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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

      時間:2019-05-14 16:11:04下載本文作者:會員上傳
      簡介:寫寫幫文庫小編為你整理了多篇相關(guān)的《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但愿對你工作學(xué)習(xí)有幫助,當然你在寫寫幫文庫還可以找到更多《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

      第一篇: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

      第五章 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

      第一節(jié) 五言詩的起源 一、五言詩是從民間產(chǎn)生的

      1、《詩經(jīng)》中的《行露》、《北山》等篇已有半章或全章是五言詩形式。

      2、春秋末期楚國《孺子歌》及秦始皇時《長城歌》已是獨立成篇的五言詩雛形。

      3、西漢出現(xiàn)了五言的歌謠諺語。是五言詩醞釀期尚未完全成熟的作品。

      4、漢武帝后,樂府詩中出現(xiàn)了成熟的五言詩,文人們因愛好而摹仿,于是有了文人五言詩。二、五言詩的特點

      五言詩句所包含的詞和音節(jié)比四言句多,運用起來伸縮性也較大,所以在表達上更靈活更方便些。鍾嶸說:“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於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耶!”因為五言宜於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所以居文詞之要,便成為眾人所趨的一種新形體。詩由四言而變?yōu)槲逖裕侵袊姼枋飞闲问降倪M步。

      三、文人五言詩產(chǎn)生于東漢,相傳為西漢枚乘、李陵、蘇武等人的五言詩都不可信,這只是前人的傳聞。

      第二節(jié) 東漢的文人五言詩

      一、班固的《詠史》詩,雖“有感嘆之詞”,但“質(zhì)木無文”,缺乏形象性,技巧還很不熟練。是現(xiàn)存最早的東漢文人五言詩。

      二、張衡的《同聲歌》,感情真摯,詞采綺麗,表達技巧已有一定的進步。

      三、秦嘉的《留郡贈婦詩》三首

      內(nèi)容:敘述作者奉役離家,不得與其妻面別的惆悵情緒。

      特點:以整齊排偶的語言,寫真摯深厚的感情,樸素自然中表明了文人學(xué)習(xí)五言詩的技巧已漸趨熟練。

      四、辛延年的《羽林郎》、宋子侯的《董嬌饒》二首,風(fēng)格逼近樂府民歌,不但表現(xiàn)技巧純熟,而且深得樂府民歌的精神。

      五、東漢末年還有以《古詩十九首》為代表的數(shù)量不少的無名氏“古詩”,其中一部分代表了那時文人五言詩的最高藝術(shù)成就,也標志著東漢文人五言詩成熟的新階段。第三節(jié) 古詩十九首及其他

      一、《古詩十九首》的來歷

      《古詩十九首》載于《文選》,因作者姓名失傳,時代不能確定,故《文選》編者題為“古詩”。“古詩十九首”雖不是一人所作,但風(fēng)格內(nèi)容大體相同,估計產(chǎn)生時代大概在東漢末年。

      劉勰曾說“古詩”是“五言之冠冕”,這話并不過分。就“古詩”所達到的成就及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所產(chǎn)生的影響來說,它在我國文學(xué)發(fā)展過程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二、《古詩十九首》的思想內(nèi)容

      《古詩十九首》的作者通過閨人怨別、游子懷鄉(xiāng)、游宦無成、追求享樂等內(nèi)容的描寫,表現(xiàn)了濃厚的感傷情緒,這些正是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真實的反映;其中濃厚的消極情緒更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走向沒落時期的反映。

      三、《古詩十九首》的藝術(shù)成就

      1、其主要藝術(shù)特色是長于抒情,而其抒情方法往往是用事物來烘托,融情入景、寓景于情,二者密切結(jié)合,達到天衣無縫、水乳交融的境界。

      2、善于通過某種生活情節(jié)抒寫作者的內(nèi)心活動,抒情中帶有敘事意味,使詩中主人公的形象更鮮明突出。

      3、善于運用比興手法,襯映烘托,著墨不多,而言近旨遠,語短情長,含蓄蘊藉,余味無窮。

      4、語言不假雕琢,淺近自然,但又異常精練、準確,含義豐富,十分耐人尋味。

      四、“蘇李詩”

      1、《文選》中的“蘇李詩”一共有七首五言詩,它并不是蘇武、李陵所作,但根據(jù)其詩內(nèi)容、風(fēng)格來看,大致可以肯定它們的時代與《古詩十九首》接近。

      2、“蘇李詩”主題是為送行贈別而作,大抵纏綿悱惻,表現(xiàn)了親友間深厚的感情。詩的藝術(shù)成就很高,可與《古詩十九首》中那些抒情詩篇比美。

      第二篇:五言詩的起源:

      五言詩:

      一、起源

      五言詩是我國古典詩歌的主要形式。與其它詩歌樣式一樣,也是從民間產(chǎn)生的。

      早在四言詩盛行的時代,五言詩就已經(jīng)開始萌芽,《詩經(jīng)》中的四言詩中偶然雜有五言詩句。西漢時,五言的歌謠越來越多,自漢武帝以后,五言歌謠被大量地采入樂府,成為樂府歌辭。它們有不少的新故事以及相當?shù)乃囆g(shù)技巧,逐漸吸引文人們的注意和愛好。

      文人在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開始模仿起來,于是就有了文人的五言詩。這便是五言詩的起源。五言詩從民間歌謠到文人寫作,經(jīng)過一個長期的發(fā)展過程。

      二、最早的文人五言詩:

      最早的文人五言詩當是班固的《詠史》。歌詠緹縈救父的故事。雖“有感嘆之詞”,但“質(zhì)木無文”,缺乏形象性。

      三、文人模仿創(chuàng)作的文人五言詩

      文人模仿民歌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當以辛延年的《羽林郎》為著名,它是模仿《陌上?!范鴮懙?。

      四、漢代最有影響的文人五言詩: 《古詩十九首》

      古詩十九首:

      一、《古詩十九首》的名稱、時代

      《古詩十九首》載于蕭統(tǒng)《文選》,因為作者姓名失傳,時代不能確定,故《文選》的編者題為“古詩”。關(guān)于《古詩十九首》的作者和時代,歷來有許多推測。從其內(nèi)容、風(fēng)格、技巧推斷,它不能產(chǎn)生于西漢,而是東漢末年下層失意知識分子的作品。

      二、《古詩十九首》的思想內(nèi)容

      《古詩十九首》既非一人創(chuàng)作,其反映的思想內(nèi)容就很復(fù)雜。有寫熱中仕宦的,如“今日良宴會”;

      有寫游子思婦的,如“行行重行行”;漢代文人五言詩中的許多內(nèi)容,在《國風(fēng)》中都可以找到。尤其是游子思婦的相思之情。更為深沉的內(nèi)容:人生短促的生命意識。男女離別的痛苦不但在于相思,而且還在于光陰流逝。久別的夫婦雖然還會有團聚的日子,但青春的年華卻一去不復(fù)返了。正因為有了這種生命的感傷,才使這首詩具有更深的內(nèi)蘊,它啟發(fā)讀者不但要珍惜愛情,更要珍惜青春,珍惜朝氣蓬勃的生命。也正因為青春的可貴,才足以顯見愛情的價值的無限。

      由此可見,寫游子思婦的五言詩作,表現(xiàn)了漢代文人深沉的生命意識,它的內(nèi)蘊,超出了男女相思,也使它與《詩經(jīng)》中那些同題詩作有了明顯的時代意識差別和抒情主體差別。它既是男女之情的表露,更是個體生命意識的高揚;既表現(xiàn)了漢人對生命問題的時代思考,以突出了漢代文人的世俗情懷。有寫人生無常、及時行樂的,如“驅(qū)車上東門”;有寫朋友交情淡薄的,如《明月皎夜光》等等。

      總述:

      1、《古詩十九首》的思想感情雖然復(fù)雜,但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對人生易逝、人生無常的感嘆,大有唯恐不及的憂慮以及在這種憂慮下所表現(xiàn)出的及時行樂的人生觀。

      2、比較充分地坦露了他們的世俗情懷,《國風(fēng)》大部分的詩篇所寫的就是世俗風(fēng)情。然而,在周代禮樂文化的影響下,特別是經(jīng)過了儒家的理論闡釋和解說之后,《詩經(jīng)》中的每一篇作品便都具有一定的政治倫理教化意義。這種關(guān)于詩的經(jīng)學(xué)闡釋學(xué)說,對中國后世文人詩歌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后世文人士子大多寫他們自己在社會政治中所面臨的處境和選擇,具有比較嚴肅的政治思想色彩,其中很少他們自己的世俗生活描寫和世俗情感的抒發(fā)。注意:它近似于詩經(jīng)中的《國風(fēng)》。但是它又不是寫一般的民俗風(fēng)情,面是以抒寫文人士子世俗風(fēng)情為主。它的出現(xiàn),為文人抒情詩創(chuàng)作開辟了一條新路,也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和嚴肅典雅的詩騷相對的世俗型的文人詩歌形式。而這就是以《古詩十九首》為代表的漢代文人五言詩的主要特征,是它這所以受到后世文人士子的普遍喜愛并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的重要原因之一。

      分析根源:

      1、在于《古詩十九首》與樂府民歌的作者身份不同,大都是屬于中小地主階級的文人,為了尋找出路,不得不遠離鄉(xiāng)里,游宦在外,以求一官半職。他們長期在外,與家人的離別,彼此之間易生傷離怨別之情。這種感情正是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真實反映,其中濃厚的消極情緒更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走向沒落時期的反映。

      2、所有這些都是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真實反映,失意士人正當社會大**的前夕,現(xiàn)實生活和內(nèi)心要求產(chǎn)生矛盾、苦悶的反映。

      3、追求的是在繁華富庶的都市中過一種“極宴娛心意”的享樂生活,個人追求名利而不得的牢騷和不平,還是個體自我意識覺醒的結(jié)果。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它的情感的抒發(fā)才具有更為普遍的意義,才會在后世文人心里產(chǎn)生深深的回響。

      三、《古詩十九首》的藝術(shù)特征

      其一,長于抒情。其抒情方法往往是用事物來烘托,融情入景,寓景于情,二者密切結(jié)合,達到水乳交融的境界。例如《迢迢牽牛星》一首,作者通過假想的牛女形象的描繪,抒寫男女離別之情,通篇全是寫景,而情在其中。這關(guān)鍵就在“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及“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等句。因為這幾句仍然是扣緊織女的形象和現(xiàn)實的景物來描寫,所以讀者只覺得是泛泛寫景,而織女的離愁卻輕輕點出。

      其二,善于通過某種生活情節(jié)抒寫作者的內(nèi)心活動,抒情中帶有敘事意味,使詩中主人公的形象更鮮明突出。如《西北有高樓》一首,寫一個追求名利的失意者的心情,并不抽象地寫他如何懷才不遇,卻通過高樓聽曲這一具體事件的描繪,無意中流露了對那位歌者的同情,從而表明了主人公對那個聞聲未見面的人是一個曠世知音,也表明了自己生不逢時的無聊,最后希望化為雙鴻鵠同她一起奮翅高飛,更表明了主人公是個如何奮發(fā)有為而又孤苦無助的形象。

      其三,善于運用比興手法,襯映烘托,著墨不多,但言近旨遠,含蓄蘊藏,余味無窮。如《行行重行行》中“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明月皎夜光》中“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等句都是。

      其四,語言不假雕琢,淺近自然,但又異常精煉,含義豐富,耐人尋味。如《行行重行行》中“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涉江采芙蓉》中“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等都能很好地反映《古詩十九首》的語言特色。

      總之,《古詩十九首》的高度的藝術(shù)成就是五言詩已經(jīng)達到成熟階段的標志,在我國文學(xué)發(fā)展過程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迢迢牽牛星

      迢迢牽牛星②,皎皎河漢女③。纖纖擢素手④,札札弄機杼⑤。終日不成章⑥,泣涕零如雨⑦。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⑧? 盈盈一水間⑨,脈脈不得語⑩。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交疏結(jié)綺窗,阿閣三重階。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清商隨風(fēng)發(fā),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傷敵意稀。愿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冉冉孤生竹

      結(jié)根泰山阿 與君為新婚

      菟絲附女蘿 菟絲生有時

      夫婦會有宜 千里遠結(jié)婚

      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

      軒車來何遲 傷彼蕙蘭花

      含英揚光輝 過時而不采

      將隨秋草萎 君亮執(zhí)高節(jié)

      賤妾亦何為

      第三篇:006第五章 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推薦)

      第五章

      五言詩的起源和發(fā)展

      第一節(jié) 五言詩的起源

      五言詩是我國古典詩歌的主要形式,它和其他詩歌形式一樣,都是從民間產(chǎn)生的。五言詩從民間歌謠到文人寫作,經(jīng)過一個長期的發(fā)展過程。遠在四言詩盛行時代,五言詩即已萌芽。例如《詩經(jīng)》中的《行露》、《北山》等篇已有半章或全章都是五言形式,但這不過是四言詩中偶然雜有一些五言詩句而已,當然不能算五言詩。到了春秋末期,楚國民歌出現(xiàn)了《孺子歌》那樣的形式(《孺子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更晚又出現(xiàn)秦始皇時的《長城歌》的形式,雖然都是連句用韻,韻密而調(diào)促,而前者還帶有語助詞,但已經(jīng)是獨立成篇的五言詩雛形。及至西漢,五言的歌謠諺語越來越多,其中如成帝時童謠:“邪徑敗良田,讒口害善人,桂樹華不實,黃雀巢其巔。故為人所羨,今為人所憐?!?《漢書?五行志》)這種隔句用韻的形式,音節(jié)比較舒緩協(xié)調(diào),是五言歌謠形式的進一步發(fā)展。自漢武帝以后,這種形式的五言歌謠,大量地被采入樂府,成為樂府歌辭。它們有不少的新穎故事,相當成熟的藝術(shù)技巧,逐漸吸引文人們的注意和愛好。他們在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試行模仿起來,于是就有了文人的五言詩。這便是五言詩的起源。

      新的形式是適應(yīng)于新的內(nèi)容的。漢初的四言詩本是繼承《詩經(jīng)》三百篇的形式,后來四言詩不能表達日益豐富的社會生活內(nèi)容,作者才不得不突破舊形式,采用民歌的新形式來代替它。所以東漢初年便出現(xiàn)了文人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東漢末年,由于社會的大動蕩,一些接近民間的文士憂生念亂,愈來愈感覺四言的舊形式不能適應(yīng),文人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就大量產(chǎn)生,而且藝術(shù)技巧日益成熟。鐘嶸在《詩品序》里說過,四言寺“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xí)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因為它“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具體地說,五言句所包含的詞和音節(jié)可以比四言句多,運用起來伸縮性也較大,所以在表達上確實更靈活更方便些。明白這一點,不僅可以了解五言詩所以興起的原因,也可以了解五言形式為作家所樂用的五言詩為什么發(fā)達的原因。

      文人的五言詩是東漢才有的,相傳為西漢枚乘、李陵、蘇武等人的五言詩都不可信,這只是前人的傳聞。《玉臺新詠》把《文選》所載《古詩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等八首和另一首古詩“蘭若生春陽”題為枚乘所作,是沒有根據(jù)的。所以鐘嶸說:“自王、揚、枚、馬之徒,詞賦競爽,而吟詠靡聞?!?《詩品序》)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從五言詩發(fā)展的趨勢看來,枚乘的時代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優(yōu)美的文人五言詩?!段倪x》又載蘇武詩四首,李陵《與蘇武詩》三首,其中抒寫朋友夫妻離別之情,行役戰(zhàn)場之苦,與蘇李贈別的事無關(guān);詩中所寫“江漢”、“河梁”、“山?!薄ⅰ爸兄荨钡日Z,更與蘇李二人當日的情事和行蹤不合。顯然是后人假托的,或者是眾多的無名氏古詩的一部分,被訛傳為蘇李的作品。至于其他諸書所載的蘇李詩,那就更不必說了。此外《古詩十九首》中的“明月皎夜光”一首,有人認為漢武帝太初以前的詩,實是出于誤解(詳后)?!段倪x》又把樂府古辭的《怨歌行》題為班婕妤作,也有問題。而古樂府《白頭吟》的“皚如山上雪”一首,或又以為卓文君作,更是不可靠的。所以劉勰說:“成帝品錄,三百馀篇,朝章國采,亦云周備。而辭人遺翰莫見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見疑于后代也?!?《文心雕龍?明詩》可見齊梁時人已經(jīng)不相信西漢時有文人五言詩了。)

      第二節(jié) 東漢文人的五言詩

      現(xiàn)存有主名的東漢文人五言寺,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大體上可以看出文人五言詩的形成和發(fā)展的過程。從文獻記載看,東漢時代的早期作家班固寫的一首《詠史》詩,內(nèi)容是詠緹縈救父,漢文帝除肉刑的事,可能是他被逮洛陽獄中所作。雖“有感嘆之詞”,但“質(zhì)木無文”,缺乏形象性。這說明文人初學(xué)五言新體詩,技巧還很不熟練。其后張衡作《同聲歌》,用新婚女子自述語氣,可能有所寄托。這首詩感情真摯,詞采綺麗,表達技巧已有一定的進步。如“思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愿為羅衾幬,在上衛(wèi)風(fēng)霜”數(shù)句,頗有樂府民歌情調(diào),后來陶淵明《閑情賦》中“愿在衣而為領(lǐng)”一段,便是受了它的啟發(fā)。東漢末,桓、靈之際,五言詩作者有秦嘉、蔡邕、酈炎、趙壹、辛延年、宋子侯等。秦嘉既作《述昏》等四言詩,又作《留郡贈婦詩》三首五言詩,說明詩人已不滿于四言的舊形式,而在試探五言新體詩的創(chuàng)作?!顿泲D詩》敘述作者秦役離家,不得與其妻面別的惆悵情緒,如云:“長夜不能眠,伏枕獨輾轉(zhuǎn)。猶來如尋環(huán),匪席不可卷?!庇衷疲骸昂訌V無舟梁,道近隔丘陸。臨路懷惆悵,中駕正躑躅。浮云起高山,悲風(fēng)激深谷。良馬不回鞍,輕車不轉(zhuǎn)轂。”以整齊排偶的語言,寫真摯深厚的感情,樸素自然中表明了文人學(xué)習(xí)五言寺的技巧已漸趨熟練。蔡邕的《翠鳥》以鳥自比,反映了作者遭遇迫害,幸脫世網(wǎng)的心情。酈炎的《見志詩》二首表示作者不信宿命的思想、超邁絕塵的雄心壯志和賢材被抑不用的感慨。特別是趙壹的《刺世疾邪賦》篇末二詩,揭露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黑暗,充滿憤激情緒,其第一首有云:“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使人聯(lián)想到李白的詩句:“萬言不值一杯水!”正是封建文人生不逢時的共同命運。

      東漢的文人五言詩之所以日趨成熟,是和學(xué)習(xí)樂府民歌分不開的。上述幾首詩,無論語言風(fēng)格、比興手法等方面,都可以看出樂府民歌的影響。但其影響最顯著、藝術(shù)成就最出色的則為辛延年的《羽林郎》和宋子侯的《董嬌饒》二篇。前者寫胡姬的抗拒豪強,后者假設(shè)桃李和采桑女子互相問答,感嘆盛年一去,即遭捐棄的不幸命運。風(fēng)格逼近樂府民歌。不但表現(xiàn)技巧純熟,而且深得樂府民歌的精神?,F(xiàn)錄《羽林郎》一篇如下:

      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diào)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后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馀。不意金吾子,娉婷過我廬。銀鞍何煜爚,翠蓋空踟躕。就我求清酒,絲繩提玉壺;就我求珍肴,金盤膾鯉魚。貽我青銅鏡,結(jié)我紅羅裾。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男人和愛后婦,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渝。多謝多吾子,私愛徒區(qū)區(qū)。

      辛延年、宋子侯,生平不可考,可能是熟悉樂府民歌的下層文人。《羽林郎》是樂府中的“雜曲歌辭”。它反映漢末官僚貴族、豪強惡霸對人民橫加欺壓的不法行為,故事情節(jié)頗與《陌上?!废嗨啤T娭袠O力描寫胡姬服飾的豪華,有模擬《陌上?!粉E象。胡姬拒絕金吾子的調(diào)戲和引誘,顯示了她的堅貞不屈的品格,這也和羅敷一樣,都是民間女性中的光輝形象。詩中的故事、對話、結(jié)構(gòu)和夸張的描寫方法都具有樂府民歌的特色。

      此外,東漢末年還有數(shù)量不少的無名氏“古詩”,其中一部分代表了那時文人五言詩的最高藝術(shù)成就,也標志著東漢文人五言詩成熟的新階段。

      第三節(jié) 古詩十九首及其他

      前面提到的無名氏“古詩”,可以《古詩十九首》為代表?!豆旁娛攀住份d于《文選》,因為作者姓名失傳,時代不能確定,故《文選》的編者題為“古詩”。關(guān)于《古詩十九首》的作者和時代,歷來有許多推測,或謂枚乘、傅毅,固不可靠;即曹植、王餐也是揣度之辭。因為從詩歌發(fā)展上看,不但枚乘,即與班固同時,才名又相伯仲的傅毅也不可能對五言詩取得這樣的成就。至漢末建安中,洛陽被董卓焚毀,早已化為灰燼。曹植《送應(yīng)氏》詩就描寫過它的蕭條景象。而《十九首》的詩人眼中的洛陽還是兩宮雙闕、王侯第宅尚巍然無恙,冠帶往來游宴如故。何況洛陽未遭破壞之前,王粲尚幼,曹植并未出世。后人又有據(jù)“明月皎夜光”的“玉衡指孟冬”一句斷定這首詩為漢武帝太初改歷以前的作品。其實這是誤解。這里的孟冬不是指季節(jié)月份,而是斗星所指的時刻,不能作為西漢時已有五言詩之證。據(jù)我們看,這些古詩雖不是一人所作,但風(fēng)格內(nèi)容大體相同。其產(chǎn)生的時代,先后距離必不甚遠。再從文人五言寺的興起和發(fā)展以及有關(guān)歷史事實綜合考察,估計《古詩十九首》的時代大概不出于東漢后期數(shù)十年之間,即至早當在順帝末年,至晚亦在獻帝以前(約公元140-190)。

      《古詩十九首》的作者既非一人,所以它們反映的思想內(nèi)容是很復(fù)雜的。大體說來,其中有寫熱中仕宦的,如“今日良宴會”、“西北有高樓”、“回車駕言邁”三首。有寫游子思歸的,如“去者日以疏”、“明月何皎皎”及“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冉冉孤生竹”、“凜凜歲云暮”、“孟冬寒氣至”、“客從遠方來”八首。有寫人生無常,及時行樂的,如“青青陵上柏”、“東城高且長”、“驅(qū)車上東門”、“生年不滿百”四首。有寫朋友交情的涼薄的,如“明月皎夜光”一首。此外還有主題不明確的,如“涉江采芙蓉”和“庭中有奇樹”二首,可能是指夫婦,也可能是指朋友?!叭饺焦律瘛币皇?,表面上是思婦之詞,也可能別有寄托?!疤鎏鰻颗P恰币皇?,表面上是詠物的詩,實際上也是借牛女雙星比男女離別之情?!豆旁娛攀住返乃枷敫星殡m然復(fù)雜,但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對人生易逝、節(jié)序如流的感傷,大有汲汲皇皇如恐不及的憂慮。如“今日良宴會”云:“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塵;何不策高足,先據(jù)要路津?”回車駕言邁”云:“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扒嗲嗔晟习亍痹疲骸叭松斓亻g,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薄吧瓴粷M百”云:“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所有這些,都是失意士人正當社會大**的前夕,對于現(xiàn)實生活和內(nèi)心要求的矛盾、苦悶的反映。

      《古詩十九首》的作者通過閨人怨別、游子懷鄉(xiāng)、游宦無成、追求享樂等等內(nèi)容的描寫,表現(xiàn)了濃厚的感傷情緒。他們和樂府民歌的作者不同,大都是屬于中小地主階級的文人,為了尋求出路,不得不遠離鄉(xiāng)里,奔走權(quán)門,或游京師,或謁州郡,以博一官半職。這些人就是詩中所謂“游子”和蕩子”。他們長期出外,家屬不能同往,彼此之間就不能沒有傷離怨別的情緒。這對思婦來說,就會有“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的嘆息;對游子自己來說,就會發(fā)生”思還故里閭,欲歸道無因”和“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的感慨。前面提到秦嘉的《留郡贈婦詩》,正好說明這種情況。徐干(中論?譴交)篇敘述漢末游宦風(fēng)氣之盛以及公卿大夫、州牧郡守,下及小司,莫不以接待賓客為務(wù),“冠蓋填門,儒服塞道,饑不暇餐,倦不獲已”,“送往迎來,亭傳常滿”。于是士人“乃離其父兄,去其邑里”,“竊選舉,盜榮寵者,不可勝數(shù)”,“桓靈之世,其甚者也”。最后他對這一社會病態(tài)提出批評道:“且夫交游者出也,或身歿于他邦,或長幼而不歸,父母懷煢獨之思,思人抱東山之哀,親戚隔絕,閨門分離。無罪無辜,而亡命是效。……非仁人之情也?!庇纱丝梢姡菚r候為什么“游子”、“蕩子”會這樣多;《古詩十九首》中所流露的游子思婦的感傷,正是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真實的反映;其中濃厚的消極情緒更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走向沒落時期的反映。至于那些“游子”和“蕩子”或出身于太學(xué),或起家于征辟,大都是有較好的文學(xué)素養(yǎng)之士。其中有遇時不遇時,有得意不得意,失意的人羨慕得意的人。當他們游宦四方,想著策高足,據(jù)要津,卻得不到幫助時,就不免憤憤不平地慨嘆:“昔我同門友,高舉振六翮,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跡。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良無盤石固,虛名復(fù)何益!”失意者的牢騷就是這樣來的。試看那時陳重、雷義互相推薦的友誼被人稱為比膠漆還堅固,就可以了解詩人的心情了。他們既然落拓失意,自然容易感到寂寞、苦悶,所以一當聽到動人的“慷慨有馀哀”的清商曲調(diào)隨風(fēng)傳出樓外時,不禁觸物興感,自然而然地沉吟:“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而由此出發(fā)的消極情緒也會油然而生,于是“人生非金石”、“人生忽如寄”、“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等等想法都來了。加以東漢末年已是大亂將臨的時候,到處農(nóng)民起義,嚴重地威脅著剝削階級的每一個人。在此危機四伏、朝不保夕的環(huán)境中,那些感到人生短促、沒有出路的游子,眼前看到京洛等地的繁華,又不禁發(fā)生一連串的縱情享樂思想:“蕩滌放情志,何為自結(jié)束”,“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甚至秉燭夜游的想法也都一齊來了。這就是《古詩十九首》的全部思想內(nèi)容,也就是東漢末年現(xiàn)實生活的一個側(cè)面鏡頭。它們的思想價值雖不高,卻也有一定的歷史認識意義。

      《古詩十九首》的藝術(shù)成就是很突出的,在我國早期的五言抒情詩中,這樣優(yōu)秀的作品也是比較少見的。因此,自魏晉以來一直受到作家們的重視,歷來批評家對它的評價都極高,甚至有過譽為“驚心動魄,一字千金”的?!豆旁娛攀住匪阅苋〉眠@樣卓越的藝術(shù)成就,主要是作者從學(xué)習(xí)樂府民歌的基礎(chǔ)上汲取營養(yǎng)的結(jié)果。由于作者都是中下層文人,沒有能夠接受民歌的戰(zhàn)斗精神,只在藝術(shù)方面接受了它的影響。他們有著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在某些表現(xiàn)方法上,同時也接受了《詩經(jīng)》、《楚辭》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因而造成一種獨特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成為我國文學(xué)史上早期抒情詩的典范。

      《古詩十九首》的主要藝術(shù)特色是長于抒情,其抒情方法往往是用事物來烘托,融情入景,寓景于情,二者密切結(jié)合,達到天衣無縫、水乳交融的境界。例如“迢迢牽牛星”一首: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作者通過假想的牛女形象的描繪,抒寫男女離別之情,通篇全是寫景,而情在其中。這關(guān)鍵就在“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及“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等句。因為這幾句仍然是扣緊織女的形象和現(xiàn)實的景物來描寫的,所以讀者只覺得是泛泛寫景,而織女的離愁卻輕輕地點了出來。這首詩雖從《詩經(jīng)?大東》化出,而寫天上無情的雙星,居然像人間綢繆的夫婦,情景相生,真有化工之妙。又如“明月何皎皎”一首: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托须m云樂,不如早旋歸。出戶獨傍徨,愁思當告誰?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裳衣。

      這首詩寫一個久客思家不能成寐的游子,對著照射羅幃的皎皎月光,愈加觸動了鄉(xiāng)愁。自然愁思是壓不下去的,只得攬衣而起,徘徊空房之中,不覺自言自語:“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边@時明月滿地,夜涼如水。索性打開門來走出去望一望千里相共的明月吧。他躊躇四顧一下,除了一片茫茫的月光什么也看不到,滿懷愁緒,向誰去傾訴呢?不得已回到房中,不覺落下淚來。通篇只起頭二句是寫景,以下全是寫情,而月明如晝的景色悉在其中,那個“憂愁不能寐”的主人公的全部形象都被浸在月光之中照得格外鮮明。

      《古詩十九首》的另一顯著的藝術(shù)特點是善于通過某種生活情節(jié)抒寫作者的內(nèi)心活動,抒情中帶有敘事意味,使詩中主人公的形象更鮮明突出。例如“西北有高樓”一首寫一個追求名利的失意者的心情,并不抽象地寫他如何懷才不遇,失路傍徨,卻通過高樓聽曲這一具體事件的描繪,無意中流露了對那位歌者的同情:“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從而表明了主人公對那個聞聲而未見面的人是一個曠世知音;也表明了自己生不逢時的侘傺無聊;最后希望化為雙鴻鵠同她一起奮翅高飛,更表明了主人公是個如何奮發(fā)有為,而又四顧無侶的形象。又如“凜凜歲云暮”一首描寫一個思婦懷念良人,夢醒后惆悵感傷的情緒。這是一個螻蛄悲鳴、涼風(fēng)凄厲的冬夜,詩中的女主人思念著她的丈夫睡不著覺。她想到天氣已寒,而游子還沒有寒衣,想到寄錦衾,路途又是如此遙遠。想來想去,忽然篤念舊好的良人枉駕來迎,她喜出望外地想,從此攜手同歸,長相親愛,這是多么快樂呀!誰料那良人“既來不須臾,又不處重闈”,竟自無情地走了。心里十分懊惱,原來卻是一夢。她當時恨不得飛到良人那邊。引領(lǐng)遙望,好像良人還走得不遠。此時這位女主人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只覺得涼風(fēng)拂面,螻蛄滿耳,潮水般的眼淚直涌出來,沾濕了雙扉。寫到這里,一個孤獨無聊的思婦形象就如在目前。這樣抒情敘事雙管齊下的寫法還很多,“孟冬寒氣至”、“客從遠方來”等篇都是如此。

      《古詩十九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善于運用比興手法,襯映烘托,著墨不多,而言近旨遠,語短情長,含蓄蘊藉,馀味無窮。例如“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行行重行行”),“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明月皎夜光”)等句都是。尤其溫麗清新、自然貼切,富于“風(fēng)”、“騷”意味的莫過于“涉江采芙蓉”、“冉冉孤生竹”、“庭中有奇樹”等首?!叭饺焦律瘛奔纫怨轮窠Y(jié)根于泰山起興,又以兔絲附于女蘿為比,下面“傷彼蕙蘭花,含英揚光輝;過時而不采,將隨秋草萎”四句,則是比中之比,層出不窮,既有新婚少婦光華艷麗的形象,又有草木零落、美人遲暮的感慨,深沉儲蓄,而不盡之情自在言外。

      《古詩十九首》的語言不假雕琢,淺近自然,但又異常精煉,含義豐富,十分耐人尋味:這也是一個特點。例如說:“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行行重行行”),“同心而離居,快傷以終老”(“涉江采芙蓉”),“置書懷袖中,三歲字不滅。一心抱區(qū)區(qū),懼君不識察”(“孟冬寒氣至”),一種真摯深厚的感情可以想見?!奥逯泻斡粲?,冠帶自相索”(“青青陵上柏”),官僚們鉆營馳逐的情況可以想見。“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跡”(“明月皎夜光”),失望的心情可以想見。寫景如“四顧何茫茫,東風(fēng)搖百草”(“回車駕言邁”),“回風(fēng)動地起,秋草萋已綠”(“東城高且長”),疊字如“青青河畔草”和“迢迢牽牛星”,雙關(guān)如“客從遠方來”的“著以長相思,緣以結(jié)不解”,都是語言方面的特點。

      《古詩十九首》的高度藝術(shù)成就是五言詩已經(jīng)達到成熟階段的標志。

      《古詩十九首》以外的無名氏“古詩”散見于《文選》、《玉臺新詠》等書的還不少。其中除《上山采蘼蕪》、《十五從軍征》二首已在上章樂府詩中論述外,尚有“蘭若生春陽”、“新樹蘭蕙葩”、“步出城東門”等首也是游子思婦之詞;“悲與親友別”一首則是送別親友之作;“橘柚垂華實”一首借詠物以寓人材被棄之感。以上諸詩的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風(fēng)格基本上與《古詩十九首》一致,而“新樹蘭蕙葩”的韻調(diào)尤其相似,可以認定都是同時代的作品。

      還有《文選》中題為蘇武、李陵的五言詩共七首,一般稱為“蘇李詩”。這幾首詩不是蘇武、李陵所作,前人早有定論。但有人認為出于齊梁時代,未免估計太晚。因為顏延之的《庭誥》早已談到李陵詩的真?zhèn)螁栴}(見《太平御覽》五八六),裴子野《雕蟲論》也有“五言為家,則蘇李自出”之語。我們根據(jù)詩的內(nèi)容、風(fēng)格和詞句來考察,大致可以肯定它們的時代與《古詩十九首》接近。

      這批古詩的主題都是為送行贈別而作,有送朋友遠游的,有送丈夫從軍的,詩中或稱“征夫”,或稱“游子”,或稱“行人”。大抵纏綿悱惻,表現(xiàn)了親友深厚的感情,特別是“結(jié)發(fā)為夫妻”一首有云:“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zhàn)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庇衷疲骸芭鄞喝A,莫忘歡樂時。生當復(fù)來歸,死當長相思。”寫夫妻離別之情非常令人感動。

      劉勰曾說“古詩”是“五言之冠冕”,這話并不過分。就“古詩”所達到的成就及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所產(chǎn)生的影響來說,它在我國文學(xué)發(fā)展過程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第四篇:五言詩的起源論述

      論五言詩的起源

      ——從“詩言志”、“詩緣情”的差異說起

      戴偉華

      關(guān)鍵詞 詩言志 詩緣情 歌詩 雜詩 五言詩

      摘要:“詩言志”是閱讀理論的總結(jié),核心為賦詩以言志,其“詩”指《詩經(jīng)》;“詩緣情”是創(chuàng)作理論的總結(jié),其“詩”指詩體之詩,“詩言志”和“詩緣情”中的“詩”的內(nèi)涵并不相同。詩歌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詩》——歌詩——詩三個階段,“詩緣情”理論的提出和五言詩體寫作興盛同步,并且是針對五言詩的。五言詩發(fā)育不是傳統(tǒng)的字句演進的過程,而是文人觀念的自我突破。五言詩初始階段作者疑偽或佚名,五言詩以雜詩為名,都是五言詩不入正體的表現(xiàn)。

      “詩言志”和“詩緣情”是中國文學(xué)史和中國文論史上的重要命題,二者的內(nèi)涵及其因時代不同而產(chǎn)生的內(nèi)涵演變關(guān)系頗為學(xué)術(shù)界重視,有關(guān)“詩言志”之“志”和“詩緣情”之“情”的討論極大地豐富了人們對詩歌本質(zhì)的認識。但是,至今仍然有一個重要問題被懸置而未為人們充分注意并予以探討,這就是“詩言志”、“詩緣情”兩個概念中的“詩”。其實,“詩言志”之“詩”與“詩緣情”之“詩”因提出的背景不同,其內(nèi)涵是不同的。明確二“詩”所面臨的不同的歷史背景和不同的闡釋對象,有助于深化傳統(tǒng)詩學(xué)的研究。先秦詩論中,“詩言志”基本上是指導(dǎo)閱讀詩歌的理論,包含閱讀功能和閱讀形式兩大主要方面,并形成了賦“詩”以言“志”的傳統(tǒng);而在魏晉詩論中,“詩賦欲麗”、“詩緣情而綺靡”是指導(dǎo)詩歌創(chuàng)作的理論。因此,我們在討論言志與言情之間“志”與“情”的分合和轉(zhuǎn)換時,也應(yīng)該將學(xué)術(shù)界對于二者關(guān)系的內(nèi)容差異分析轉(zhuǎn)換為對于二者體和用的分合和轉(zhuǎn)換的闡釋。

      從文化發(fā)生學(xué)角度來思考詩學(xué)理論和詩歌形式時,一些問題是不好輕易繞開的:先秦兩漢的詩學(xué)理論是圍繞什么樣的詩歌內(nèi)涵展開 的?先秦兩漢的“詩言志”和魏晉的“詩緣情”如何由不同的價值指向和內(nèi)涵規(guī)定而巧妙地合二為一,為新詩的發(fā)展鋪平道路?緣此,我們又會發(fā)問:中國成熟的詩歌誕生早在西周初年,為何文人五言詩的成熟要到東漢末年?本文試圖論述相關(guān)的兩大問題:“詩言志”之“詩”非“詩緣情”之“詩”,五言詩形成遲緩的原因以及五言詩的產(chǎn)生過程。

      一、“詩言志”與《詩》

      《尚書·堯典》中的一段話歷來被視為詩歌批評的經(jīng)典之言,其云:“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逼渲小霸娧灾尽北恢熳郧逑壬u為中國詩論的“開山的綱領(lǐng)”(注:《朱自清說詩》,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4頁。)。各種歷代文論選和中國文學(xué)批評史都以解釋或闡述“詩言志”為開端。對于“詩言志”的解釋,除對“志”的內(nèi)涵有爭議外,基本相同,如說“詩言志”“概括地說明了詩歌表現(xiàn)作家思想感情的特點”。(注:《中國歷代文論選》,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第1冊,第2頁。)或者說:“可算是《詩經(jīng)》篇章中作者旨趣理論概括,揭示了詩歌表達情志的作用。”(注:《中國文學(xué)批評通史·先秦兩漢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4頁。)

      其實,這樣的解釋并不全面,甚至是有錯誤的,長期以來影響了人們對詩學(xué)起點的理論認識?!霸娧灾?,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四句要連在一起來理解,首先,這四句是“典樂教胄子”的內(nèi)容,“詩言志”是教胄子內(nèi)容之一,是教詩的方法;其次,“詩言志”并非在“教胄子”時要求“胄子”創(chuàng)作詩歌來表達人的志意,而是指“胄子”通過閱讀詩歌來言說自己的志意。因此“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是歌唱詩的方法,“歌”、“聲”、“律”三者都是和歌唱誦讀相關(guān)的三個概念,“歌永言”指唱吟詩歌時要延長字音,“聲依永”指聲音的高低要和字音的延長相配合,“律和聲”指音樂的節(jié)奏要和聲音的高低相和諧?!案栌姥浴笔呛汀霸娧灾尽敝把浴钡膶?yīng),是吟唱時腔調(diào)體現(xiàn)的功能;“聲依永”是和“歌永言”之“永”的對應(yīng),是吟唱時聲部體現(xiàn)的功能;“律和聲”是和“聲依永”之“聲”的對應(yīng),是吟唱時音樂或字音腔調(diào)的節(jié)奏功能的體現(xiàn)。歌、聲、律在詩歌的吟

      唱中各司其職,但要達到和諧,故能“八音克諧,無相奪倫”,在有音樂配合的詩的歌唱中,最終實現(xiàn)“神人以和”的目的。因此“詩言志”不是詩歌作者在表現(xiàn)感情、表現(xiàn)志意,而是指閱讀詩歌(即以詩“教胄子”)時所能實現(xiàn)的功能,“典樂教胄子”之一就是通過歌唱“詩”來表明自己的志意。

      李學(xué)勤先生認為:“《舜典》本為《堯典》一部分,其寫定時代學(xué)術(shù)界有種種意見,但‘詩言志’的觀點在春秋晚期肯定已經(jīng)存在,如《左傳·襄公二十七年》載,晉卿趙文子(名武)就說過‘詩以言志’。”(注:《〈戰(zhàn)國楚竹書·孔子詩論〉與先秦詩學(xué)》,《文藝研究》2002年第2期。)“詩言志”的出現(xiàn)至遲應(yīng)在“春秋”晚期,它是對“以詩言志”的總結(jié),這和春秋戰(zhàn)國時代“以詩見志”的風(fēng)習(xí)相對應(yīng)。朱自清先生《詩言志辨·序》云:“‘詩言志’是開山綱領(lǐng),接著是漢代提出的‘詩教’。漢代將‘六藝’的教化相提并論,稱為‘六學(xué)’;而流行最廣的是‘詩教’。這時候早已不歌唱詩,只誦讀詩?!娊獭蔷妥x詩而論,作用顯然也在政教。這時候‘詩言志’、‘詩教’兩個綱領(lǐng)都在告訴人如何理解詩,如何受用詩?!保ㄗⅲ骸吨熳郧逭f詩》,第4頁。)朱先生文中兩次提到“這時候”,顯然在時間上作了強調(diào),“這時候”在朱文中應(yīng)指“漢代”。這里似乎隱含著另一層意思,“這時候”之前“詩言志”存在著不是告訴人如何理解詩、如何受用詩的現(xiàn)象。從《詩》的發(fā)生來看,確實經(jīng)歷著“創(chuàng)作——采詩——用詩”的過程,《詩》的集體創(chuàng)作中仍保留著個體創(chuàng)作的痕跡,如《魏風(fēng)》中《葛屨》:“維是褊心,是以為刺?!薄秷@有桃》:“我歌且謠。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薄囤灬病罚骸摆毂酸操猓巴纲狻8冈唬亨?!予子行役,夙夜無已?!薄妒€之間》:“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薄洞T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按詩中的陳述語氣,這類詩最早還是個體的創(chuàng)作。春秋時代個人創(chuàng)作詩歌的例子不多見,《左傳》隱公三年衛(wèi)人賦《碩人》;閔公二年許穆夫人賦《載馳》,鄭人賦《清人》;文公六年秦國人賦《黃鳥》;另《左傳》昭公十二年,子革對楚靈王云,昔穆公時,祭公謀父作《祁招》之詩以止王心?!秶Z·楚語》上左史倚相云,昔衛(wèi)武公時作《懿戒》以自儆。細察之,以上六例還是有區(qū)別的,前四例稱“賦”,后二例稱“作”,據(jù)“召公諫弭謗”,獻詩和賦詩有別,韋

      昭注:“賦公卿列士所獻詩也。”那么,衛(wèi)人等賦,也當賦現(xiàn)成之詩,非自作詩歌。而祭公謀父等所作二例,才是無可爭議的創(chuàng)作詩歌。不過先秦詩論,只是《詩》在搜集時和結(jié)集后對《詩》的論述。

      《國語·周語上》載召公諫厲王之語:“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dǎo),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蒙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guī),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逼渲小矮I詩”當為由公卿大夫士進獻于王的采自民間的風(fēng)謠之類的諷諫之詩。召公諫弭謗事當在公元前845年?!矮I詩”與“陳詩”具同樣的功能,《禮記·王制》云:“天子五年一巡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fēng)。”能觀民風(fēng)之詩當然是采自民間的詩歌,鄭玄注:“陳詩,謂采其詩而觀之?!薄稘h書·藝文志》云:“《書》曰:‘詩言志,歌詠言?!拾分母?,而歌詠之聲發(fā)。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故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fēng)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卑喙痰慕忉屩档弥匾?,他的意思是:心有哀樂,感而歌詠,誦其言者實謂誦《詩》之言,詠其聲者實指詠《詩》之聲。這是指誦采詩之官所采之詩。

      “獻詩”成了西周的傳統(tǒng),這個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到春秋中葉,即《詩》三百成集之時?!秶Z·晉語》六云:“于是乎使工誦諫于朝,在列者獻詩。”也是指采詩以獻于朝。而“士”階層自己創(chuàng)作詩歌獻于天子雖時或有之,但并沒有形成制度,更談不上傳統(tǒng)。這樣的解釋和《詩經(jīng)》所顯示的信息是相印證的。

      因此,我們認為“詩言志”的提出在于“教胄子”如何通過誦讀“詩”以言“志”,主要針對詩歌的閱讀理解和運用,而不是詩歌的創(chuàng)作?!霸娧灾尽笔俏髦荛喿x詩歌的習(xí)慣,已成為傳統(tǒng),《左傳》襄公二十七年的記述就顯示了這一傳統(tǒng)的“賦詩言志”的功能?!霸娨匝灾尽保钦f賦詩以言志,朱自清說:“在賦詩的人,詩所以‘言志’;在聽詩的人,詩所以‘觀志’‘知志’?!苯又煜壬忠恕蹲髠鳌氛压辍爸尽币焕班嵙漯T宣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請皆賦,起亦以知鄭志?!保ㄗⅲ骸吨熳郧逭f詩》,第18頁。)“觀志”、“知志”正是賦詩言志所能達到的效果。

      二、先秦的閱讀詩論

      先秦的詩論是針對閱讀層面而評《詩》論《詩》的,《詩》的實用功能和教化功能皆和閱讀相關(guān),或者是由閱讀功能而派生出來的。

      《詩》的編集遲于采詩,有采詩則士人不必自己作詩,而少量的關(guān)于作詩的詩論,在先秦還是停留在作詩的目的層面。從采詩到《詩》的編集,人們關(guān)注的是讀《詩》和用《詩》,先秦詩論可以用閱讀詩論來概括。

      明了“詩言志”之本初含義,接著可以討論先秦詩論何以多停留在閱讀層面而非創(chuàng)作層面。先秦詩論集中體現(xiàn)在孔子的詩論和春秋戰(zhàn)國時的賦詩言志兩大方面。

      孔子詩論中并沒有創(chuàng)作論,而是閱讀論,這一點非常明顯,《詩經(jīng)》自身所表現(xiàn)出的一點創(chuàng)作論的思想,也被孔子的閱讀詩論所遮蔽了。孔子的閱讀詩論大致有如下幾點:

      (一)學(xué)《詩》。學(xué)習(xí)《詩》是人的需要,“不學(xué)《詩》,無以言。”(注:《論語·季氏》。)“小子何莫學(xué)夫《詩》?!保ㄗⅲ骸墩撜Z·陽貨》。)

      (二)言《詩》,即討論《詩》。這一要求較高,孔子認為可與之言詩的人不多,如《論語·學(xué)而》云:“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迂曉唬骸对姟吩迫缜腥绱瑁缱寥缒?,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p>

      (三)論《詩》,即評價《詩》??鬃釉u價《詩》云:“《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注:《論語·為政》。)“《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注:《論語·八佾》。)又評價詩的實用功能:“《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注:《論語·陽貨》。)讀《詩》在于用《詩》,如不善于用詩,《詩》讀得再多也無所作為,《論語·子路》云:“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孟子的詩論也是閱讀《詩》論,《孟子·萬章》在討論《詩》之《北山》、《云漢》篇時,提出理解詩的原則:“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而“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其世也,是尚友也”的理論也是指導(dǎo)閱讀的。至于《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記載的吳公子札對《詩》的詳細評述,可視為先秦《詩》的閱讀理論的實踐,吳公子季札就《詩》的內(nèi)容進行評述,體現(xiàn)的正是先秦詩歌的閱讀功能。

      可見先秦詩論中,“詩”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指《詩》,有關(guān)“詩”的論述就是有關(guān)閱讀《詩》的理論,而不是討論詩的寫作。朱自清《詩言志辨》有《作詩言志》一節(jié),他認為:“戰(zhàn)國以來,個人自作而稱為詩的,最早是《荀子·賦篇》中的《佹詩》,首云:天下不治,請陳佹詩?!薄捌浯问乔厥蓟式滩┦孔龅摹断烧嫒嗽姟?,已佚。”(注:《朱自清說詩》,第30—31頁。)朱自清先生在此討論的重點是“言志”和“緣情”的關(guān)系,論述周詳透徹,提供了認識詩歌發(fā)展的許多富有啟發(fā)性的意見。但朱先生在論述詩體發(fā)生和發(fā)展時,并沒有自覺意識到“詩”的概念在漢魏之間發(fā)生的重大演變。

      三、漢代《詩》論和“歌詩”

      漢代《詩》論,主要指《詩經(jīng)》之論和“歌詩”之論以及“古詩之流”的賦論。

      漢代經(jīng)學(xué)隆盛,其中詩歌理論的闡述已由先秦孔子詩論轉(zhuǎn)變?yōu)榻?jīng)學(xué)家對《詩》的經(jīng)學(xué)詮釋?!睹娦颉贰拔×藗髟娊?jīng)生的意見,闡說了詩歌的特征、內(nèi)容、分類、表現(xiàn)方法和社會作用等,可以看作是先秦儒家詩論的總結(jié)”。(注:《中國歷代文論選》第1冊,第67頁。)應(yīng)該注意的是,《毛詩序》中的“詩”都是指《詩經(jīng)》之“詩”,而不是后世所泛指的文體之一的“詩”,故為《詩》論,而非“詩論”?!睹娦颉氛撌隽恕对姟泛汀爸尽薄扒椤钡年P(guān)系:“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薄扒榘l(fā)于聲,聲成文謂之音。”強調(diào)了《詩》的功能:“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先王以是經(jīng)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fēng)俗。”在漢代,《詩》的傳統(tǒng)成了詩學(xué)的經(jīng)典傳統(tǒng),采詩成為這一經(jīng)典傳統(tǒng)下獲得詩的重要渠道,這一傳統(tǒng)并不啟發(fā)人們?nèi)?chuàng)作詩歌,因為經(jīng)典的制作并不需要大眾的參與,所以凡與采詩行為有關(guān)的行為,都被視為正統(tǒng);而先秦的詩樂一體的傳統(tǒng)在此又得到進一步確立,這就是漢樂府民歌興盛的背景。

      因此,漢代詩歌和先秦以來詩樂一體的傳統(tǒng)是對應(yīng)的,一為仿《詩》之四言,一為仿《詩》之傳統(tǒng)歌詩。歌詩,《漢書·藝文志》“詩賦略”云:“歌詩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逼洹霸姟苯苑Q“歌詩”或稱“聲曲折”,王先謙《漢書補注》云:“聲曲折,即歌聲之譜?!边@說明當時詩并不獨立,是歌辭,不能離開音樂而存在。這也許就是班固在“詩賦略”中著錄歌詩而在小序中只論賦而不論詩的原

      因。歌詩的演唱特征可以上溯至《詩經(jīng)》,因此能在觀念上被人們接受。漢代樂府仍沿襲古采詩之風(fēng),“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fēng),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觀風(fēng)俗,知薄厚云?!睗h樂府民歌在一定范圍內(nèi)可歸入“歌詩”。

      和詩歌相關(guān)的是賦?!稘h書·藝文志》將詩賦并列,其中“詩”只是“歌詩”?!对姟窞榻?jīng)典,只是閱讀對象,而不是創(chuàng)作體式,故文人于《詩》外另辟一體,以賦來表達志意,顯示才情。晉摯虞《文章流別論》:“賦者,敷陳之稱,古詩之流也?!睋从菔俏捏w學(xué)家,他的補充很重要,所謂賦為古詩之流,是指賦乃從《詩》之“敷陳”化育而來。既然認為賦是古詩之流,則屈原“賦”與《詩》應(yīng)該有一點關(guān)系,但本質(zhì)上它和《詩》并不同。從文化發(fā)生學(xué)角度看,《詩》和楚辭產(chǎn)生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具體地說,它是不同音樂文化的產(chǎn)物;從形式上看,楚辭的主體(《天問》是例外,《天問》在形式上也不是直接受《詩》的影響,我們不能看到先秦時代的四言作品,就和《詩》攀親認祖)和《詩》沒有血親關(guān)系。所謂“賦者,古詩之流也”完全是一種表述策略,而不是真正從文體角度考慮的,王逸是研究楚辭的專家,其《楚辭章句序》云:“屈原履忠被譖,憂悲愁思,獨依詩人之義,而作《離騷》,上以諷諫,下以自慰?!敝皇钦f在功能上,楚辭的“依詩人之義”有“諷諫”的作用;而揚雄《離騷經(jīng)序》云:“《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敝皇钦f在表現(xiàn)手法上,《離騷》是“依詩取興”。二者都不是說文體上有何相承之處,只是在努力尋找楚辭中與《詩》能掛上關(guān)系的因素,以便取得與《詩》相應(yīng)的地位。

      《詩經(jīng)》而后,詩經(jīng)過了承襲《詩經(jīng)》詩樂一體的“歌詩”的時代?!案柙姟钡谋举|(zhì)在于合樂,而無所謂三言、五言的形式,《漢書·藝文志》中“歌詩”的著錄即證明了這一點。而“古詩之流”的賦客觀上未能實現(xiàn)抒情言志而又有體式優(yōu)勢的功能,因而文人五言詩以獨立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便在詩歌發(fā)展史上具有了劃時代的意義。不僅如此,五言詩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也促進了詩學(xué)理論的進一步完善,即從側(cè)重詩歌閱讀理論向著側(cè)重詩歌創(chuàng)作理論轉(zhuǎn)變。

      四、“雜詩”與五言詩

      在五言詩的產(chǎn)生過程中,其初始狀態(tài),只是“歌詩”的產(chǎn)品,漢樂府民歌中五言詩即是,早期文人五言之作大多與“歌詩”相關(guān)聯(lián)。如李延年“北方有佳人”,據(jù)《漢書》卷97載:“延年性知音,善

      歌舞,武帝愛之。每為新聲變曲,聞?wù)吣桓袆?。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七言詩也是如此,世傳漢武帝時“柏梁詩”,其實不能稱詩,據(jù)《東方朔別傳》:“孝武元封三年,作柏梁臺,詔群臣二千石有能為七言者,乃得上坐。”所謂柏梁詩,實為柏梁七言句。而曹丕《燕歌行》只是樂府詩,句句押韻。

      《詩品序》在論及五言詩發(fā)展時說:“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詩眇邈,人世難詳,推其文體,固是炎漢之制,非衰周之倡也。自王揚枚馬之徒,詞賦競爽,而吟詠靡聞。從李都尉迄班婕妤,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詩人之風(fēng),頓已缺喪。東京二百載中,惟有班固《詠史》,質(zhì)木無文。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篤好斯文?!崩盍?、班婕妤之作,世疑其偽,可存而不論?!对伿贰吩?,《文選》注作班固“歌詩”,班固佚詩“長安何紛紛,詔葬霍將軍。刺繡被百領(lǐng),縣官給衣衾”句句押韻,也是“歌詩”形式。班固《詠史》作“歌詩”和《漢書·藝文志》“歌詩”名稱正合,說明班固之作原是歌唱之用的。朱自清《詩言志辨》之四《作詩言志》云“東漢時五言詩也漸興盛”時引班固《詠史》外,又引酈炎作二篇(注:《朱自清說詩》,第34頁。),而酈氏所作初無題名,后人題為《見志詩》,可見酈詩寫作當為“獨白”詩(注:參見拙文《獨白:中國詩歌的一種表現(xiàn)形態(tài)》,載《中國社會科學(xué)》2003年第3期。),并沒有立即傳播。而秦嘉《留郡贈婦詩》五言三篇,卻是以五言述伉儷情好,其妻徐淑有《答秦嘉詩》,徐淑詩之詩式并沒有用秦嘉詩之五言詩體式以相呼應(yīng),而是用句句帶“兮”的歌詩體,實際為在句中加了“兮”的四言詩,這一對贈答詩形式的差異,同樣證明五言詩式還在嘗試階段。早期的文人五言詩創(chuàng)作是在個人的私生活中進行的,這正說明五言詩式在當時的地位。蔡琰作《悲憤詩》,《后漢書》稱“感傷亂離,追懷悲憤,作詩二章,其辭曰??”云“二章”,又云“辭曰”,當為歌詩。

      摯虞《文章流別論》云:“夫詩雖以情志為本,而以成聲為節(jié),然則雅音之韻,四言為正;其余雖備曲折之體,而非音之正也?!彼难酝膺€可等而論之,三言者,“漢郊廟歌多用之”;五言者,“于俳諧倡樂多用之”;六言者,“樂府亦用之”;七言者,“于俳諧倡樂多用之”;九言者,“不入歌謠之章,故世希為之”。摯虞的觀點絕

      不是晉代才有,他代表了漢代以來人們對詩體的總體看法。其中四言為正,因為四言是《詩經(jīng)》的基本體式,文人作四言也是模仿經(jīng)典。三言和六言雖不是正音,但因漢郊廟歌和樂府“多用之”或“亦用之”,不可視為雜詩。九言詩因不入歌謠而世人少作,姑可不論。五言和七言則最為不正不雅,多用于“俳諧倡樂”,聯(lián)系《漢書·揚雄傳》,“勸而不止”的《大人賦》等賦,“又頗似俳優(yōu)淳于髡、優(yōu)孟之徒,非法度所存、賢人君子詩賦之正也”,“俳優(yōu)”之體和“正”相對立,故出于“俳諧倡樂”的五、七言皆可視為雜詩,但七言詩晚出,作者亦少,地位不比五言。傅玄《擬四愁詩序》云:“張平子作四愁詩,體小而俗,七言類也?!倍颊f明七言詩不為世人所重視。這里要補充說明的是,到了晉太康時期,五言詩的創(chuàng)作已具規(guī)模,漸漸獲得了文化大眾的認同,而本不多的三言和很少作的七言詩,仍未能為文化大眾所接受,陸機《鞠歌行序》云:“三言、七言,雖奇寶名器,不遇知己,終不見重。愿逢知己,以托意焉?!本妥阋哉f明這一推斷。

      五言作品的不斷出現(xiàn),使雜詩成了五言之專名,雜詩實謂五言形式之“雜”,非謂五言內(nèi)容之“雜”。其實,五言詩是漢語中最適宜表達情感的句式,故后世四言之外,最先成熟的是五言詩,可謂五言興而四言亡。那么,文士如何推動五言詩的發(fā)展呢?他們最先是在樂府詩中進行嘗試,這一過程隱含了中國知識分子的智慧。他們借為公眾所熟習(xí)的形式(名目)暗暗進行詩歌體式的改良,同時也是詩歌觀念的改良。

      漢魏之間,文士在推動五言詩的創(chuàng)作上做了兩方面工作:一是用五言抒發(fā)自己的情感。那是無名氏所為,以《古詩十九首》為代表,從《古詩十九首》的藝術(shù)造詣來看,應(yīng)該是文士的個體創(chuàng)作,但現(xiàn)在卻是以無名氏的面貌出現(xiàn)的,原因就在于當時文士創(chuàng)作五言詩并不是受人尊重的行為,我們完全可以推測,當時文士創(chuàng)作五言詩是在名譽上承載代價的壓力下進行的,他們是在“名不正”的情況下做了艱難的努力。無名氏的五言詩出現(xiàn)在漢末動蕩的社會看似偶然,實與社會**時人的名譽受到威脅遠比承平之世小得多相關(guān)。無名氏的努力顯然沒有能脫離樂府詩的影響,《古詩十九首》中用語造意風(fēng)格結(jié)撰多有逼近樂府處,但在寫作過程中脫離樂曲、不用樂府名而獨立成為文士抒情的五言詩式,在詩歌寫作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盡管如此,無名氏文人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仍然有被后人視為“雜詩”的潛在可能,《古

      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玉臺新詠》云一作枚乘“雜詩”,至少是有所本的。無名氏文人創(chuàng)作的五言古詩遠不止十九首,今見許多古詩當和《古詩十九首》為同一類型的創(chuàng)作?!段倪x》將《古詩十九首》歸入“雜詩”,不過《文選》使用的“雜詩”概念已經(jīng)和最初的“雜詩”概念有了不小的距離。結(jié)合傳為漢代早期文人五言詩作者真?zhèn)尾幻鞯氖聦崳梢哉f明五言詩的最初作品,也是偶然之作,作者署名當在有無之間,故后世難得其真實面貌。漢末文人五言詩出于無名氏,正是五言作為“新詩”而不受時人重視的佐證。

      五言詩以獨立的姿態(tài)走上詩壇,意義非同尋常。與此同時,文士還在做另一件有意義的工作,即用樂府舊題寫時事。朱自清《詩言志辨》之四《作詩言志》云:“東漢時五言詩也漸興盛??當時只有秦嘉《留郡贈婦詩》五言三篇,自述伉儷情好,與政教無甚關(guān)涉處。這該是‘緣情’的五言詩之始。五言詩出于樂府詩,這幾篇——連那兩篇四言——也都受了樂府詩的影響。樂府詩‘言志’的少,‘緣情’的多。辭賦跟樂府詩促進了‘緣情’的詩的進展?!保ㄗⅲ骸吨熳郧逭f詩》,第34—35頁。)文人作樂府,早一點是辛延年的《羽林郎》,內(nèi)容和題名大致相同,蔡邕的《飲馬長城窟行》(《文選》作古辭),內(nèi)容和樂府古題名已在離合之間;又以樂府題名寫現(xiàn)實內(nèi)容,如曹氏父子和七子,時在漢魏之間。樂府詩在本質(zhì)上可以攀附《詩經(jīng)》,主要體現(xiàn)在來源和功能上,它和《詩經(jīng)》大致一樣,“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fēng),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觀風(fēng)俗,知薄厚云。”摯虞《文章流別論》認為四言之外皆非正音,但樂府的地位僅次于《詩經(jīng)》的四言,亦當在文人模仿之列。既然如此,文人何不借這一合法婚姻生下帶有變異性質(zhì)的愛子:借樂府古題寫時事,合法去創(chuàng)作本來只列于“俳諧倡樂”之中的五言詩。

      無名氏創(chuàng)作和借樂府題名的創(chuàng)作,可以說是一明一暗地在推動五言詩創(chuàng)作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因為與音樂脫離的文人五言詩最初是被歸入非正音之列的,故被稱為“雜詩”。雜詩之名存在之初只是五言詩的專名。

      以雜詩為名的詩都是五言詩,幾無例外。王粲有《雜詩》:“日暮游西園,冀寫憂思情。曲池揚素波,列樹敷丹榮。上有特棲烏,懷春向我鳴。褰衽欲從之,路險不得征。徘徊不能去,佇立望爾形。風(fēng)飆揚塵起,白日忽已冥。回身入空房,托夢通精誠。人欲天不違,何

      懼不合并。”另有“吉日簡清時”、“列車息眾駕”、“聯(lián)翻飛鸞鳥”、“鷙鳥化為鳩”四首,據(jù)逯欽立注:“章本《古文苑》作《雜詩四首》。”劉楨有《雜詩》“職事相填委”一首,徐干有《室思詩》六章,逯注:“《廣文選》于前五章作《雜詩》五首,后一章作《室思》。”阮瑀有“臨川多悲風(fēng)”一首,逯注:“《詩紀》作《雜詩》?!辈茇в小峨s詩二首》,另有《代劉勛妻王氏雜詩》。曹植有《雜詩七首》,另有《代劉勛妻王氏雜詩》、《雜詩》“悠悠遠行客”和“美玉生盤石”兩首。值得注意的是:第一,曹丕、曹植有《代劉勛妻王氏雜詩》,可以證明“雜詩”為五言詩之專名;第二,應(yīng)璩作有《百一詩》若干首,據(jù)逯注:“然考各書多引應(yīng)氏新詩,此新詩即百一詩也。而他書所引《雜詩》,亦往往又名《新詩》,則《詩紀》所載《雜詩》實亦原出百一?!比纭吧ⅡT常師友”一首,逯注云:“《類聚》四

      十五、《詩紀》十七并作《雜詩》。又《書鈔》五十八作《新詩》?!保ㄗⅲ阂陨纤謿J立注均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上冊,《魏詩》卷二、三,中華書局,1983年。)聯(lián)系“雜曲”來自“新聲”的說法,一組五言詩,或曰《雜詩》、或曰《新詩》,至少隱含這樣的意思:五言詩初以雜詩視之,同時它又是詩歌中出現(xiàn)的新品種。后來的《文心雕龍》在論述詩歌創(chuàng)作時仍隱含這一觀念,《通變》云:“魏淺而綺,宋初訛而新?!薄抖▌荨吩疲骸白越o人,率好詭巧,原本為體,訛勢所變,厭黷舊式,故穿鑿取新?!薄芭f練之才,則執(zhí)正以馭奇;新學(xué)之說,則逐奇而失正?!眲③闹撝饕蔷臀逖栽姸缘?。因此在嘗試新體創(chuàng)作時,文士們或標明其為“雜詩”,大多數(shù)情況下則不標明,一是時人皆知此新體為雜詩;二是文士努力將詩題成為內(nèi)容的體現(xiàn),立一因事因情而發(fā)的題目,實際上還是隱含了“雜詩”存在的形式。

      五言由私下生活場轉(zhuǎn)換到大眾場,實屬不易,這從最初的“雜詩”成為五言詩的專名可見。雜詩,非雜言詩,雜言詩之稱約出現(xiàn)在魏晉間,傅玄有《雜言詩》:“雷隱隱,感妾心。傾耳清聽非車音。”雜詩不專指五言詩,需在題中標明,如傅玄作四言,即題名《四言雜詩》。如此命名有兩種可能,如《四言雜詩》為傅玄詩作原名,則說明傅玄之時已不明雜詩之本義;如題名為后人抄錄詩作所加,則說明后人不明雜詩在文學(xué)史上的相當長一段時間是五言詩之專名。傅玄集中只標題名為《雜詩》者必為五言詩,看來是不能含糊的。緣雜詩之名,始

      當與“雜曲歌辭”有關(guān),《樂府詩集》“雜曲歌辭”引《宋書·樂志》云:“所謂煩手淫聲,爭新怨衰,此又新聲之弊也。雜曲者,歷代有之,或心志之所存,或情思之所感,或宴游歡樂之所發(fā),或憂愁憤怨之所興,或敘離別悲傷之懷,或言征戰(zhàn)行役之苦,或緣于佛老,或出自夷虜。兼收備載,故總謂之雜曲?!薄半s曲”來自“新聲”,樂府之“雜曲”是對應(yīng)其新聲和內(nèi)容,而詩之“雜詩”是五言之專名,五言也是新體,皆有雜而不雅之意。

      漢代樂府詩中已有完整的五言體式的詩,如《江南》“江南可采蓮”、《雞鳴》“雞鳴桑樹巔”、《相逢行》“相逢狹路間”、《陌上?!贰叭粘鰱|南隅”等,這說明文人五言詩發(fā)育很遲,原因不在于漢語表達經(jīng)驗的積累過程,而在于人們對脫離樂府而獨立存在的五言詩觀念的認識。漢魏之間,詩人們在創(chuàng)作脫離樂府音樂和樂府詩題本義的樂府詩同時,開始創(chuàng)作獨立于樂府之外的五言詩,“雜詩”為五言之專名和五言之作不稱“雜詩”并存,這正符合事物運動中性質(zhì)將變未變時的特征。朱自清《詩言志辨》之四《作詩言志》說得好:“建安時五言詩的體制已經(jīng)普遍,作者也多了;這時代才真有了詩人。但十九首還是出于樂府詩,建安詩人也是如此。到了正始時代,阮籍才擺脫了樂府詩的格調(diào),用五言詩來歌詠自己?!保ㄗⅲ骸吨熳郧逭f詩》,第35頁。)

      五、詩“欲麗”和“綺靡”

      文人五言詩成熟較晚,并不是技巧問題,而是觀念問題。影響五言詩產(chǎn)生的原因是和兩種理論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是崇經(jīng)尚古論;一是時移進化論。要使詩歌得到真正的發(fā)展,在魏晉之時就一定要推翻崇經(jīng)尚古論,三曹七子在創(chuàng)作上借古寫今,更重要的是在理論上倡導(dǎo)時移進化詩論。東漢王充《論衡·超奇》明確批評“俗好高古而稱所聞”的現(xiàn)象,認為“天稟元氣,人受元精,豈為古今者差殺哉!優(yōu)者為高,明者為上?!辈茇А兜湔摗ふ撐摹芬才u“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晉葛洪《抱樸子·均世》云:“且夫《尚書》者,政事之集也,然未若近代之優(yōu)文詔策軍書奏議之清富贍麗也?!睹姟氛?,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之汪濊博富也?!碧岢觥敖裨娕c古詩,俱有義理,而盈于差美”。時移進化論的確立,為五言詩的產(chǎn)生在理論上作了準備。

      先秦側(cè)重內(nèi)容的詩歌理論并沒有推動詩歌形式的演進,而詩歌形

      式的探討要到魏晉時期,其間漢代的詩論沿襲了先秦的理路,一是在提高《詩》的地位,尊《詩》為經(jīng),重在閱讀功能的闡釋;二是采詩制度;三是在詩外尋找藝術(shù)樣式,促進賦體大興。對賦體形式進行研究,不妨視為文學(xué)開始脫離經(jīng)學(xué),企圖構(gòu)建文學(xué)自己的游戲規(guī)則。

      魏晉時期文人詩歌仍然有先秦和兩漢采詩傳統(tǒng)的影響,在同傳統(tǒng)的抗爭中,以舊的樂府形式寫新的內(nèi)容,當文人創(chuàng)作有信心能掙脫舊傳統(tǒng)的束縛時,關(guān)于“詩”之為“詩”的形式論才正式被提出來,從而促進了詩歌的繁榮和詩歌體式的發(fā)展。東漢末年文人五言詩的成熟不妨視為文人為詩體改革的暗中嘗試,故以無名氏的集體方式出現(xiàn);到魏晉時才由地下轉(zhuǎn)移到地上,正大光明地亮出“詩賦欲麗”的旗幟,從而將文人之詩提到與賦同等的地位。先是賦向《詩經(jīng)》之詩靠近,然后是文人之詩向賦靠近,這一過程值得關(guān)注。

      “詩賦欲麗”,最為可貴的是在文體自覺意識下提出來的,《典論·論文》:“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可見“詩”也是曹丕的論述對象,但他是將“詩賦”并提,有意提高詩的地位。賦在漢代攀上《詩經(jīng)》,取得“賦者,古詩之流”的地位,而曹丕在這里“詩賦”并稱,又希望文人創(chuàng)作之“詩”也獲得正宗地位。這一跡象在《論文》本文中也獲得暗示,曹丕評論建安七子之賦、章表書記,而獨不及詩,“王粲長于辭賦,徐干時有齊氣,然粲之匹也。”七子實有詩作,在私下書信中曹丕曾予以評述,其《與吳質(zhì)書》云:“公干有逸氣,但未遒耳,其五言詩之善者,妙絕時人?!倍墩撐摹穮s不評詩作,而將“詩賦”并論,其話語策略在此。無論如何,曹丕論“文本同而末異”一節(jié)在文體發(fā)展史上意義重大,“在曹丕以前,人們對文章的認識,限于本而不及末,本末結(jié)合起來的看法,在文學(xué)批評史上,是曹丕首先提出的,它推進了后來的文體研究。從桓范的《世要論》、陸機的《文賦》、摯虞的《文章流別論》、李充的《翰林論》到劉勰的《文心雕龍》,這些著作里的文體論述,正是《典論·論文》的進一步發(fā)展?!保ㄗⅲ骸吨袊鴼v代文論選》第1冊,第164頁。)“詩賦欲麗”是在文體意義上就詩的屬性所提的要求,這和以往的詩論比較,顯然有了質(zhì)的跨越。

      “詩賦欲麗”者,“詩”主要指文人熱心于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以后出現(xiàn)的鐘嶸《詩品》專論五言,與此作了呼應(yīng)。因此,只有五言詩創(chuàng)作達到一定規(guī)模才有詩體自覺的探討,這樣說是有依據(jù)的;而關(guān)于詩

      體理論的探討又促進了五言詩的繁榮。曹丕《論文》中論建安七子獨不及詩,但其《與吳質(zhì)書》云:“公干有逸氣,但未遒耳,其五言詩之善者,妙絕時人?!彼坪跛麄儾⒉蝗ブ匾曀难浴犯?。

      陸機《文賦》提出類似于曹丕的詩論:“詩緣情而綺靡”?!熬_靡”和“麗”都是指詩歌要寫得美麗,美麗才能感動人心。陸機強調(diào)了實現(xiàn)“綺靡”的途徑,它是通過“緣情”來達到的,這是陸機詩論中最為亮麗的地方?!霸娋壡椤笔呛汀霸娧灾尽睂?yīng)的,如果說“詩言志”是閱讀詩論,那么“詩緣情”就是創(chuàng)作詩論;詩“綺靡”是和詩“欲麗”對應(yīng)的,它又成了文體詩論。四言詩為詩之正體,和經(jīng)有血緣關(guān)系,高貴而雅正,本不在討論之列。正因為有五言詩大量創(chuàng)作,才有了五言詩的創(chuàng)作論;因為有了五言詩漸漸成為文人創(chuàng)作的主要詩體,才有了探求五言詩體自身規(guī)定性的文體論。從“詩言志”到“詩緣情”的意義在此,相形之下,關(guān)于“志”、“情”分合的討論反而顯得不那么重要。

      后來詩論家不斷抬高五言詩地位,實在是不滿于四言為詩之正宗的傳統(tǒng)偏見。他們一邊表揚四言詩雅正,其實是將其束之高閣,本質(zhì)上是推重五言新體?!段男牡颀垺っ髟姟穼U撐逖?,周振甫云:“對詩的形式的看法,他提出‘若夫四言正體,則雅潤為本;五言流調(diào),則清麗居宗。’這里雖沒有貶低五言詩的意味,比起《詩品》的特別推重五言,說:‘夫四言文約廣,取效風(fēng)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xí)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于流俗?!J為‘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耶’。顯得對詩體發(fā)展的認識不及鐘嶸的明確。這也跟他受宗經(jīng)的局限有關(guān)?!保ㄗⅲ骸段男牡颀堊⑨尅?,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第62—63頁。)其實劉勰和鐘嶸的思想是一致的,劉勰非但沒有貶抑五言詩,反而是在為五言詩爭取地位,明確指出四言、五言各有所勝。鐘嶸也非常講究表述的策略,他只是贊美五言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而在“故云會于流俗”一語中,隱含了時人對五言的偏見。無論是劉勰還是鐘嶸,他們?yōu)榱私o五言詩正名,都在努力搜尋五言詩出身的名分。

      從名目上看,《詩品》本應(yīng)包括各種詩體的評論,但實際上其內(nèi)容只是評五言之詩,確實名實不符,盡管《詩品序》中做了一點提示:“夫四言文約意廣,取效風(fēng)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xí)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于流俗?!蔽?/p>

      們一再強調(diào)鐘嶸的話語策略,就是說鐘嶸在推重五言詩時,也顧及時俗和傳統(tǒng),作了富有意味的表述。其實,鐘嶸的觀點和表述存在無法解決的矛盾,他就采用自說自話的方式,從“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之“詩”直接將五言詩銜接上來,先言“五言之濫觴”,再言“始著五言之目”,接著論述五言詩的生成和發(fā)展。從邏輯關(guān)系上來看,鐘嶸之論實欠嚴謹,《詩品》中“詩”的內(nèi)涵是狹義的,這也是時人觀念的體現(xiàn)。因此,《詩品》的出現(xiàn),至少隱含著這樣的事實:五言詩已成為文人寫作的主要樣式,人們意識中詩的概念就是五言詩。無論如何,鐘嶸《詩品》一出,鞏固了五言詩的地位,并預(yù)示著“有滋味”的五言詩將成為詩歌體式的主流。

      六、小結(jié)

      “詩言志”和“詩緣情”是中國古代文論中帶有經(jīng)典性的命題,關(guān)于它們之間關(guān)系的討論,遂成為學(xué)術(shù)界關(guān)注的熱點。討論中雖然見仁見智,觀點相互沖突,而討論的過程無疑是有意義的:其一,“志”和“情”的本義得到進一步的澄清;其二,詩歌創(chuàng)作中主觀情感部分的審美特征描述得到進一步深化;其三,相關(guān)的詩論范疇的研究也得到進一步拓展。從理論角度看,“詩言志”之“《詩》”和“詩緣情”之“詩”的分野討論,文論史上的“志”“情”的內(nèi)涵之爭,可以使人不斷明晰詩的本質(zhì)和功能。這樣的爭論具有先天的缺陷,“志”和“情”在漢語中并不是兩個絕對排斥的范疇,二者皆從“心”,它們不可能如客觀和主觀、精神和物質(zhì)那樣具有比較清晰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犊鬃釉娬摗吩疲骸霸娡鲭[志,樂亡隱情,文亡隱意?!保ㄗⅲ骸半[”字從李學(xué)勤說,參見李學(xué)勤《〈戰(zhàn)國楚竹書·孔子詩論〉與先秦詩學(xué)》,載《文藝研究》2002年第2期。)已將“志”“情”并舉?!犊鬃釉娬摗返?0簡說《燕燕》、第18簡說《杕杜》都用了“情”字。因此討論詩論中“情”“志”出現(xiàn)的階段性意義以及“情”“志”內(nèi)涵的同異,隨著文獻的出土將更顯得困難。而詩體上《詩》和詩之辨,則較容易把握。從“詩言志”到“詩緣情”的意義在于:由前者主《詩經(jīng)》閱讀之“《詩》”過渡到后者主創(chuàng)作之“詩”和文體之“詩”,其間從“志”到“情”變化的意義倒相對小一些。如果將“言志”“緣情”詩論中內(nèi)容的探討轉(zhuǎn)換為詩論發(fā)生時的情境研究,即將“詩言志”置于閱讀背景下,而將“詩緣情”置于創(chuàng)作背景下,以及將“欲麗”“綺靡”置于文體背景下來關(guān)注其性質(zhì),我們就可以在多重視角中重

      新審視從“詩言志”到“詩緣情”原初意義,從而進一步發(fā)現(xiàn)其在運行過程中所展現(xiàn)的不斷被闡釋的性質(zhì),文學(xué)史上的相關(guān)問題或許會由此獲得最貼近事物原初狀態(tài)的解釋。

      本文的結(jié)論可歸納為以下幾點:

      其一,閱讀詩論強調(diào)的是詩之“用”,創(chuàng)作詩論強調(diào)的是詩之“體”。“言志”的詩論在發(fā)育之初代表的是閱讀《詩》的理論,故孔子只講學(xué)詩、用詩和評詩。“緣情”的詩論在發(fā)育之初代表的是創(chuàng)作“詩”的理論,“欲麗”、“綺靡”則先后相續(xù)由創(chuàng)作詩論進而表述為文體詩論。只有在《詩》轉(zhuǎn)換為“詩”以后,閱讀詩論才有可能轉(zhuǎn)換為創(chuàng)作詩論,文體詩論才有可能得到關(guān)注。

      其二,《詩》、歌詩(賦)、詩的關(guān)系,呈現(xiàn)的是中國詩歌演變的歷史過程。漢代文士先論證楚騷漢賦與《詩》的關(guān)系,認定賦是古詩(《詩》)之流,楚辭是依《詩》諷諫之義,“賦”因而堂而皇之地與《詩》并稱。到了漢魏之間,人們想提高文人創(chuàng)作之詩的地位,便將文人之詩和已得到地位確認的賦攀親家,提出“詩賦欲麗”的口號。在揚雄“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的賦評中,“麗”本來是賦的特征,經(jīng)過“詩賦欲麗”的轉(zhuǎn)換,則變成了詩和賦的共同寫作要求。

      其三,五言詩的形成問題,是文學(xué)史上的重大命題,因為魏晉以后五言詩體成為占絕對優(yōu)勢的主流詩體。文人五言詩的成熟為何遲至東漢末年?過去的研究一般多從詩句演進來探討,《文心雕龍》、《詩品》都是如此,這一模式一直延續(xù)到今天。(注:羅根澤《五言詩起源說評錄》匯集晉摯虞而下至近人李步霄說十三種,以及羅氏自己的說法,都是從文字形式考察的思路來探討五言詩的起源?!读_根澤古典文學(xué)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136—166頁。)本文則認為,五言詩成熟晚不在于形式技能,而在于觀念的落后。

      其四,只有五言詩成熟以后并有相當規(guī)模的創(chuàng)作,才有創(chuàng)作詩論和文體詩論探討的可能,魏晉人的創(chuàng)作詩論和文體詩論大都是針對五言詩的。先秦詩論只討論詩的功能,易模糊不同文體之間的界線;而魏晉詩論討論詩之為詩的本質(zhì)屬性,使詩的本質(zhì)彰顯于各種文體之中,從而區(qū)別于其它文體。曹丕《典論·論文》和陸機《文賦》中的詩論都是回歸詩之體式的討論,有先后相續(xù)的關(guān)系。詩“緣情”是過

      程,是手段,是方式,達到“綺靡”才是做詩的目的,在這一層面上,它和“欲麗”是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

      第五篇:中國古代文學(xué)——五言詩的起源

      現(xiàn)存有主名的東漢文人五言寺,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大體上可以看出文人五言詩的形成和發(fā)展的過程。下面是的小編為你們整理的文章,希望你們能夠喜歡

      第一節(jié) 五言詩的起源

      五言詩是我國古典詩歌的主要形式,它和其他詩歌形式一樣,都是從民間產(chǎn)生的。五言詩從民間歌謠到文人寫作,經(jīng)過一個長期的發(fā)展過程。遠在四言詩盛行時代,五言詩即已萌芽。例如《詩經(jīng)》中的《行露》、《北山》等篇已有半章或全章都是五言形式,但這不過是四言詩中偶然雜有一些五言詩句而已,當然不能算五言詩。到了春秋末期,楚國民歌出現(xiàn)了《孺子歌》那樣的形式(《孺子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更晚又出現(xiàn)秦始皇時的《長城歌》的形式,雖然都是連句用韻,韻密而調(diào)促,而前者還帶有語助詞,但已經(jīng)是獨立成篇的五言詩雛形。及至西漢,五言的歌謠諺語越來越多,其中如成帝時童謠:“邪徑敗良田,讒口害善人,桂樹華不實,黃雀巢其巔。故為人所羨,今為人所憐。”(《漢書?五行志》)這種隔句用韻的形式,音節(jié)比較舒緩協(xié)調(diào),是五言歌謠形式的進一步發(fā)展。自漢武帝以后,這種形式的五言歌謠,大量地被采入樂府,成為樂府歌辭。它們有不少的新穎故事,相當成熟的藝術(shù)技巧,逐漸吸引文人們的注意和愛好。他們在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試行模仿起來,于是就有了文人的五言詩。這便是五言詩的起源。

      新的形式是適應(yīng)于新的內(nèi)容的。漢初的四言詩本是繼承《詩經(jīng)》三百篇的形式,后來四言詩不能表達日益豐富的社會生活內(nèi)容,作者才不得不突破舊形式,采用民歌的新形式來代替它。所以東漢初年便出現(xiàn)了文人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東漢末年,由于社會的大動蕩,一些接近民間的文士憂生念亂,愈來愈感覺四言的舊形式不能適應(yīng),文人創(chuàng)作的五言詩就大量產(chǎn)生,而且藝術(shù)技巧日益成熟。鐘嶸在《詩品序》里說過,四言寺“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xí)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因為它“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具體地說,五言句所包含的詞和音節(jié)可以比四言句多,運用起來伸縮性也較大,所以在表達上確實更靈活更方便些。明白這一點,不僅可以了解五言詩所以興起的原因,也可以了解五言形式為作家所樂用的五言詩為什么發(fā)達的原因。

      文人的五言詩是東漢才有的,相傳為西漢枚乘、李陵、蘇武等人的五言詩都不可信,這只是前人的傳聞?!队衽_新詠》把《文選》所載《古詩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等八首和另一首古詩“蘭若生春陽”題為枚乘所作,是沒有根據(jù)的。所以鐘嶸說:“自王、揚、枚、馬之徒,詞賦競爽,而吟詠靡聞?!?《詩品序》)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從五言詩發(fā)展的趨勢看來,枚乘的時代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優(yōu)美的文人五言詩?!段倪x》又載蘇武詩四首,李陵《與蘇武詩》三首,其中抒寫朋友夫妻離別之情,行役戰(zhàn)場之苦,與蘇李贈別的事無關(guān);詩中所寫“江漢”、“河梁”、“山?!薄ⅰ爸兄荨钡日Z,更與蘇李二人當日的情事和行蹤不合。顯然是后人假托的,或者是眾多的無名氏古詩的一部分,被訛傳為蘇李的作品。至于其他諸書所載的蘇李詩,那就更不必說了。此外《古詩十九首》中的“明月皎夜光”一首,有人認為漢武帝太初以前的詩,實是出于誤解(詳后)。《文選》又把樂府古辭的《怨歌行》題為班婕妤作,也有問題。而古樂府《白頭吟》的“皚如山上雪”一首,或又以為卓文君作,更是不可靠的。所以劉勰說:“成帝品錄,三百馀篇,朝章國采,亦云周備。而辭人遺翰莫見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見疑于后代也?!?《文心雕龍?明詩》可見齊梁時人已經(jīng)不相信西漢時有文人五言詩了。)

      第二節(jié) 東漢文人的五言詩

      從文獻記載看,東漢時代的早期作家班固寫的一首《詠史》詩,內(nèi)容是詠緹縈救父,漢文帝除肉刑的事,可能是他被逮洛陽獄中所作。雖“有感嘆之詞”,但“質(zhì)木無文”,缺乏形象性。這說明文人初學(xué)五言新體詩,技巧還很不熟練。其后張衡作《同聲歌》,用新婚女子自述語氣,可能有所寄托。這首詩感情真摯,詞采綺麗,表達技巧已有一定的進步。如“思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愿為羅衾幬,在上衛(wèi)風(fēng)霜”數(shù)句,頗有樂府民歌情調(diào),后來陶淵明《閑情賦》中“愿在衣而為領(lǐng)”一段,便是受了它的啟發(fā)。東漢末,桓、靈之際,五言詩作者有秦嘉、蔡邕、酈炎、趙壹、辛延年、宋子侯等。秦嘉既作《述昏》等四言詩,又作《留郡贈婦詩》三首五言詩,說明詩人已不滿于四言的舊形式,而在試探五言新體詩的創(chuàng)作。《贈婦詩》敘述作者秦役離家,不得與其妻面別的惆悵情緒,如云:“長夜不能眠,伏枕獨輾轉(zhuǎn)。猶來如尋環(huán),匪席不可卷。”又云:“河廣無舟梁,道近隔丘陸。臨路懷惆悵,中駕正躑躅。浮云起高山,悲風(fēng)激深谷。良馬不回鞍,輕車不轉(zhuǎn)轂?!币哉R排偶的語言,寫真摯深厚的感情,樸素自然中表明了文人學(xué)習(xí)五言寺的技巧已漸趨熟練。蔡邕的《翠鳥》以鳥自比,反映了作者遭遇迫害,幸脫世網(wǎng)的心情。酈炎的《見志詩》二首表示作者不信宿命的思想、超邁絕塵的雄心壯志和賢材被抑不用的感慨。特別是趙壹的《刺世疾邪賦》篇末二詩,揭露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黑暗,充滿憤激情緒,其第一首有云:“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使人聯(lián)想到李白的詩句:“萬言不值一杯水!”正是封建文人生不逢時的共同命運。

      東漢的文人五言詩之所以日趨成熟,是和學(xué)習(xí)樂府民歌分不開的。上述幾首詩,無論語言風(fēng)格、比興手法等方面,都可以看出樂府民歌的影響。但其影響最顯著、藝術(shù)成就最出色的則為辛延年的《羽林郎》和宋子侯的《董嬌饒》二篇。前者寫胡姬的抗拒豪強,后者假設(shè)桃李和采桑女子互相問答,感嘆盛年一去,即遭捐棄的不幸命運。風(fēng)格逼近樂府民歌。不但表現(xiàn)技巧純熟,而且深得樂府民歌的精神。現(xiàn)錄《羽林郎》一篇如下:

      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diào)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后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馀。不意金吾子,娉婷過我廬。銀鞍何煜爚,翠蓋空踟躕。就我求清酒,絲繩提玉壺;就我求珍肴,金盤膾鯉魚。貽我青銅鏡,結(jié)我紅羅裾。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男人和愛后婦,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渝。多謝多吾子,私愛徒區(qū)區(qū)。

      辛延年、宋子侯,生平不可考,可能是熟悉樂府民歌的下層文人?!队鹆掷伞肥菢犯械摹半s曲歌辭”。它反映漢末官僚貴族、豪強惡霸對人民橫加欺壓的不法行為,故事情節(jié)頗與《陌上桑》相似。詩中極力描寫胡姬服飾的豪華,有模擬《陌上?!粉E象。胡姬拒絕金吾子的調(diào)戲和引誘,顯示了她的堅貞不屈的品格,這也和羅敷一樣,都是民間女性中的光輝形象。詩中的故事、對話、結(jié)構(gòu)和夸張的描寫方法都具有樂府民歌的特色。

      此外,東漢末年還有數(shù)量不少的無名氏“古詩”,其中一部分代表了那時文人五言詩的最高藝術(shù)成就,也標志著東漢文人五言詩成熟的新階段。

      第三節(jié) 古詩十九首及其他

      前面提到的無名氏“古詩”,可以《古詩十九首》為代表?!豆旁娛攀住份d于《文選》,因為作者姓名失傳,時代不能確定,故《文選》的編者題為“古詩”。關(guān)于《古詩十九首》的作者和時代,歷來有許多推測,或謂枚乘、傅毅,固不可靠;即曹植、王餐也是揣度之辭。因為從詩歌發(fā)展上看,不但枚乘,即與班固同時,才名又相伯仲的傅毅也不可能對五言詩取得這樣的成就。至漢末建安中,洛陽被董卓焚毀,早已化為灰燼。曹植《送應(yīng)氏》詩就描寫過它的蕭條景象。而《十九首》的詩人眼中的洛陽還是兩宮雙闕、王侯第宅尚巍然無恙,冠帶往來游宴如故。何況洛陽未遭破壞之前,王粲尚幼,曹植并未出世。后人又有據(jù)“明月皎夜光”的“玉衡指孟冬”一句斷定這首詩為漢武帝太初改歷以前的作品。其實這是誤解。這里的孟冬不是指季節(jié)月份,而是斗星所指的時刻,不能作為西漢時已有五言詩之證。據(jù)我們看,這些古詩雖不是一人所作,但風(fēng)格內(nèi)容大體相同。其產(chǎn)生的時代,先后距離必不甚遠。再從文人五言寺的興起和發(fā)展以及有關(guān)歷史事實綜合考察,估計《古詩十九首》的時代大概不出于東漢后期數(shù)十年之間,即至早當在順帝末年,至晚亦在獻帝以前(約公元140-190)。

      《古詩十九首》的作者既非一人,所以它們反映的思想內(nèi)容是很復(fù)雜的。大體說來,其中有寫熱中仕宦的,如“今日良宴會”、“西北有高樓”、“回車駕言邁”三首。有寫游子思歸的,如“去者日以疏”、“明月何皎皎”及“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冉冉孤生竹”、“凜凜歲云暮”、“孟冬寒氣至”、“客從遠方來”八首。有寫人生無常,及時行樂的,如“青青陵上柏”、“東城高且長”、“驅(qū)車上東門”、“生年不滿百”四首。有寫朋友交情的涼薄的,如“明月皎夜光”一首。此外還有主題不明確的,如“涉江采芙蓉”和“庭中有奇樹”二首,可能是指夫婦,也可能是指朋友?!叭饺焦律瘛币皇?,表面上是思婦之詞,也可能別有寄托?!疤鎏鰻颗P恰币皇?,表面上是詠物的詩,實際上也是借牛女雙星比男女離別之情?!豆旁娛攀住返乃枷敫星殡m然復(fù)雜,但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對人生易逝、節(jié)序如流的感傷,大有汲汲皇皇如恐不及的憂慮。如“今日良宴會”云:“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塵;何不策高足,先據(jù)要路津?”回車駕言邁”云:“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扒嗲嗔晟习亍痹疲骸叭松斓亻g,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薄吧瓴粷M百”云:“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所有這些,都是失意士人正當社會大**的前夕,對于現(xiàn)實生活和內(nèi)心要求的矛盾、苦悶的反映。

      《古詩十九首》的作者通過閨人怨別、游子懷鄉(xiāng)、游宦無成、追求享樂等等內(nèi)容的描寫,表現(xiàn)了濃厚的感傷情緒。他們和樂府民歌的作者不同,大都是屬于中小地主階級的文人,為了尋求出路,不得不遠離鄉(xiāng)里,奔走權(quán)門,或游京師,或謁州郡,以博一官半職。這些人就是詩中所謂“游子”和蕩子”。他們長期出外,家屬不能同往,彼此之間就不能沒有傷離怨別的情緒。這對思婦來說,就會有“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的嘆息;對游子自己來說,就會發(fā)生”思還故里閭,欲歸道無因”和“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的感慨。前面提到秦嘉的《留郡贈婦詩》,正好說明這種情況。徐干(中論?譴交)篇敘述漢末游宦風(fēng)氣之盛以及公卿大夫、州牧郡守,下及小司,莫不以接待賓客為務(wù),“冠蓋填門,儒服塞道,饑不暇餐,倦不獲已”,“送往迎來,亭傳常滿”。于是士人“乃離其父兄,去其邑里”,“竊選舉,盜榮寵者,不可勝數(shù)”,“桓靈之世,其甚者也”。最后他對這一社會病態(tài)提出批評道:“且夫交游者出也,或身歿于他邦,或長幼而不歸,父母懷煢獨之思,思人抱東山之哀,親戚隔絕,閨門分離。無罪無辜,而亡命是效。……非仁人之情也?!庇纱丝梢姡菚r候為什么“游子”、“蕩子”會這樣多;《古詩十九首》中所流露的游子思婦的感傷,正是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真實的反映;其中濃厚的消極情緒更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走向沒落時期的反映。至于那些“游子”和“蕩子”或出身于太學(xué),或起家于征辟,大都是有較好的文學(xué)素養(yǎng)之士。其中有遇時不遇時,有得意不得意,失意的人羨慕得意的人。當他們游宦四方,想著策高足,據(jù)要津,卻得不到幫助時,就不免憤憤不平地慨嘆:“昔我同門友,高舉振六翮,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跡。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良無盤石固,虛名復(fù)何益!”失意者的牢騷就是這樣來的。試看那時陳重、雷義互相推薦的友誼被人稱為比膠漆還堅固,就可以了解詩人的心情了。他們既然落拓失意,自然容易感到寂寞、苦悶,所以一當聽到動人的“慷慨有馀哀”的清商曲調(diào)隨風(fēng)傳出樓外時,不禁觸物興感,自然而然地沉吟:“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倍纱顺霭l(fā)的消極情緒也會油然而生,于是“人生非金石”、“人生忽如寄”、“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等等想法都來了。加以東漢末年已是大亂將臨的時候,到處農(nóng)民起義,嚴重地威脅著剝削階級的每一個人。在此危機四伏、朝不保夕的環(huán)境中,那些感到人生短促、沒有出路的游子,眼前看到京洛等地的繁華,又不禁發(fā)生一連串的縱情享樂思想:“蕩滌放情志,何為自結(jié)束”,“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甚至秉燭夜游的想法也都一齊來了。這就是《古詩十九首》的全部思想內(nèi)容,也就是東漢末年現(xiàn)實生活的一個側(cè)面鏡頭。它們的思想價值雖不高,卻也有一定的歷史認識意義。

      《古詩十九首》的藝術(shù)成就是很突出的,在我國早期的五言抒情詩中,這樣優(yōu)秀的作品也是比較少見的。因此,自魏晉以來一直受到作家們的重視,歷來批評家對它的評價都極高,甚至有過譽為“驚心動魄,一字千金”的?!豆旁娛攀住匪阅苋〉眠@樣卓越的藝術(shù)成就,主要是作者從學(xué)習(xí)樂府民歌的基礎(chǔ)上汲取營養(yǎng)的結(jié)果。由于作者都是中下層文人,沒有能夠接受民歌的戰(zhàn)斗精神,只在藝術(shù)方面接受了它的影響。他們有著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在某些表現(xiàn)方法上,同時也接受了《詩經(jīng)》、《楚辭》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因而造成一種獨特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成為我國文學(xué)史上早期抒情詩的典范。

      《古詩十九首》的主要藝術(shù)特色是長于抒情,其抒情方法往往是用事物來烘托,融情入景,寓景于情,二者密切結(jié)合,達到天衣無縫、水乳交融的境界。例如“迢迢牽牛星”一首: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作者通過假想的牛女形象的描繪,抒寫男女離別之情,通篇全是寫景,而情在其中。這關(guān)鍵就在“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及“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等句。因為這幾句仍然是扣緊織女的形象和現(xiàn)實的景物來描寫的,所以讀者只覺得是泛泛寫景,而織女的離愁卻輕輕地點了出來。這首詩雖從《詩經(jīng)?大東》化出,而寫天上無情的雙星,居然像人間綢繆的夫婦,情景相生,真有化工之妙。又如“明月何皎皎”一首: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托须m云樂,不如早旋歸。出戶獨傍徨,愁思當告誰?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裳衣。

      這首詩寫一個久客思家不能成寐的游子,對著照射羅幃的皎皎月光,愈加觸動了鄉(xiāng)愁。自然愁思是壓不下去的,只得攬衣而起,徘徊空房之中,不覺自言自語:“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边@時明月滿地,夜涼如水。索性打開門來走出去望一望千里相共的明月吧。他躊躇四顧一下,除了一片茫茫的月光什么也看不到,滿懷愁緒,向誰去傾訴呢?不得已回到房中,不覺落下淚來。通篇只起頭二句是寫景,以下全是寫情,而月明如晝的景色悉在其中,那個“憂愁不能寐”的主人公的全部形象都被浸在月光之中照得格外鮮明。

      五言詩的起源

      《古詩十九首》的另一顯著的藝術(shù)特點是善于通過某種生活情節(jié)抒寫作者的內(nèi)心活動,抒情中帶有敘事意味,使詩中主人公的形象更鮮明突出。例如“西北有高樓”一首寫一個追求名利的失意者的心情,并不抽象地寫他如何懷才不遇,失路傍徨,卻通過高樓聽曲這一具體事件的描繪,無意中流露了對那位歌者的同情:“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從而表明了主人公對那個聞聲而未見面的人是一個曠世知音;也表明了自己生不逢時的侘傺無聊;最后希望化為雙鴻鵠同她一起奮翅高飛,更表明了主人公是個如何奮發(fā)有為,而又四顧無侶的形象。又如“凜凜歲云暮”一首描寫一個思婦懷念良人,夢醒后惆悵感傷的情緒。這是一個螻蛄悲鳴、涼風(fēng)凄厲的冬夜,詩中的女主人思念著她的丈夫睡不著覺。她想到天氣已寒,而游子還沒有寒衣,想到寄錦衾,路途又是如此遙遠。想來想去,忽然篤念舊好的良人枉駕來迎,她喜出望外地想,從此攜手同歸,長相親愛,這是多么快樂呀!誰料那良人“既來不須臾,又不處重闈”,竟自無情地走了。心里十分懊惱,原來卻是一夢。她當時恨不得飛到良人那邊。引領(lǐng)遙望,好像良人還走得不遠。此時這位女主人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只覺得涼風(fēng)拂面,螻蛄滿耳,潮水般的眼淚直涌出來,沾濕了雙扉。寫到這里,一個孤獨無聊的思婦形象就如在目前。這樣抒情敘事雙管齊下的寫法還很多,“孟冬寒氣至”、“客從遠方來”等篇都是如此。

      《古詩十九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善于運用比興手法,襯映烘托,著墨不多,而言近旨遠,語短情長,含蓄蘊藉,馀味無窮。例如“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行行重行行”),“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明月皎夜光”)等句都是。尤其溫麗清新、自然貼切,富于“風(fēng)”、“騷”意味的莫過于“涉江采芙蓉”、“冉冉孤生竹”、“庭中有奇樹”等首?!叭饺焦律瘛奔纫怨轮窠Y(jié)根于泰山起興,又以兔絲附于女蘿為比,下面“傷彼蕙蘭花,含英揚光輝;過時而不采,將隨秋草萎”四句,則是比中之比,層出不窮,既有新婚少婦光華艷麗的形象,又有草木零落、美人遲暮的感慨,深沉儲蓄,而不盡之情自在言外。

      《古詩十九首》的語言不假雕琢,淺近自然,但又異常精煉,含義豐富,十分耐人尋味:這也是一個特點。例如說:“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行行重行行”),“同心而離居,快傷以終老”(“涉江采芙蓉”),“置書懷袖中,三歲字不滅。一心抱區(qū)區(qū),懼君不識察”(“孟冬寒氣至”),一種真摯深厚的感情可以想見?!奥逯泻斡粲?,冠帶自相索”(“青青陵上柏”),官僚們鉆營馳逐的情況可以想見?!安荒顢y手好,棄我如遺跡”(“明月皎夜光”),失望的心情可以想見。寫景如“四顧何茫茫,東風(fēng)搖百草”(“回車駕言邁”),“回風(fēng)動地起,秋草萋已綠”(“東城高且長”),疊字如“青青河畔草”和“迢迢牽牛星”,雙關(guān)如“客從遠方來”的“著以長相思,緣以結(jié)不解”,都是語言方面的特點。

      《古詩十九首》的高度藝術(shù)成就是五言詩已經(jīng)達到成熟階段的標志。

      《古詩十九首》以外的無名氏“古詩”散見于《文選》、《玉臺新詠》等書的還不少。其中除《上山采蘼蕪》、《十五從軍征》二首已在上章樂府詩中論述外,尚有“蘭若生春陽”、“新樹蘭蕙葩”、“步出城東門”等首也是游子思婦之詞;“悲與親友別”一首則是送別親友之作;“橘柚垂華實”一首借詠物以寓人材被棄之感。以上諸詩的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風(fēng)格基本上與《古詩十九首》一致,而“新樹蘭蕙葩”的韻調(diào)尤其相似,可以認定都是同時代的作品。

      還有《文選》中題為蘇武、李陵的五言詩共七首,一般稱為“蘇李詩”。這幾首詩不是蘇武、李陵所作,前人早有定論。但有人認為出于齊梁時代,未免估計太晚。因為顏延之的《庭誥》早已談到李陵詩的真?zhèn)螁栴}(見《太平御覽》五八六),裴子野《雕蟲論》也有“五言為家,則蘇李自出”之語。我們根據(jù)詩的內(nèi)容、風(fēng)格和詞句來考察,大致可以肯定它們的時代與《古詩十九首》接近。

      這批古詩的主題都是為送行贈別而作,有送朋友遠游的,有送丈夫從軍的,詩中或稱“征夫”,或稱“游子”,或稱“行人”。大抵纏綿悱惻,表現(xiàn)了親友深厚的感情,特別是“結(jié)發(fā)為夫妻”一首有云:“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zhàn)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庇衷疲骸芭鄞喝A,莫忘歡樂時。生當復(fù)來歸,死當長相思?!睂懛蚱揠x別之情非常令人感動。

      劉勰曾說“古詩”是“五言之冠冕”,這話并不過分。就“古詩”所達到的成就及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所產(chǎn)生的影響來說,它在我國文學(xué)發(fā)展過程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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