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民國大學為何讓人懷念

民國大學為何讓人懷念

民國風微信賬號 2014-07-28游宇明

民國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時代，一方面戰(zhàn)火紛飛，物價飛漲，民不聊生；另一方面這一時期文化、科學相當繁榮，大師輩出。我每次讀有關(guān)民國大學和民國大師的著作，幾乎都會熱血沸騰，深為民國大學的堅守和民國大師的精神氣度感動。

民國大學教授對校內(nèi)事務(wù)有充分的發(fā)言權(quán)

民國大學的重大事項主要由教授會和評議會決定。教授會是由全體教授、副教授組成的議事機構(gòu)，評議會則由校長、教務(wù)長和教授會選出的教授代表組成。我們不妨以清華大學為例，看看教授會、評議會干些什么。1926年4月15日，清華教職員會議三讀通過了《清華學校組織大綱》，大綱設(shè)了兩個重要的權(quán)力機關(guān)，一為評議會，一為教授會。教授會的職權(quán)是：

1、選舉評議員及教務(wù)長；

2、審定全校課程；

3、議決向評議會建議事件；

4、議決其他教務(wù)上公共事項；

5、討論決定由評議會以三分之二通過提出對本組織大綱之修正案。評議會，則由校長、教務(wù)長及教授會互選出的評議員共7人組成，校長為主席，職權(quán)范圍是：

1、規(guī)定全校教育方針；

2、議決各學系的廢立與變更；

3、議決校內(nèi)各機關(guān)的廢立與變更；

4、制定校內(nèi)各種規(guī)則；

5、委任財務(wù)、訓育、出版、建筑四種常設(shè)委員會委員；

6、審定預算決算；

7、授予學位；

8、議決教授、講師與行政部各主任之任免；

9、議決其他重要事項。此外，各系的主任，也由該系教授、教員于教授中推舉，任期二年。甚至出任院長和校長的人選也得事先征詢評議會的同意。

由此可見，教授會、評議會掌控了學校的教育方針和人、財、物之權(quán)力。評議會職權(quán)中的第一、二、三、六項，評議會必須征求教授會的意見，如果被教授會以三分之二否決，就要復議。也就是說教授會對評議會的權(quán)利是有制衡的。

我們不妨看一次教授會的具體的開會情況。1926年4月19日晚上，在清華的科學館212號教室，清華歷史上的第一次教授會如期舉行。到會的教授有47人，占了教授會人數(shù)的78%，而且發(fā)言非常熱烈。比如選舉教務(wù)長的過程。會場上由余日宜教授與趙元任教授建議：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票選時，通過者須超過三分之二多數(shù)，而第三次票選半數(shù)通過就可以。另有陳福田教授主張采用不記名投票方式，大家都贊成。結(jié)果，梅貽琦在第三次投票時獲得33票，成為清華有史以來第一位民主選出的教務(wù)長。接著，教授會和評議會不斷開會，設(shè)計各學系的設(shè)立，選舉系主任，研究課程大綱。后人從清華名教授吳宓留下的日記中，可以看到趙元任、陳寅恪、李濟、金岳霖等中國大牌教授如何頻繁私下聚會，討論學校事務(wù)，商量各種難題的處理方法。做學問的人并非只是對學問感興趣，當他們的意見可以對校內(nèi)權(quán)力運行發(fā)生相當影響，他們的“參政議政”意識會非常強烈。

民國大學課堂教學非常自由

民國課堂的教學自由出乎人們的想象，一是教同一門課的教師可以選用不同的教材；二是老師教課的方法充分自由，沒有誰來干涉；三是許多時候考試完全由任課老師說了算。

當年的暨南大學辦在上海，馬來西亞作家溫梓川曾是那所學校的學生。據(jù)他回憶：翻譯家鐘作猷早年在暨南大學教英文，他選用的教材是牛津大學出版的《黃金庫》詩選，他教課幾乎天天讀詩，有時也選一些小泉八云的詩歌講義發(fā)給學生作補充讀物。碰到他高興，還會選譯郁達夫的小說與徐志摩的詩歌，叫學生對照讀，看有什么地方譯錯沒有。由于教學內(nèi)容極其豐富，方法靈活多變，深受學生歡迎。

鐘作猷去英國愛丁堡大學留學后，接替他的是戲劇家顧仲彝。非常奇怪的是，早在學生時代就因自編、自導、自演《朝鮮亡國恨》、《云南起義》、《中國魂》等戲劇名噪一時的顧仲彝卻不選戲劇做教材，而要選《伊利亞隨筆集》和莎士比亞樂府，并且在課堂里完全不談戲劇。

著名戲劇家洪深當時也在暨南大學教英文，與顧仲彝不同，洪深最喜歡用戲劇做課文。他教英文簡直像演戲，聲音又特別抑揚頓挫，仿佛是在舞臺上念臺詞，有動作，有表情，把學生們迷死了，上課時教務(wù)部門非得給他安排科學館的大教室才行，就是大教室也常常擠得水泄不通。

老師的課如何教，也一切悉聽尊便。民國史作家傅國涌有一篇文章介紹：清華大學外文系主任王文顯是劇作家，也教的是戲劇。王文顯講課的方法是照他編的講義在課堂上讀，年年照本宣科，從不增刪，不動感情，給人的印象“仿佛是長老會的牧師在主持葬禮”，下課鐘聲一響，他馬上離開。王文顯的學生、著名電影導演張駿祥晚年說：“回想起來，他那份講稿倒是扎扎實實，對于初接觸西方戲劇的人來說，是個入門基礎(chǔ)?！?/p>

吳宓上課則是另一種風采，溫源寧說他“講起課來就像羅馬艦船上的劃漿奴隸在做工”，講課涉及到的引文，別人都是照著參考書朗讀，或抄在黑板上，而他總是背誦出來，講解什么問題，他會像軍訓教官一樣，“第一這個”、“第二這個”??有條不紊，雖然有些枯燥，但不會言不及義。他上課很有個人見解，也有可能說得不對，但不會言之無物。他不繞著問題走，而是直截了當把腳踩到問題上去。

葉公超講課最有意思。他上課從不講解，只讓坐在前排的學生，由左到右，依次朗讀課文，到了一定的段落，他大喊一聲“Stop”,問大家有問題沒有。沒人回答，就讓學生一直朗讀下去。有人偶爾提一個問題，他斷喝一聲：“查字典去！”這一聲吼大有威力，從此天下太平，相安無事。

那時在學生中最叫座的是張申府的邏輯學，張申府的邏輯課很少講邏輯，而是罵蔣介石，簡直成了熱門的政治論壇。張申府用一口并不濃重的河北中部口音講課，聽課的人很多，擁護的來聽，反對的也來聽，不但課堂中擠滿了人，連窗口也站著人。

民國時期的考試也不像后來那樣追求整齊劃一。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錢玄同在北京大學、北京師大做教授。錢玄同的課上得特別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深入淺出，條理清晰，不帶書和紙，只帶一支粉筆，而講每一個字的起源，從甲骨、鐘鼎、大小篆、隸，源源本本，手寫口談，把演變的經(jīng)過，旁及各家學說，講得清清楚楚。張中行他們讀書時，曾以口才給老師排名次，結(jié)果是胡適第一，錢玄同第二，錢穆第三。錢玄同上課如此認真，對點名、考試卻輕描淡寫。據(jù)他的學生回憶：錢玄同每次上課，從不看學生是否缺席，而是用筆在點名簿上一豎到底，算是該到的學生全到了。錢玄同對待考試也很有意思，學校規(guī)定要期考，錢玄同期考卻不閱卷。學校只好刻個‘及格’二字的木戳，一份考卷封面印一個，只要曾答就及格。有時，錢玄同也會閱卷，不過他是按點名冊的先后，六十分、六十一分這么批下去，如果選這一課程的學生是四十人，最后一個就得一百分，四十人以上呢？重新從六十分開始。

民國大學積極延攬優(yōu)秀教學人才 梅貽琦先生說過：“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大學是培養(yǎng)人才的，它自己首先得有人才。北大校長蔡元培、清華校長梅貽琦、南開校長張伯苓都是延聘人才的典范。比如為了聘請陳獨秀出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蔡元培去陳獨秀所住的旅館跟他商量，碰上陳獨秀午睡，他就搬個小凳坐在門口等他醒來。為了延攬人才，梅貽琦曾主動到陳寅恪家里商討聘請中國文學教授事宜；敢于當面與蔣介石對罵的劉文典被迫離開安徽大學，梅貽琦隨即請他擔任了清華國文系主任；工學院院長顧毓琇也是梅貽琦親自邀請的。據(jù)說，抗戰(zhàn)時，梅貽琦常到顧宅，無需打招呼，顧如不在，他就自己做東西吃，宛如回到自己家里。張伯苓當年為了留住教經(jīng)濟學的何廉教授，專門為他設(shè)立一個研究所。

20世紀30年代葉企孫提攜華羅庚更是傳為佳話。某次，熊慶來看到華羅庚一篇論文，覺得寫得特別好，推薦給理學院院長葉企孫。葉企孫認真看了華羅庚寫的3篇論文，覺得是個人才，決定將其調(diào)來。當時調(diào)華羅庚來算學系，阻力極大。一是華羅庚只念過初中，是浙江金壇縣（現(xiàn)歸江蘇）中學的勤雜工。二是華羅良腿有殘疾，走路時必須左手執(zhí)拐，右腳先邁，左腳得在空中劃一個圓圈才能落地。葉企孫力排眾議，堅持將華羅庚調(diào)來，他說：“我希望大家認真看看華羅庚先生的論文再說話。他來清華后，我們曾經(jīng)交談多次，每次我都頗受教益。以我個人的判斷，不日之后，華羅庚會成為我國數(shù)學界閃亮的星辰，我們清華會引以為榮的。至于他的殘疾，這正是華羅庚的驕人之處。有人說他走路是‘圓和切線的運動’，是的，華羅庚先生就是為數(shù)學而生。我們清華大學應該為擁有這樣一位獨特的人物而倍感自豪！”在葉企孫的支持下，華羅庚當上了算學系的助理員，任務(wù)是整理圖書報刊、收發(fā)文件、代領(lǐng)工具、繪制圖表等。不久，葉企孫又破格提升他為教員，幾年之后又送他到英國留學，華羅庚從此走向了國際數(shù)學舞臺。

民國教授特別關(guān)心學生

民國時期也是國家危機四伏的時候，教授們的責任感、使命感極其強烈，他們將培育人才視作知識報國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沈從文先生曾在西南聯(lián)大任教，他在聯(lián)大開過三門課：各體文習作、創(chuàng)作實習和中國小說史。各體文習作是中文系二年級必修課，其余兩門是選修。沈從文教《創(chuàng)作實習》時經(jīng)常給學生布置作文，然后認認真真批改，在學生作業(yè)后面寫很長的讀后感，有時會比原作還長。這些讀后感有時評析本文得失，有時從這個習作說開去，談及有關(guān)創(chuàng)作的問題，寫了讀后感，還會介紹學生去看一些與他們所寫作品相近似的中外名家的作品。這些書都是沈先生親自找來，帶給學生的。他每次上課，走進教室時，總要夾著一大摞書。學生習作寫得較好的，沈先生就做主寄到相熟的報刊發(fā)表，郵費他自己承擔，經(jīng)他的手介紹出去的稿子不計其數(shù)，汪曾祺在1946年以前寫的作品幾乎全部是沈從文先生寄出去的。沈先生講《中國小說史》，有些資料不容易找到，他就自己用毛筆抄，筷子頭大的小行書抄在云南竹紙上。這種竹紙高一尺，長四尺，并不裁斷，抄得了卷成一卷，上課時分發(fā)給學生。

沈從文這種對學生的關(guān)懷，在其他老師身上同樣有所體現(xiàn)。1945年美國在日本投放了兩個原子彈。由于看到了原子彈在戰(zhàn)爭中的巨大威力，這一年年底，蔣介石先生找了吳大猷、曾昭倫、華羅庚到重慶去。這三位學者，吳大猷是物理學家，曾昭倫是化學家，華羅庚是數(shù)學家。蔣準備給他們一個大禮堂和十萬美元，要他們做一個原子彈。吳先生說原子彈是研究的，不能只在一個大禮堂煉一個彈，應該先派人出國考察一下科技。46年他們?nèi)唤淌趲Я宋逦谎芯繂T，這五位研究員是朱光亞（物理）、唐敖慶和王瑞詵（化學）、孫本旺（數(shù)學）和李政道。事實上研究員應該是大學畢業(yè)生?？墒抢钫滥莻€時候一年級在浙大，45年二年級轉(zhuǎn)到云南昆明西南聯(lián)大，不夠?qū)W歷，后來在吳大猷的極力推舉下，李政道得以赴美留學，并在50年代與楊振寧一起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第二篇：讓人懷念的高三

一種愛叫做高三

高三，習慣了在天朦朧的時候起床、習慣了帶著惺松的睡眼洗臉、刷牙、習慣了懶懶的…

習慣了邊走著邊咒罵著可惡的教育制度并計算著距離星期天的時間;…

習慣了在老師查過人時匆匆忙忙的去趟廁所，回來再趴在桌子上睡會回籠……習慣了課上滿腦子的睡意直想讓自己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睡去，把書堆的高高地，假裝低著頭看書，卻在頭放在書上的一剎那安然睡去。

那年我們都還高三。

喜歡在桌上寫滿自己的青春誓言

喜歡在墻上寫下自己的無奈、喜歡在下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悄然睡去、喜歡在吃飯的時間里去操場投兩把籃球、喜歡午睡時塞上耳機聽幾首喜歡的歌再睡去…

喜歡看看自己好久沒看的雜志、報紙、喜歡站在陽臺上望著樓下走過的男生，女生，并大肆的點評一番、喜歡一群朋友在一起起轟一番，發(fā)泄一下自己青春的無奈、喜歡在教室的后排小聲的討論著.喜歡在陰暗的樓道和自己喜歡的那個他來個刻意的不期而遇;

………………………………………………

那年我們都還很高三。還很二！

為了一道數(shù)學題我們可以熬上一個晚字習，為了請教一道題目我們可以忘記放學的鈴聲。

害怕著每一次的考試，卻又期待著每一次考試，害怕成績的宣布，卻又期待著成績的宣布，假裝不關(guān)心自己的成績，卻在沒人的時候把墻上的成績排名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默默的走開…

心想下次考試如果再不進步，我就不再努力了?？勺约翰还苓M步退步，努力的汗水卻從來沒有停止流過;

我們都還很高三~

習慣了早上五點多起床，習慣了早上不到七點上學，習慣了中午吃著欄桿外小販賣的難吃又不飽的盒飯，習慣了打了預備鈴才匆匆從廁所跑進教室，然后低聲問道：這節(jié)嘛課？習慣了上課瘋狂的干這與學習無關(guān)的事，還得時刻警惕后門窗戶出現(xiàn)的班主任的丑惡嘴臉，與此同時，大家?guī)缀醵紬l件反射般的熟練到將書箱的雜志小說推進去，筆直的做好，假模假式的拿著寫不出字的筆，認真看著黑板，腦子里在盤算著班主任走了沒有？沒然后片刻寂靜后，停到后排的喧鬧聲，是的警報解除。。。一轉(zhuǎn)眼我們離別了高三的苦日子，一切的習慣變得那么的不習慣。以為自己的青春在高三結(jié)束的那一刻得到釋放，以為自己迎來了人生的又一春?？晌覀儏s

又常常想起高三的日子，想回到高三的教室看看自己留下的汗?jié)n，想回到高中的教室看看寫滿作業(yè)的黑板，想回到高三的教室看看自己曾經(jīng)在墻上寫下的詩，想回去看看我們后墻的倒計時板報；想回到高三教室聽聽黑板下的青春誓言是否繞梁不舍離去，想見見一起從黑色六月走過的朋友們，想見見上課不忍心將你從睡夢中吵醒的同桌，想見見那充滿我們歡聲笑語的校園……

現(xiàn)在在大學里揮霍著自己的青春，回想起高三的日子，總是有種想流淚的沖動，逝去的高三歲月，永遠是我們心中關(guān)于青春的最美好回憶。

高中，想想不免有些苦澀，苦澀的不是經(jīng)歷那幾年的生活，而是不再擁有那樣的生活。曾經(jīng)的同學，曾經(jīng)的老師，曾經(jīng)的校園都已漸漸遠去，僅留下那份不太完美的記憶。

高三，一輩子的記憶，一輩子或許僅有一次的高三……真的很懷念！此刻才知道好無奈?？粗诎迩皰熘牡褂嫊r....那將是我們幸福的終止． 離開了,就再也不會有人輕輕的敲你后腦勺．也不會再為了一些小事而扯扯鬧鬧．再也不會有一袋零食分幾份的快樂、再也不會有人捂著肚子笑你是花臉貓 那年我們都是高三 有太多太多的不會、、、有萬分的不舍。只為我們是高

三、我們都是九零后的青年、把心中的不舍、愿用文字寄托。。。我們都是【朋友】

當年我們高二看高三考一模，現(xiàn)在自己真的一模來了

高中三年的友情非常珍貴

看著高考倒計時一天一天被劃掉，離高考只剩最后幾天了，激動伴著緊張

當我們沖完涼，走進教室上晚自習之前在教室聊天和下午下了課在教室聊天

以及每天必不可少的體育運動

中午下課，沖下去排飯！

第三篇：煤炭腐敗為何讓人震驚

“煤炭腐敗”為何讓人震驚？

2015-02-25 荊楚網(wǎng)

2月5日晚間，中紀委專項巡視組通報稱，神華集團煤炭滅火工程存在利益輸送“黑洞”。滅火工程管理混亂，一些私人老板受利益驅(qū)動并得到“權(quán)力”庇佑，打著滅火工程旗號大肆開采和銷售煤炭，甚至故意制造煤田火點，謊報滅火項目。有的滅火工程層層轉(zhuǎn)包，造成生態(tài)破壞，事故頻發(fā)。滅火工程成為少數(shù)人的“暴利工程”，形成“鏈條式”腐敗。(2月25日《環(huán)球時報》)如果不是中紀委查處、神華集團揭短，對于央企內(nèi)部的腐敗，常人真的難以觸及。正如“故意制造煤田火點，謊報滅火項目”這樣的奇葩案件，莫不如是一場體制內(nèi)“有權(quán)就可以任性的撒歡”。當神華集團高層誠懇接受、貫徹中央巡視組意見要求時，逐條整個落實整改的背后，讓我們對新一輪反腐帶來的成效更加自信。

隨著中央對部委、各省巡視的常態(tài)化機制形成，新一輪的反腐必將更加嚴肅。國企尤其是央企，長久籠罩在行政體制下，一層朦朦朧朧的面紗始終不能讓公眾看清。既有政企分家時留下的權(quán)力后遺癥，又有大型企業(yè)的資本和產(chǎn)業(yè)的優(yōu)勢，當有權(quán)和有錢結(jié)合后，必然會生發(fā)一些質(zhì)變，甚至發(fā)生一些任性的扭曲。

就在春節(jié)前，神華集團官方發(fā)布消息，神華集團公司原總經(jīng)理助理張文江，神華寧夏煤業(yè)集團公司原安全監(jiān)察局黨委書記、副局長牛進忠已被開除黨籍，解除勞動合同，且涉嫌犯罪的問題和線索已經(jīng)移交司法機關(guān)處理。值得注意的是，這兩位都是利用職權(quán)，收受滅火商的賄賂，給滅火承包商謀取利益，甚至為了心里平衡，竟然修建廟宇來祈佑神佛保護自己。這樣的干部已經(jīng)絲毫談不上什么共產(chǎn)主義信

仰，更談不上為群眾和職工謀幸福、共利益，在這些人眼中，權(quán)力膨脹到最大，已經(jīng)成為了個人釋放私欲的工具，甚至達到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為所欲為的狂妄自大。長此以往，國企豈能不被這些人蛀吃成空？民心所向只能更加怨憤。2015年伊始，中央對于反腐的一如既往，打擊腐敗的深度和廣度，懲處貪官和腐敗行為的力度都將呈現(xiàn)出一層層波浪，相信在這些反腐如潮的決心下，那些隱藏在深處的老虎和蒼蠅必將被漂洗出來，當違規(guī)擅權(quán)的人和行為得到糾正時，無論是釋放民生紅利，還是深水區(qū)改革，都將會取得煥然一新的成績。

第四篇：陳丹青：我們?yōu)槭裁磻涯蠲駠?/a>

在一次交談中，您提示說：民國范兒并不像現(xiàn)在的影視劇那樣，但可以到民國電影中去找，請進一步說說。

陳：我喜歡看樣子。所謂“民國范兒”，先是一種“樣子”吧，和如今滿眼所見不一樣。今人要“看”民國，只能是照片和影像了。去年的電視劇《潛伏》，有點像的，但民國的真滋味還在民國老電影：《馬路天使》、《小城之春》、《神女》，《一江春水向東流》??那時的導演和演員不知道什么“民國范兒”，他出來就是啊。（其實所謂的“范兒”就是一種自然而然地散發(fā)的氣質(zhì)吧，無論外面如何精心修飾都無法代替的）

你們新周刊今年發(fā)了一幅難得的照片，是胡適在美做大使，幾個紳士婌女圍著他，各人的裝扮，姿態(tài)，室內(nèi)的陳設(shè)，全是對的——單是這張照片，可寫一篇民國與共和國文化差異的大論文——可是拍攝那一刻，他們哪在乎民國不民國。現(xiàn)在各駐外使館，你見過嗎？

近年拍的所謂主旋律電影，那份肉麻，我寧可看五六十年代的《南征北戰(zhàn)》、《雞毛信》、《董存瑞》，一股活氣：那才是貨真價實的革命電影。“革命范兒”，也早沒啦。你聽聽現(xiàn)在唱的老歌紅歌革命歌，別說裝腔，靡靡之音也不如，那是革命的自我調(diào)戲、自我作賤啊。

正宗的革命范兒，是民國之前的國民黨，當時俗稱革命黨。革命黨鬧革命，沒功夫弄文藝，所以民國文藝倒是民間生發(fā)的，有感情，有豪氣，但是沒黨氣。聽過１９５３年前后電影《上甘嶺》里的大合唱《祖國萬歲》嗎？至今還是歌頌共和國的壓軸曲：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邊住，聽慣了船工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這種歌詞的寫法、愛國的愛法，其實是民國的。當時的詞曲作者與合唱演員，是民國人，歌聲里那種情感，也是民國式的，此后這等樸素真摯的歌詞硬就是寫不出來——到六七十年代，革命歌一股戾氣，現(xiàn)在的唱法，那是又土又俗的妖氣了。

我們想像中的民國范兒屬于一種誤讀？您曾經(jīng)說，民國范兒到文革才結(jié)束，中共高層都有民國范兒。

陳：別以為民國范兒屬于“反動派”，弄得裝扮蔣介石毛人鳳的演員們擠眉弄眼瞎琢磨，其實第一代第二代中共高層站那兒，就是一群民國人。毛澤東1893年生，民國元年十九歲，1949年五十六歲。你把五十年代中南海照片和國民政府的黑白照片對比看，何應欽啊、李宗仁啊??黨氣雖有不同，“范兒”大致一類。國共仇寇兩度合作，原是同學同事關(guān)系，平時隔壁鄰居，白天在同一個辦公室上班，追同一個女子，一家兩代就有兩黨：邵力子傅作義陳布雷的兒女，都是中共的人。蔣經(jīng)國在蘇聯(lián)還寫過公開信聲討他爹。毛周臨死惦記對岸的故人，那都是老上級老朋友啊。

兩黨作風徹底改變，是到文革了。部分原因是服裝的變化。蔣比毛早死一年，同期的照片，蔣宋夫婦穿中山裝和旗袍，大陸這邊，毛江二位忽然穿上解放軍綠軍裝，那是共產(chǎn)黨自己設(shè)計的，民國時期，共軍軍裝就是國軍軍裝嘛，只是樸素破舊一點，幾位大帥不戴美式大蓋帽而已。共軍是到搶占東北后才設(shè)計自己的軍裝樣式吧，這要考證，我不清楚。然而服裝和扮相是要命的事情。民國二十年代的熱血青年向往一套北閥軍裝，四十年代的時髦小子穿美式大衣，六十年代末，哪個紅衛(wèi)兵小子穿一套黃里泛白的解放軍舊軍裝，姑娘瞧見，就扛不住了。美國普普藝術(shù)和法國學生運動都把綠軍裝視為紅色中國的符號，八十年代崔健單挑綠軍裝上臺喊搖滾，不是沒道理，照符號學觀點，那才是正宗共和國小子，一無所有。

你會說，服裝不能代替氣質(zhì)，沒錯。國民黨元老不去說了，共產(chǎn)黨起事那撥人，都是有臉有譜的范兒：朱德是忠厚的軍閥氣，周恩來是輔佐的宰相氣，李大釗是典型的儒相，瞿秋白是刻骨的亡命書生氣，陳獨秀根本就是康梁那代大逆子，生得晚了，氣概一點不輸，猶有過之??二流的角色也是有聲有色：康生那張明末東廠臉，許世友簡直是明初的武夫相??擱在古代，這些臉譜可就進了三國水滸，說書唱戲作演義了。

如今的軍政舞臺，你排幾個像樣的臉譜給歷史看看。１９４９年第一屆政協(xié)會議老照片，我從毛周身后的人縫里仔細瞧，各省民主黨派那些老人的面相架勢，如虎如豹，都是真角色，滿以為從此可以協(xié)商下去呢。后來一批批蔫了，但譬如章士釗，還給用著，還常活動：早先他是陳獨秀的辯護律師，又暗送經(jīng)費給毛潤之，念老交情，文革初他還試圖協(xié)調(diào)毛劉關(guān)系，文革中期周恩來安排他密使香港和國民黨人員接茬??

文革后，民國“范兒”沉渣泛起了：很多民國老人都還活著呢。

依您總結(jié)，民國范兒是個什么范兒？

陳：１９７９年我在北京的什么演出場合遠遠看見當時的僑聯(lián)主席廖承志。遲到了，穿著肥大寬松的中山裝褲，一臉疲倦而寬厚的官相，被前呼后擁走過座位當中的通道，和人握手點頭，談笑風生，十足像個老爺。你想啊，雖然他在共和國做了三十年大官，但他爹是民國元老，他是第一代民國老革命的公子哥，大少爺，從小看慣兩黨大老，自是民國的氣度。前年讀到一篇他的下屬的回憶，果然說他一天到晚開玩笑，為此還做檢討，檢討時仍舊開玩笑，說是臨死前再說一句，逗大家笑笑，然后跳進棺材去。

這就是民國范兒。如今的高官會是這般做人說話嗎？

可是老牌共產(chǎn)黨員有的是這范兒。單是特務(wù)系統(tǒng)，李克農(nóng)喜歡養(yǎng)狗打獵，康生在延安穿美式皮夾克，還精于搜刮文玩（最近去世的漫畫家華君武也會打扮，叼個煙斗，皮大衣敞著，雪白的羊毛圍巾，他在延安時期的照片穿著破棉襖，可是一臉神色是上海灘前衛(wèi)藝術(shù)家公子哥）。周恩來不必說了，重慶南京時期，七十年代中美建交時期，美國人見那范兒，就有認同感。周的父祖輩是被選派迎候南巡圣上的地方豪紳，所以這位“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其實是晚清的世家子弟。如今外交官見外賓，全套西裝領(lǐng)帶，頭發(fā)專門弄過，還是又土又吶，放不開。前時退休外交官吳建民指說駐外官員說話言語貧乏，其實很難怪的：二十年來，再高層的官員學者也是小科員一路看眼色混上來，談吐氣象，自是不濟。（到了再后來，即是建國之后出生的那一撥人，再把上述人士的裝束完全照抄，卻會顯得不協(xié)調(diào)，少的就是自然而然的“范兒”）

但民國范兒并不單指權(quán)貴，而是各色人等坦然率真那股勁。民國前后出來舉事的家伙，敢作敢為，有豪情，有膽氣。成敗不論，忠奸另說，你譬如汪兆銘，詩詞了得，美少年，居然弄炸彈，搞暗殺（蔡元培也干過同樣的事），捉住判死，清朝官員念他才俊，給他免了——清朝的范兒也是性情畢露啊——再譬如胡蘭成，浙江鄉(xiāng)村窮孩子，學歷背景全沒有，出來指點江山，有學問有文采?，F(xiàn)在嵊縣胡村出來個窮小子，也就是打打工，寫寫手機短信吧??民初張國燾陳公博他們?nèi)V州，年紀輕輕，滿腦子革命見解，廖仲凱，就是廖承志他爹，干瘦老頭，直接帶著小伙子進國民政府面見孫中山，說是你們講講吧，什么主張，他們就沖著國父大大咧咧說。民國的有志青年見了大人物，心里臉上，沒遮攔。五四那天，張國燾為首的學生隊伍準備前往天安門，校長蔡元培出面勸說，給小張跑上來一把檔開，領(lǐng)著隊伍就出校門了。

抗戰(zhàn)之際，群情滔滔，也是蔡元培出面申說政府萬難，結(jié)果學生竟然擁上去拖著打。蔡先生是怎樣的資格與人格？經(jīng)此一事，身心倶傷。

清末民初，中國民間冒死犯禁的猛人太多了，成了要命的基因遺傳，４９年后，遺傳錯位了。林昭，５７年陽謀初起，沒她的事，實在因為看不過所謂右派同學被圍攻，忽然她就跳上桌面，大聲喝斷，和那些圍攻者激辯，還當場念古詩。你想想，一個蘇州的女子，二十幾歲，渾身是民國的剛烈，她的上代就有民國的烈士，而她后來果真拿命抵了自己這股氣。她在獄中也有柔弱愁慘之時，留有詩文，言辭凄然，情同秋瑾姑娘——共和國時期多少不安分的少年，包括部分紅衛(wèi)兵，都以為是在繼承先烈遺志，都有一腦們子被灌輸?shù)母锩洃洠l也不會想到那是民國記憶，他們仿效崇敬的中共烈士，是民國范兒啊。（文革之輩，學到的就是一腔熱血的外殼而已，那些優(yōu)雅的風骨卻蕩然無存）

那年《色戒》播映，我遇見余光中夫婦，余夫人說，我們民國的女子是有烈性的?！渡洹纺俏涣遗拥纳洗?，也是烈士，和林昭一樣，一門之中，兩代人喋血成仁。

現(xiàn)在的七零后八零后總算擺脫這致命的記憶了。掐斷歷史是要動刀的。張志新喉管給切了，但你知道林昭的待遇嗎：她在單人囚禁時整天叫罵，獄卒專門制作一個頭套，封住她的嘴臉，吃飯時解開，飯后再給嚴嚴實實套上，睡覺時也戴著。指揮家陸洪恩當庭叫罵，直接把他的嘴撕了，去刑場路中再給擊落下腭，發(fā)不出聲。切喉管是醫(yī)學進步，并不止張志新，１９７９年我看過官方報道，總共四十多人犯被切割，其中包括文革后執(zhí)行死刑的人。

民國若是個時間定義，從1912年開始到1949年就結(jié)束了。若是個空間定義，它氣息未絕。您是如何定義民國的？

陳：民國那股氣，不是民國才有。清滅了，但是清朝上朔整個古代的那種士子氣，那股飽滿的民風，其實都在，都順到民國來了。民國是新朝，是古老國家的龐大轉(zhuǎn)型，民氣格外強旺，不然哪來那么多前仆后繼的亂黨和烈士。關(guān)于清末民初的敘述，解放后弄得只剩魯迅一個文本：在他的小說里，那個時代暮氣沉沉，老朽不堪，可是你想想清末革命黨那份囂張、那份咄咄逼人，康、梁，還有徐錫麟、譚嗣同，舍我其誰，敢作敢當，是個腐朽時代的征象么？魯迅自己，說話之猛，詛咒之毒，又豈是孱弱的國民所能為。他曾形容神州大地是“無聲的中國”，其實在他的時代，中國吵鬧得很哩。１９１５年胡適回國后，上下古今發(fā)議論，才二十六七歲，成名后每周擇一日，家門敞開，各色人等進去和他擺龍門陣。今之網(wǎng)友或許譏為作秀，可今人哪來那股陽氣?，F(xiàn)在二十六七歲的博士生留學生，也就整天纏繞論文格式，排列關(guān)鍵詞。

民國作為國體，是短命的，粗糙的，未完成的，是被革命與戰(zhàn)禍持續(xù)中斷的襤縷過程，然而唯其短暫，這才可觀。一個現(xiàn)代國家現(xiàn)代文明的大致框架，就是那不到三十年間奠定的，豈可小看。單說民國的大學教育，今時休想望其項背，當年浙江的中小學教師是李叔同豐子愷葉圣陶，紹興鎮(zhèn)的中學校長，會是周樹人。近時讀出版業(yè)巨子張元濟往事，他好像是前清的舉人吧，49年新政權(quán)催其北上共與國事，老先生既疑且懼，幾度上書推卻，用的是漢賦的辭令??民國是豐富的，是古典文化大規(guī)模轉(zhuǎn)換的國家景觀，回首前瞻，與傳統(tǒng)、與世界，兩不隔絕。只可惜民國的整體風范，民國的集體人格，才告確立，才有模樣，就中止了，改道了，無可挽回。（民國的書信乃至日常對話，都有一種通俗卻不是韻致的味道，我輩是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民國的前因，是在清代——清晚期，所謂白話文，所謂現(xiàn)代傳媒、現(xiàn)代教育、現(xiàn)代習俗、現(xiàn)代價值觀，包括初期工業(yè)、交通、郵政、商業(yè)等等，都出現(xiàn)了——民國的后果，則延伸到１９４９年之后。氣數(shù)斷絕，那要到文革了。毛澤東說：文革是共產(chǎn)黨對國民黨，無產(chǎn)階級對資產(chǎn)階級的繼續(xù)斗爭。我小孩子聽著，嚇得出汗，我們不是戴著紅領(lǐng)巾天天升旗舉手要接班嗎，怎么還沒斗完，現(xiàn)在想想，他很清楚，４９年前認識他、了解他，與他平視平坐的許許多多老輩，都還活著哪。

我是到了九十年代回國一看，才回過神來：我小時候，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甚至部分八十年代，滿大街是民國人（十三屆三中全會主席臺上，以鄧小平為首的第二代領(lǐng)導人，包括彭真李先念楊尚昆等八老，哪個不是民國人？）很簡單，我輩的家長，民國青年，我輩的中小學老師，還是民國青年。為什么大家懷念八十年代恢復高考后的大學教育？原因固然很多，關(guān)鍵一條，那時各大學主要教授都是民國的文人。我上美院時，左翼老前輩如魯迅的學生江豐，為聶耳填詞的許幸之，都還在食堂打飯吃，北京城里，梁漱冥錢鐘書沈從文楊憲益，都好好活著呢?，F(xiàn)在毛主席應該放心了：他的同代人都死了。

要說空間定義，除了殖民時期建筑和古代建筑，全國目前可看經(jīng)看的樓宇殿堂，譬如清華、燕京(即今之北大)、北師大，南京的中央大學(即今之復名的東南大學)，武漢大學，中山大學，當然，還有中山陵，全是民國人設(shè)計的(部分是洋人設(shè)計)。這些年有錢了，中國的大學建筑張牙舞爪，不倫不類，哪像是斯文之地。（在上海四年，復旦或是交大的本部，并不森嚴，但是一走進去，在古樸的木桌木椅之間，在細碎的樹葉剪影之間，自有一種大學的氣度，而我生活四年的交大閔行新校區(qū)，則猶如一個樓盤）

再者，話語算不算空間？所謂白話文，現(xiàn)在公認最好的白話寫作是在民國，而民國上乘的白話文是清末舊白話，淵源上溯宋明。４９年后，尤其是７９年迄今的白話文，白是白了，然而無文，眼下你舉得出一位文體家么？這是大題目，還得另說。

聽說您收藏有老照片，有名人如蔡元培的，也有普通的如上海棚屋女人的。能否給我們講講，看圖說話一下。

陳：我有一件原版照片，是蔡元培和眷屬站在那里，穿著呢大衣，邊上站著魯迅要好的浙江老同鄉(xiāng)許壽裳，一副忠厚相，介于舊時鄉(xiāng)村讀書人和到外面做事后的現(xiàn)代草莽氣。我小時候家里的浙江親戚就是那模樣，他倆是因為德國日本留過學，自有一種沉穩(wěn)豁達，不可言傳。

另一幅照片是美國記者１９４９年拍的上海蘇州河邊棚戶人家的中年婦女——上海沒有比住河邊棚戶更底層的人了，小學里有錢孩子罵人，就說他家是棚戶區(qū)——可你瞧那女子，干干凈凈，頭發(fā)用水油蓖過，梳得一絲不茍，很好看的發(fā)髻，雙手正在衣襟扣那斜到腋窩的盤扣，給太陽照得瞇眼，面容飽滿好看，甚至有點富泰，一點不賤、不自卑?，F(xiàn)在瞧見農(nóng)民工和城管隊動輒毆打的盲流，我就想起小時候鄰居窮人家規(guī)矩，平時出來頭發(fā)梳梳好，衣服整齊，干凈見人。真的，那位棚戶女子立即叫她扮演宋慶齡，雖不合格，也比《建國大業(yè)》里的**更對。不是演員不好，是沒見過民國婦人的起坐言談，即便裝扮都到位，還是沒感覺。我記得直到文革前，隨便哪個販夫走卒都是有模有樣，小職員之類，頭發(fā)中間分條頭路，像周立波那樣梳得精光。文革開始人斗人，全瘋了，那才叫斯文掃地，不顧顏面——從此中國人的模樣，江河日下，不可收拾了。（本人很是欣賞舊時印在煙盒上或者火柴盒上的那些民國女子，豐腴的奔放中帶著深邃的眼神，才不過幾十年光景，宣傳畫上全變了毀天滅地的工農(nóng)兵）

民國時代的商人、教授、文員、流氓、工農(nóng)、女性，甚至兒童??各有范兒，山東出版的《老照片》提供了豐富的影像資料，大致是民初到三十年代，民國風最鮮明，四十到六十年代進入模糊期，形神扮相多有重合，文革到八十年代，民國氣完全消失，代之以共和國類型。我聽美國學者說，文化人類學家曾用人物影像作世界范圍各區(qū)域調(diào)查，以百年為跨度，研究現(xiàn)代化過程中人的面相、精神和氣質(zhì)，據(jù)說中國人的臉百年變異最巨大，最深刻，前后難以辨認銜接?？上覠o法找到這珍貴的資料。（有機會一定要借這本《老照片》看看，視覺是最直觀的感受）

再說風光，去年我得到一堆珍貴的舊版相冊，一是英國人法國人二十年代前后拍攝的北國與江南，看得我心痛。那時的中國雖已內(nèi)戰(zhàn)頻仍，然而只看景觀，真是富饒寧靜的古國，和今之歐洲沒有兩樣，即便貧瘠落后之地，屋舍儼然，仟陌縱橫，窮歸窮，然而干凈、自為，沒有敗壞，處處編織在中國自己的美學圖畫中。

另一組影像是日本戰(zhàn)時出版的系列戰(zhàn)爭攝影，記錄日軍攻占各省市的軍事景觀，我在每幅照片的背景中看見了當年中國各大省區(qū)和都市，各地風格迥異，錦繡河山，非常非常好看啊，和今日景觀全然不同。然而這組照片尤其令人沉痛而氣短，不說也罷。

如何看待民國留下的遺產(chǎn)？我想這既是生活方式的，也是文化的。

陳：共產(chǎn)黨就是一份龐大的民國遺產(chǎn)。你能想象我黨會在晚清，或者１９４９年后這才光榮誕生，發(fā)展壯大嗎？

人們總感嘆，看那些民國老照片，覺得民國人活得比現(xiàn)在人挺拔、時髦、有教養(yǎng)、有威儀——哪些東西是我們喪失掉的？

陳：民國人什么罪都受過，戰(zhàn)爭、逃難、饑荒、淪陷、破產(chǎn)、虧空?上海老輩說起，頂屈辱是過外白渡橋要給鎮(zhèn)守的日本兵鞠躬，搜身，吃耳刮子。我父母在抗戰(zhàn)逃難中親眼見過被轟炸后狼籍道旁的尸體??可是民國百姓從來不知道什么城鄉(xiāng)戶口、待遇級別、糧票油票、五類分子??更沒有經(jīng)歷過上級下級之間，同學同事之間，街坊鄰居之間，甚至家人與愛人之間的檢舉揭發(fā)，彼此防范，劃清界限，斷絕關(guān)系之類，即便老于世故的民國人，也不知道做人還有檢討、認罪、批斗、下放等等等等花樣。我父親回憶，說是１９５０年潘漢年給全市職員做報告，長達七個鐘頭，叫做“放下包袱”，意思是你解放前干過什么，全部交代，重新做人——同期，周恩來在北京大學也做同樣的報告，也是一講七個鐘頭，要所有民國書生從實招來——這一套，民國人哪里領(lǐng)教過？那時人老實啊，于是全班加入三青團之類，據(jù)實寫出，簽了名，交上去，以為可以效命新中國了，哪曉得從此不得好活，不得好死，牽連親友，禍延子孫??

那報告做了沒幾年，潘漢年同志自己也給銬起來，關(guān)進大牢了。

簡單說，民國人沒有大規(guī)模被侮辱與彼此侮辱、被監(jiān)管與彼此監(jiān)管的集體經(jīng)驗。你看抗戰(zhàn)時期那些流亡西南的師生教授們，一路千辛萬苦，稍稍安定了，長衫西裝箱子里取出來，穿穿好，拍出照片，斯斯文文，有尊嚴，有氣象，一點看不出怨恨愁慘。你從史料看，他們之間有派系，有恩怨，有各種難堪，但沒有長期被侮辱被貶損，因此戒懼而扭曲的集體心理。

《老照片》里許多坦然自若的男子女子，不過是當年鄉(xiāng)鎮(zhèn)打工仔，同樣的角色擱在今天，面目卑賤萎縮。民國雖說還沒消滅階級，士農(nóng)工商的關(guān)系絕對不像教科書說的那樣。有次我去天津參加什么企業(yè)發(fā)放助學金給中學生的典禮，臺上領(lǐng)導輪番發(fā)言，肉麻夸張，好像都是活菩薩。只有位老教授說話平實，說他抗戰(zhàn)時家里窮，全靠民間資助才讀完中學，你想，淪陷時期還有資本家設(shè)立慈善機構(gòu)，不事聲張，很樸實：小孩子拿份成績單，說說家里怎樣窮，不必填表申請，不必感謝黨，每學期自去領(lǐng)錢就是。

民國是離我們最近的一段“大歷史”，大師輩出、精英涌現(xiàn)，如何看待民國的杰出人物？我簡短列一個單子，想聽聽你對他們的言說，如章太炎、蔡元培、陳寅恪、梁漱溟、梅蘭芳、徐志摩、聞一多、魯迅、張愛玲、賽金花、梁啟超、張伯駒等。

陳：我家弄堂里有位白面書生，蘭布中山裝，相貌清正，玉樹臨風，開口說話清清楚楚，終日和一幫野獸般的小混蛋周旋著，是靜安區(qū)一所民辦小學的老師，我上學時天天看見他。數(shù)年前他讀到我的哪本書——真是不好意思——寫了幾句評語，別人轉(zhuǎn)告我，才知他是章太炎先生的孫子，因為出身不好，六十年代給塞在弄堂的民辦小學里，可他一年到頭像個君子，好有教養(yǎng)。八九十年代他被起用了，是上海政協(xié)的咨議員吧。前幾年我去拜訪他，得到他寫的書。

我至今記得他斯斯文文站在弄堂口，又正派又禮貌，對一位調(diào)皮透頂沖出隊伍的小男孩說：“聽見嗎？！回來！你給我回來好不好？”那小子理都不理他。

民國人對人對己，有禮貌，有規(guī)矩。文革批斗老年人，再怎樣挨打挨唾沫，跪下去，拎起來，論到說話了，清清楚楚，凜然有自尊——他們不知道怎樣說假話，說軟話，他們還沒學會共和國的語言。包括被批斗的延安時期老黨員，摁下去了，一頓暴打，好不容易給扯著頭發(fā)抬起身，也不過是說：唉呀！小同志，你們不懂歷史?。?/p>

于是劈頭蓋腦接著打。

章太炎、梁啟超、魯迅、蔡元培、陳寅恪、梁淑冥??我并沒有合適的資格和語言評說他們。這類動物絕種了。我們的時代固然還有許多聰明有才之人，但所謂“人物”不是指聰明和才學。單說才學，也無奈。譬如張愛玲，不提小說，她的古文和英文，會把《海上花》全部理過，還用英文寫影評、寫小說《雷峰塔》和《易經(jīng)》。這不過是她的小動作，及今也沒哪位中國作家弄得來：她上過北大復旦中文系嗎？她交過哪篇論文？

現(xiàn)在昏天黑地鬧什么英文考試，想得到嗎，方志敏這樣的大烈士，你以為就會謀反嗎？他在江西小地方上的是教會學校，十九歲前后就用英文寫小說，發(fā)表在地方刊物上：當年的地方刊物，居然有中國人書寫的英文小說！中共元老張聞天，還翻譯過尼采。又譬如老左派周楊，整人無數(shù)，可他參與翻譯的《安娜？卡列尼娜》，圓潤謹嚴，今天的譯本哪里比得，他也沒上過什么外語學院，更不是教授博導，年紀輕輕就在上海灘支使黨羽，逼攻魯迅了。現(xiàn)在你拎個學生會小黨棍出來讓他動手翻譯翻譯？！

梅蘭芳也實在沒辦法：如今哪個中國大牌演員出訪美國，出訪俄羅斯，也弄不出他那時的動靜。從影像資料看，他與洋人交接不過是微微笑著，微微欠身，斯文得不得了。他的優(yōu)越是因民國初起，古中國文藝第一次亮出國門，世界瞧著新奇，而他也果然金貴，藝術(shù)與生活，宛然一體。見過他北京四合院老照片嗎，如今哪位身價千萬的角兒有那樣的家。

賽金花，不知如何置評。這類女子在我們的時代根本沒有。自然，改革開放后嫁給洋人的女子多得很，挑頭幾位都有一本經(jīng)：星星畫展女畫家李爽１９７８年前后和法國人相好，愣給關(guān)監(jiān)獄兩年，驚動法國總統(tǒng)，和鄧小平講了，兼有一幫法國書生舉牌抗議，這邊才放人運到巴黎去—－無論事因，古中國與異族間的交際與通婚，源遠流長，李爽這種事告訴賽金花德瓦西，人家根本不知怎么反應啊。

我們談民國，只能談著名人物，太多平民故事被淹沒了，無從談起。去年讀龍應臺先生《大江大海１９４９》，許多動人的小故事。內(nèi)戰(zhàn)起來，中原數(shù)千名中學生由老師帶著，浩浩蕩蕩往南逃，每宿一地，就在檐下廊外就地上課。實在太苦太險，中途不少孩子失蹤了，離開了，其中有位湖北女孩臨別送一冊《古文觀止》給她相熟的男同學。此后這一冊書居然成了逃難學生唯一的中文教科書，一路用到緬甸的法軍集中營，用到臺灣?？审@可敬啊：那位男同學五十年后回到湖北，找到書主，完璧歸趙，倆老頭老太捧著破書，拍了一張照。

他們算民國精英嗎。一本《古文觀止》，也不是為了研究國學。（現(xiàn)在這個年代，即使想看書，也沒有那樣純粹的心情，即使有那樣純粹的心情，也很少有人會找那種純粹的書了）

幾座有民國氣息的城市：北京、上海、天津、南京、臺北。您作何評價？

陳：都拆了，評價什么？上海是因為要留著產(chǎn)業(yè)，上交利潤，兼以上海殖民化形制相對透徹完整，所以沒大動——１９９２年以后不客氣了，開始動手，面目全非——１９４９年后給糟蹋給冷落的好城市，就是說，民國年間已經(jīng)相當規(guī)模實現(xiàn)西化現(xiàn)代化的中國城市，是天津、武漢、南京。現(xiàn)在老區(qū)老街老建筑，留是留著一些，局部可看，談不上民國氣息了。你讀楊憲益那代人的回憶，大約可以想見吧。我有幸認識楊憲益的妹妹，看過老太太家過去的照片，多好的一座城。

臺北也沒有民國氣了，倒不因為這邊，實在那是一座日據(jù)時代的早期現(xiàn)代城市，和英美法德人下過心血的上海天津，原不能比，國民政府過去后老想著反攻大陸，沒怎么建設(shè)。真的弄起來，是九十年代后了，但你進入臺北的人家，可看耐看的空間，可就多了。臺北和民國人記憶中的民國，難比較。白先勇小說中的那些太太們初到臺北，想煞南京與上海。（這么說，也只能到那些存世的民國人的家里去感受民國的氣息了）

說到民國的可愛之處，您會怎么說？

陳：以我們的教育，民國的一切都是“舊社會”，這是大誤解。相對人人梳辮子的大清，民國才是不折不扣的新中國。胡蘭成的說法比較可喜而平實，他說：民國好比是“新做人家”，凡事初定，氣象清新。你看所有民國老照片，雖是黑白的，陳舊的，滄桑歲月，可是細看進去，一本正經(jīng)的天真淳樸?？箲?zhàn)時期知識婦女們笑嘻嘻扛著大刀，天真得可笑可憐，不過是拍張照。你看阮玲玉周旋那份嗲，那份柔弱，也屬憨態(tài)可掬，哭著哭著，又笑起來。民國男女的婚戀聚散，也是一絕，動不動登報發(fā)啟示。跑去延安的不少青年，動因是為逃婚，你看延安時期黑白記錄片，一幫女青年排隊拉手團團轉(zhuǎn)，跳舞唱歌，也是質(zhì)樸未鑿，一派天真，又像發(fā)嗲又發(fā)狠，那是天津南京女子大學帶過去的西洋集體舞??要不是后來知道延安整風整死人，要不是許多延安男女后來成了右派，發(fā)放東北西北，死得不明不白，那延安十三年真是天下最純真的生活、最浪漫的地方，西方左派看了吃不消，感動死了。這種純真浪漫，只在民國，迄今往后，中國再也不會有，也不可能有了。

對于民國時期的文藝，您的整體判斷是什么？

陳：民國雖有檢查機關(guān)，但沒有中宣部、文化部、廣電部、文聯(lián)、畫院、美協(xié)、舞協(xié)、音協(xié)、劇協(xié)??他們管制媒體的方式，譬如雇些打手砸你的書店出版社，真是小兒科，也屬天真幼稚型。他來砸，說明你和他是分開的，現(xiàn)在用的著砸嗎？張道藩，徐悲鴻的留法同學，抗戰(zhàn)時期出任國民黨主管文藝工作的大官，略微相當于中宣部長吧，他晚歲追求徐悲鴻前妻蔣碧薇，寫情詩，其中有句：“我身上一塊塊肉割下來，每一塊寫著我愛你！”肉麻嗎？是的，所以這等官員怎能是共產(chǎn)黨的對手。

前面說了，民國文藝多是民間生發(fā)的——我母親唱過幾句《總理遺囑》給我聽，那種志氣的表達，好謙虛，像是哪位鄉(xiāng)村教師業(yè)余寫出來——其中左翼的，或者說，偏左的文藝（即相當于今日“體制外”文藝），是最精彩的部分。它與1949以后的文藝有關(guān)系，但又沒關(guān)系，這是大話題，也得另說。

是否可以說，我們現(xiàn)在的認知系統(tǒng)，除了科技和物質(zhì)在進步之外，其它方面一直在“退步”？這就涉指到一個重要的命題：我們?yōu)槭裁磻涯蠲駠?/p>

陳：我不愿說是退步。今天大陸做成的種種事，至少，論硬件，是民國一代想做的事情。國民政府不剿共、不抗戰(zhàn)，也得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百年中國的一切折騰，都是為強國。我們?yōu)槭裁磻涯蠲駠m然我不知道究竟多少人果然懷念民國——大概因為中國總算比較地強了，闊氣了，忽然發(fā)現(xiàn)人的狀況不妙了，時代的滋味不妙了，回頭看看，居然亂世民國還有那么多妙事，那么多奇人，所以懷念吧？我不知道。顧念前朝，是歷代中國的士夫情結(jié)，如今的懷念民國，性質(zhì)又似不同。你們?yōu)槭裁匆鲞@一期“民國范兒”專題呢？

政治問題歸政治問題，我愿有保留地肯定今天的中國。若說民國的一切都比今天好，那是荒謬的。那時的中國還是前現(xiàn)代國家，像樣的公路沒幾條。民國政治的幼稚和敗筆，不知有多少：國民政府曾經(jīng)明令廢除中醫(yī)；吳佩孚時代，議會居然集體討論拆毀故宮，將紫禁城辟為政府機關(guān)，所幸吳大帥電令制止，違者“格殺勿論”；49年后，拆毀故宮的設(shè)想并未擱置，拖到六十年代不實行，只因國家太窮，又鬧文革，顧不上，不然天安門以北全是辦公樓了。所以我們時代的種種人禍，論前因，部分緣自民國時期泛濫無忌的文化激進主義。

民國離亂的一代，渴望富強。問題是途徑與代價?，F(xiàn)在是談?wù)摯鷥r的時候嗎？我們還在付代價，還不知要付多大的代價、付什么代價呢。

現(xiàn)在頗多民國研究，如南京大學有《民國研究》雜志，北師大修訂了《民國史料叢刊》等，民間對民國研究的熱情更高。對于民國研究熱，您的意見是什么。

陳：我感激民國研究學者。去年讀楊奎松先生寫的書，平實有據(jù)，非常好，我讀到歷史的理性。那是政治研究，不算文化研究，看你怎么讀。在一切民國史料的縫隙里，我隨處窺見那個時代的氣息和質(zhì)感。

不慕今人慕古人。如果說真有“民國范兒”這樣一種生活禮儀或生活方式，“范兒”針對“失范”而言，我們現(xiàn)在的“失范”又是什么？

陳：別說“民國范兒”，連五六十年代、七八十年代的種種“范兒”，也都遺失干凈了。不是嗎？如今但凡可觀而存有價值的類型，幾乎都“失范”了：我們真失得起啊。你想想，七八十年后的中國人會不會無限向往地說：啊！“改革開放范兒”太迷人了！真有意思啊——你舉得出哪一群當今人物，日后亮得出去，留得長久，居然成為后人懷想追慕的“范兒”嗎？

從民國里來，到民國里去。那些出生于民國的人，也都是民國的遺老遺少了，但卻回不到民國里去。您怎么看待他們。

陳：木心先生曾經(jīng)笑說這一層，警句：“遺老不夠老，遺少不夠遺！”如今哪有民國的遺老遺少啊：你去瞧瞧國共兩黨的兒孫輩。

不過我倒不以為“回到民國”是一種價值。三十年來，中國被有限釋放的活力即便從未以民國為指歸，但是民間各種自發(fā)的個人行為個人價值，正在各層面破繭而出，呈現(xiàn)奇怪而驚人的姿態(tài)，成為社會潛流，有如方興未艾的網(wǎng)絡(luò)。無數(shù)青苗：八零后、九零后，雖說還在念政治考試的經(jīng)，但他（她）們和民國年間的孩子們理應等同，朝向未知的可能性。為什么我不愿苛責年輕人？清末民初的孩子也曾被世人譏為“一代不如一代”，然而一代送走一代，今天，中國到底不是清末民初烽火離亂的中國，也不是文革時期的中國了。

我有時瞧見簇新的青年一臉無辜站那里，即便空白如紙，總算不見黨氣戾氣了。你知道嗎，最近看江蘇臺為男女生牽線搭橋的電視專欄《非誠勿擾》，我非常感動。不為男女情，而是看見了坦然率真的新青年，農(nóng)民工組合尤其可愛。每位男女公開說出自己的好惡，言語得體，態(tài)度自然，雖有位黨校女官安插著（燙頭發(fā)、抹口紅，頗有幾分性感），但是節(jié)目的氣象實在是真實的，人性的，如胡蘭成所說，有一股對人世的相信——民國的可愛，不就是這真切與相信嗎？。（這個倒是不覺得，所謂的純真都是早有預謀的，并非發(fā)自內(nèi)心）

最近的歷史又是最遠的歷史，因為歷史越近越難看得真切、辨得清楚。說了這么多民國的話題，可我卻疑心它是否真的那么美好。

陳：有一位早期去延安，后來走掉的中共史家，名叫司馬璐。他的自傳詳細描述出離延安后的四十年代中晚期，期間他去了重慶、南京、上海，又辦報紙，又組黨。他說，他不知道在中國還有比那個階段更自由的感覺。當然，這家伙是個叛徒，是反動派，雖然文革后的北京黨史專家據(jù)說經(jīng)常越過海外向他請教當年的人物與故實。

自由是什么？自由是指叫嚷自由、追尋自由的人。民國時期的共產(chǎn)黨人莫不公然宣稱民主和自由。如今我們大概真的自由了，不叫，不想叫，也不許叫——九十年代末李慎之先生冒險破這自由的題，人勸他慎重一點，他大聲說：“由我來先說吧，我是黨員！”李先生是勇敢的，問題是，他本來是自由的：四十年代他有投奔異黨的自由，也為了自由而加入共產(chǎn)黨；過了整整五十年，因為“我是黨員”，他才能重提當初共產(chǎn)黨掛在嘴上的自由：他晚年終于明白，不分資產(chǎn)階級無產(chǎn)階級，自由就是自由。這一層，他不如五十年前的司馬璐，尤不如有言在先的儲安平。儲安平1948年就說：在國民黨那里，自由是多與少的問題，今后可就是有和無的問題了。

半個多世紀過去。民國的種種善，民國的禮義廉恥信，早被大規(guī)模玷污，大規(guī)模失傳了，民國的種種惡——貪污腐化、裙帶關(guān)系、橫征暴斂、弱肉強食、喪盡天良——倒是進步神速，以至發(fā)揚光大：不是嗎，論惡，論惡的豐富性、離奇感、創(chuàng)造性，我們絕對有資格看不起民國人。

是的。中國是以這艱難的進步警告中國：中國的進步何其艱難，何以艱難——民國是否真的那么美好？好問題。我非常希望你是對的，也希望我以上的意思全屬錯謬：為了免于沮喪，人樂意肯定自己存活的年代；為了免于虛妄，人會質(zhì)疑傳說中的前朝。遺忘民國吧，它早已被唾棄了。不過，你所說的“美好”，或不美好，是指什么呢？。（那樣的美好，如果能保留一點點下來，又有什么不好呢）

原題：《新周刊》訪談：赳赳民國(試發(fā)表)

２０１０年７月２８日寫在北京

第五篇：讀《民國大學》有感

懷念民國教育

——讀《民國大學》有感

曾秀琴

民國，是一段不長的歷史，卻對現(xiàn)代中國產(chǎn)生了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從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到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這短短的三十八年時間，史稱“民國”.這是中華民族苦難深重的歷史歲月。軍閥混亂、日軍侵略、國共戰(zhàn)爭，戰(zhàn)爭的陰云一直籠罩著神州大地，人民生靈涂炭，國家四分五裂，經(jīng)濟一蹶不振。就是在這么悲涼的環(huán)境中，民國培養(yǎng)了無數(shù)的大師，為新中國貢獻了一大批經(jīng)天緯地的棟梁之材。

近段時間在讀《民國大學》一書，書中的文章都是民國的教育大家、文學大家、經(jīng)略大家、各行業(yè)的翹楚寫的，可以說是原汁原味的民國風味。這些大師們講述的都是親身經(jīng)歷，他們有的以校長身份寫辦學思想、寫學術(shù)自由、教授治校；有的以教師身份寫校長辦學、教師治學、學生追求學問；有的以學生身份回憶當年校長、教授風范，回憶校園生活，還原民國開放、自由、勇于追求真理和學術(shù)自由的大學風氣。用書中的觀點概括，即，“校長是可以作主的”,“教授是可以治校的”,“學生是可以不聽話的”;校長像校長——有自主辦學權(quán)，有思想，有公心“,”老師像老師——有學術(shù)自由、治學自由，有本領(lǐng)，有骨氣“;”學生像學生——以追求學問為天職“;”學校像學?！膭顜熒鷮W術(shù)自由，勇于追求真理，也歡迎旁聽生來聽課學習，真正是沒有圍墻的開放的大學“,”圖書館像圖書館——藏書全體開放，歡迎所有人都來讀書“.這樣的民國教育之風范，才是教育應該追尋的前途。

我們今天的校長，也應該像蔡元培一樣，用智慧、用公心、用思想、用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去辦學，敢于”舉賢不避親，舉賢亦不避仇“,只要你有真本事，只要你能真正做個好老師，就敢聘用你。

我們今天的老師，也應該像李大釗一樣，用骨氣、用良知、用人格、用本領(lǐng)去治學，去教學，追求學術(shù)自由，并且教會學生勇于追求真理。

我們今天的學生，也應該像當年北大學子一樣，以追求學問為天職，并敢于承擔社會責任，繼承”五四運動“之愛國精神。

我們今天的學校，也應該像民國的北大一樣，打開門辦學，只要你想聽課，都無任歡迎你進入課堂聽講；不管你是北大的”正取生“還是”偷聽生“,只要你肯交作業(yè)，教授一定會認真批改并輔導。

……

錢學森之問”為什么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yǎng)不出杰出人才？"曾經(jīng)深深地刺痛了中國教育工作者的良心，也刺痛了社會發(fā)展的敏感神經(jīng)。

是啊，我們今天的教育，國家已經(jīng)投入了夠多的錢，設(shè)施設(shè)備現(xiàn)代化了，嶄新的教學大樓也如雨后春筍般紛紛拔地而起，教授老師們的學歷也一年比一年高，義務(wù)教育早已實現(xiàn)了免費，再加上整個國家是國泰民安，經(jīng)濟騰飛，這么好的環(huán)境，為什么教育質(zhì)量竟然還比不上戰(zhàn)火紛飛的民國，這難道不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深思嗎？

難道僅僅是教育的責任？

社會有沒有責任？

家長有沒有責任？

國家的教育方針政策有沒有責任？

教育是個系統(tǒng)的專業(yè)工程，同時亦是關(guān)系到國家前途命運和千家萬戶幸福的大事，教育出了問題，不僅教育自己要反思，全社會都應該反思。我們每個人為教育的健康發(fā)展到底做了哪些有益的事情？或者是做了哪些損害的事情？比如說，社會是否真正做到了尊師重教？教育的價值是否真正被體現(xiàn)？

我想，關(guān)于教育，想說的話還有很多。

但我今天，只想遙想民國當年，懷念民國教育；也好好想想，今后，我們應該怎么做老師、做家長、做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