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想念你不找你紀(jì)實故事
有時候,你很想念一個人,但你不會打電話給他。
打電話給他,你會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是不打比較好。
你很想念你爸爸和媽媽,所以打電話給他們,跟他們聊天??墒敲恳淮文銈兌紩猿臣苁請?。下一次,當(dāng)你拿起話筒,很想給他們打電話的時候,你會猶疑一下,然后放下電話。
你打電話給一個很久沒有見面的朋友,以前,你們什么也可以談;現(xiàn)在,只會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那種感覺并不好受。
從此以后,當(dāng)你想念他,你不會打電話給他。
你想打給舊情人,可是他身邊也許有另一個人了,你跟他說些什么好呢?這么久沒有聯(lián)絡(luò)了,還是不要再聯(lián)絡(luò)比較好。分手的時候,大家都做得很漂亮,這是很難得的,何必因為一時的思念而破壞當(dāng)天的回憶呢?
想念一個人,并不一定要聽到他的聲音。
聽到了他的聲音,也許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象中的一切,往往比現(xiàn)實稍微美好一些。想念中的那個人,也比現(xiàn)實稍微溫暖一些。思念好像很遙遠的一回事,有時卻偏偏比現(xiàn)實親近一點。
思念很近,電話線的那一頭卻好像很遠,還是不打電話比較好。
第二篇:不搶白不搶紀(jì)實故事
有這么一對夫妻,平時喜歡占小便宜,男的姓白,因為他的口頭禪是“不占白不占”,大家送給他一個外號,叫“白不占”;女的呢,姓步,也有個外號,叫“不吃虧”。這兩口子,也算是黃鼠狼配耗子,一個占便宜,一個不吃虧,絕配!
卻說這天,兩人駕三輪車去鎮(zhèn)上買果樹苗。去年蘋果價格高,今年大家便一窩蜂地種果樹,兩口子怕吃了虧,自然不甘落后。
到了鎮(zhèn)上,“白不占”跟賣樹苗的討價還價,毫厘必爭,磨嘰了半天,終于談妥了價錢,買下了五十棵蘋果苗。點完數(shù)后,“白不占”交上錢,趁賣樹苗的點錢的空當(dāng),他嘴里說著“買你這么多,你再贈送一棵”,一伸手,徑自從樹苗堆上拿起兩棵樹苗,轉(zhuǎn)身就跑。賣樹苗的追趕不上,也只得作罷。
“白不占”和“不吃虧”占了便宜,高高興興地將樹苗放到車斗里,開車往回返。當(dāng)他們路過鎮(zhèn)政府門口的時候,“白不占”發(fā)現(xiàn)路邊聚了不少人,排著長長的隊伍,隊伍的盡頭有一輛卡車,車斗里裝著的是樹苗。看這模樣,好像是排隊買樹苗,“白不占”心想,這么多人排隊,價格肯定很便宜。他忙一腳剎住車,讓“不吃虧”下車,過去看看有沒有便宜可占。
“不吃虧”跑過去一打聽,原來植樹節(jié)快到了,縣上有關(guān)部門號召植樹造林,今天免費下鄉(xiāng)贈送樹苗,每人可領(lǐng)兩棵?!安怀蕴潯贝_定是免費后,喜上眉梢,大聲沖“白不占”吆喝:“快過來排隊,這樹苗不要錢,白領(lǐng)!”
“白不占”聞聽,“嗖”一聲跳下車,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溜煙就沖過來了。其實,人家發(fā)的樹苗是普通樹苗,他們要了也沒地方種,可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啊,一棵樹苗也值十多塊,不要不是吃虧了么。
“白不占”站在隊尾,很快發(fā)現(xiàn)了問題:領(lǐng)樹苗的隊伍這么長,等輪到自己,樹苗說不定早沒了,萬萬不能排隊死等。他踮起腳往前看了看,眼睛一亮,發(fā)現(xiàn)自己村的白老三排在較前的位置,于是就跑到他身邊,商量著要插隊進去,可還沒等白老三同意呢,排在后面的人就不干了,齊聲呵斥“白不占”,甚至有人瞪眼睛捋袖子,要過來揍他。
“白不占”見眾怒難犯,只好怏怏地回到老婆那兒,卻發(fā)現(xiàn)就這一會兒工夫,老婆身后又排了十幾個人?!鞍撞徽肌毖壑橐晦D(zhuǎn),又有了主意,他對排在后面的人說:“大伙都散了吧,樹苗就那么點兒,等輪到咱們,早就沒了,排隊也是白排?!?/p>
眾人卻都抱著僥幸的心理,沒人甘心空手離開。
“白不占”憤憤不平地說:“真是的,幾棵樹苗,還排什么隊呀?照我說,不用排,誰搶到手就是誰的,反正都是為了植樹造林,誰植不是植呀?”
“不吃虧”立刻附和:“是這個理兒,我看咱們都別排了,排隊沒希望,咱們自己去拿得了?!?/p>
“白不占”繼續(xù)鼓動:“我們這是搶著做好事,不犯法!伙計們,你們想要樹苗的,就別猶豫了,先下手為強,下手晚了可就搶不著了!”邊說邊往前面跑,“不吃虧”緊緊跟上。
其他人見有人帶頭,都不再猶豫,一哄而上。
后面這一亂,前面排隊的人也慌了,生怕自己搶不到手,沒人再排隊了,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擠到車斗邊,爭先恐后地往下扯樹苗。
分發(fā)樹苗的工作人員見來勢兇猛,怕被擠傷,慌忙奮力擠到外面,一邊苦笑,一邊掏出電話向領(lǐng)導(dǎo)匯報:“這里老百姓植樹的熱情太高了,太踴躍了……”
再看卡車那邊,已擠得是水泄不通,亂成了一鍋粥。
一片混亂中,只見一條漢子迂回到駕駛室前面,腳踩著車窗,爬到駕駛室頂棚上,彎腰抱起了一捆樹苗,回身擲到車前。早有一個女人在車前接應(yīng),麻利地將樹苗歸攏到自己屁股下,據(jù)為己有。那漢子接連扔下四捆樹苗后,縱身下車,身手煞是矯健。
這兩位不是別人,正是“白不占”和“不吃虧”兩夫妻。
也就眨眼的工夫,卡車的車廂就空了,只剩下滿地的殘枝敗葉,一片狼藉。
大家戰(zhàn)果各有不同,搶得多的搶了四五棵,大多數(shù)人卻雙手空空。唯有“白不占”夫婦戰(zhàn)績卓著,搶了足有上百棵,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兩人將戰(zhàn)利品送到了自己的三輪車上。而后,“白不占”發(fā)動三輪車,卻發(fā)現(xiàn)走不了。原來有幾位沒搶到樹苗的不甘心,圍到他車頭前,跟他商量:“老兄,你搶這么多肯定種不完,分幾棵給我們吧。”
“白不占”自然不干,說:“我家里人多,這些都不一定夠呢?!逼鋵嵥绱蚨ㄖ饕饬耍夯仡^馬上就把樹苗送到剛才那個賣樹苗的那兒,低價賣給他,這么多樹苗,起碼也能把自己買蘋果苗的錢賺回來。嘿嘿,自己一分錢不花,就白得了五十棵蘋果樹,這便宜占得,太過癮了!
他越想越得意,揮手驅(qū)趕擋道的人:“快讓開,我要開車了!”卻沒人肯讓開,而且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白不占”氣壞了,氣勢洶洶地喝問:“你們要干什么?想攔路搶劫嗎?”
“不吃虧”幫腔說:“你們搶不到怪誰???有本事剛才去搶啊。”
一句話像是提醒了眾人,她話音未落,就有人喊道:“大伙兒搶啊,反正他們也是搶來的,不搶白不搶!”
還沒等“白不占”和“不吃虧”反應(yīng)過來呢,眾人一擁而上,兩人見勢不妙,慌忙縱身撲到樹苗上,拼命護住,嘴里哀求著:“不要搶啊……”
但是沒有用,片刻后,人群散盡,車斗里只剩下“白不占”夫婦,大眼瞪小眼,有氣無力地癱坐在那兒。
兩人的四只手里,只剩下幾片樹葉——不但剛搶來的樹苗不在了,連他們買的那五十幾棵蘋果苗也無影無蹤……
第三篇:我們找過你紀(jì)實故事
黃昏時分,游擊隊試圖襲擊敵人的據(jù)點。
他們遠遠低估了敵人的實力。
距據(jù)點還很遠,他們就被警惕的狙擊手發(fā)現(xiàn)。狙擊手連開兩槍,他們失去兩名隊員。據(jù)點里的士兵隨即撲出,甚至,從一棵樹的后面,閃出一輛堅不可摧的裝甲車。游擊隊匆匆撤退,卻在撤退的途中,扔下一名隊員。確切說是找不到他——有人見他腹部中彈,又有人見他肩部中彈,然后,便不見了。也許他死在草叢,也許他滾下山坡,也許他成了俘虜,正在接受治療或者嚴(yán)刑拷打??傊?,當(dāng)游擊隊撤回駐地時,10個游擊隊員變成了9個。
然后,隊長將6名隊員分成兩組,趁夜色再一次趟過小河,爬過山坡。當(dāng)然不是試圖再一次襲擊敵人,他們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那名失蹤的隊員。
天亮前他們必須撤離駐地。留給他們的時間,只有半個晚上。
凌晨時分,第一組撤回來,他們一無所獲。
第二組隨后撤回,他們不但一無所獲,而且又失去一名隊員。黑暗中他失足掉下山崖,一個鋒利的石刃,將他的脖子切開。
時間急迫,他們甚至來不及悲傷。幾個人將死去的隊員埋葬,然后開始了迅速并且危險的撤離。他們走出不遠,發(fā)現(xiàn)路邊掙扎著一團黑影。黑影正是失蹤的隊員,身上至少有五處槍傷,一條腿血肉模糊——盡管氣若游絲,可是他還活著??吹綉?zhàn)友,他咧開嘴,笑笑,吐出一口血。我爬回來的,他說,在路上,我干掉了一匹狼。
隊長匆匆安慰他幾句,又扎了簡單的擔(dān)架,幾個人輪流將他抬到村子。即使他還活著,可是沒有人相信他能挺過來??墒菐滋煲院?,他竟然奇跡般地站起,又過了兩個月,他再一次拿起槍,與他的隊友們并肩作戰(zhàn)。
有時候,隊長會有事沒事湊近他,說,我們找過你,六個人,分成兩組……
我知道。他說,我一個人爬回來,躲進草叢,敵人在我面前晃過來晃過去……
我們真的找過你。隊長說,找了大半夜,為此還犧牲了老耿……
我知道。他說,我的身體不停地冒著血泡,我想,我可能爬不動了……
我們找遍了山腳的石林……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看見你們。我一個人在石林那里休息了一會兒,我的一條腿就像砸爛的魚尾……
我們找遍了河邊……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看見你們,我在河邊喝了點水……
可是我們真的找過你……
我相信。他抬頭,看著隊長,說,別說了。
每一次都是如此。隊長向他表白,向他發(fā)誓,隊員向他表白,向他發(fā)誓??墒撬坪跛麑λ麄兊脑捫拇婧伞:髞響?zhàn)爭結(jié)束,他和隊長一起回到村子種田,隊長仍然時常與他談及此事。
我們找過你……
我知道。
我們真的找過你……
我真的知道。
嘴上這樣說,然而他的表情,似乎堅信曾經(jīng)的隊長將他拋棄和欺騙。他讓隊長自責(zé)并且痛苦。
秋天的時候,一頭野豬闖進山林,全村二十多個男人前去圍堵。到最后,野豬雖被活捉,卻不見于他。村人將大山翻了三遍,仍不見他。
他突然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三天以后,終于只剩下隊長還在努力。
第四天,隊長在一個廢棄的陷阱里找到了他。他已經(jīng)奄奄一息,胸口上插著一根尖尖的竹子。
我這就回村里喊人。隊長說,你再挺一會兒。
真的不用,我馬上就要死了。他抬起頭,說,也許我早該死了,我沒死,只因我在等你。我知道你會堅持到最后,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看到你,足夠了。
別亂說,再挺一會兒……
我沒亂說,我真的要死了。他喘息著,看著隊長。我等你,只因我想對你說一句話——我相信你們找過我,真的相信。可是你們?yōu)槭裁纯偸菓岩晌艺娴南嘈拍銈冋疫^我呢?
第四篇:孩子媽媽死了你為什么不悲痛的紀(jì)實故事
我真想像別人一樣愛我的媽媽,對我媽媽的死表示悲痛,但我怎么也做不到,My God,我想了種種辦法還是做不到,我怎么辦啊……
多多這個小子也喜歡搖滾,真是讓人奇怪。他是老木第二個兒子,在香港的花花世界里長大,從不好好讀書,最后被父親押送回內(nèi)地來重讀補課,一臉的愁云慘霧。媽媽提著大包小包來看過他一次,不過她當(dāng)時手里的股票被套,一個新辦的藥廠又遭遇危機,有幾千箱藥變質(zhì)了,她就像魯迅小說《祝?!防锏南榱稚?,逢人便說她的新藥,說藥品的質(zhì)量其實很好,反而沒有與兒子說上多少話。她的新藥推介開始還讓人頗感興趣,反復(fù)嘮叨的結(jié)果,是任何人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她終于嘮叨出肝癌,開始瞞著多多,怕擾亂他讀書的心緒;后來又決計告訴他,無非是想用大禍臨頭的壓力,打掉他的懶散和輕浮,激發(fā)他自救圖強的斗志。但“癌癥”一詞并未讓多多臉色大變,他甚至目無定珠,撓了撓鼻子,揉了揉衣角,不一會兒就去看他的卡通書,在那邊咯咯咯地笑得拍床打椅。
作為老木當(dāng)年的“插友”,魯爺是小少爺在內(nèi)地的看護者,差點被這種笑聲氣暈,忍不住咬牙切齒:“你是個牲畜嗎?你怎么還敢看卡通?你懂不懂癌癥?癌癥!”
小少爺被魯爺嚇得面色慘白,自覺有錯,把卡通書塞進抽屜。但這種負疚感只保持了幾分鐘,就像他平時偷錢、逃學(xué)、交白卷以后的負疚感只能保持幾分鐘一樣,他很快就歪在椅子上呼呼睡著了,魯爺氣得一時沒了脾氣。
幾個月后,多多的母親經(jīng)過內(nèi)地幾家大醫(yī)院的治療,終于死在香港。魯爺把多多送回香港向遺體告別。母親已經(jīng)瘦成床上小小的一撮,頭發(fā)脫盡,在殯儀工給她調(diào)整假發(fā)的時候,暴露出一個光光的腦袋。據(jù)說她死前喉音已經(jīng)喑啞,雙目已經(jīng)失明,眼里總是涌出糨糊狀的黃色膿汁,得靠旁人一次次抹去,不然就蓋滿眼眶。但她到了這種地步仍然一刻也不安寧,堅持要鍛煉,要下床來行走,摸索著周圍的墻壁或者窗臺,希望自己咬緊牙關(guān)和不顧一切的挺住能夠帶來奇跡。她說她還不能死,多多還太小。
小少爺對躺在花叢里的這樣一位母親仍然沒有什么悲痛,呆若木雞,偷偷地瞅瞅這個或者那個長輩,似乎擦了一下眼睛,也沒擦出什么淚光。倒是在走出太平間后,他有了下課式的如釋重負,回到家里更有歡天喜地的自我補償,開冰箱吃美國草莓,開電視機找卡通片,深深陷入沙發(fā)里再把雙腳架向空中。見魯爺是第一次到他家,是第一次到香港,便熱情萬丈地請他四處參觀,大大咧咧地指導(dǎo)他如何使用浴缸按摩器,如何使用電話子母機,如何差遣菲律賓女傭,告訴他喝威士忌的杯子為何不能用來喝葡萄酒而喝葡萄酒的杯子為何不能用來喝啤酒……在他看來,魯爺這個內(nèi)地干爹太土氣了,太沒有見識了,連用杯子的規(guī)矩都不知道。他許諾,過幾天帶干爹去逛逛中環(huán)和銅鑼灣,找個有檔次的夜總會好好樂一樂。
他的熱心教導(dǎo)使魯爺怒氣沖沖,仗著幾個月來的看護之功,也憋著對老木養(yǎng)子不教的怒氣,當(dāng)著他父親的面,給多多來了一記耳光:“牲畜,你就忍不了這幾天嗎?你還敢看電視!”多多捂住臉,看了父親一眼,偷偷溜出門去。
但門那邊還是沒有哭聲,靜了一陣,發(fā)出嘩嘩翻著畫報的聲音。這一切讓老木也不無難堪。與魯爺談話的時候,他百思不解,說妻子最疼愛并且最寄希望的就是多多,但這小子居然沒有為母親的死流下一滴淚,真是邪了。他相信這就是命,是孽障啊,報應(yīng)啊。
老木放聲大哭了一場。
直到很多天以后,直到多多又回到內(nèi)地,魯爺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也有無淚的苦惱,也在惦記著媽媽。他給一個香港女同學(xué)的電子郵件是這樣說的:“……我真想像別人一樣愛我的媽媽,對我媽媽的死表示悲痛,但我怎么也做不到,My God,我想了種種辦法還是做不到,我怎么辦啊……” 我也認(rèn)識這個孩子,知道他并不是特別的壞。家里一只小狗病死的時候,他是傷心落淚的,整整一天不想吃飯。他家里以前那個菲律賓女傭蘭蒂離開時,他也是失魂落魄的,三天兩頭就要給蘭蒂阿姨打電話,甚至偷了父母的錢去公用電話亭。他并不冷血,并不缺乏情感。事實上,他對父母沒有感情只是因為他缺乏父母的愛。他的父親只是每個月開出來的支票,是衣櫥里陌生男人的領(lǐng)帶和桌上骯臟的煙灰碟,除此之外就只是一個沒有蹤影的空空概念,這個概念叫“父親”。他母親近來也總是不在家,忙著股票和藥廠的生意,特別是把他送回內(nèi)地托人看護之后,母親也成了一個知道但很難看見的概念。他的母親是什么?不過是經(jīng)常托人捎來的大堆玩具、零食、時裝以及最先進的電腦,是電話筒里一個叫做母親的女人時而嚴(yán)斥時而哀求的嘮叨。
人們悼念親人時常說“音容宛在”,忍不住的悲情,必然來自記憶中的“音”和“容”,來自一只手的撫摸,一雙眼睛的凝視,一個背著孩子找醫(yī)院的寬大背脊,一柄盛夏之夜給孩子帶來涼爽的蒲扇,一次給孩子帶來喜悅的全家出游和野外游戲。這就是父母——哪怕是孩子犯錯誤時父母的暴跳如雷,甚至大打出手,也能在孩子心目中構(gòu)成回憶的切實依據(jù)。
如果老木兩口子無法給多多提供這一切,如果他們總是用封閉式貴族學(xué)校、他人托管一類方式使自己遠離孩子,無法提供給孩子得以清晰辨認(rèn)的父母面目,他們就沒有理由強求孩子面對記憶中的一片空白而流淚,也沒有理由奇怪于孩子竟把情感交給了一條狗或一個女傭。
孩子是一心一意要悲痛的,只是“爸爸”和“媽媽”的空空概念無法讓他悲痛,那些確實昂貴而且華麗的兒童消費品,它們與商場上的萬千消費品沒什么兩樣,并不能給“家庭”這個詞填充感覺,孩子無法沖著一個搬到家里來的商場哇哇痛哭。
第五篇:不斷線的風(fēng)箏紀(jì)實故事
那天,一到家,我就看到沙發(fā)上放著一套鮮紅的內(nèi)衣。我拿著衣服跑到廚房責(zé)怪妻子:“為啥要給我買這種顏色的內(nèi)衣?”“不是我買的,是媽買的?!薄皨屬I的?”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親已經(jīng)61歲了,生我的那年,落下了類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的病根。尤其是近幾年,情況愈發(fā)嚴(yán)重了。她被疾病折磨得骨瘦如柴、四肢變形,慢走都會氣喘吁吁,她怎么會有力氣去集市上買衣服呢?再說她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沒給我買過衣服了。
“真是媽買的,今年是虎年,是你的本命年,媽說本命年穿紅色的衣服能趨吉避兇、消災(zāi)免禍!”妻子的話一下子觸動了我的神經(jīng)。
1974年,在那個陰雨連綿的秋季,我出生了。那時,過著集體生活的農(nóng)民要靠掙工分糊口,一天不勞動,一天就沒有工分,也就沒有糧食吃。當(dāng)時父親在外做工,母親生下我才三天,就不得不到潮濕的田里干活,上天并沒有憐憫她,而是把難以承受的病痛給了她。從我記事起,母親就一直臥病在床。我清楚地記得,母親吃飯時那痛苦的表情。她艱難地張開嘴,使勁往里扒拉著飯菜。她說,她要好好活著,有她在,我們好歹有個媽。
母親沒有小說中描繪的那么偉大,她也想到過自殺。母親說,有個星期天的晚上,她準(zhǔn)備把一個月的藥片全部吞下去,她再也不想被病痛苦苦折磨了。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并不懂事的我那晚竟然一點睡意都沒有,躺在她身邊,歡快地給她講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很多趣事。母親在等待著,等我睡熟了,好一口吞下藥片,擺脫痛苦??赡翘斓墓适挛宜坪踉趺匆仓v不完,母親等了很久很久,當(dāng)指針指向凌晨4點時,我才呼呼大睡。母親看著我酣睡的樣子,聽著我夢囈的笑聲,心軟了,終于放棄了她的計劃。
就這樣,母親一輩子在和病魔抗?fàn)?在生命的長河里艱難地行走,而我們則在母親慈愛的目光中漸漸長大,上大學(xué),參加工作,娶妻生子……像離巢的燕子一樣,一個個飛出了巢穴。家里沒了往日的喧鬧,只有院子里的樹木在母親的視野里靜靜地發(fā)芽,茂密,凋零……
記得有一次,我出差順便回家看望母親,母親看到我時,竟然愣住了,僅僅有一秒鐘,便像小孩兒一樣手舞足蹈,忙活著給我準(zhǔn)備飯菜了。我故意在她慈愛的目光中狼吞虎咽,讓她覺得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吃她做的飯菜。母親洗好碗筷后,就會坐下來把村子里發(fā)生的事一件件講給我聽,我清楚地記得有很多事兒,母親已經(jīng)講過好多遍了,可她依然講得那么繪聲繪色,就像剛剛發(fā)生的一樣。那神態(tài)、表情、手勢就像女兒給我講學(xué)校里的趣事時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我知道,母親真的太孤獨了,她需要一個宣泄孤獨的機會,也許一次傾訴能讓她快樂好幾天。
然而,一回到城市,我又覺得,自己像一只掙斷了線的風(fēng)箏,早已遠離了母親的視線。偶爾泛起的想念之情也被自己的懶惰吞噬了,“常回家看看”似乎僅僅是我哼在嘴邊的歌詞。然而,我的本命年,我自己都忘掉了,我那行動不便的老母親卻牢牢記在了心頭,并親自為我準(zhǔn)備了紅衣。我呢,又記住了多少關(guān)于母親的節(jié)日?甚至有幾次,母親的生日都過去了,我才想起來。當(dāng)我提著禮物,歉意地說著“對不起”和“生日快樂”時,母親的臉上總是掛著知足的笑,嘴里不停地說著寬慰我的話。
拿著沉甸甸的紅色內(nèi)衣,我的心里如同灌了鉛。愧疚像雨前的陰云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時,我才發(fā)覺在母親的眼里,我永遠是一只不會斷線的風(fēng)箏,永遠也掙不脫母親的手心,跑不出母親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