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楊秀瓊 游弋在歷史河道里的美人魚

楊秀瓊 游弋在歷史河道里的美人魚

2010年10月21日

南方都市報

↑楊秀瓊是杰出運動員,也是知名的社會公眾人物；普羅大眾追捧她,達官貴人覬覦她。報紙介紹她“遠望如希臘女戰(zhàn)士,言談和藹,含南國風味,十分可親”,楊秀瓊一度是時代寵兒。

1935年,參加當時全運會的香港游泳女選手(右一為楊秀瓊)抵滬后合影留念。在那屆運動會上,楊秀瓊獲得兩項第一、一項第二。

建于1912年的廣州西郊游泳場吸引了不少人。游泳項目成為粵人強項由來已久。

楊秀瓊頻密曝光于當時的時尚雜志,她的泳裝造型在那個年代可謂最前衛(wèi)、最暴露,自然也引發(fā)了很多爭議。

廣州名片風云人物系列之體育篇 總第229期 候選名片228期

楊秀瓊

提名辭

楊秀瓊,廣東東莞楊屋村人,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國著名的女子游泳選手,也是中國第一位參加奧運會游泳比賽的女選手。

索引

楊秀瓊(1918-1982)12歲初次參賽便成績優(yōu)異,包攬當時的第五屆全國運動會女子游泳金牌后,獲得“美人魚”的稱號。曾經穿著泳裝登上雜志封面,作為體育界唯一代表,與宋美齡、胡蝶、丁玲等人一起,被譽為當代十大標準女性?？箲?zhàn)勝利后加入《僑聲報》,被評為上海灘最美女記者。抗戰(zhàn)勝利后,楊秀瓊到加拿大溫哥華僑居,1982年10月10日黯然病逝。

唯心

悲情美人魚

“還原歷史”這幾個字細細斟酌,其實是有問題的,因為太不容易,受干擾因素太多。只能相對接近。試圖讓楊秀瓊的脈絡更清晰一點,有些徒勞。

楊秀瓊一開始太開放率性,以致失去了安全。上世紀30年代,中國雖經過新文化洗禮,還刮著西洋之風,可女人依舊處于被男人欣賞把玩的地位。楊秀瓊這樣擁有漂亮臉蛋的人更是容易被男人看中。1933年10月,當女子游泳第一次列為正式全國運動會比賽項目時,一些清朝遺老見到女運動員一身露肉泳衣出場,很是慌張:“罪孽!罪孽!女子洗澡,還招人來看,真是不知羞恥?！焙髞砟抢锍闪怂摹皞€人秀”。再后來是雜志報道,是被達官貴人看上,再后來就是婚姻波折。

用悲情來說楊秀瓊?可以又不可以?？梢允且蛩@一生確實就短暫耀眼,人們用香消玉殞來形容這條“美人魚”。不可以則是,對成功的評價標準不是唯一的。

用常規(guī)的名利成功法則做前提,可以看到這兩種:一種是奮斗幾十年,到晚年或到死才在自己奮斗的路上有了傲人的成績,一種是短短時日就已經獲得巨大認可,然而之后幾十年便悄無聲息。前者顯然是受人敬仰,被夸堅持不懈,后者則是惋惜更甚。楊秀瓊就是后者。尚且當她是“失敗者”,關于她身上的緋聞,卻還是不忍心用現(xiàn)在娛樂八卦的心態(tài)來看。如果是你在強權下,被迫離婚,成了別人的十八姨太,你會如何?當然也有人對她弱于訓練耽于交際導致比賽成績下降而不滿。

楊秀瓊離開中國后,關于她的資料基本沒有了。只是在去世后,有一則相關消息。她是獨身去加拿大的。從這條線挖下去:她為什么離開這個傷心地,又怎么說服范紹增放她去加拿大呢?她在加拿大生活的情形又是如何呢?然而查閱無果。剛開始,對她的落寞有些揪心。后來一想,沒有消息沒準就是很好的消息,從萬眾矚目到石沉大海,不能說不是一種安寧。也許就是她想要的結果。也許她人生的成功就是擺脫了所有人的關注,盡管當初筋疲力盡,身裹爭議。

現(xiàn)在明星被八卦媒體跟蹤太多,也會害怕,何況是年紀輕輕就站在政局混亂下的輿論中心的小女子?成名得利不再是她追求的。對于楊秀瓊,除了惋惜,有了另外的可能性。不過,也都是猜測。唯一有定論的是,62歲的楊秀瓊死后葬于溫哥華一處海景公園里——即便是在另一個世界,她離水的距離也足夠近。

人物志

游泳神童

頂著10級臺風在海里游泳

東莞被譽為“游泳之鄉(xiāng)”,在這里曾經誕生過許許多多的游泳健將,而楊秀瓊就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一員。楊家一家好泳善泳,楊秀瓊在不到十歲的時候,父親就帶著她在河里游泳,不到十天,楊秀瓊已經可以在水里自在游泳,是遠近聞名的“游水神童”。后來,1928年,楊家移居香港,在中華體育會從事游泳工作的父親利用工作的便利條件,對楊秀瓊進行正規(guī)嚴格的訓練。楊秀瓊游泳、體操、田徑樣樣精通,耐力驚人,動作精準,爆發(fā)力強,常常在刮10級臺風的天氣在海里游泳。

憑借優(yōu)異的天賦和不懈的努力,年僅12歲的楊秀瓊在香港舉行的全港游泳大賽里一舉奪得50米和100米自由泳兩項冠軍,1931年,參加香港至九龍渡海比賽奪冠,1932年再次奪得全港50米和100米自由泳冠軍。隨后,獲得澳大利亞體育會的邀請,前往維多利亞進行游泳表演。

奧運健將

鼎盛時期慘遭滑鐵盧

成名后的楊秀瓊迅速成為了上流社會名媛,但很快也嘗到了失敗的滋味。18歲的楊秀瓊作為當時的中國游泳隊唯一的女子選手,參加了1936年柏林奧運會。然而17天的海上航行導致體力不支,加上耽于交際以致競賽狀態(tài)下降,雖然在選拔賽中以1分21秒2和6分45秒2的成績譜寫了100米和400米的自由泳的當時的全國新紀錄,但與世界強手相去甚遠,最終也沒能進入決賽?；貒?楊秀瓊遭遇一片罵聲,漫畫家魯少飛以《蛋的時髦》對她進行辛辣諷刺,漫畫中楊秀瓊抱著一只大鴨蛋在游泳池邊癡癡發(fā)呆。

從最開始的只要出場觀眾席上的目光便不會從她身上移開到以“鴨蛋”為主題的漫畫鋪天蓋地,飽受人言的摧殘,巨大的落差讓楊秀瓊一時難以接受,魯迅也曾以雜文對國人對楊秀瓊從力捧到棒殺的現(xiàn)象加以評論。

婚姻苦主

重新振作終逃不出權力陰謀

楊秀瓊的婚姻也是她激蕩人生中被人說得較多的?！渡祪簬熼L》里“樊哈兒”的原型范紹增就是楊秀瓊后來的丈夫。當然楊秀瓊不過是他十八房姨太之一。那年,她19歲,從那時起,她離開了她深愛的泳道。

她被范紹增看上,還是她重新振作,奪得全國女子游泳八項全能冠軍的時候。彼時,她不僅是永別賽場,還“被迫”與前夫陶伯齡離婚。

1937年,楊秀瓊與有著“北國第一騎師”美譽的賽馬師陶伯齡結婚,他們訂婚的消息登上了報紙的頭條,婚禮也辦得隆重而歐化,并協(xié)定十年以后再要孩子,以便可以繼續(xù)專注于熱愛的游泳事業(yè)。然而,美好的愿望被日本軍隊的炮火和鐵騎中斷。

盧溝橋事變后,楊秀瓊接受蔣介石的邀請,參加在重慶舉行的由國民黨主辦的全國游泳比賽,重新振作的“美人魚”奪得女子游泳八項全能冠軍,一雪前恥,但也遇上了她人生最不堪的轉折點:遭到四川軍閥范紹增的覬覦。很快,楊秀瓊被迫與陶伯齡離婚,嫁與范紹增為18姨太。

在歷史書里,她之后的故事幾乎就是一筆帶過了。歷經滄桑的楊秀瓊身心俱疲,返回香港后不久就獨自前往加拿大溫哥華定居。雖然臨走前曾表示希望可以重新回到故鄉(xiāng),但直至1982年10月10日香殞異鄉(xiāng),楊秀瓊再也沒有踏足故土。當年12月,大陸報紙刊登了報道《50年前我國游泳女將楊秀瓊在加拿大去世》以紀念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游泳名將?，F(xiàn)在,“美人魚”安眠在溫哥華一處海景公園里。

人·品

天賦和訓練讓她走向成功

發(fā)言人:楊啟兆,廣州體育學院游泳教研室教授,從事游泳事業(yè)四十年

廣州名片:廣東東莞是有名的游泳之鄉(xiāng),被譽為“中國游泳四女杰”的楊秀瓊、劉桂珍、陳煥瓊、粱泳嫻都是廣東人,是什么因素使得廣東出現(xiàn)這么多的游泳健將?目前廣東游泳的情況怎樣?

楊啟兆:廣東出現(xiàn)這么多的游泳健將,與廣東的自然條件有關。事實上,廣東的游泳事業(yè)在解放初具有很大的優(yōu)勢,發(fā)展遠快于其他省份,主要原因是因為廣東擁有適合游泳事業(yè)發(fā)展的自然條件。當時,全國范圍內都缺少恒溫的室內泳池,北方地區(qū)因為天氣原因,每年只有7、8月兩個月可以進行游泳訓練。而廣州地處溫帶和熱帶交界,氣溫較高,一年中有六七個月適宜游泳,并且廣東水紋條件較為發(fā)達,很多廣東人從小就可以隨意跳入附近的江河中游泳,游泳這項運動具有良好的群眾基礎,但是隨著室內恒溫泳池的普及,其它省份的游泳成績逐漸趕上來,廣東在失去了氣候條件這一優(yōu)勢后,必須盡快提高運動員的自身素質以繼續(xù)維持領先的優(yōu)勢。

廣州名片:楊秀瓊作為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游泳健將,是什么讓她取得如此矚目的成績?對她有什么樣的評價?

楊啟兆:楊秀瓊是當年非常出名的游泳名將,有關她的事跡在報章和一些文獻資料中均有記載。她曾經包攬了那個年代的第五屆全國運動會的全部女子游泳金牌,并且在遠東運動會上揚名國際。

她能夠有這樣的成績,除了因為東莞擁有的良好的氣候條件和水紋條件以外,和她自身的努力和堅持是分不開的。楊秀瓊除了擁有良好的游泳天賦外,還非常努力進行游泳訓練,這是她能夠成功的關鍵。

廣州名片: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可是過早出名的楊秀瓊也過早隕落了。是當時的社會還是自身的原因導致了她的運動生涯短如流星?

楊啟兆:主要還是社會原因。楊秀瓊成名于上世紀三十年代,當時的社會比較復雜,充滿著各種各樣的社會因素、政治因素,也充滿著各種各樣的引誘,這對于當時年級尚小的楊秀瓊而言是很難抵御和處理的。

廣州名片:您覺得一個游泳運動員怎樣可以保持優(yōu)秀呢?楊秀瓊的過早隕落對于現(xiàn)在年紀輕輕就取得優(yōu)異成績的運動員有什么啟示?

楊啟兆:作為游泳運動員,首先在一開始就要掌握好基礎技術,注重身體素質的培養(yǎng)和提高。在進入專業(yè)游泳隊訓練后,要不斷地對耐力、速度和力量進行訓練,堅持身體素質的鍛煉。楊秀瓊的過早隕落,主要是因為社會的原因,社會并沒有很好地對有天賦的運動員進行有效的保護和有力的支持,導致她過早地離開了游泳事業(yè)。

現(xiàn)在基本上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訓練條件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進步,只要運動員自身有技術有能力,并且可以出成績,那么國家就會不斷地為他們創(chuàng)造條件,幫助他們不斷地提高成績。

功德簿

成績優(yōu)異,蜚聲海內外

1933年10月,國民黨主辦的第五屆全國運動會在南京舉行,游泳首次被列為正式比賽項目。楊秀瓊作為香港隊選手出戰(zhàn),把比賽變成了個人秀,先后贏得50米自由泳、100米仰泳、100米自由泳、200米俯泳的金牌,并與姐姐楊秀珍、“中國游泳四女杰”的另外三人劉桂珍、陳煥瓊、梁泳嫻一起奪得200米接力賽的冠軍,包攬了全運女子游泳的全部金牌,一一打破了女子游泳全國全部紀錄,獲得“東方美人魚”的雅稱。

一年后,在菲律賓馬尼拉舉行的第10屆遠東運動會上,楊秀瓊再次獲得女子50米自由式、100米自由式、100米仰泳三項個人金牌,刷新了全國紀錄和遠東運動會紀錄,并且在三名隊友落后于對手的情況下最后一個上場力挽狂瀾,幫助全隊贏得了200米接力賽團體冠軍,也為自己贏得了國際聲望。

1934年7月,楊秀瓊受邀參加蔣經國在南昌的“新生活俱樂部”游泳場表演,途經上海,受到當?shù)貜V東人的熱烈追捧,歡迎宴會上,永安紗場老板郭順,廣東籍電影皇后胡蝶,杜月笙等名流都是座上賓。表演中,楊秀瓊橫渡贛江的英姿讓上萬狂熱的觀眾喝彩連連。隨后,還得到蔣介石的親自接見?？梢哉f,這是廣東籍運動員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最高禮遇。

雖然在隨后的柏林奧運會上無所收獲,但楊秀瓊依然是中國第一位參加奧運會的游泳比賽女選手。

人·事

雜志封面展示麗人風采

1933年12月出版的第77期《良友》雜志,首次以泳裝美女為封面,主角正是這位明眸皓齒的水中驕子楊秀瓊。隨后出版的《中華》畫報封面上,更是出現(xiàn)了楊秀瓊身穿分體式泳衣的照片,這在當時不能不說是一股女子解放的風潮。

1934年,《良友》雜志評選當代十大標準女性,作為唯一運動員代表,楊秀瓊與宋美齡、胡蝶、丁玲等人一同位列十大,在上海灘的新潮女性中掀起了游泳熱,以致高檔商店里的泳衣幾乎脫銷。

抗戰(zhàn)勝利后,上海《僑聲報》聘請楊秀瓊為報社記者,雖然很快因為婚姻的問題而不了了之,但是在當時上海灘評比最美女記者時,楊秀瓊竟是奪魁的熱門人選。

從游泳運動員到上流社會名媛

楊秀瓊在包攬了國民黨主辦的第五屆全運會所有女子游泳金牌后,不單贏得“東方美人魚”的美稱,更是受到坐在看臺上的蔣介石夫婦的青睞和關注,熱愛游泳運動的宋美齡當場認下楊秀瓊做干女兒,還贈給她一輛美國“紫竹牌”小轎車作為禮物。

國民黨政府行政院秘書長褚民誼在楊秀瓊比賽期間便常常在泳池邊踱步,為其親自頒發(fā)獎品,比賽結束后更是親自為她撐傘駕馬車。

一次楊秀瓊為水災募捐,出售自己的簽名照片,很快被瘋狂搶購,最后價值高達一百元一張,但購得的人依然表示非常值得。

作為蜚聲海外的運動名將,楊秀瓊常常以名媛身份為盛大的落成典禮和開幕典禮剪彩。曾經有一次,汪精衛(wèi)邀請楊秀瓊作為剪彩嘉賓后,還親切與之把臂同行。曾有漫畫《觀魚圖》諷刺汪精衛(wèi)想入非非,面對美人魚只能望洋興嘆。

人·跡

游泳之鄉(xiāng)成就運動健將

美人魚楊秀瓊1918年出生在東莞縣楊屋村,東莞素有“游泳之鄉(xiāng)”的美譽,在亞熱帶季風氣候的影響下,一年四季氣候宜人,溫差不大,所以無論春夏秋冬都可以跳入水中暢泳。東莞境內主要河流有東江、石馬河、寒溪水,東江的北干流和南支流之間河網密布,稱之為東江三角洲。而楊屋村的年降水量一般在1000毫米以上,地處東江下游,河流縱橫,溪塘密布,一般人家屋前屋后都是池塘。楊秀瓊就是在這樣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和氣候條件下,憑借個人的天賦和毅力,一步步走向世界泳壇。

據(jù)了解,改革開放以前,學會游泳是東莞人普遍掌握的一項生存技能。而作為體育運動的一種,上個世紀60年代,東莞人一度對游泳非常癡迷,炎熱的夏季,人們最喜歡三五成群到河涌游泳,良好的群眾基礎是東莞在游泳競技比賽贏得輝煌的堅實基礎。1964年,東莞的游泳事業(yè)迎來第一次的輝煌,國家游泳隊成員中許多都是來自東莞。除了楊秀瓊以外,東莞的游泳名將還包括百米“蛙王”小將張國英。

下期預告

趙達裕,廣東足球名宿,1961年生于廣州,多次進入國家隊。身高1.60米,有“矮腳虎”之稱；以技術全面、腳法細膩、善于組織進攻聞名。

采寫:南都記者 汪晶晶

實習生 陳夢瑩

攝影(翻拍):南都記者 鄒衛(wèi)

資料圖片提供:中山圖書館地方文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