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杜陽光：崔希范《入藥鏡》內(nèi)丹學思想探析匯總

杜陽光：崔希范《入藥鏡》內(nèi)丹學思想探析

發(fā)表于《老莊》雜志

一、關于崔希范及《入藥鏡》版本問題的考論

崔希范，號至一真人，唐末五代著名道士。關于他的生平詳細資料，文獻中的記載簡約且混亂。據(jù)《修真十書》卷21載《天元入藥鏡》篇末云：“唐庚子歲望日至一真人崔希范述。”這里的唐庚子歲有兩種可能，一是憲宗元和十五年，即公元820年；一是僖宗廣明元年，即公元880年。據(jù)《仙鑒》卷45載，呂洞賓于廣明元年庚子歲（880）遇崔公傳《入藥鏡》，“即知修行性命，不差毫發(fā)”，并有詩贊曰：“因看《崔公入藥鏡》，令人心地轉(zhuǎn)分明。” 因此《崔公入藥鏡》成書的“庚子歲”，當是上一個庚子，即公元820年，這樣崔希范公元在880年遇到呂洞賓時，才有可能將此書傳給他，由此我們也可以知道，崔希范當生于公元820年之前。另外《全宋詩》載有署名為崔希范的詩一首，《送張無夢歸天臺》：“孤云須信少常期，未作禎祥又欲歸。霖雨祇宜滋大旱，山川終稱養(yǎng)沉機。夜寒放意文章險，春盡平心筍蕨肥。若是蒲輪重到日，讓辭牋表莫重飛?！痹姶笠馐莿駨垷o夢歸隱天臺后，靜心修養(yǎng)，不要為宦海風塵所憂擾。按張無夢歸天臺在北宋初年，若此詩真出于崔希范，則他此時至少有150歲以上的高齡了。

《正統(tǒng)道藏》收錄了三種《入藥鏡》或其注解：第一種是曾慥《道樞?入藥鏡上、中篇》，《入藥鏡上篇》稱“崔公曰”，應是摘錄崔希范講解丹道的語言，比較片斷；《入藥鏡中篇》則是至游子、純陽子的感悟之語，可作為理解《入藥鏡》的注腳看。另外，在《道樞》卷三《容成篇》中曾慥云：“至游子曰：吾嘗得崔公《藥鏡》之書，言御女之戰(zhàn)?！痹险J為至游子說的男女采戰(zhàn)之術與崔希范的思想不合, 故將其排除在了崔氏的作品之外。這里說明在南宋時期崔希范的《入藥鏡》已經(jīng)在社會廣為流傳，且出現(xiàn)了不少托名之作。第二種見于《修真十書?雜著捷徑》卷21，題名《天元入藥鏡》，文章為論文體。文前有崔氏自序：“余少游云水，曾遇至人，論養(yǎng)生之術，修龍虎之要，須知三川福地，異境靈壇?？鄽v煙霞，巡諸圣跡，每將接道之侶，互必認同。余雖未親爐鼎，略啟玄奧，撰天元之法，顯龍虎之妙道，鉛汞之根源。”從序文中講選擇福地，以爐鼎煉鉛汞等內(nèi)容來看，似乎《天元入藥鏡》專論外丹燒煉之法，與正文講內(nèi)丹煉養(yǎng)之道，前后矛盾。筆者猜測可能崔氏早年也同時人一樣，好外煉之金丹，且欲撰天元之法，闡述其奧理。只是在目睹唐末五代許多人因服食外丹而中毒斃命后，改習煉內(nèi)丹后，闡述其心得而作《天元入藥鏡》。我們由此也可以看出唐末五代道教由外丹向內(nèi)丹轉(zhuǎn)化過程中隱秘的痕跡。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第三種系明代混然子注解的《崔公入藥鏡注解》。這里原書為詩歌體，每據(jù)均有三字組成，共八十二句。另外，在《修真十書》卷十三載有《解注崔公入藥鏡》，題“紫虛了真子蕭廷芝元瑞述”；《道藏精華錄》有混然子王道淵、滄溟李攀龍、一壑居士彭好古三家關于《入藥鏡》的注解。綜合分析三種版本，或為崔氏本人所撰寫，或為后學所摘抄，或為后人閱后感悟之語，然基本所論宗旨大致相同，都可以作為我們研究理解崔氏內(nèi)丹學思想的材料。

二、《入藥鏡》的內(nèi)丹學思想解析

乾坤交媾圖

晚唐時期，伴隨著外丹燒煉的逐漸式微，丹道學說走向成熟，慢慢形成系統(tǒng)的理法，以內(nèi)丹家崔希范（號明公）所撰的《入藥鏡》為代表。藥的基本含義是療疾和滋養(yǎng)身體?！叭胨帯钡囊馑际侵妇珰馍袢N藥物在鼎爐中冶煉，“鏡”是形容心火之光“內(nèi)明”。故“入藥鏡”的意思是以心為鏡，將精氣神三者在人體的爐鼎里運煉，以成生金丹，來溫養(yǎng)救護生命。

精氣神是維持我們生命生機的基本能量，也是內(nèi)丹學修煉的基礎元素。崔希范說：“天有三奇焉，日也，月也，星也；地有三奇焉，乙也，丙也，丁也；人有三奇焉，精也，氣也，神也。天之璇璣，地之黃河，人之榮衛(wèi)，此三奇之志也。夫吾之三奇，不出于身，稟天地而運轉(zhuǎn)，則與天地齊矣?！辫^指北斗七星。榮衛(wèi)指人的氣血，榮氣行于脈中，也就是人體血的循環(huán)，屬陰；衛(wèi)氣行于脈外，指氣的周流，屬陽。榮衛(wèi)二氣散布全身，內(nèi)外相貫，運行不已，對人體起著滋養(yǎng)和保衛(wèi)作用。道教認為宇宙是放大的人體，人體是微縮的宇宙。這里根據(jù)天人同構(gòu)的原理，將天地人三者的三奇對應起來，指出精氣神是組成我們生命的核心。所以崔氏又說說：“物之最靈，委其人也。身者，乃神化之本。精于人也。若水浮浮航；氣之于人也，若風揚塵；神之于人也，似野馬聚空。水固則航止，風息則塵定，野馬散而太空常存。精能固物，氣能盛物，精氣神三者，是謂登仙之路?！边@里用形象的比喻精妙地說明了精氣神于人的重要意義，并指出此三者的凝煉合一是登仙的不二法門。接著，他分別具體地論述了精氣神的重要性。

1、論元氣。元氣是生命的動力，也是內(nèi)丹修煉中所要運煉恢復的關鍵目標。崔希范說：“吾身豈與天天地異哉！亦各得一氣而已。爾氣散則神去焉，氣止則神定焉。”即認為人與天地萬物都是秉承元氣而生，所以他接著說：“元氣不散，則守之之妙也。及其久也，清虛以生神光，神光盛者，長生之苗也，夫人之沖沖然動者，皆氣也，非神也?！边@是說在丹道修煉中，溫養(yǎng)凝聚先天元氣，時間久了就會清虛而神光豐盈，這樣就能產(chǎn)生出黃芽金丹大藥。

2、論精。精是構(gòu)成生命的基礎物質(zhì)。崔希范說：“夫人因精而得神，神因念而得命，故命者在于精而已。精者，至真也，至生之物也，有名而無形者也。天地萬物皆是精之所生，而積之以為命，其來從乎恍惚焉?！蔽覀兠黠@可以看出，崔氏這段話援引化用自《老子》二十一章中：“道之為物，惟恍為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崔氏的意思是說精乃至生至真之物，雖恍惚不可見，卻是產(chǎn)生生命的基礎元素。張廣保先生根據(jù)這段話，在其《唐宋內(nèi)丹道教》一書中說：“此認為精為一切生命存在的根本，乃神氣二物之基礎。不過從其主張精為無形至真之物來看，崔希范的所謂精已超越單純的人體之精的限域，而具有宇宙構(gòu)成論的意義?！睆埾壬倪@個論斷得到了北師大強昱教授等一些人的肯定。我們從上述的《老子》第二十一章可以看出，老子的原意是用這段話來形容道雖恍惚窈冥不可捉摸，但它卻是天地萬物的本源，萬物實實在在是由它所產(chǎn)生而不斷展開的。在道教哲學的視域里，道永遠是具有最高的本體論意義的，崔希范在這里只是強調(diào)精對于生命的重要性，故張廣保先生的論斷是值得再商榷的。

3、論神。神是我們身心的主宰，主導著精氣的運行休止。崔希范說：“神能通應，則意之所之必成焉，神定則晝夜周矣。是故神住則氣住，神住則形在，夫五行本無生滅，其滅則自吾之神氣失也?！奔词钦f神主宰著五行的分散離合，在內(nèi)煉中，神調(diào)控精氣的周行運轉(zhuǎn)。

精氣神于人身體康泰和生命的完整如此重要，而人們卻縱情聲色不知細心養(yǎng)護，以至早死夭亡。故崔希范感慨勸誡說：“嗜欲縱乎心，孰能久去；哀樂傷乎志，孰能久忘；思慮役乎神，孰能久無；利祿勞乎身，孰能久舍；無味敗乎精，孰能久節(jié)；酒醴亂乎情，孰能久絕；食佳肴，飲旨酒，顧以姝麗，聽以淫生，雖精氣強而反禍于身。耳目快而致亂于神，有百端之敗道，無一介之希真，安有養(yǎng)身之驗耳。”《道德經(jīng)》第十二章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fā)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我們可以看出，崔氏這段精彩的議論，實則是對這段話的展開和引申，這里是強調(diào)聲色欲望對人們身體的戕害和素樸本性的破壞，故修道之人應該戒除杜絕這些不良的習慣。

關于精氣神三者關系，崔希范說：“神也，氣也，精也，更相為體者也。何以言之？精者至生之物，而無形焉，藉氣以為形，在神而為氣，過乎尾閭而為精。精能定于自然，則形何自而衰耶？故曰：精者，人之命也。彼能無漏者。是補天年之壽已爾。如其用造化之理，則真精存矣，真精固矣，真神定矣，此長生之道也?！边@是說精氣神三者不僅相互依存，而且更相為體，可以相互轉(zhuǎn)化。內(nèi)丹修學，實際上就是精氣神三者相互依存守護。接著，崔希范具體地論述了三者之間的運煉轉(zhuǎn)化過程，他說：“命也者，系乎玉衡，在乎玉洞之間，下田有玉泉焉，真氣聚而為精也。真精之氣，出則為人，不出則地根不漏，煉之斯名玉仙，于是下元不漏矣！宜知所以運用焉，逆流于雙關之道。雙關者，夾脊之二路也。運氣朝于上宮，上宮者，腦也。入于華池，煉之成霜，達于碧海。碧海者，丹田也。以興真火煉之，斯為玄珠之胎矣?！庇窈庵竷擅贾械纳系ぬ?，或稱之為天心、元神。玉洞指往來呼吸之鼻孔。華池指口腔中津液儲聚之所。這是說，元神是生命的主宰，呼吸對于人至關重要，因此應該調(diào)息聚氣生精，然后以意念運轉(zhuǎn)真精從下丹田出發(fā)，經(jīng)會陰，過肛門，沿脊椎督脈逆行而上打通尾閭、夾脊和玉枕三關，到頭頂上丹田泥丸宮，再由兩耳頰分道而下，會至舌尖，津液匯聚華池，然后順任脈回歸下丹田，完成一個小周天循環(huán)。

三、《崔公入藥境》釋解

《崔公入藥鏡》共82句、246字，簡述內(nèi)丹要領，十分精煉。其所以采用三言，大概因為效法“天有三奇日月星，地有三奇乙丙丁，人有三奇精氣神”，而且人體有上中下三丹田之緣故。

“先天炁，后天氣，得之者，常似醉?！?/p>

先天炁和后天氣，是修煉內(nèi)丹的基本物質(zhì)。先天元炁藏之于體內(nèi)，后天呼吸氣求之于體外。這段講丹道入手時，應以后天的呼吸往來之氣，接引原始的先天真氣，如果內(nèi)外混合，一旦真正入靜，氣血暢于四肢，就會產(chǎn)生如癡如醉的欣快之感。邵康節(jié)《恍惚吟》云：“恍惚陰陽初變化，氤氳天地乍回旋。中間些子好光景，安得功夫入語言。”

“日有合，月有合，窮戊己，定庚甲。上鵲橋，下鵲橋，天應星，地應潮。” 這段話雖言簡意賅，但卻集中地講了三個重要的問題。第一、日月相合，是講內(nèi)煉中的周天功夫。古代天文里兩星赤經(jīng)相同相近，謂之合，相差180度則謂之沖，日和月也有相合之時。在丹道中日月指心腎，“有合”是說心腎之水火相互交媾結(jié)丹。王道淵解釋說：“吾身與天地日月無不同也，當作丹之時，運日月之雙輪，簇陰陽于一息，日月歸鼎，陰陽構(gòu)精，烹之煉之，結(jié)成圣胎。此吾身日有合，月有合也?！钡诙?、強調(diào)內(nèi)煉中意念的重要作用。按照天干地支與五行搭配的規(guī)律，“戊己”中央之脾土，即丹田；丹經(jīng)中謂之“黃婆”，脾土又喻真意。庚為金，能生水，象征腎氣之源，丹經(jīng)中謂之“白虎”；甲為木，能生火，象征心氣之源，丹經(jīng)中謂之“青龍”。王道淵解釋云：“言人之情好于馳聘，見物即逐，如虎猖狂，故每傷于性。性被情迷，不能為主，如龍奔騰，故二物間隔。大修行人制之不難，遇此時正好下手施工功，須仗黃婆媒合，旋斗柄之機，一息之間，即得金木歸并，情性合一，龍虎人鼎，心虛湛然，此所以定庚甲也?！奔词钦f在內(nèi)煉時，應該積極調(diào)控意念來降龍伏虎，使其自然交媾，猶如水火相濟，這是修丹入手的關鍵，既是性功，也是命功。第三、形象生動地描述了修丹開始時的效驗。人在出生后，任督二脈已斷，內(nèi)丹為返還先天之功，故須重新打通任督二脈，猶如牛郎織女相會，烏雀填橋，架空飛度。這里上下“鵲橋”分別是舌頭和會陰部位，是內(nèi)煉中打通為溝通任督二脈的關鍵。天上之星斗轉(zhuǎn)變化能影響地面海潮之漲落，亦能影響人體之陰陽盛衰。這里或以此來比喻象征內(nèi)煉過程中，功夫到一定火候后，眉間出現(xiàn)點點星光，而腹內(nèi)出現(xiàn)浩浩氣機。我們可以看出，這里主要用天人合德的觀點來描述丹道內(nèi)煉過程中的神奇效驗。

“起巽風，運坤火，入黃房，成至寶?！?/p>

“巽風”指息，即呼吸，“坤火”指神，即意念?！包S房”為胸腹中間體腔。，即通常所說的爐鼎?！爸翆殹敝附鸬S芽。這段是說丹道入手以調(diào)息凝神為關鍵。

“水怕干，火怕寒，差毫發(fā)，不成丹。鉛龍升，汞虎降，驅(qū)二物，勿縱放?！?在內(nèi)煉中，意念為火候，意緊為武火，意緩為文火。這段前四句講要準確地掌握火候，火候太過則毀藥，火候不足則丹難成，火候的運用必須絲毫不爽。鉛，黑色，主腎中真水；龍為東方青木，水能生木，故龍能升騰，代表腎水上升。汞，銀白色，主心中真火；虎為西方白金。火能克金，故虎宜降服，代表心火下降。按照鐘呂后來的說法，五臟之中，腎氣足而肝氣生，肝氣既生，以絕腎之余陰，而純陽之氣上升，這就叫做“鉛龍升”。心液滿而肺液生，肺液既生，以絕心之余陽，而純陰之液下降，這就叫做“汞虎降”。當其心液下降，腎氣上升之機，須要把捉，不可由其放縱?！爱a(chǎn)在坤，種在乾，但至誠，法自然。盜天地，奪造化，攢五行，會八卦?！?“坤”指臍部，“乾”指頂部。前四句是說在周天運煉中，在臍部的下丹田產(chǎn)生大藥，然后沿督脈將藥物運行至頭頂部的上丹田烹煉，在這過程中應該心誠意正，方能師法自然，煉成大藥金丹。所謂天地造化，五行八卦，是將人體比作一個自然完整的小宇宙天地，把人體內(nèi)五臟之性質(zhì)與五行相配合，其方位則與八卦相配合，這樣使丹道運煉合乎天道自然。與此同時，這里還講了一個重要的盜機問題。盜是盜取的意思，在大自然運行化育中順行稱取，逆行稱盜?！蛾幏?jīng)》云：“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才既盜，三才相安。”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內(nèi)丹學就是努力探索扭轉(zhuǎn)自然發(fā)展規(guī)律順序，探索長生久視的生命科學，以達到“我命在我不在天”的境界。日月相合有固定的時辰，人體參化天地大道，為一獨立的小宇宙，故可依天地之運轉(zhuǎn)而盜機練功，遵時內(nèi)煉，以一刻之功夫奪一年之節(jié)候。故崔希說：“時可以奪日之貢，日可以盜月之功，月可以奪年之功?！?/p>

“水真水，火真火，水火交，永不老。水能流，火能焰，在身中，自可驗。是性命，非神炁，水鄉(xiāng)鉛，只一味?！?/p>

真水是指經(jīng)過冶煉的心中之液，真火是指經(jīng)過冶煉的腎中之氣。前八句是說心火與腎水交媾烹煉后，心液下降，腎氣上升，陰陽和合，產(chǎn)生藥物，只要繼續(xù)運煉溫養(yǎng)，期間身心舒快，容顏煥發(fā)，效果是可以證驗的。即炁和神，強調(diào)它就是“性命”。水在上，故能流潤於下；火在下，故能炎焰於上，此天地水火升降自然之理。人身作丹，運用之時，亦復如是。故曰：在身中自可驗也?！八l(xiāng)鉛”也叫水中之金，是腎中的真陽元氣，它是基礎性的物質(zhì)，內(nèi)煉中必須調(diào)動出這樣的此物。

“歸根竅，復命關，貫尾閭，通泥丸。真橐龠，真鼎爐，無中有，有中無。托黃婆，媒姹女，輕輕運，默默舉。一日內(nèi)，十二時，意所到，皆可為?！?/p>

“歸根竅、復命關”，乃援引化用《老子》十六章：歸根曰靜，靜曰復命。以此來說明修丹之要在于凝煉精氣神于下丹田而使萬化歸根?！柏炍查?，通泥丸”是說精氣神歸根后，煉精化氣，將真氣從骶部尾閭關徐徐提起，直上升到泥丸宮，這樣打通督脈。然后入口中化作津液，下鵲橋，過重樓，經(jīng)膻中，入丹田。這四句簡要地描述了周天之運煉圖景?！罢骈屹?，真鼎爐”，《道德經(jīng)》第五章云：“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遍屹咭辉~，即出于此，原本是風箱的意思，引申為源源不竭的動力，此處應指呼吸的強度，亦即所謂的火候。“無中有，有中無”是身體中假設的爐鼎的，在內(nèi)煉的過程中微妙神通，可以調(diào)動真氣，激發(fā)潛在內(nèi)力，發(fā)揮不可思議的玄妙之效?！巴悬S婆，媒姹女”，“黃婆”屬土，指意念或真意；“姹女”，指《參同契》描述的汞為“河上姹女”，亦即離火。這句是說水火不能自然交會，在內(nèi)煉中須憑黃婆而媒合之，即應動用意念使腎水上升，心火下降，使離宮中的姹女于坎宮中的真男相會，這樣情性交感，才可以結(jié)成內(nèi)丹?！拜p輕運，默默舉”是說適量地運用火候，使性情交媾混一?！耙蝗諆?nèi)，十二時，意所到，皆可為。”是講練功中只要火候一到，便可采藥結(jié)丹，不必等待時機。此即丹經(jīng)中經(jīng)常所說的“活子時”。

“飲刀圭，窺天巧，辨朔望，知昏曉。識浮沉，明主客，要聚會，莫間隔。” “刀圭”原本是中醫(yī)中的計量器名，引申為藥物，葛洪《抱樸子·金丹》：“服之三刀圭，三尸九蟲皆即消壞，百病皆愈也?！惫纭弊质莾蓚€土的重疊，“刀圭”指己土和戊土，對應五臟為脾胃中宮。“刀”喻慧劍，慧劍喻二目，二目發(fā)指真意。這里是說在周天運練過程中，真意所到，水火交合于中官，產(chǎn)出真陽之炁，通過三關，升于乾頂，化為甘露降下，謂之飲刀圭。“窺天巧”是說要師法自然，把握天地陰陽的運行規(guī)律，借此來掌握內(nèi)煉的絕佳時辰?！氨嫠吠敝赴凑赵孪嗟挠眮砭毠?，朔為初一，是一陽初生之時，宜進陽火；望為十五的滿月，陰氣正濃之時，宜退陰符。“知昏曉”指應該一日之內(nèi)日相的變化來練功，曉為陽氣初生之時，宜進陽火，以助生發(fā)；暮為陰氣漸濃之時，宜退陰符，使精氣內(nèi)斂?！白R浮沉，明主客，要聚會，莫間隔”，浮沉是象征語，主客是區(qū)別語，描述腎氣與心液交媾凝聚的過程。火性易浮，而水性易沉，修煉之道，須以真意攢簇水火，使水浮而火降，水火既濟，變成真水真火，然后聚會配合生成大藥。

“采藥時，調(diào)火功，受炁吉，防成兇?；鸷蜃?，莫傷丹，天地靈，造化慳?！薄安伤帯敝赋跗诹暰殨r的性激素調(diào)動和活躍情況，“火功”即火候，包括呼吸和意念活動兩方面?！皞ぁ笔浅霈F(xiàn)射精等偏差。這段是強調(diào)煉丹要注意火候。當練功到一定境界時，藥物出現(xiàn)，火候宜緩；藥物歸爐，火功要猛，使其凝斂成丹；內(nèi)成后，只要沐浴溫養(yǎng)即可。若不知足，妄意行火，反傷丹矣。丹成之后，神氣靈妙，調(diào)神出彀，逍遙自在。

“初結(jié)胎，看本命，終脫胎，看四正。密密行，句句應?！?/p>

結(jié)胎，即精氣神凝聚而結(jié)丹。本命，指習練者的生辰八字。四正，即子、午、酉、卯之時。煉丹結(jié)胎之初，要看個人之秉賦，道基深厚，方可完成。最終脫胎神化，要看子午卯酉四正時，調(diào)神出殼，跳出肉體樊籠。最后作者告訴人們以上口訣是自己的經(jīng)驗總結(jié)，真實不虛，只要慎密行持，自然句句皆應。

孔夫子觀流水而嘆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币淮鷹n雄曹操感慨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本瓦B豪情浪漫的詩仙李白也沉吟：“去我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光陰如水，從我們眼前悄悄而過，流向遙遠的天邊，像巍巍的大唐一樣一去不復返。在唐末，外丹燒煉向內(nèi)丹學的轉(zhuǎn)化過程中，崔希范第一次提出了精氣神相互轉(zhuǎn)化，更相為體的理論，完整地闡述了逆煉成仙的相關步驟程序，將內(nèi)丹學推向了一個全新的發(fā)展階段。

作者單位：四川省社科院哲學文化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