世。在這個意義上，克瑞翁的權(quán)力既不來自子繼父業(yè)(傳統(tǒng)方式)，也不來自選舉或其他程序(法定方式)，他的權(quán)力缺少足夠的政治合法性。在古希臘的君主分類中，他因此一般被認為是一位僭主(以非合法形式獲得王位的君主)?？巳鹞套约和耆庾R到這一點，他必須采取一定的措施來確定或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積累自己的合法性。不僅作為城邦的領(lǐng)袖他希望自己的政令暢通，令行禁止，他更必須通過自己的政績，通過保證城邦的安全和繁榮，來贏得城邦民眾的認同，建構(gòu)自己權(quán)力的合法性。

但克瑞翁面臨巨大挑戰(zhàn)。底比斯當時正經(jīng)歷了重大的內(nèi)亂和戰(zhàn)亂，可以說是百廢待興，非常需要政權(quán)穩(wěn)定、城邦和諧、人心團結(jié)和政治權(quán)威。面對為奪取王位、率領(lǐng)他邦軍隊攻打底比斯城—“想要放火把他祖先的都城和本族的神殿燒個精光，想要喝他族人的血，使剩下的人成為奴隸”30—的波呂涅刻斯的尸體，克瑞翁為了城邦的利益怎么樣也不可能、也不應(yīng)當將他同“為國捐軀”的厄特俄科勒斯的尸體同等對待。如果對叛亂者不予嚴懲，那如何震懾今后城邦內(nèi)其他人可能的叛變呢?如何確立城邦至上的觀念呢?克瑞翁知道，在利益的誘惑下，任何人都可能效仿波呂涅刻斯。而“背叛是最大的禍害，它使城邦遭受毀滅，使家庭遭受破壞，使并肩作戰(zhàn)的兵士敗下陣來”。31因此，從政治上，從城邦利益上，以及從克瑞翁本人權(quán)力的有效行使來看，都必需懲罰叛徒。

問題是該如何懲罰?波呂涅刻斯已經(jīng)死了，任何通常的懲罰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也不可能以連帶責任懲罰其家人，例如安提戈涅，因為后者同時也是保衛(wèi)城邦的英雄的妹妹?？巳鹞探柚艘环N因社會共識而形成的象征性懲罰，將波呂涅刻斯暴尸荒野。在當時相信血緣關(guān)系神圣性的那些普通民眾看來，這是相當嚴厲的，對他們已習以為常的家庭倫理和神秘信仰確實構(gòu)成了一種挑戰(zhàn)，可以說觸犯了涂爾干所說的那個“集體良知”。32克瑞翁的決定因此是越軌的，從一開始就有一定的風險。

但也不必定。因為，隨著城邦的建立，這一神定法的觀念已經(jīng)逐步失去了其規(guī)范支配力。在劇中，克瑞翁敢于頒發(fā)禁葬令，且毫無顧忌，就表明關(guān)于這一神定法的神圣性已經(jīng)弱化。如果克瑞翁自己也真的確信這一神定法，或者是生活在一個為神定法絕對掌控的社區(qū)，他無論是出于個人信仰或政治權(quán)謀都不可能頒布這樣的禁葬令。事實上，作為民意之象征的劇中的歌隊長從一開始就至少是默認了克瑞翁的這一法令。33

更強有力的證據(jù)是，年輕的伊斯墨涅也完全沒有為安提戈涅的神定法的論點打動，拒絕參與安提戈涅的神圣反叛。這都表明，這一神定法在當時的底比斯城已經(jīng)不再是那么神圣了。如果承認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看到，克瑞翁的這一法令并非冒天下之大不匙。如果想到中國春秋時代伍子青為父兄報仇而對楚平王掘墳鞭尸，想到抗戰(zhàn)勝利后國民黨政府炸開漢奸汪精衛(wèi)的墳?zāi)狗偈?，就可以看出，僅就做法上看，克瑞翁其實已經(jīng)是比較節(jié)制的了。但是，即使這一比較節(jié)制且民眾不難遵循的法令，也被人公然違反了，且來自內(nèi)部，這恰恰表明克瑞翁權(quán)力的合法性基礎(chǔ)很不穩(wěn)固。無論是從克瑞翁的角度還是從城邦的角度來看，都需要強化政治權(quán)力?？巳鹞烫幵诿艿臉O端，他已經(jīng)很難在這一挑戰(zhàn)面前退卻了。

還應(yīng)當注意的是，克瑞翁在頒布禁葬令之際，沒有而且也不可能想到挑戰(zhàn)者會來自自己的親屬，來自他想象中的同盟軍。比如，當?shù)弥腥税苍岵▍文趟怪螅紫葐柕氖恰澳囊粋€漢子敢做這件事”，34而根本沒想到會是安提戈涅。他也曾一再指出，該法令指向的是那些貪圖利益的人，被金錢收買的人，35因為克瑞翁認為人們可能為了利益金錢而使城邦毀滅。36安提戈涅在他身后的意外出現(xiàn)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但此時的克瑞翁已經(jīng)不能收回成命了，否則只會給他自己和城邦帶來更大的危險。這里有一個事先和事后的問題，有一個立法者無法預(yù)料和控制自己的法令之最終后果的問題。

克瑞翁并非女權(quán)主義指責的那種(男性的)僵化的法條主義者，而是一個務(wù)實的重視后果的政治家。危機出現(xiàn)后，克瑞翁立即采取了控制措施，試圖在維護政令的前提下通過妥協(xié)來化解危機。當先知告知他可能有不利后果之際，他也立刻改變了自己的命令，采取措施挽救局面，盡管這時已經(jīng)太遲了。在訊問安提戈涅時，克瑞翁首先了解的是士兵是否親眼看見安提戈涅埋葬尸體。隨后，他又給了安提戈涅一系列可能的臺階:承認不承認這件事是你做的?你知道不知道有禁葬的命令?以及，你真敢違背法令嗎?只要安提戈涅否認其中的任何一個，克瑞翁都可以通過“區(qū)分技術(shù)”來對安提戈涅從輕發(fā)落。但這能否有效完全取決于安提戈涅有沒有合作的意愿。在安提戈涅“天性倔強”、“傲慢不遜”37和以死亡爭取榮譽的決心面前，克瑞翁再一次失算了。安提戈涅甚至公然夸耀自己的行為，提出了幾個更激烈、更極端的命題:我服從的法律是更高的永恒的法律(因此在規(guī)則的合法性上，我比你更高);我不會因為害怕你的反對而放棄自己的責任(因此在道義上，我也比你高)；你認為我干了傻事，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傻子(因此在智力上，我還是比你高)。38她不僅逼迫克瑞翁盡快處死自己，39而且聲稱自己的做法得到民眾的普遍支持。40這種不合作，這種嘲弄，這些威脅，這些刺激，都把克瑞翁逼到了一個政治的、法律的死角。克瑞翁只能依據(jù)實在法嚴懲安提戈涅。

雙方的特殊關(guān)系和關(guān)系距離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沖突，而不是如同在其他境況下可能緩解這一沖突。眼下的沖突是只能按照政治關(guān)系來處理的沖突。本來，克瑞翁和安提戈涅之間有一層舅舅與外甥女的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是親近的。加上安提戈涅的“公主”身份，都會使此前安提戈涅與克瑞翁的對話更為隨便，可以“耍賴”，并得到普遍的接受和認可。習慣于先前生活環(huán)境和兩者關(guān)系的安提戈涅很容易將她先前的“習性”帶進這個沖突中來，用舅甥之間的坦誠取代了國王與市民之間必須有的克制和保留。然而，也正是他們之間先前的親近關(guān)系，卻更可能“親人眼里無偉人”，安提戈涅很容易輕視或鄙視克瑞翁和他代表的政治權(quán)力。偉大的反叛者常常來自上層社會或衰落的上層社會的家庭，而不是下層社會，41這種人類社會中的普遍現(xiàn)象并不是偶然的。同時，在安提戈涅毫不妥協(xié)的情況下，克瑞翁的任何法外開恩，都可能引發(fā)民眾指責他拘私枉法、無能、朝令夕改，會進而危及他的權(quán)力的合法性和城邦的安定。親情關(guān)系在這里反而變成了克瑞翁決心處死安提戈涅的一種因素。

三、最高的倫理?—歷史變遷的解讀

僅僅是情境化的閱讀還不足以充分理解這一悲劇，如果今天回頭來看，我們會發(fā)現(xiàn)一些宏大的歷史因素也在催生這一悲劇。黑格爾指出，《安提戈涅》的悲劇在抽象層面是“最高的倫理性”的對立，即國家法律與家族倫理之間的沖突。這種概括從理論層面看是深刻的，42但在經(jīng)驗上看是有問題的。因為，自有國、家之別以來，作為社會控制的機制，兩者總是共存在于任何一個社會的。但并不是每個社會都會發(fā)生《安提戈涅》的沖突，即使偶爾發(fā)生，也不會這么強烈，這么令人驚心動魄。家庭倫理在今天任何現(xiàn)代國家，都不再是最高的倫理力量了，甚至不能算是受法律保護的“私隱”了。因此，我們無法斷言，國家法律和家庭倫理的對立是必然的，或這種對立在本質(zhì)上具有最高的倫理性。

但黑格爾仍然可能是對的，因為在安提戈涅悲劇發(fā)生的年代，國家法律與家族倫理也許確實可能是雙雄并立的基本力量。黑格爾以自己哲學思想在思辨層面上演繹了這一沖突，在形式上回答了這一沖突和悲劇的發(fā)生。但這種思辨卻沒有回答，為什么在歷史的那一刻，會出現(xiàn)這種“雙雄會”，并且表現(xiàn)為如此激烈的沖突。本節(jié)試圖從社會變遷的角度，從一種大歷史的角度來理解和豐富黑格爾的這一論斷。我認為，《安提戈涅》的悲劇，除了上述的因素之外，在另一個側(cè)面，反映了當時由于社會變遷帶來的不同制度和觀念的沖突:一方面家族倫理開始衰落，另一方面城邦政治正不可避免地興起，但這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無論是在制度上還是在普遍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上均尚未最終形成穩(wěn)定的格局。安提戈涅和克瑞翁則在無意中分別代表了這兩種同樣具有一定合理性的訴求。

安提戈涅的故事發(fā)生在英雄時代?！坝⑿邸边@個限定詞就表明，當時城邦還沒有真正確立。人們還局限于他們的自然情感，即他們已經(jīng)習慣的家庭倫理。還沒有也很難接受大約1000年后亞里士多德的觀點，即一種城邦確立之后的社會政治意識形態(tài):人是城邦的動物，城邦不但有別于而且在本性上先于包括家庭在內(nèi)的任何其他社會團體。43英雄時代的政治權(quán)威往往來自那些勇武高尚的人格和他的家族，政治權(quán)威和行使政治權(quán)威的人是混在一起的。但是城邦，一種政治性的權(quán)威體系，也正在這時悄悄的、逐步的形成，往往借助著一些重大的政治事件、軍事沖突或其他意外事件。最著名的如大致與安提戈涅同時的特洛伊戰(zhàn)爭。44在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出這一點。希臘聯(lián)軍的總司令阿伽門農(nóng)，在《伊利亞特》中文譯本中，被稱為“人民的國王”，但他的軍隊其實是各個城邦的軍隊的組合，他并非全希臘的國王，45此前希臘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各城邦的聯(lián)合行動。46在特洛伊一方也是如此。為了抵抗希臘聯(lián)軍，特洛伊軍隊和政治結(jié)構(gòu)由“國王”普里阿摩斯和他的50個兒子和12個女婿組成。47戰(zhàn)爭是政治的繼續(xù)，它需要一個有效的政治和軍事權(quán)威結(jié)構(gòu)體系，在一定程度上也促成了這樣一個權(quán)威體系的建立，但在當時首先借助的則是家庭血緣關(guān)系。在一個尚未脫胎于家庭的社會的和準政治的結(jié)構(gòu)中，對家族的忠誠，以及個人的榮譽，對于這一制度的形成和運作都非常重要。在人類社會早期，這種情況其實是相當普遍的。中國古代的周朝就是這樣一種以血緣關(guān)系為基礎(chǔ)的“國家”。

以家族倫理作為政治秩序的替代有利也有弊。除了有其他問題外，在一定條件下，家庭倫理不利于甚至遲滯了純粹的政治性秩序的建立和穩(wěn)定，會影響理性的政治決策以及決策的有效執(zhí)行。同樣以特洛伊戰(zhàn)爭為例。特洛伊戰(zhàn)爭的導火線是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誘拐了斯巴達國王的妻子海倫(其實是海倫自愿與之私奔)。盡管這一行為在當時雅典人和特洛伊人看來都是不道德的，違反了習慣法，帕里斯不夠“義氣”。但是雅典國王阿伽門農(nóng)就為了這樣一件“兒女私情”，為了家族(海倫是他的弟媳婦)的榮耀，動員了古希臘各城邦的軍隊，發(fā)動了規(guī)模浩大、耗時10年的戰(zhàn)爭，使無數(shù)的戰(zhàn)士失去了生命，無數(shù)的家庭因而破碎。這樣的決策和行動，若是從政治上看，顯然太兒戲了—盡管有學者認為，這個決策的背后有阿伽門農(nóng)統(tǒng)一希臘的政治考量。特洛伊一方也同樣如此。國王普里阿摩斯的家族早就知道帕里斯會給城邦帶來毀滅性的災(zāi)難，也不喜歡甚至痛‘限海倫—她使全國陷入了持久的戰(zhàn)爭。但由于帕里斯是國王的兒子，是特洛伊軍隊首領(lǐng)赫克托爾的兄弟，家族的忠誠就要求特洛伊人支持和保衛(wèi)帕里斯。我們今天回頭來看，這實際上是把家族倫理完全置于國家法律和城邦利益之上了。

英雄時代還格外強調(diào)個人的榮譽。在古代沒有強有力且普遍有效的政治法律秩序的條件下，這種高度個體化的人格所起的功能是作為政治制度的替代。但它同樣可能與國家法律發(fā)生強烈的沖突。首先，強烈的個人榮譽，或者英雄的個人，就排斥政治秩序和科層化制度的發(fā)生。在崇拜英雄的時代，激發(fā)人們支持的更多是血緣的神圣以及個人的勇武和魅力，這是一種古代的建立在家族之上的個人主義。48不僅如此，即使政治法律秩序已經(jīng)初步形成，這種個人英雄主義的品格也會抵制、排斥和妨礙制度的有效運作。安提戈涅的英雄主義就印證了這一點。這一現(xiàn)象也屢屢見于荷馬史詩《伊利亞特》。49

安提戈涅和克瑞翁的沖突就發(fā)生在這樣一個社會變遷的宏大背景下。戲劇一開始，安提戈涅的家庭就已經(jīng)瓦解了。在一定意義上，俄狄浦斯王拭父娶母，意味著血緣社會已經(jīng)“禮崩樂壞”。兄弟刀兵相見，更意味著血緣關(guān)系已無法解決政治沖突。這構(gòu)成了全劇的一個背景，也是對那個時代的一個隱喻。但是，作為大歷史中生命短暫的行動者，無論是安提戈涅還是克瑞翁都不可能清楚地意識到他們正處在這一歷史變遷中。歷史變遷的力量作用于他們個體，他們卻還以為自己的行動是自己清醒且自由的選擇。從這個角度來看，克瑞翁代表的則是正在形成、尚不穩(wěn)固但必將在社會中扮演越來越重要角色的城邦政治制度，而安提戈涅代表的是正在衰落但影響仍然巨大且永遠不會完全消失的、同樣作為一種制度的血緣家族倫理。在這個意義上，克瑞翁代表的是一種變革的力量，而安提戈涅代表的是一種保守的力量，盡管變革與保守在此都不具有褒貶之義。我說的是代表，并不是說他們對此有清醒的意識，也不是說他們主觀上有進步或保守的意圖。如前所述，他們的行為都是情境的產(chǎn)物，甚至是面對情境的必需。在克瑞翁一方看來，鑒于城邦面臨的緊急狀況，必須堅持一些新的原則，采取一些措施來防止其他可能的**。這些原則就是強調(diào)城邦的重要性，包括明辨敵友(“不把城邦的敵人當作自己的朋友”)，城邦至上(“唯有城邦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以及韜光養(yǎng)晦(“等我們在這只船上平穩(wěn)航行的時候，才有可能結(jié)交朋友”)。這些措施包括禁葬叛徒，在城邦內(nèi)法令嚴明統(tǒng)一，令行禁止。

盡管這些原則和措施未必合乎習慣了血緣家族倫理的民心民情，其嚴苛程度也可爭議，但今天回頭來看，卻大致符合城邦利益，甚至是必要的。哪怕是克瑞翁僅僅是為了應(yīng)對危機，為了鞏固自己的權(quán)威，這些原則和措施的實際功能都是進一步強化了城邦作為制度的意義。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后來安提戈涅的挑戰(zhàn)使得克瑞翁的政治措施與家庭倫理發(fā)生了沖突，但至少從文本中看不出克瑞翁有一般的廢除家庭倫理的意圖。事實上，如果安提戈涅行動更審慎一些(不采取二次行動)，或者是在被發(fā)現(xiàn)之后懂得下臺階，新舊制度的這種慘烈碰撞就可以避免。

安提戈涅同樣沒有看到，而且也不可能看到歷史的慣性和歷史的變遷，她固守著先前的生活環(huán)境和經(jīng)歷給予她的那種感受和責任，只是感到“我要對哥哥盡我的義務(wù)”，感到“充其量是光榮的死”，而“為此而死，也是件光榮的事”。50她的關(guān)切完全是家庭倫理的，她沉浸于個人英雄主義的夢幻。她為家族倫理的原則而生而死，不認為應(yīng)當關(guān)心自己的個體行為對于整個城邦的政治后果。這不僅是個人主義的，也是貴族的心態(tài)。而不是一個普通人可能具有的心態(tài)。也只有在她先前的生活環(huán)境中才可能培養(yǎng)出她的這種無視行為后果—無論是對人對己對社會—目中無人的貴族心態(tài)。這是一種大無畏的精神，當然激動人心，尤其當她的對立面是國王之際。但未必是明智的行動，尤其是對于成長中的城邦。

如果從這個社會變遷的層面上看，安提戈涅和克瑞翁其實都是悲劇性的人物。悲劇并不是因為他們個人的痛苦或死亡，而在于在歷史面前個人的渺小、無知和無奈。也是從這一層面來看，克瑞翁更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因為，從個體經(jīng)驗層面上看，安提戈涅僅僅是為自己的習性和感受所推動，是要對家人和傳統(tǒng)負責，而克瑞翁則是為其所受到的社會變革壓力的推動，是要對城邦和未來負責，盡管這種負責會有利于他自己政權(quán)的合法性。在這個意義上，安提戈涅其實處于強勢，因為她代表了傳統(tǒng)，代表了愛自己的親人這樣一種人們所普遍具有的生物本能，她的合法性在當時對于廣大民眾來說幾乎是不證自明的。而克瑞翁則是弱者，是挑戰(zhàn)者，他必須挑戰(zhàn)已經(jīng)長久確立的家族倫理體制和意識形態(tài)，甚至他的挑戰(zhàn)不可能寄希望說服民眾(因為無論問題還是回應(yīng)都是在普通民眾的日常經(jīng)驗之外的)，而只能盡快通過自己行動的結(jié)果來贏得合法性，讓民眾通過經(jīng)驗來最終認同他的這些追求和努力，他承擔著舉證責任。甚至他不僅要贏得本城邦民眾的同意，而且必須贏得其他城邦的認可。因此，盡管克瑞翁擁有政治權(quán)力，似乎很強大，但這種權(quán)力在這個轉(zhuǎn)型時期是不穩(wěn)定的。他只是一位僭主。他感受到了以城邦緊急事件表現(xiàn)出來的歷史力量的壓迫，但他無法預(yù)先了解自己的應(yīng)對措施的結(jié)果終將如何。

因此，就《安提戈涅》一劇而言，黑格爾對安提戈涅的解釋是自洽的，卻不是充分的。在黑格爾那里，哲學思辨的邏輯遮蔽了社會歷史變遷的邏輯。不錯，確實是有兩種幾乎同樣強大的力量在這一刻相遇了，但促使這兩種力量碰撞的決定性因素之一是社會的變遷，是“歷史的潮流”。51

此外，如果仔細閱讀該劇中安提戈涅的家庭倫理的具體內(nèi)容，而不是停留在抽象的家庭倫理這個概念上，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安提戈涅所表達的那個家庭倫理既非自然的，也非通常的家庭倫理，而很可能只是前城邦時代遺留下來的，甚至是安提戈涅本人的，因此是為社會改造過的一種“家庭倫理”或“自然”。請看安提戈涅的這段獨白：

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死了，或者我丈夫死了，尸首腐爛了，我也不至于和城邦對抗，做這件事。??丈夫死了，我可以再找一個;孩子丟了，我可以靠別的男人再生一個；但如今，我的父母已埋葬在地下，再也不能有一個弟弟(也有譯本譯作哥哥，本文統(tǒng)一用哥哥這一稱呼—編者)生出來。52

這一段文字完全可以解釋為安提戈涅對自己的行為已經(jīng)有所懊悔，試圖為自己提出一個顯然無力的辯解。但如果這真是安提戈涅的確信，那么這幾乎是一個女性在重復(fù)中國古代百姓的一段俗話，“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尤可補，手足斷了安可續(xù)?，—只是需要把妻子一詞換成丈夫就可以了。如果說中國俗語或多或少還反映了男性對待異性有天生的薄情寡義的生物傾向，因此多少還有點“自然”的因素，那么，至少從生物學上看，女性的這種傾向如果有，也不會那么強烈，更少一些自然的因素。因此，安提戈涅有關(guān)丈夫的觀點和論述，更可能是一種個人化的觀點，而并非當時社會的普遍做法和看法。至于安提戈涅對孩子的判斷，無論是從經(jīng)驗上看也很難成立。因為，女性對自己的孩子一般都會比對自己弟兄更親密，寄托的感情更多。因為盡管弟兄和孩子同樣分享了自己50%的基因，理論上講同樣密不可分，但由于養(yǎng)育孩子會使女性會有更大的投入，而弟兄的養(yǎng)育主要是父母的投入，因此對于一位女性來說仍然可能感到孩子更親。黑格爾對安提戈涅的這一觀點的思辨性解說缺乏足夠的經(jīng)驗支持。53

因此，安提戈涅的這種個人倫理其實有點“變態(tài)”。對此的更好解釋是，如前所言，在俄狄浦斯王拭父娶母的真相暴露之后，在她的妹妹選擇了接受生活的徹底改變之后，安提戈涅與先前的生活世界、文化世界和符號世界沒有而且不再會發(fā)生意義變化的唯一聯(lián)系，就是與她的哥哥的關(guān)系了。因此，安提戈涅才可能發(fā)出這種不合時宜也非常奇怪的呼喊。這是一種為特定社會事件改造或扭曲的倫理。這就不僅表明黑格爾認為安提戈涅代表了家庭倫理的概括有點粗疏，而且也進一步表明對《安提戈涅》的自然法解讀，就“自然”的本來意義上講，也是不成立的。

第五篇：表達與交流：人性光輝—寫人要凸顯個性(學案)

表達與交流：人性光輝—寫人要凸顯個性（學案）

學習目標：

1、感受人物的個性，理解人性美的內(nèi)涵。

2、學會用典型材料來凸顯人物的個性。

3、學習運用肖像、語言、行動、心理等細節(jié)凸顯人物的個性。學習重點：學習抓住個性凸顯人物的幾種寫人方法。學習難點：如何凸顯人物的個性。課 時：一課時

一、話題探討

1、說說人性與個性的區(qū)別。

2、下列詞語哪些是寫人性？哪些是寫個性？

倔強 文雅 勤勞 坦率 善良 開朗 愛國 執(zhí)著 幽默 耿直

人性：

個性：

二、寫法借鑒

·怎樣寫才能凸顯人物的個性呢？

1、肖像描寫（以形傳神）

＊ 選擇本班一位同學，描寫他的肖像，隱去其姓名，一百字以內(nèi)。

2、語言描寫（以聲動人）

＊從我們近期學過的文章中，選擇一處能表現(xiàn)人物個性的語言描寫，并說明揭示了怎樣的人物性格？

3、動作描寫（形神兼?zhèn)洌?/p>

＊賞析片段，找出動作描寫，并試著分析武松的形象。武松打虎：

梁山好漢武松回家探望哥哥，途中路過景陽岡。在岡下酒家喝了十八碗酒，踉蹌著向?qū)献呷ァＰ胁欢鄷r，只見一棵樹上寫道：“近因景陽岡猛虎傷人，但有過往客商，應(yīng)結(jié)伙成隊過岡，請勿自誤?！蔽渌尚南耄@是酒家寫來嚇人的，為的是讓過客住他的店，沒有理它，繼續(xù)往前走。太陽快落山時，武松來到一破廟前，見廟門貼了一張官府告示，武松讀后，方知山上真有虎，待要回去住店，怕店家笑話，又繼續(xù)向前走。由于酒力發(fā)作，便找了一塊大青石，仰身躺下，剛要入睡，忽聽一陣狂風呼嘯，一只眼睛上翹，額頭白色的老虎朝武松撲了過來，武松急忙一閃身，躲在老虎背后。老虎一縱身，武松又躲了過去。老虎急了，大吼一聲，用尾巴向武松打來，武松又急忙跳開，并趁猛虎轉(zhuǎn)身的一霎間，舉起哨棒，運足力氣，朝虎頭猛打下去。只聽“咔嚓”一聲，哨棒打在樹枝上。老虎獸性大發(fā)，又向武松撲過來，武松扔掉半截棒，順勢騎在虎背上，左手揪住老虎頭上的皮，右手猛擊虎頭，沒多久就把老虎打得眼、口、鼻、耳到處流血，趴在地上不能動彈。武松怕老虎裝死，舉起半截哨棒又打了一陣，見那老虎確實沒氣了，才住手。

從此武松威名大震。

4、心理描寫（傾訴心聲）

①閱讀這則寓言故事，揣摩心理描寫。

獅子和鹿

叢林中，住著一只漂亮的鹿。

有一天，鹿口渴了，找到一個池塘，痛痛快快地喝起水來。池水清請的，像一面鏡子。鹿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這是我嗎？”

鹿擺擺身子，水中的倒影也跟著擺動起來。他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多么漂亮！他不著急離開了，對著池水欣賞自己的美麗：“?。∥业纳碜佣嗝磩蚍Q，我的角多么精美別致，好像兩束美麗的珊瑚?！?/p>

一陣清風吹過，池水泛起了層層波紋。鹿忽然看見了自己的腿，不禁撅起了嘴，皺起了眉頭：“這四條腿太纖細了，怎么配得上這兩只美麗的角呢！”

鹿開始抱怨起起自己的腿來。就在他沒精打采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機靈地支起耳朵。不錯，正是腳步聲。陸猛一回頭，哎呀，一頭獅子正悄悄地向自己逼近。

鹿不敢猶豫，撒開長腿就跑。有力的長腿在灌木從中蹦來蹦去，不一會兒，就把兇猛的獅子甩在后面。就在獅子灰心喪氣不想追的時候，鹿的角卻被樹枝擋住了。獅子趕緊抓住這個機會，猛撲過來。眼看就要追上了，鹿用盡全身力氣，使勁兒一扯，才把兩只腳從樹枝中掙脫出來，然后又拼

命向前奔去。這次，獅子再也沒有追上。

鹿跑到一條小溪邊，停下腳步，一邊講話，一邊休息。他嘆了嘆氣，說：“兩只美麗的角差點兒送了我的命，可四條難看的腿卻讓我獅口逃生?！?②根據(jù)情境，描寫心理。

你一個人走在寂靜的路上，忽然眼前一亮，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張百元大鈔??（心理活動，50字左右）

三、賞析示例

＊閱讀下面的文字，找一找選段當中都用到了哪些刻畫人物的方法。

??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著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腳夫行些小費，才可過去。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于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坐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托茶房好好照應(yīng)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得錢，托他們直是白托！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現(xiàn)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彼囃饪戳丝?，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墒撬┻^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望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里邊沒人?！钡人谋秤盎烊雭韥硗娜死?，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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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于朱自清《背影》）

文章運用了哪些描寫方法，分別舉例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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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寫作練習

抓住某一個人的肖像、語言、動作、心理等方面，把他（她）的個性寫出來。題目自擬，字數(shù)不少于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