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憶大姑抒情散文

清晨，天上飄落一陣細雨，把馬路上弄得濕漉漉、油亮亮的，風(fēng)，裹夾著絲絲寒意在樓群中竄突，老去的枯葉經(jīng)不起這搖蕩，紛紛告別母體，隨風(fēng)飄落。這一刻，在這老秋的早晨，走在樹叢中的我，面對著枯枝敗葉這滿眼凄涼，傷感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得想起了在這個季節(jié)早逝的大姑，想起了我們相處那短暫時光里的點點滴滴。

大姑是我家第一個知識分子，是我家的驕傲。

大姑小時候應(yīng)該說是很幸運，早早進到城里開始了讀書生涯。要知道，依照那時農(nóng)村的條件和人們的思想觀念，女孩子能夠讀書，并且還是在城里讀書那真算得上是鳳毛麟角，我真不知道我那沒文化的爺爺奶奶何以如此開通。大姑的書一直讀到了長春郵電學(xué)校，應(yīng)該屬于中等專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那時候人才奇缺，所以很順利分到了多倫縣的大倉鄉(xiāng)郵電所，并輾轉(zhuǎn)于黑山嘴、大河口鄉(xiāng)，后來因為夫妻兩地分居，并且還有了孩子，才幾經(jīng)周折，調(diào)入錫盟郵電局。從這件事上還可以看出，那時的人事部門還是很近人情的，要是擱在今天，以夫妻兩地分居為理由調(diào)到一起是斷無可能的。

我是高中轉(zhuǎn)學(xué)到錫盟才與大姑有了更多的接觸的，先前只有年節(jié)的時候大姑回家探親才能見到她。有幾年，大姑把表妹寄養(yǎng)在我家，因思女心切，雖路途遙遠交通不便，姑姑也是每年都要回去，我也就通過姑姑回家時接觸過那么幾次，當(dāng)然談不上多了解了。

高二臨畢業(yè)那年，我從東北農(nóng)村轉(zhuǎn)學(xué)進了錫盟蒙中，在大姑家住了半年。說真的，這樣一個大小伙子的到來，對于當(dāng)時的一個并不富裕的工薪家庭來說確實負擔(dān)不小，況且，當(dāng)時糧食肉類很多商品都實行供給制，根本沒有我這外來“黑戶”的份，所以事實上我等于分食他們的口糧。但是姑姑一家非但沒有怨言，而且總是把我的一切打理得那么好。我從小養(yǎng)成了不看書就睡不著的毛病，在姑姑家依然如此，所以常?？粗鴷涥P(guān)燈就進入夢鄉(xiāng)，這時候都是姑姑算好了時間，在我睡著后悄悄走進我的臥室把燈關(guān)掉，從來也沒因此說過什么。大姑是個慢性子，也因此做家務(wù)的速度顯得慢一些，但是慢有慢的好處，那每一頓飯，每一頓菜都做得精致可口，即使多數(shù)為粗糧，在她手底下也都搗鼓的細致可口，讓人胃口大開。那時候物資供應(yīng)很緊張，別說收入低，就是有錢也很難買到計劃外的食品，尤其是細糧和肉類，所以平時基本上都是玉米面、高粱米之類的粗糧。在農(nóng)村，一般吃的都是當(dāng)年產(chǎn)的新玉米，這樣的玉米，外表光鮮紅潤，視覺上就能喚起人的食欲，再經(jīng)過傳統(tǒng)工藝在石磨石碾上加工，烹制出的食品才香甜可口。城里人吃到的大多都是陳年舊糧，其中玉米的馨香早已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飄走于九霄云外，有的還摻雜著庫存過久的霉味，口感粗糙難以下咽不說，還常常讓人感到燒心胃酸。為了大家能夠開胃吃得飽，姑姑可以說是絞盡腦汁，她在玉米面中摻入少量白面或莜面，然后經(jīng)過發(fā)酵，加入少量食用堿，蒸制出“二代王”，吃起來松軟香甜，口感就細膩多了。有些時候，姑姑還把發(fā)酵過的玉米面烙成發(fā)面餅，雖然這其中的程序麻煩一些，但也會增加人們的食欲。只有到了周末，才能改善一次伙食，吃一頓餃子。也是那時，在姑姑的指導(dǎo)下，我學(xué)會了剁餡包餃子等一些做飯的手藝，讓我在后來的單身和成家后的生活大大受益。

大姑除了上班，其余的時間都是在家里忙碌著，就是偶爾去幾個要好的鄰居家串門，手里也總是拿著毛線活，一邊聊天，一邊忙碌著。那時的人們都穿自家編織的毛衣毛褲，甚至毛線也是自己用傳統(tǒng)的工具紡出來的。當(dāng)然，這紡線和編織都很費時間，需要足夠的細心耐心，但很多成年婦女都樂此不疲，而且經(jīng)常湊到一起，切磋技藝，交流心得。姑姑編織毛衣的手藝非常細致，幾乎可以說是一絲不茍，稍不如意就拆掉重來，所以做出來的毛線活總是那么平整勻稱，精致漂亮，令單位姐妹和朋友們羨慕夸贊。

姑姑雖然也是上班一族，單位工作也不輕松，但家里的事務(wù)一直料理得井井有條，相夫教子，為人妻、為人母的責(zé)任總是做得那么到位。不僅如此，她在單位也一直是業(yè)務(wù)尖子、技術(shù)權(quán)威。記得第一次去姑姑的辦公室時，我就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滿眼滿臉寫滿了驚奇?；蛟S是我孤陋寡聞，但確實是如此，那是1975年，整個中國還很落后，整個中國工薪階層的辦公條件都很落后。整個錫林浩特一座城市只有盟公署和軍分區(qū)的辦公的地方是樓房，其他地方甚至連阿納旗的旗長們都在貝子廟那的平房里辦公，還點著土爐子，地上鋪著粗糙不堪的紅磚。我姑姑的辦公室不但在樓房里，暖氣也是熱乎乎的，而且地面還鋪著地毯，那屋里既溫暖又整齊干凈，真可以說是纖塵不染。當(dāng)時我真是羨慕不已，心里想將來若有姑姑這樣一份工作和這樣的辦公條件就足矣。

由于她業(yè)務(wù)精湛，工作上又兢兢業(yè)業(yè)，一絲不茍，所以贏得了同事們對她的尊敬和愛戴，我雖然去她辦公室的次數(shù)就是有限的幾次，但每次都看到姑姑的同事或徒弟們畢恭畢敬地稱呼姑姑為師父，內(nèi)心變升騰起對姑姑的崇敬。當(dāng)然，除了技術(shù)原因，這其中也有姑姑為人處世的方式和個人性格的緣故。姑姑是個溫婉的人，從不與同事爭吵，也不給別人添麻煩，說話語氣溫順，態(tài)度和藹，這樣的人自然會有更多的人氣和更高的威信，也因為這些，姑姑曾數(shù)次被評為單位的先進工作者而受到表彰。

進入晚年，大姑也從崗位上退下來了。退休之后，大姑一心埋頭于家務(wù)，每日打理著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整個一個家庭主婦。那個時候，我住在鄉(xiāng)下，妻子正要臨產(chǎn)，為了安全起見，姑姑把我們早早邀到她家，并給我們在醫(yī)院的婦產(chǎn)科約好了床位，只要出現(xiàn)征兆，馬上入院。那些天，姑姑就像一個婆婆，也像一個母親一樣精心照料著妻子，每日的三餐精心地搭配伙食，并不斷給傳授孕婦、產(chǎn)婦以及育兒要注意的事項，讓我和妻子感動不已。臨產(chǎn)日期已到，可是妻子那里仍無反應(yīng)，恰好此時妻子調(diào)動事宜或得批準，通知我去辦手續(xù)。期盼已久的是，終于有了頭緒，自然欣喜異常；可是她原單位離市區(qū)一百多華里，那時道路情況不好，交通極不便利，來去至少要兩三天，這邊妻子正面臨生產(chǎn)，做丈夫的我怎敢離開？看到我的猶豫和為難，大姑說：“沒事的，你去吧，這邊有我們呢，醫(yī)院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只要有了動靜就住院，醫(yī)生比你有辦法，你就放心走吧?！甭犃斯霉玫脑?，我終于心里有底了，于是我放心地離開，并很快辦完調(diào)動手續(xù)，于第二日返回。也是在大姑的精心呵護下，妻子順利生產(chǎn)，我們的長女健康地來到人間。

大姑晚年非常不幸，患了脈管炎，并且雙腳皮膚開裂，出血不止，總不愈合。當(dāng)時的醫(yī)療條件及其落后，大家也沒多少醫(yī)學(xué)常識，甚至好長時間都沒診斷出結(jié)果。那年秋天，遠在東北的父親大概想我們了，拍來電報，以不容商量的口氣命令我們回家。臨行前，我們姐弟四人曾去探望了姑姑，告別時，姑姑竟然流下淚來。當(dāng)時我們真沒多想，只是覺得人老了容易傷感，看到我們回家，姑姑也動了思鄉(xiāng)之情。誰料，這一次相見，竟成永別，姑姑在我們回鄉(xiāng)的稍后病情加重，住進北京的大醫(yī)院，并被查出是脈管炎。做截肢手術(shù)，大姑猶豫再三，不忍心成為殘缺之人，讓自己余生成為家人累贅，最終沒能同意手術(shù)，結(jié)果病情急劇惡化，引起血液感染導(dǎo)致敗血癥，年僅58歲便匆匆離世。

其實，除了脈管炎，大姑幾乎沒得過什么疾病，身體一直是很健康的。據(jù)大夫說，這脈管炎也并非先天遺傳，而是后來的一些不良生活習(xí)慣導(dǎo)致的。大姑吸煙，而且歷史悠久，據(jù)說還未成年就已成癮。這幾十年的吸煙史，導(dǎo)致了體內(nèi)血液中血栓形成，進而堵塞血管，造成下肢壞死。其實，這病要是早預(yù)防，早治療是不會到最后的嚴重地步的，只是當(dāng)時的醫(yī)療條件差，人們的醫(yī)療知識貧乏，最重要的是大姑只關(guān)心他人，對自己關(guān)心重視不夠，到最后怕截肢殘疾給親人帶來拖累，致使病情惡化，誘發(fā)了敗血癥。

有時候，我真覺得上天不公平，為什么要早早奪去像大姑這樣好人的性命，而一些品行惡劣之人卻能夠好好活著，甚至長壽呢？

風(fēng)，一陣比一陣強勁，樹木，搖晃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地下的落葉被裹夾著飄到遠方。我知道，這一刻他們對母體是多么的留戀和不舍。如今，我敬愛的大姑已經(jīng)離開我們23年了，想象，當(dāng)年她撒手人寰的那一刻，是該多么的留戀家鄉(xiāng)，留戀親人，留戀人間啊。唉，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這樣的時刻，我們只能幻想，已經(jīng)早逝的大姑羽化成仙，在天國那邊過著更逍遙更快樂的生活。

第二篇：大姑抒情散文

一、

大姑逝世多年了，想起她的模樣依然倍感親切：白皙的臉龐，明亮的大眼睛，濃濃的眉毛，黑發(fā)后面盤著拳頭大的小發(fā)籫，頭上愛圍個頭巾，一身樸素的農(nóng)家人打扮，說話快人快語，帶著朗朗的笑聲……在萬籟俱寂的夜晚，歲月中大姑的一幕幕關(guān)愛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那一刻，大姑是我魂牽夢縈的思念。

在爺爺龐大的家庭中，爹爹排行老二，和大姑，大爺三人是爺爺?shù)挠H生孩子。后奶奶來后，又生下三個姑姑和兩個叔叔，在爹爹親姊妹三人中，大姑是家中的老大，有一定的威望；大爺家大娘為人圓滑，能說會道，很討奶奶喜歡，又住在別處，避免了和大家庭的紛爭；爹爹脾氣暴躁，娘性格木訥，不討家人喜歡，家里一大幫孩子，一貧如洗。因此，親人之間沒有那種血脈相通的親近感。

唯有大姑，才是我們的貼心人。大姑家在城市的郊區(qū)，每次來奶奶家，都是邁著一雙大腳，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上幾里地的路程，風(fēng)塵撲撲地來到奶奶家中，問候了爺爺奶奶，再來到我們家中，被冷落的家中，便有了大姑的郎朗笑聲。一家人心有靈犀的感覺，在綻放出來的笑聲中，總是有說不完的知心話，讓我覺得好溫馨。她那充滿厚愛的聲音像泉水一樣，一點一滴流進了我的心田。

大姑是個樸素的農(nóng)村婦女，為人很隨和，在我們家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像娘一樣讓我感到很親切。那年冬天，大姑來了，我穿著單薄的棉衣從外面冷縮著脖子走進家門。大姑見了，慈愛地用手摸著我的棉襖，埋怨娘道：“她二嫂，不是我說你，這么冷的天，給孩子穿這么薄的棉衣，把孩子凍壞了，你可給她看病吧！”

娘嘆了口氣，說道：“哪里有新棉花給她添加？只是舊襖拆洗了一下重新做的?！贝蠊寐犃?，眼睛紅了，默不作聲地記在心中。等她再次來家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小包裹，里面是雪白的新棉花。看到大姑手中的新棉花，我眼前一亮，我知道，我的這個冬天不會再挨凍了。

我穿上娘重新給我做的新棉襖，身上暖融融的。那個冬天，我對大姑心中充滿感激，我沒有理由不快樂。

每到冬季，大姑都讓哥哥到她家里拉些白菜回來。那年，我和哥哥到大姑家拉菜。哥哥充滿活力地推著一個小推車，幼小的我在上面坐著，一路上走街逛景，看盡風(fēng)光，漸漸遠離了繁華的城市，來到了荒郊野外，一片寂靜荒涼之地。我感覺路途是那么遙遠，我不敢相信，已經(jīng)年近六旬的大姑，每次用怎樣的毅力，步行這么遠的路途，來往在奶奶家。小車進入村子，在坎坷的鄉(xiāng)間土路上顛顛簸簸來到大姑家，大姑正站在家門口，用手遮在眼簾上，在不安地向遠處張望，看到我們來了，驚喜地迎上前去說道：“你倆可來了，擔(dān)心死我了！”

那是我第一次來到大姑家。院子具有農(nóng)家小院的風(fēng)格，幾棵果樹，高堂的房屋，幾個表兄表妹，一院子幸福和快樂。老姑給我們盛滿了一小車白菜后，我們怕娘惦記，急著要走，大姑說什么也不讓我倆走，忙著圍上圍裙，給我們包餃子。原來，大姑早早地調(diào)好了餡，和好了面，單等著我們的到來。那一天，我們在大姑家里吃上了只有過年才能吃上的豬肉大蔥餃子，那滿口流油的餃子，饞的我垂涎欲滴，拿起筷子就“大開殺戒”，一口一個，噎得上不來氣。大姑笑瞇瞇地看著我：“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讓你吃個夠。”一大碗餃子，把我肚子里的饞蟲喂得飽飽的，味蕾過足了一把美味癮。

大姑的愛，像照片一樣保存在我的記憶里，成為我心中的刻痕。

二、那年，父親在毫無征兆中驀然離世，在爹爹的棺柩即將入土的那一刻，大姑一屁股坐在了塵土飛揚的爹爹墳前，哭的鼻子一把淚一把，用雙手拍打著自己的雙腿：“我的兄弟啊，你這么早就走了，讓她們孤兒寡母的可怎么辦啊……”大姑的眼淚像小溪一樣流淌著，讓人聽著撕心裂肺，讓我們孝子孝女看著心疼，恐怕大姑傷心過度哭壞了身子，停止了啼哭，勸拉起大姑來。秋風(fēng)吹亂了大姑的鬢發(fā)，我清晰地看到大姑頭上根根白發(fā)在抖動，悲慟的淚水模糊了她那秀氣臉龐，細微的皺紋里都灌滿了苦水。風(fēng)凄凄，草戚戚，樹上鳥的哀嚎和大姑悲慟的哭聲交織在一起。

爹爹走后，丟下剛到中年的娘和我們一大幫不大不小的孩子。家里沒有了爹爹壓陣，更沒有人把我們孤兒寡母放在眼里了，本來冷落的親情關(guān)系更加雪上加霜，家門門可羅燕。娘的嘆息聲回蕩在屋子里，滿屋子憂愁，一屋子寒氣。

家里常來的親戚是大姑。她每次來的時候，有時候手里拿著一塊自己紡織的粗布單子，有時候手里拿著一雙做好的棉鞋，一小兜子小米，幾個果子……東西雖少，讓飽經(jīng)無情風(fēng)暴侵襲的家里有了陽光的溫暖。是大姑，讓娘悲涼的心有了慰藉，讓倍感世態(tài)炎涼的我們感到了一縷親情的溫馨?！霸撟叩淖吡耍钪倪€要勇敢生活下去，人不能總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在大姑的勸說下，娘的心情開朗起來，金色的陽光射進屋來，灑在她們身上，娘的眼中不再有陰云，只有單純而明朗的開心。兩個情同手足的老姊妹談天說地，平常的對話，平常的日子，像是一場又一場歡宴，冷清的家里有了歡聲笑語……是大姑，讓娘重新樹立起了生活的勇氣。

如果說我們家是漂泊在海浪中的一只小船，那么大姑，是保護小船的帆；如果說我們是孱弱的花朵，大姑，是保護小花無憂無慮成長的參天大樹；如果說我們是未發(fā)芽的種子，大姑，就是那肥沃的土地，包裹著我們……

三、歲月在不經(jīng)意間幾年過去了。幾年后，爺爺、奶奶相續(xù)去世。在家產(chǎn)的分配上，娘和姑姑叔叔發(fā)生爭執(zhí)。一時間，親情關(guān)系在那個時期幾乎凍結(jié)了。大姑，多次在其中斡旋，但由于矛盾的根深蒂固，親情鏈連接起來很艱難，甚至面臨著斷裂的危機。

那年，城市里開始在百姓中普及殯葬改革。老輩子沿襲下來的土葬制度被廢除，地里的墳頭被平整。哥哥在給爺爺奶奶燒紙的時候，望著一馬平川的黃土地，一臉的迷茫，哪里是爺爺奶奶和爹爹的墳頭？他也拿不準，只能按照自己記憶中的墳?zāi)刮恢脽思??？蓻]想到，姑姑叔叔回來后，說哥哥沒給爺爺奶奶燒紙，怨恨的言語傳到哥哥耳邊，哥哥懷著一腔怒火找到叔叔家評理，這一下子捅了蜂窩。小叔叔怒火沖天地找到家里，對著娘大吼大叫，說娘教子不嚴，哥哥沒有教養(yǎng)，不尊重長輩。娘忙給他陪盡笑臉，等他們走后，一巴掌搧在哥哥臉上，哥哥更是委屈了，對娘吼著：“我明明給爺爺奶奶燒了紙，他們冤枉我，欺負咱們，你也不理解我，我不活了……”哥哥滿腹委屈要向墻上撞去，娘急忙拉住哥哥，哥哥掙脫出來就要去找小叔叔算賬，眼看一場家庭毆斗一觸即發(fā)，娘急忙拉住了哥哥。她相信自己的孩子是誠實的，可在失去理智的叔叔面前，娘剪不斷，理還亂，百口難辨，只有把氣撒到哥哥身上。

大姑來了，聽了哥哥的哭訴，嘆了口氣：“唉，傻孩子，你可能把爺爺奶奶的墳頭位置弄錯了……”大姑說著，臉上的表情又嚴肅起來，“可不管怎么說，我相信孩子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會不給爺爺奶奶燒紙的，你們這樣不是讓外面的人不看笑話嗎……”說完，大姑轉(zhuǎn)身走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小叔叔來了，他羞愧地對著娘說道：“對不起了，二嫂，我給您磕個頭，我不該這樣對您……”娘百感交集，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哥哥的火氣也消失了，我在一旁眼眶不禁濕潤了。

大姑走了進來，說道：“家和萬事興，整天家里吵吵鬧鬧的，像個什么樣子？從今以后，前勾后抹，舊事不能再提，都得往前看，這才像一家人……”

一場**過后，家里的每個人開始反思自己。家，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雖然沒有恢復(fù)到那種血脈相連的親密關(guān)系，但彼此相安無事，一大家人見面也有了久違的笑臉。

黑夜，是可以被愛點亮的！原來，冷漠是可以被真誠代替的。

四、爺爺奶奶死后，大姑來我們家的次數(shù)少了，我們和大姑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娘，不斷督促哥哥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帶著禮物去看望大姑，每次哥哥回來，總是著急打聽大姑的身體怎么樣？聽說大姑的身體安好，娘便松了口氣；聽說大姑的身體有恙，娘便忐忑不安起來，嘴里總是叨念著：“你大姑不知身體好了沒有，這么長時間也沒消息?！?/p>

在無情的歲月中，大姑家中也遭受了不小的打擊。先是患難幾十年的丈夫慘遭車禍而死，之后最貼心的大女兒病逝棄她而去，接二連三的打擊，幾乎把大姑擊倒了，她陷入悲哀中不能自拔。聽到哥哥從大姑家回來的訴說，娘淚眼婆娑，她為大姑不幸的命運嘆息。她是多么渴望像爹爹死后大姑安慰自己那樣，給大姑心靈安慰?。〉驗槁吠具b遠，她無法到大姑面前親自安慰大姑，只能用一顆虔誠的心，默默地為大姑姐祈禱：祈禱她最親愛的大姑姐保重好身體，度過人生的坎坷。

后來，大姑積憂成疾，得了眼疾駐進了醫(yī)院，娘帶著我來到醫(yī)院看望大姑。見到大姑時候，大姑眼睛剛剛做完手術(shù)，兩只眼包著紗帶，聽到娘來了，兩只手在摸索著找向娘，娘忙拉住了大姑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摩挲著；大姑一聲嘆息，似乎對娘有無盡的話語。娘在好言安慰病中的大姑，大姑不住地點著頭，然后，她們拉著手，默默無言地傳遞著手中的暖流，一直待了很久。暖流，解凍了她們的記憶，一望無際的往事潤濕了她們的思念……

我看到大姑，心里一陣難過：她曾經(jīng)豐滿的面容被折磨的一臉憔悴，烏發(fā)罩上了一層雪霜，嘴里的牙幾乎全落了，一雙粗燥的手上爬滿了一條條蚯蚓似的血管，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從橫交錯，好像刻記著70多年的千辛萬苦……這還是我那個可敬可愛的大姑嗎？歲月啊，你太無情了，我寧愿把我的青春分給我的大姑，讓大姑重返以前的模樣，我還要我那個性格開朗，面帶慈祥，端莊秀氣的大姑！

從醫(yī)院看望大姑回來不久，不幸的消息傳來，由于手術(shù)失敗，大姑的雙眼徹底失明了。聽到哥哥帶回來的不幸消息，娘震驚了，說了句：“唉，可憐的大姐啊！”便凝噎無語。從此后經(jīng)常站在家門口，遙望著大姑家的方向，一站就是半天。她無法想像，曾經(jīng)那么能干要強的大姑姐，該怎么樣面對以后的黑暗生活，遠方那個在黑暗中摸索的大姑姐，讓她充滿心疼地思念。

最后一次見到大姑，是在大姑的三女兒家。娘聽說大姑住在離家不遠的她三女兒家，堅持讓我?guī)еタ赐蠊谩？捎捎谖液捅斫闶栌趤硗缓脩{著模糊的印象，在陌生的街巷中一路打聽來到她三女兒家。聽說娘來看她了，大姑在床上雙手摸索著要下床，娘忙過去攙扶起大姑，一同走出院子。坐在庭院的樹蔭下，大姑情緒很不穩(wěn)定，拉著娘的手，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唉聲嘆息……臉上的淚水始終不干，手里的手絹也是濕淋淋的。娘哽咽著勸大姑：“大姐……您……想……開點，不要這樣……”

大姑的嘴唇痛苦地顫動一下，面頰在微微痙攣，濃密的睫毛下又流出眼淚，停留在面頰上：“唉，是啊，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說著，淚水又像泉水一樣般涌了出來，她的雙眼極像兩眼不見天日的深井，里面盛滿了尖銳的隱痛，稍微一觸動，便有無盡的苦水涌出。

臨走的時候，大姑不再流淚，讓女兒攙扶著送我們，她強裝出微笑，用故作輕松的話語對娘說道：“她二嫂，你以后保重好自己的身體，跟著孩子好好過日子吧……”又拉著我的手，反復(fù)叮囑我道：“以后好好孝敬您娘，您娘這輩子不容易……”大姑絮絮叨叨的話語一直隨著我們走出院門口，在街邊又依依不舍地話別半天，好像是臨終的病人在安排自己的后事。那一刻，我隱約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這次見面也許是我和大姑在世間的最后一面了……

不幸被猜中，一個月后，傳來了大姑病逝的消息。為了怕娘過度傷心，參加完大姑的葬禮，表哥表姐囑咐哥哥對娘隱瞞住不幸的消息。直到一年后，娘才得知大姑去世的消息，性格堅強，從不在我們面前流淚的娘淚流滿面……

大姑和娘之間沒有血緣關(guān)系，她只是她的一個大姑姐，可她們在貧寒的歲月中，彼此用愛溫心，抱團取暖，在歲月中凝就的那種真誠友誼，堪比一些親姊妹要強百倍。大姑，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母親外，唯一給我們母愛的親人，在漫長的歲月中，是大姑的點點溫柔，似一股股暖流潤了我們的心，潤了我們的生活。心靈有條路，灑滿大姑的愛；心靈有盞燈，閃著大姑的光；心中有個繩，系著大姑的情。歲月可以逝去一切，可大姑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永遠不會磨滅。

遙望天空，蒼穹中那顆最閃亮的星星仿佛是大姑那明亮的眼睛，用真摯、熱切、博愛的目光在注視著我們，我發(fā)自肺腑地在心里呼喚著：“大姑，下輩子我還做您的侄女，我們還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第三篇：秋憶抒情散文

秋天是金色的季節(jié)，也是傷感的季節(jié)。驕陽似火的夏季已逐步遠去，秋天來了。我除了不喜歡夏季外，其它三季我都喜歡。而每個季節(jié)都有著不同的特點。

我非常欣賞的作家史鐵生，在他眼里的秋天，在他心中的四季，都是那么的美，就如同充滿色彩斑斕的人生一樣，更富有人生哲理的思考。當(dāng)然，這僅是我個人思考，或許我的見解完全是錯誤，我不敢輕易的亂加評說。我初次讀《我與地壇》一書的時候，我竟不知作者本人的狀況——殘疾人。而當(dāng)我得知作家他是一位殘疾的時候，在心中肅然起敬！或許我同樣是一位殘疾人吧，所以，我很容易深入理解史鐵生作家的感受。我由衷地崇敬這位作家——史鐵生。如同我人生中的老師一樣，給我?guī)砹斯饷髋c啟迪。

史鐵生在文中這樣寫道：“如果以一天中的時間來對應(yīng)四季，當(dāng)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黃昏，冬天是夜晚……”寫的很生動，富有一派生機勃勃的生活景象，我非常地欣賞這句話。當(dāng)然，我們每個人的理解都有所不同，而每個季節(jié)也都有不同。我認為秋天是多愁、傷感、孤寂的季節(jié)，就如同杜甫寫的《登高》詩句一樣，是如此的凄婉……

時間流逝，已經(jīng)步入了八月——秋季，每當(dāng)這時候，我都會覺得又是一年過半了。秋天也好也不好，好是豐收的季節(jié)，不好是傷感的季節(jié)。

在這個特殊的季節(jié)里，我不知道草兒會如此的傷感？卻絲毫感覺不到喜悅的感受！是楓葉紛紛掉落的原因嗎？還是因為別的心事……心事卻是諸多，卻無法一一道來。就如一首歌曲唱的那樣：“心中有無數(shù)秘密，欲訴無人能懂”，而我的心情就是這樣！同時又很孤寂。還有一個特別的心事，總讓我心有一慮，不知做法對不對？我也明白這沒什么，可我就是不安……真怕會成為永久的回憶了！總之我在等待一場聚聊，但愿不會成為永恒的回憶。

秋天是美麗的嗎？當(dāng)然是美麗的，她是美的凄涼，美的沉寂，而這也許就是秋天的魅力所在吧。要說秋天是什么顏色？那就要數(shù)“金秋（金黃色的秋天）”一詞了。

夜晚，秋風(fēng)習(xí)習(xí)，顯得格外孤寂、寂寥，還有知了在不停地鳴叫，有時讓人厭煩、有時讓人喜愛，而這大概就飽含著我們所有的情感吧？我想：或許文人墨客都會有多多少少的惆悵。而我的惆悵又有誰知？想不失意就難……

秋天啊，你為什么會如此的凄涼、傷感？讓我捉摸不透你，也許我們是同一類，都是：孤獨者一個，是沒人能真正的解讀這種孤獨，唯有自己能解讀。

秋天，如同一個凄婉而纏綿的詩歌，也更是傷情的季節(jié)……我常常叩問草兒：你為什么會如此多愁善感？為了什么？連她自己也答不出來。

八月，中秋節(jié)又要來臨了，好一個花好月圓的中秋節(jié)，又是一個團圓節(jié)。而我卻想了一句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句話讓我感到如此的傷感、凄涼！家人團圓，卻又要分離，正所謂“有陰晴圓缺，有悲歡離合”，因此才會有團圓吧？也是有分分合合這才叫生活?。∪松膊贿^如此而已。我想，中秋節(jié)為什么會在秋季的原因了？因為秋天是多情而傷感的季節(jié)：合是歡樂時刻，分是傷感的時刻；也正是我們的情感所在，我們都會期待、會盼望和親人團圓歡聚，有誰會愿意分離？分離總是傷感的時刻！而當(dāng)我們和親人遠離的時候，剩下的也只有孤寂了……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好傷感凄涼的夜晚。

另外，在這個特殊的秋季里，又有了一份喜悅之情，因為誕生了一個小生命！我衷心的祝福她健康、快樂地長大。

多情的秋天，讓我又喜又傷！真是愛傷交加的心情，真的是難以形容，有一種失落感。窗外，楓葉被風(fēng)吹得莎莎響，我感到很孤寂！又有傷感在心頭……秋天你好，也不好。

第四篇：瞥憶抒情散文

每日的遲暮余暉，每一時的透骨薄涼，滲入每一秒的漠然無終。留下孤獨的余溫隨著刻薄的時光沙漏般地一點點流逝。

日復(fù)一日的如此，我們終會堅持不住，喚一句成功的花的芽兒，在飄渺間慢慢泯滅，我們總不能主宰。于是，我們或曰“個性”的靈魂在一片不可不嘆的歲月中動量已趨于零。這是歷史的城墻，終無人來破。

那曦入晨光的童年，我們所夢，是月影清輝的心靈，唯心如此。紙色的飛機可載我入云，嘗一嘗那綿涼的“云菜”，腳下是一覽無敵的江湖。我便可飛下成為劍客。大江東流滔去，前方參差亦可視為平地……

但，一片泥巴砌的高墻，在每天的秋雨梧桐，或是大雁南歸，或是日出于中天，酷暑難當(dāng)，或是蒸涼復(fù)涼間一片片地凋落成塵，又會是一個千古的哭泣。長歌以當(dāng)，“亙古不變”的信念和挽留終成不待俠心的凄涼，夢或不變，秋雨不晝，淅瀝成傷。

人生路上追求乃是陌路。凡鳥林心，初次飛翔念盈盈長夢，花開悄然。其次便遠倦于飛，與自然的流離將人困在入風(fēng)之瘋的絕顛。世間樂事似有萬般，一般不留，卻獨擇少年老成的“佳話”。韶華尾聲在一片沉默中走向消亡，夢影終于明了。

秋水降于木葉，積雨漸成，心雨永晝。過晝?nèi)胍?，雨駐月出，皓天月霜，情亦如洗。再循三分，月掠剪影，如斷詩腸。

“棄尺劍俠心丈步間，歲過駐纖塵。”

我凄然往而不返者，如詩般的迷離。畫在宣紙上的良辰更易離散，散后便是一場大夢，只作追憶。

諸如此般的年少，似飽經(jīng)了前人所有的滄桑，但值韶華，故作深沉，求得一種凄美。但在時光的另一個角落，必深沉的一刻悄然到來。細詳來，所謂的“凄美”，只不過是在后人一聲聲的挽留中才留下的，對于自己只有凄寒。

少時的一枕黃梁，乃至今時的重談舊夢，一腔熱血遍灑滿隙的光卷，醒來是酒后的失意。少年啟程之地和落幕之終，其間是希望與現(xiàn)實重重交織的魔障。借前人的佳話“世無難事”，但對于如此的魔障至少延至今時的我仍不可主宰。

延至今日，今時萬物如初，一貫如注。

“鎩羽短棄君天淚，應(yīng)是臘淚蛾飛早別國?！?/p>

如殘燭有蛾，總希望將黑白變成彩色。但當(dāng)時逐流水，水聲淙然之時，憶昔若惜，彩色成夢。緘口之言，平常之態(tài)和手持殘卷，以此可勉強應(yīng)對。

當(dāng)長歌當(dāng)哭的氣概被幾個引號覆蓋，獨立成段，過往云煙鑄成了心中不可清除的濃煙，覆蓋天地?？莶輸∪~歸于黃土，西風(fēng)漸緊，?？菔癄€；散霧重聚，黃塵出青，東風(fēng)新起，海聚江河。我們就在追求與現(xiàn)實的戰(zhàn)場上，在追求的中軍帳中匆瞥舊憶，走向新憶。

第五篇：瑣憶抒情散文

我們村是方圓有名的大村，土地平曠，交通便利，一條小河從村東的通神溝緩緩流過，鎮(zhèn)政府所在地挨著村西，一邊通向地區(qū)首府咸陽，一邊通向遙遠蘭州的211國道緊貼著村南伸向遠方，村北還是村，一個從屬于我們村的小村。

那里空氣清冽，民風(fēng)淳樸，四季影像清晰如畫，父老鄉(xiāng)親敦厚樸實。此刻，坐在異鄉(xiāng)的雨夜里，用我的瘦筆記述幾筆，喂養(yǎng)喂養(yǎng)那肥肥的思念……

一

春風(fēng)微醺，春陽和暖。

春天來了，呼啦一下，房前屋后立馬成了花海，花天花地的。

艷艷桃花、粉粉杏花、素素梨花，一個接一個登場。在現(xiàn)在人眼里，鄉(xiāng)親們行走在花兒的世界里，應(yīng)該是滿含詩意的。其實，那些過著貧寒日子的人們只顧土里刨食，無人在意，也無心欣賞那些花兒。在他們眼里，果樹開花天經(jīng)地義，像女人生孩兒一樣，沒什么稀奇。

待到花兒褪去殘紅，青果坐上枝頭，也沒人關(guān)注它。這時，年幼的我會揚起脖子看上杏果一眼，看它不是欣賞，是想摘它，摘下來，一分兩半，果肉送進嘴，搗騰幾下，進肚，解解潛藏已久的饞。

青杏酸酸的、澀澀的，實在不是什么好味道，可我嘴里寡淡，要的就是那份刺激。杏肉進肚了，沒長成的杏仁成了手里的玩物，它外皮白嫩，里面藏著一包水。不知誰說，反復(fù)揉搓嫩杏仁能出小雞娃。再怎么傻，也知道杏仁里孵不出雞娃的，還是不停地揉，揉著揉著皮就破了，里面的液汁噴出來，濺到小伙伴的臉上，一場惡作劇就此結(jié)束，沒結(jié)束的是一幫小女孩的嘰嘰喳喳、嘻嘻哈哈。

春天，還有個小桃樹的夢。

我最喜歡在路旁尋找新生的小樹苗，每每看到一彎小芽從硬硬的桃核里鉆出來，新奇，興奮。實在太喜歡了，就把它連根鏟起，挪到自家的菜園里，澆水，施肥，蹲在它跟前，等它長大，想象著它開花結(jié)果的樣子。

只是爺爺嫌它礙事，要搶蔬菜的養(yǎng)分，一鋤結(jié)束了它短暫的生命。我往往要難過好幾天，甚至灑幾滴淚，因為我的植樹夢破了。

長大后才明白，那就是一個純真的小孩源于心底的對新生命的一種呵護吧！

二

夏風(fēng)熏熏，夏陽炎炎。

夏天來了，麥子快熟了。

割麥是農(nóng)家生活的大事，老人們叫做“龍口奪食”，當(dāng)時，不太理解它的具體含義，對“奪”字還是有認識的，“奪”就是“搶”。和同學(xué)搶毽子，和妹妹搶沙包，哪一樣都要眼尖手快的，否則，東西就落到別人手里了。龍口奪食，一樣的。

“麥梢黃，繡姑娘都要下了床?！辈怀３鲩T的繡花姑娘都要參加夏收，媳婦們就不用說了！

不過，生產(chǎn)隊時代，小孩子不太參與勞作大事，不參加生產(chǎn)大事的小孩們也沒閑著，他們有自己的事情，中午趁大人們吃飯休息的當(dāng)兒，偷偷鉆進麥地里找一種野菜，老家叫麥萍萍。

春天的麥地里有三寶：薺菜、羊蹄芽和麥萍萍。春季，它們開始生長，清明前后最好吃，暮春時節(jié)，已經(jīng)長了苔。一入夏，薺菜、羊蹄芽開花坐籽，只有麥萍萍還在不緊不慢地生長著。

進入初夏，它像一個打扮入時的少婦，站在蓬勃茂盛的麥田里，分外耀眼，綠閃閃的衣衫，玫紅色的頭花，誰見誰愛。麥收時節(jié)，它稍微老一些，不過紅頭花還在，我在麥田里采回它，掐下頭花，將綠色外衣翻個過，一個小鼓狀的果實出現(xiàn)了。

上小學(xué)之后，每年麥收時都要放忙假。所謂忙假，只是不用讀書，還要上學(xué)。去學(xué)校后，所有學(xué)生分成組，老師帶著幫生產(chǎn)隊撿麥穗。到了地里，調(diào)皮的男孩子就像出籠的野馬，打打鬧鬧，喊喊叫叫。女孩子很聽話，多會按照老師的安排仔細撿拾落下的麥穗。

平常，我都跑在最前面，前面的麥穗多且大，我最喜歡在跟玉米地挨著的麥地里撿拾麥子。一來玉米地平整，走在上面腳不會被麥茬刺著，二來挨著玉米地的麥桿粗壯，麥穗碩大，撿拾起來得勁。每次回家時，我拾的麥子最多，背不動，老師就幫著背。老師是我家鄰居，按輩分稱呼她姑，一個漂亮的大女孩。

坐在教室等老師發(fā)工錢的時候，這時是我們最興奮的時候，雖然一斤麥子隊里補助二分錢，十多天里撿拾的一二百斤麥子折合人民幣不過幾塊錢，可是，對我們來說也是很可觀的一筆收入。站在講臺下從老師手里接過那幾塊塊破舊的人民幣，感覺比得到鋼筆或作業(yè)本的“三好學(xué)生”獎還要興奮呢，因為那是自己掙來的！

那時不懂“經(jīng)濟”二字的意思，只是覺得錢來得太艱難，每一分錢都是寶貝。民辦老師一個月補助五塊錢，生產(chǎn)隊一個硬勞力一季分紅也就幾十塊，而我們撿麥穗能掙這么多，能不高興嗎？

三

秋風(fēng)颯颯，秋果累累。

鄉(xiāng)村的秋是香甜的、熱鬧的、燦爛的，空氣里到處彌漫著一股股成熟的味道。

暑假一結(jié)束，各種水果相繼上市，秋季作物開始收割了。

對貪吃的小孩來說，秋季最不缺吃的。這個季節(jié)里，小孩子可以過足饞嘴貓的癮，可是，房前屋后水果有限，難以滿足所有人的胃口，所以，我們的眼睛轉(zhuǎn)到田野里。

秋天的田野，是吃貨的天堂，玉米棒子撐破綠皮外衣露出紅纓穗，溝畔的桃樹上累累青桃漸漸變紅，半坡的青皮核桃里有了油味，地里野生的梨瓜也變白了。

我不掛念它們，我掛念玉米地里的空桿（老家把不結(jié)玉米棒子的桿稱為空桿），也叫甜甜或甜桿。

甜桿是三爺帶回的，他是生產(chǎn)隊打閑雜的，前半年給牲畜鍘麥草，后半年看玉米。

看玉米時，連帶一個任務(wù)，就是坎灰包（壞玉米）和空桿，空桿里有一部分特別甜，就像甘蔗一樣。每次放工回來，三爺?shù)谋成隙紥熘鴰赘帐案蓛舻奶饤U，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甘蔗”。

分玉米也是秋季大事件之一，玉米成熟后，先搬下來堆放在地頭，晚上放工后開始分。

鄉(xiāng)村的秋夜，平時漆黑一團、靜寂無聲，只有幾只秋蟲在遠處孤獨呢噥著。因為分玉米，地頭掛了幾盞馬燈，馬燈光微弱灰黃，和城市路燈的光亮沒法比，但是，比家里使用的煤油燈亮堂多了。

分玉米時，地頭的熱鬧是空前的，老老少少幾乎都來了，人頭攢動，人聲鼎沸。那些等著拉玉米的，忙著過秤記賬的，把玉米往架子車上裝的，還有一幫沒事閑逛的。

此時，孩子們是最活躍的，趁著沒有分到玉米這個空兒，追逐攆打，跑跳吼叫，野性全面爆發(fā)，樂得忘乎所以，直到家人喊回。

新玉米拉回家第一件事是煮玉米，嫩閃閃的玉米一入鍋，我們姊妹幾個就好像聞到玉米的香味，都忘記了瞌睡，來了精神。連穿著開襠褲的弟弟也圍在鍋沿邊眼巴巴地瞅著鍋蓋，看它冒氣了沒，看它被熱氣頂開了，就流出了口水。他的窘態(tài)，惹得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我婆都笑得閃出了淚花花。直到媽媽撈出玉米，我們狼吞虎咽地吃得飽飽的，才會心滿意足地睡覺。

如今，隔著歲月的山山水水，依然能憶起那種醇厚香甜的嫩玉米味，憶起一大家人在一起的歡樂。可是，我婆，我父親和我們早已陰陽兩隔。

四

北風(fēng)怒號，尋找溫暖。

冬季的北方，冷風(fēng)瑟瑟，寒氣刺骨。

稍微不注意保暖，夜里，屋內(nèi)水甕的水面就會結(jié)一層冰。早上，推門出去，門前的茅草上也鋪著一層白霜。遲早出門，都會被寒氣裹挾著。

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最美的享受莫過于坐在熱騰騰的炕上足不出戶。

冬天，各家的土炕幾乎二十四小時熱騰騰的，外面干活的人一回家，手往被窩里一塞，暖烘烘的，很舒服。

周內(nèi)那幾天，媽媽早早起來燒炕，燒炕前，就把我們的棉襖棉褲暖進被窩，待到我們起床時，熱乎乎的，穿上它，一天里渾身都暖暖的。

家里再冷也有熱炕，教室就不一樣了，有些穿戴單薄的同學(xué)手背上皸裂的口子，看著很瘆人，稍不注意就會流血，有些抵抗力稍強的手背也是腫腫的，實在凍得受不了了，小家伙們就自力更生自制火盆。

和《紅樓夢》里寶玉他們的手爐相比，我們的火盆寒磣得很，它大多由舊搪瓷臉盆改做。做好后，在家里鍋底鏟些火種，用玉米芯引著，上面架上小煤塊，上學(xué)時端到教室里。

不論是玉米芯還是煤塊，燃燒時都要出煙，裊裊娜娜的煙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教室的環(huán)境質(zhì)量可想而知。可是，天氣實在太冷，沒辦法，只有忍著。

自制火盆簡陋，也不衛(wèi)生，不過，在寒冷的冬天里，卻帶給我們真真切切的暖。

……

此刻，坐在異鄉(xiāng)的雨夜里，我的神思飄到了三十多前的故鄉(xiāng)……

我知道：這輩子，活得再長，也忘不了那段清瘦無憂的純真歲月；走得再遠，也走不出渭北那個寧靜美麗的小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