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把真實的想法告訴孩子們——一位美國教育專家寫給青年教師的信
把真實的想法告訴孩子們——一位美國教育專家寫給青年教師的信
如果教師一定要講授那些可以影響學生基本知識結構的課,最好等到自己和孩子們建立起信任和親密無間的友情之后,再開始這些課程的學習。這也許需要教師以一種相當微妙的方式和學生們坦誠相見。
■(美)喬納
森·考澤爾
第一天教書的感受
我曾被問到第一天教書的感受。
老實說,我非常害怕,因為我沒有為做老師作任何準備。在此之前,我先是進入哈佛大學學習文學,然后在英國做短期的羅德學者,接下來又去了巴黎,和生活在那里的老一輩作家們一起學習寫作。
1964年,我回到美國,決定到公立學校任教。那時我對教學一無所知,從未學習過任何教育課程。
不到三個禮拜,我就被安排到羅克斯伯里的一所學校,這里的學生似乎對校長和許多教師充滿敵意,并且一觸即發(fā)。嚴重時,一些學生被帶到地下室進行懲罰。為了活躍課堂氣氛,讓微笑重新回到這些表情陰郁的面孔上來,我竭盡所能,幾乎使出了自己個性中所有的表演才能。
但是,我并沒有“馬到成功”。過了一段時間以后,一些孩子依然對我保持著抵制態(tài)度,直到那年年末,還有兩三個孩子從未真正從內心接納我。但我確實發(fā)現(xiàn)多數(shù)孩子似乎是信任我的。我認為,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看到我并沒有因為他們的喧囂和雜亂指責他們,而是直截了當?shù)馗嬖V他們,我認為他們所受到的待遇是不可原諒的。
還有,因為我總是傾向于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孩子們,卻盡量用一種不讓他們灰心、沮喪的方式去做,盡力從看似不可能的不幸境遇中找出些許幽默或是可笑之處。
首先要做的就是培養(yǎng)孩子們對某事的興趣,讓他們從中找到快樂的感覺和對未來的期待,就像神秘花園一樣迷住他們。
如果教師一定要講授那些可以影響學生基本知識結構的課,最好等到自己和孩子們建立起信任和親密無間的友情之后,再開始這些課程的學習。這也許需要
教師以一種相當微妙的方式和學生們坦誠相見,告訴他們你本人對這些必修課程的想法。教師和學生可以對學校的一些規(guī)章制度進行討論,有些規(guī)定要求孩子們必須遵守。
孩子們認識你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但親密的情感關系已經萌芽了。沒有什么課程、什么規(guī)定、什么大把的“守則”或是什么強加的規(guī)章制度能夠替代這種情感關系。
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在《大疫年日記》里,笛福講了一個風笛手的故事。大疫流行期間,一個風笛手被誤認為是染病的死者,幾個掘墓人用車把他拉到城外?!敖K于,”他寫道,“車子來到了掩埋尸體的地方?!憋L笛手醒了,從車上稍稍抬起頭,大聲喊道:“嗨!我在哪兒?”
他把掘墓的人們嚇了一跳,笛福寫道。但是,鎮(zhèn)靜了一下,一個掘墓人說道:“哎呀,我的天哪!還有人??沒死!”另一個人大聲問:“你是誰?”風笛手回答:“我是一個窮風笛手。我在哪兒?”“你在哪兒?”那個人反問,“怎么啦,你在運尸車上,我們正要把你埋了?!薄暗俏覜]死呀,是不是?”風笛手說。笛福接著寫道,他的話“讓幾個人笑了起來”。
我走訪洛杉磯、芝加哥和紐約一些公立學校時,遇到過許多坐在教室里的和小風笛手一樣的孩子。他們通常是最難教的孩子,他們對老師粗魯無禮、橫加指責。教師會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去孤立那個孩子,將他無限期地留在老師和同學的關注范圍之外。
幾乎每個新教師都會在班上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孩子。同樣地,幾乎每個新教師都會努力地應用一些在師范專業(yè)中學到的知識來幫助他。如果能夠經歷這么一段,他從開始對老師不加掩飾的冷漠到后來愿意在本子上記錄一些從前拒絕透露的事情,新教師都會覺得由衷的快樂。
我們中的任何人都不能錯誤地假設,一個從一開始就對你懷有敵意的孩子,或是郁郁寡歡、情緒消沉,對教室里你周圍的一切都持沉默或者譏諷漠視態(tài)度的孩子,就沒有求知的欲望。如果我們愿意投入時間和創(chuàng)造力,就能改變他們看似堅不可摧的觀念。
在把學生歸類之前,教師應該盡量做到耐心,調動自己的全部智慧,因為他們從一個年級轉換到另一個年級,有時是永遠無法逃脫的。“這就像一個陷阱,對孩子們來說,進去要比出來容易得多?!?/p>
以高度懲罰性和評判性為特征的標準化考試,常常被那些宣揚在教育界實行市場競爭的人大肆推銷。因為,公立學校私有化將給投資者帶來利益。教育產業(yè)“被迫”向私有企業(yè)開放了。
本就不多的一點點教學急需的資金越來越多地被用來雇用營利性公司在學校里進行應試培訓。許多特許學校和越來越多的平民區(qū)公立學校正在轉為私人公司經營。教師把這些行為看作是一個長期、精心選擇、得到良好資助、旨在把公立教育徹底私有化的計劃的一部分。有一天,教師將成為“企業(yè)”里的一名員工。學生也不再被視為“我們教育的孩子”,與我們關系密切,得到我們的關愛,相反,他們將成為我們的“委托人”或者“客戶”。
這種情形很嚴峻,也很可怕。因為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忽視了公立學校存在的意義。并不是掙多掙少的問題,我們在公立學校中努力服務,不僅僅是為自己買入什么,我們買入是為了我們生活于其中的社區(qū)、州以至國家的利益。承擔著它們所面臨的一切嚴峻挑戰(zhàn)和各種不平等待遇的公立學校,是一種有著內在合理性的手段。誠然,公立教育體制內的許多部門并沒有意識到這種合理性,他們用一些匪夷所思的規(guī)定來瓦解公立教師的忠誠。但不可否認,為了能讓更多孩子接受教育,為了它代表著過去幾代美國人以及現(xiàn)在多數(shù)美國人所熱切信仰并認為值得為之奮斗的東西,我們應當重視公立學校私有化帶來的的后果。
向兒童撒謊就是犯罪
我很喜歡葉夫圖申科的詩:“向孩子們撒謊是錯誤的。向他們證明謊言是真實的也是錯誤的。不要原諒你意識到的任何錯誤。錯誤將反復出現(xiàn)、繼續(xù)發(fā)展。將來,學生們不會原諒我們原諒了那些事情。”
我一下子能想到的是三個巨大的謊言。
第一,教科書謊言。書上經常寫,當出現(xiàn)巨大的非正義事件時,我們國家的管理體系會通過司法程序予以糾正,我們可以相信法律的崇高。然而,紐約市的教師們常常和我談起州政府對正義的阻撓,對學校的打壓。為什么不告訴孩子們這些事情呢?我們有義務讓受教育的人理解這個民主還是發(fā)展中的民主,如果他
們不能掌握各種技術來發(fā)揮一個公民應有的積極作用,在斗爭中把進步帶入他們未來的成長歲月,他們所遭受的不公正將永遠無法改變。
為了讓這類問題的提出更加不偏不倚、公正無私,教師們應該想辦法給學生提供更多反面資料,使他們有機會真正而非象征性地從中得出自己的結論。這些資料包括大量歷史資料,現(xiàn)在的期刊論文,電視上播放的有力度的評論觀點的錄音帶,以及法庭聽證會的文字記錄,等等。再根據這些資料設計一套完整的教學計劃,并可加進學生的考試內容,根據這些資料對更熟悉的教材中的真理進行分析,使學生能夠對這些真理和他們親身感受到的事實加以比較。
教師們不應該試圖隱藏自己的思想,在將其定義為自身信仰的時候,這些思想應該是透明的。這樣,孩子們就可以據此去判斷或挑戰(zhàn)教師的言論。
在班上和孩子們就一些有爭議的問題進行討論,我的孩子們在課上分成兩派,毫不掩飾地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場上,學生雙方精神抖擻地調動自己的一切知識來捍衛(wèi)本方觀點。無論辯論中的多數(shù)孩子最后都去了哪里,至少他們的興趣被激發(fā)出來了,擺脫了消極的常態(tài)。
有時,某個或是一群和我意見不同的學生變得非?;钴S,以致到了失禮的地步,我從沒感到這是對我個人的冒犯。每當這時,我都非常高興,他們這種對立的心態(tài)讓我甚為欣慰。我知道他們在思考。
第二,勉勵性謊言。當我們要求學生們齊聲重復“是非成敗皆由你”的時候,這種謊言無情地告訴那些條件最差、資助最少、隔離最嚴重的公立學校的孩子們,他們學業(yè)上的成功或失敗完全取決于個人意志、自我決斷和個體的堅持不懈,而外部世界(如州長、學校董事會)在阻礙他們求學方面并沒有施加任何影響。難道教育制度對于兒童的未來和成長就沒有任何影響嗎?難道納稅人也不發(fā)揮任何作用嗎?難道國會、法院和地方議會在這些孩子求知機遇范圍內,對于規(guī)劃孩子們將來成長為什么樣的人的問題就沒有任何責任嗎?這似乎也在傳達這樣的信息,應該由“他們”而不是“我們”來負責。這顯然推卸了許多可能十分珍貴的、我們認為是國家應該從長計議的義務和責任。
人們聽任這些孩子自己去和這些極具危害性的理念進行斗爭,即認為與富有的白人孩子相比,他們一次次的失敗完全是因為自我性格中內在的缺陷,或者是
一種文化遺傳——缺乏意志力、缺乏基本動力和正常的渴望,或者是因為他們智力上存在缺陷。
年輕教師該尋找直接解決問題的途徑。如果處理得當?shù)脑?,制訂一個教學計劃,對聯(lián)合起來對付學生的令人憂懼的不平等進行清晰闡述,不但不會傷害他們的信心,反而還會堅定他們的決心,激發(fā)他們的斗志。賦予孩子們堅強的意志,不僅可以通過激勵他們在校努力學習,而且可以通過培養(yǎng)他們未來在政治領域有所作為的潛能來與這些不平等進行斗爭。他們會從小事做起,逐漸成長壯大為能夠撼動美國社會道德良知的力量。
第三,職業(yè)導向學習的謊言。這個謊言要求10歲左右開始申請初中或者是13歲左右申請高中的學生把他們的著眼點放在具體職業(yè)的選擇上,而不是為自己設計一個自由開放、不受拘束的學習前景。
這里最大的欺騙性在于,多數(shù)孩子幾乎沒有任何途徑來獲悉,在他們10歲、13歲的時候,在工作和將來的學術活動中,在社會提供的機遇與回報方面,在生活中都存在著哪些可能。他們的心智還不夠成熟,無從作出最佳選擇。
對于一個剛步入青少年時期的學生來說,如果他沒有任何途徑了解自己實際上都有哪些選擇,那么“職業(yè)選擇”就意味著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出路。
盡管一些學校時不時給人們推薦的選擇聽上去具有適當?shù)钠降戎髁x風格,有時還相當具有誘惑力。許多這類學校公開表明他們的招生目標就是那些沒指望上大學的孩子,當然這些孩子也不會被人們看作是能給我們的社會作出貢獻的人,通常人們認為他們只能夠解決只有他們這一經濟階級和種族的孩子才適合的“更加現(xiàn)實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