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蘇軾黃州時期詩詞研究1
蘇軾黃州時期詩詞研究
摘要:在烏臺詩案中蘇軾不幸被貶黃州,他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挫折,對他的政治、生活、詩詞創(chuàng)作等方面都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在這一時期,蘇軾創(chuàng)作了許多詩詞作品,尤其是詞的創(chuàng)作達到了一個高潮。在黃州時期,蘇軾不但開拓了詩詞的題材內(nèi)容,還突破傳統(tǒng),提出“以詩為詞”,“詩詞一體”等新穎的創(chuàng)作理念。這一時期蘇軾的詩詞作品表現(xiàn)出一種曠達、清空的風格,打破了婉約豪放的界限,對后世詩詞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關鍵詞:蘇軾;黃州詩詞;烏臺詩案
Abstract: n Wutai poem Su Shi was banished to Huangzhou Unfortunately, he suffered the first major setback in life, for his political life, poetry writing, etc.have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During this period, Su Shi wrote many works of poetry, especially the creation of the word has reached a climax.Huangzhou period, Su Shi poetry not only opened up the subject matter, but also traditional, that “Taking Poems,” “poetry one” and other new creative ideas.Su Shi's poetry works of this period show a broad-minded, clear style, breaking the boundaries of graceful bold, the later poetry writing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Keyword: Sushi;Huangzhou poetry;Wutai poem
引言
蘇軾(1037—1101),字子瞻,又字和仲,號東坡居士,宋代最重要的文學家之一,宋代文學最高成就的代表。嘉祐(1056~1063)年間中進士。1079年烏臺詩案后蘇軾被貶黃州。在黃州時期,由于在政治上、人生中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使蘇軾的思想也發(fā)生了變化,以致詞人的作品風格也隨之發(fā)生了相應變化。詞人黃州時期的詩詞在文壇上的影響更是舉足輕重的,相關的著述十分豐富,許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蘇軾黃州時期的詩詞進行了研究探索。本文結合黃州時期蘇軾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創(chuàng)作特點以及作品的風格等方面來研究該時期蘇軾的詩詞作品,以期對蘇軾以及他黃州時期的詩詞作品做一個較為深入的探討。
一、黃州時期蘇軾詩詞創(chuàng)作特點
蘇軾一生中多次遭遇貶謫,但他并沒有因此消沉,陷入低迷之中,而是逐漸走向了一種曠達灑脫的心態(tài),縱觀蘇軾謫居黃州時期的詩詞作品,不難發(fā)現(xiàn)其極其復雜的思想變化,儒、佛、道各家思想對他都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
(一)憂讒畏譏,隱喻自況
元豐二年,蘇軾受烏臺詩案的牽連而被捕入獄,從原本生活無憂,前途光明的京官瞬間變成了一個前途未卜的階下囚,仕途上遭受了十分沉重的打擊。雖然在這件事中他死里逃生,但卻被貶到了一窮二白的黃州,元豐三年春到達了黃州。剛到黃州之時,由于政治上遭遇的不公平和生活上的突變,使蘇軾陷入了極度的消沉和無助之中。朝廷奸佞當?shù)溃褡约哼@樣的清流之士得不到朝廷的重用,反而受到政敵的打壓、陷害,而淪落到被流放黃州的悲慘下場,這時候的他感到世態(tài)炎涼,因此,此時反映在他的詩詞作品中的是孤寂、不平之情。如他初到黃州時所寫下的《卜算子》表面是寫景詠物,但實際上是在以物喻人,詞的開頭兩句寫了夜深人靜,其中的“缺”、“疏”、“斷”幾個字寫出了作者孤寂凄涼的心境。下片的“揀盡寒枝不肯棲”,表面上是在寫孤鴻不愿意選擇高枝棲息生活,寧愿默默忍受讓人難耐的寂寞和寒冷,但實際上卻是在寫作者遭到貶官之后內(nèi)心的孤苦和不愿同流合污的清高的思想感情。作者用“幽人”和“孤鴻”來自喻,寫出了蘇軾此刻的心情,一個劫后逢生而被貶于偏遠鄙陋的地方的人,一個被剝奪了政治權利和人生自由的同時卻還擁有遠大理想和抱負的人,對前途的迷茫,對命運的感嘆,對于心中有萬千恨意卻無處可以抒發(fā)的無奈、痛苦之情,以及不愿為五斗米而折腰,不肯向權貴低頭屈服的堅持都委婉地表達在這首詞之中。
與這首詞題材相似的還有一首詠海棠的詠物詩——《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這首詩全詩都以物喻人,海棠花開的時候難免遭遇風雨的摧殘,在雨中孤獨開放的海棠給人以一種凄涼悲切之感。當蘇軾想象到這株孤寂的海棠在風雨中遭受著無情的摧殘的痛苦遭遇,便悲從中來,不由自主的聯(lián)想到了自己不公、不幸的悲慘遭遇,他感到這株生長于黃州這鄙陋之地的海棠與自己的命運十分相似。蘇軾表面上是在哀嘆海棠的不幸,實際上是在悲嘆自己的謫居,他在詩中借為海棠鳴不平來宣泄自己的淪落之恨。
(二)懷古傷今,感悟人生
蘇軾在剛到黃州的一年時間里他像一只驚弓之鳥,驚魂未定,一直無法走出烏臺詩案的所帶來的陰影,這時候的他沒有知己,精神得不到任何寄托,幾乎陷入了一種窮途末路的地步。面對自己家人饑寒交迫的窘迫,他只能在黃州東坡親自耕種,只能這樣自食其力,還自號“東坡居士”。與此同時,作為一個飽讀詩書文人,讀書寫作,賦詩交友已經(jīng)是他的一種天性,表面上的淡泊寧靜,并不意味著他內(nèi)心已經(jīng)沒有了苦悶和焦慮。盡管他說:“得罪以來,身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盵1]從這些看來,他好像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當?shù)氐泥l(xiāng)俗之中,適應了這樣一種不受關注,平淡的普通生活,實際上他的思想感情還是處于十分苦悶的一種狀態(tài),只是想通過忘卻過去來麻醉自己的痛苦。一旦他遇到某種特定的環(huán)境,某種能引發(fā)他內(nèi)心情感的事物,便會觸動他隱藏在心靈深處的痛楚,使他產(chǎn)生一種超然出世的幻境。所以當他游赤壁面對滾滾東去的長江水之時,他回想起了那世事變遷、宦海沉浮的人生歷程,此時的他把對歷史和人生感慨都凝聚在了這赤壁之上,才會發(fā)出人生如夢這樣的感嘆,才有了《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首千古絕唱的佳作。就風格而言,這首詞是蘇軾豪放詞的代表作,這首詞開頭就高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給人以一種豪邁之感;但是從題材內(nèi)容來看,這是一首懷古傷今、睹物思人的詞作,三國英雄豪杰周瑜在這赤壁創(chuàng)下千古功績,而蘇軾蹉跎半生,卻依然老大無成,最后只能發(fā)出人生如夢的感嘆。
“人生如夢”這一感嘆還存在于蘇軾其他詞作中,如《西江月》這首詞的上片作者采用秋風蕭瑟、落葉紛飛這兩個典型秋色秋景,借冬去春來這樣不斷的交替來感嘆時光易逝、容顏將老、壯志難酬,以哀惋凄然的筆調(diào)寫出了永遠無法擺脫人生煩惱的惆悵之情。下片所表達的有對親友充滿念想的無限情思,有對國家的憂慮和對奸佞橫行的不滿情緒,有渴望被朝廷理解、重用的深意,也有孤寂落寞和無法得到世人理解的痛苦哀怨之情。這些都是作者在不稱心之時,情感的宣泄和思想的解脫,一次次來麻痹自己痛苦的情感,發(fā)泄自己對殘酷不公的現(xiàn)實生活的種種不滿之情。
(三)灑脫歸隱,歌詠自然
一開始踏入仕途蘇軾似乎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歸隱情結,并且這一情結伴隨了他的一生。在謫居黃州時期,蘇軾的歸隱情結有了內(nèi)涵的深化和拓展。所謂的深化,就是此時的他既有思念家鄉(xiāng)的痛苦鄉(xiāng)愁,又有躬耕于田園的美好心境。蘇軾黃州時期的代表詩詞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表現(xiàn)他灑脫、歸隱、曠達、忘情等思想感情,如他的《定**》,這首詞是蘇軾元豐五年的作品,這是一首寫景抒情的詞,上闋表達出的是一種敢于和風雨搏擊、笑對人生的輕松、喜悅和豪邁之情?!耙凰驘熡耆纹缴?,由眼前的風風雨雨聯(lián)想到自己的整個人生,有力地強化了作者面對人生的艱難困苦而依然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懷。表現(xiàn)出了作者曠達超然的胸襟,充滿著清曠豪放的氣概,寄寓著詞人獨到的人生感悟。最后詞人悟出了“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人生哲理。經(jīng)過兩三年凄清艱苦的謫居生活后,蘇軾已經(jīng)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態(tài),這時候的他已擁有了平靜的心境,對于的自己的處境他已經(jīng)能安然接受,平和應對了。
元豐五年是蘇軾創(chuàng)作的一個高峰期,在一時期的他創(chuàng)作了許多著名的不同題材的詩詞作品,其中包括一些歌詠自然、歌詠農(nóng)村生活的詩詞。在這一年中,有一次由于淋雨他生病了,去麻橋求醫(yī),病愈后他與名醫(yī)龐安常一同去游清泉寺,并作詩歌《浣溪沙·游蘄水清泉寺,寺臨蘭溪,溪水西流》。這首詞上片寫自然環(huán)境,下片是借景抒情。由于我國地勢西高東低,自古人們都習慣河水自西向東流,當蘇軾看到蘭溪水向西流時,他感到十分驚訝、意外。因此在這首詩歌中蘇軾借白居易的詩反其意用之,白居易在《醉酒》中表達的是一種消極的情感;當蘇軾見到溪水向西流時,他異常興奮,感覺歲月好像可以重來,勸人不要因為頭發(fā)白了就唱“黃雞白日”歌,要積極向上,要有樂觀的心態(tài)。蘇軾將悲觀變成了曠達。由此可見,這時候的蘇軾真的已經(jīng)看開了一切,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和激情。他歌詠自然,歌詠人生,體現(xiàn)了蘇軾曠達振作的精神狀態(tài)。
除了這兩首詩作外,還有很多詩詞作品出現(xiàn)了清曠的景色,營造了一種清空的意境。從而表現(xiàn)出蘇軾曠達的情懷。
(四)患難見真情,吟詠友情
蘇軾貶謫黃州之時,以前的朋友幾乎斷絕了來往,在黃州能夠真正與蘇軾交心對話的大儒沒有幾個,但這絲毫沒有影響蘇軾在黃州結交朋友。蘇軾與左鄰右舍友善相處,不論身份。比如潘丙,原是個書生,因為久試不第,只能以買酒為生;郭遘貴為唐代名將郭子儀的后代,可他卻只是個藥店老板,蘇軾在《東坡八首》其七寫他們并稱贊他們之間的友情。在這首詞中蘇軾寫道“我窮交舊絕,三子獨見寸存”,這里是說潘彥明、古耕道、郭興宗三人在蘇軾孤獨無助困苦的時候伸出了熱情之手;“從我于東坡,勞餉同一餐”是說這三人與自己同甘共苦;“四海皆弟昆”是蘇軾對人間真情的贊嘆。
元豐四年五六月間某日,蘇軾因思念老朋友朱壽昌,作《滿江紅·寄鄂州朱使君壽昌》詞抒懷。這首詞寄情于景,關照友我雙方,又開懷傾訴,談古論今。作者用直抒胸臆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情感,既表現(xiàn)出朋友間的情深誼厚,又從發(fā)自肺腑的議論中表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整首詞表達出了詞人蒼涼悲慨、郁勃難平的不平之情。
(五)游山玩水,記游抒情
文人大都鐘情于游山玩水,寫詞作詩,蘇軾也不例外,雖然他貶謫在黃州這鄙陋之地,政治和生活上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但這似乎絲毫沒有影響他寄情山水。在黃州時期,蘇軾寫下了不少記游的詩詞。
如蘇軾第一次游武昌西山時,看到那美不勝收的景色時,覺得比他想象的更好,比他聽到的更美。他站在西山頂上,遙望黃州,此時感慨萬千,于是就寫了一首題為《游武昌寒溪西山寺》的詩,來抒發(fā)自己此刻的心情;再如,蘇軾第一次游覽佛教圣地黃梅五祖禪寺,當他踏上馮茂山時,內(nèi)心就十分的激動,便隨口占《游五祖寺》。除了以上這些創(chuàng)作題材外,還其他很多題材的作品,與兄弟、朋友的唱和之作,如蘇軾與弟弟蘇轍同游西山時,因想到弟弟即將離去,傷感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作《與子由同游寒溪西山》詩寄懷,當天蘇轍也就作了一首《黃州陪子瞻游武昌西山》來和對蘇軾的詩;也有描寫自己愛情的詩詞,如元豐二年七月初七之夜,蘇軾帶著王朝云登上黃州南城朝天門樓上,在與王朝云的對話中,被她的真情感動,在朝天門上,蘇軾即興作了兩首《菩薩蠻》詞,其中之一記下了王朝云的純樸表白??傊谶@一時期蘇軾的創(chuàng)作題材呈現(xiàn)出多種多樣的態(tài)勢。
二、黃州時期蘇軾詩詞的創(chuàng)新及原因
(一)蘇軾對詞的創(chuàng)新及表現(xiàn)
蘇軾詩詞的豪放風格一直是學界公認的,他開創(chuàng)了豪放一派,然而真正真實而全面地反映出了他的人生理念,他的性格特點,他的理想和磨難的卻是他的婉約詞。蘇軾的婉約詞打破了婉約詞以艷情為題材的傳統(tǒng),將婉約詞推入了高雅的文學殿堂。蘇軾的婉約詞打破了宋詞在傷春悲秋、離愁別緒、風花雪月、男歡女愛等方面纏綿悱惻的抒情,語氣變的爽快利落,將自己的政治抱負、人生理想和哲學思考巧妙地融入其中。關于人們對于蘇軾的詩詞有一種豪放的認識我們可以用王國維衡量詩詞美學特色的標準來進行解釋。王國維曾說: “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tài)。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詩詞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無大誤矣?!盵2]不論是豪放詞還是婉約詞,蘇軾絕大多數(shù)作品都可以用這個標準來進行衡量,每一種都給人以一種震撼和美感。這也正是蘇軾對詩詞的創(chuàng)新之處。
孔凡禮認為: “東坡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革新精神,更為突出地表現(xiàn)在詞上,他擴大了詞的領域,解放了詞體,開創(chuàng)了豪放一派?!盵3]對詞的解放是蘇軾在文學藝術上不斷大膽創(chuàng)新的最高成就,他不但積極擴大了詞創(chuàng)作的題材范圍,詞創(chuàng)作的新的表現(xiàn)手法,而且還沖破了詞法與韻律的一些束縛,形成了一種與“柳詞”相對抗的新的詞風,并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型的有浪漫主義色彩特征的創(chuàng)作流派——“豪放派”,他為從根本上改變詞的面貌,扭轉(zhuǎn)詞的發(fā)展方向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因此而擺脫了“花間詞”對詞創(chuàng)作的的束縛,使詞真正的成為一種能反映現(xiàn)實生活、表達思想情感以及表現(xiàn)時代精神文學樣式。
蘇軾對詞的創(chuàng)新并不是開始于黃州,也并不是在黃州時期就停止創(chuàng)新了,但是,黃州在蘇軾對詞的創(chuàng)新道路上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黃州時期他對詞的創(chuàng)新體現(xiàn)了他對詞的創(chuàng)作的最高成就。蘇軾黃州時期對詞的創(chuàng)新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 一是完全打破了過去文人對“詞為艷科”這樣一種偏見,打破了詞創(chuàng)作的困擾,詞的題材范圍也更加寬闊;二是有了一種全新的詞的表現(xiàn)手法——以詩為詞,不但提高了詞的表現(xiàn)能力,還提高了詞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三是依然繼承沿用傳統(tǒng)的創(chuàng)作題材但卻又被賦予了某種新的思想內(nèi)容和積極健康向上的情感元素。
黃州時期是蘇軾創(chuàng)作的高峰時期,四分之一的詞作是在這一時期創(chuàng)作的,而且經(jīng)典作品也十分的多,此時的詞作不論豪放還是婉約,抒情還是寫景,都可以用“前所未有”這一個詞語來評價。蘇軾在他的詞作中注入了他自己的一些思想現(xiàn)狀,融入了孤鴻的意象,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有著英雄的情結,也透著社會生活、人生理想等這些復雜思想和情感,他的創(chuàng)作風格表現(xiàn)出了婉約中滲透出一股大氣,豪放中流露出一絲憂傷,這些東西都沒有表現(xiàn)在過去詞作中,都是蘇軾對詞創(chuàng)作的創(chuàng)新。
創(chuàng)新一詞有三層含義:第一,是更新;第二,是創(chuàng)造新的東西;第三,是改變。蘇軾對詞的創(chuàng)新并沒有表現(xiàn)為他創(chuàng)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新的東西,而是他對詞作創(chuàng)作進行了“改變”,即在傳統(tǒng)的詞的文學樣式上作出了一些重要的改變,這里我們也可以說他對詞進行了“更新”。他對詞所做出的這樣的改變或更新他并沒有刻意的去追求,更不是他完全否定他的過去,拋棄所有以前的東西,主要是因為生存環(huán)境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使他有了不同生活境遇,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認識,從而使他的思想情感不斷地發(fā)生了變化,再加上詞創(chuàng)作的成熟和他所具有的獨特創(chuàng)作觀念,這種種因素融合在一起所產(chǎn)生的一種新結果。
被貶黃州的蘇軾在仕途上遭受了嚴重的挫折,使他的人生之路也發(fā)生了重大轉(zhuǎn)變,他的生活態(tài)度和思想以及文學創(chuàng)作都隨之發(fā)生了全新的改變。對于文學史和此后學者來說,蘇軾在仕途的不幸遭遇卻成了詩詞大幸,他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的創(chuàng)作流派,并成功將它推向了高峰;對蘇軾來說,這段歷程讓他在宋代文壇乃至整個詞壇上確立了崇高地位。
(二)蘇軾黃州詞創(chuàng)新的原因
蘇軾對詞做了題材范圍和表現(xiàn)形式的創(chuàng)新,在這些創(chuàng)新的背后有著許多復雜的原因: 首先,仕途上的不幸遭遇使他的生活環(huán)境和身份地位都發(fā)生了變化,這一系列的變化都成了蘇軾對詞進行創(chuàng)新的一種外在驅(qū)動力。
因“烏臺詩案”成為階下囚后,雖然死里逃生了,但被貶到了黃州。元豐三年到達黃州后,這時候的他的身份地位和以前已經(jīng)截然不同了,從之前擁有實權并主政一方的地方長官成為了一個毫無實權徒有虛名的團練副使,實際上他就是一個被流放者,僅僅是一個罪臣。他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此他的人生也翻開了嶄新的一頁,進入了一個新的篇章。
在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中,他的生活方式有了新的變化,這些變化讓蘇軾改變了他的生活態(tài)度,他的思想情感也隨之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他的創(chuàng)作也相應的發(fā)生了改變,最直觀的變化就是他詞的創(chuàng)作變多了,詩的創(chuàng)作變少了。在“烏臺詩案”中他是由于詩作而獲罪被貶的,因此這時候的他對詩的創(chuàng)作有很大顧慮,而當時的詞還不屬于正統(tǒng)文學,文學地位不高,并不會引起朝廷士大夫的過多關注,他覺得填填詞這種小眾文學并不會對自己的生活仕途產(chǎn)生多大影響,所以黃州時期的他加大了對詞的創(chuàng)作,通過詞來抒發(fā)自己的思想感情。黃州時期所創(chuàng)作的詞占他整個人生詞作的四分之一。并且,在這一時期無論是詞的內(nèi)容、風格還是題材都發(fā)生了不小的改變。過去的詩作中多包含諷刺寓意,揭示社會一些黑暗的方面,常常有一種“言必中當世之過”的濟世思想,他認為這樣能讓圣上及時準確的了解國家的狀況和臣民的思想,對國家國事有幫助;然而被貶后的他明白那僅僅只是自己理想中的美好社會而已,這樣的理想不僅不可能實現(xiàn)反而還會被小人利用,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理想當中了。因此,這時候的不僅很少寫詩,而且即使偶爾寫詩也會非常的小心謹慎。
蘇軾的創(chuàng)新之路也可以說是開始于他躬耕于東坡,他相信他能夠靠自己的雙手來養(yǎng)活自己,靠著自己的努力來開創(chuàng)一片新的天地,開創(chuàng)一種新的生活,在這個過程中慢慢使他對社會以及對自己的人生都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當積極用世的儒家思想遭遇到現(xiàn)實的沉重打擊時,他可以選擇佛道,從佛道中去追求一種精神的寄托和心靈上的安定。他在東坡親自耕種,靠自己的雙手改變自己的生活,還自號東坡居士,在這以后所作的詩詞大都是他黃州時期創(chuàng)作的代表作。他親自耕種于東坡解決了生活問題,筑雪堂改善了生活環(huán)境,這時候的他思想漸漸變得平靜了、精神也得到了安慰,有了寄托。這一年他填詞十數(shù)闕,具有代表性的有《定**》(莫聽穿林打葉聲)、《江神子》(夢中了了醉中醒)、《念奴嬌·赤壁懷古》等。
其次,對詩詞具有獨特觀念是蘇軾對詞進行創(chuàng)新的一種內(nèi)在原動力。
一是“詩詞一體”的創(chuàng)作思想。蘇軾是在柳永之后又一位對詞進行全面改革的人,兩人的不同之處在于: 柳永雖然對詞的意境進行了開拓,從而使詞風發(fā)生轉(zhuǎn)變,但是這只是在風格上有所改變而并沒有改變詞的實質(zhì),因此并沒有從根本提高詞在文壇上的地位;而蘇軾卻突破了詞為“艷科”的這種傳統(tǒng)格局,從而提高了詞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使詞從音樂的一種附屬品轉(zhuǎn)而成為一種獨立的抒情詩體,在根本上改變了詞發(fā)展的方向。這種創(chuàng)新原因在于蘇軾“詩詞一體”的詞學觀念,主張詞的創(chuàng)作“自成一家”。詩尊詞卑的觀念在理論上得到了徹底破除,他認為詩詞本就同源,詞就是詩,是“長短句詩”。把詩的表現(xiàn)手法和創(chuàng)作題材融入詞的創(chuàng)作中,使蘇軾筆下的詞充分表現(xiàn)出了他的人格個性。梅大圣教授在評論蘇軾的《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時說:“這首蘇軾自稱平生最得意詩,全面而又形象地把他貶居黃州后的幽獨、生不逢時的遭遇以及自己的高尚節(jié)操表現(xiàn)了出來?!盵4]可見,蘇軾到達黃州后的詞作,在一開始就打破了題材的限制,他“以詩為詞”,在他眼里詩與詞額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詩詞處于同等的地位,詞應該和詩一樣得到世人的尊重。
二是蘇軾在詞的創(chuàng)作中大膽采用“以詩為詞”這一創(chuàng)作方法,這不僅是東坡詞的語言運用問題,也不僅是文章體式和創(chuàng)作方法的問題,更體現(xiàn)了蘇軾對詞的美學追求,蘇軾認為詞是詩的后裔。把詞提高到與詩的同等地位后,由于抒情和言志的需要,就要采用“以詩為詞”的藝術手法。蘇軾把詞看作是“古人長短句之詩”,為了使自己的理論站住腳,他就要用寫詩的方法來填詞。
在題材上,蘇軾突破了傳統(tǒng)詞狹窄的局面,在他的詞作世界里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生動的“東坡居士”形象,與蘇詩一樣,他的詞也常表現(xiàn)出對人生的思考與感嘆,如“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保ā抖?*》“莫聽穿林打葉聲”)蘇軾的詞既向內(nèi)心世界擴展,也朝外在的世界開拓,他將筆觸延伸到了大自然中去,塑造了三國古戰(zhàn)場的雄偉場面“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念奴嬌·赤壁懷古》)。
在詞的形式上,蘇軾用詩的形式對詞進行了改造,使詩詞在形式上達到統(tǒng)一。蘇軾對詞最顯而易見的改造創(chuàng)新是在詞之前加上了序言。詞適合抒情卻不適宜用來敘事,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蘇軾在詞中采用了大量標題和小序,使詞的題序和正文形成一個相輔相成的整體。并且他的題序不僅僅交代事情發(fā)生的時間、地點,而是被賦予了一種新的功能——揭示創(chuàng)作動機和原因,使讀者對其所抒發(fā)的情感指向一目了然。
三、蘇軾黃州時期詩詞的影響
蘇軾一生坎坷,磨難重重,而貶謫黃州無論對蘇軾的仕途還是文學創(chuàng)作都有重要的意義。黃州時期蘇軾的詩詞創(chuàng)作達到頂峰。蘇軾在黃州時期創(chuàng)作的詩詞,無論是對蘇軾的文學人生,抑或是整個文學史都有重要的意義。
蘇軾在黃州的心態(tài)發(fā)生變化,吸收了儒釋道三教的思想,在詩詞的創(chuàng)作主題上,由復雜的朝廷的斗爭變成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擴大了詞的主題,開闊了詞境,開創(chuàng)了黃州詩詞平淡古樸、清空曠達的藝術境界,從而使他的詩歌風格更加豐富多變,打破了也開始了詩詞史上的新篇章。
蘇軾對詞的創(chuàng)新表現(xiàn)為大大擴大了詞的表現(xiàn)力,同時在一定程度也提高了詞的地位與品位,也確立了蘇軾本人在中國文學史上不可撼動的崇高地位,也因此使詞在中國文學史上擁有了與詩平等的地位。并且為此后以辛棄疾為代表的歷代詞人的創(chuàng)作,指引了一條新的道路,一個新的發(fā)展方向。
蘇軾不僅開闊了詞境,擴大了詞的題材范圍,而且在黃州時期創(chuàng)作的詩詞給蘇軾的文學史畫上了絢麗的一筆,寫下了流傳千古的名句,給后人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四、結束語
黃州是蘇軾人生仕途中的第一次貶謫,對蘇軾而言定是個非常大的打擊。但是蘇軾到了黃州,不僅沒有自暴自棄,反而養(yǎng)成了淡泊寧靜的性格,蘇軾的這種心態(tài)肯定經(jīng)過了一個超然的心理轉(zhuǎn)變過程。蘇軾到黃州后,無論是身份、環(huán)境、生活態(tài)度,還是思想感情都發(fā)生了變化,這些變化導致了蘇軾詩詞的主題、題材、風格都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環(huán)境、身份的變化具體反映在作品上是風格曠達,感嘆人生如夢,意境深遠、宏大。思想感情的變化表現(xiàn)在題材的開拓,唱出了詩人心中最真摯的曲調(diào)。
蘇軾黃州詞的創(chuàng)新和實踐對后世詞人的創(chuàng)作及研究都具有重要的意義,影響深遠。
注釋:
[1]康震·康震評說蘇東坡[M]·北京:中華書局,2008.1,第67頁。[2]王國維·人間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第238頁。[3孔凡禮·《蘇軾詩集》校注本前言,中華書局,1982。
[4]]梅大圣·《論蘇軾黃州時期的心態(tài)與創(chuàng)作》(前言),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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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大學時光已接近尾聲,所有的付出與努力,即將隨著本次論文的結束為自己的大學生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本畢業(yè)論文是在吳晶老師的精心指導和嚴格要求下完成的,無論是從課題的選擇還是具體的寫作過程,從論文初稿到最終的定稿都凝聚著吳晶老師的心血和汗水。在畢業(yè)論文寫作期間,吳晶老師為我提供了很多相關專業(yè)知識的指導和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建議。用他淵博的知識、開闊的視野和敏銳的思維給了我深刻的啟迪,以其嚴謹求實的治學態(tài)度、孜孜以求的敬業(yè)精神和大膽創(chuàng)新的進取精神深深感染了我,對我今后的工作和學習也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在此,我要向他表示衷心的感謝。
第二篇:宋詩導讀——蘇軾黃州詩詞淺析
蘇軾黃州詩詞淺析
蘇軾雖然少年天才,但究其一生來說,畢竟歷經(jīng)磨難,而貶謫黃州是蘇軾仕途生涯的重大轉(zhuǎn)折點,同時,在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上也有重要的意義。他前后共在黃州生活了四年零四個月。此番貶謫使蘇軾遭到嚴重的政治和人生打擊,于是他開始思考和探索許多問題。黃州是荒僻之地。在此期間,鑒于混跡官場的諸多教訓,蘇軾不接人事,少作詩文,在同親友通信以及贈和詩文時,他惟恐“言語之間,人情難測”,總是一再叮囑對方“勿以示人”、“深藏不出”,深怕“好事者巧以醞釀,便生出無窮事也”??梢娞K軾當時已經(jīng)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雖然詩文創(chuàng)作已經(jīng)不多,可是蘇軾黃州詞的創(chuàng)作卻達到了一個巔峰的境界。身為罪人的蘇軾時常表現(xiàn)出對淡泊功名的想法,并且更多地關注于個體人生底蘊和價值,其作品也常常直接抒寫對自然、社會和人生命運的思考和感悟?;叵胱约旱娜松鷼v程,蘇軾深深地感到一種空漠、無聊、孤寂與憂郁。然而,在黃州的生計、游歷、與儒釋道思想的接觸,蘇軾也表現(xiàn)了熱愛生活、積極進取,與超然淡泊、曠達豪放的一面。
“烏臺詩案”后,蘇軾被貶黃州。在黃州期間,雖然有一些朋友來探望他,他也經(jīng)常與朋友們游玩于黃州山水之間,并寫下好些膾炙人口的豪放之作,但準確地說,他在黃州期間心情基調(diào)大部分是處于憂慮之中。
蘇軾初到黃州,開始寄住在黃州東南的定慧院,生活十分寂寞。這時的處境使得蘇軾一下子跌入到了人生的低谷。別說致君堯舜治國安邦的抱負化成了泡影,就連保全自身,養(yǎng)家糊口都很困難。這個時期他寫下了著名的《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醒。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在這首詞中,蘇軾托物抒情,抒發(fā)他初來黃州時的孤高、凄清、寂寞的情緒,是他貶謫生活中的苦悶、孤獨心理的寫照。蘇軾是在借“缺月掛疏桐”來表達自己生活清冷,借孤鴻狀寫自己的心境凄涼。
提起蘇軾的中秋詞,大家最易記起的是那首著名的《水調(diào)歌頭》,但同是寫于中秋的這首《西江月》,情緒卻顯得非常落寞。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一作“新”)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
此詞寫于被貶黃州的第一個中秋前夕。詞的上片寫景感傷,寓情于景,詠人生之短促,嘆壯志之難酬。下片寫悲憤,借月抒情,感世道之險惡,悲人生之寥落。下片前兩句,流露出詞人對世態(tài)炎涼的感憤,包含的情感非常豐富:有念懷親人的無限情思,有對國事的憂慮和對群小當?shù)赖膽崙?,有渴望朝廷理解、重用的深意,也有難耐的孤寂落寞和不被世人理解的苦痛凄涼。全詞通過對新涼風葉、孤光明月等景物的描寫,將吟詠節(jié)序與感慨身世、抒發(fā)悲情緊密結合起來,由秋思及人生,觸景生情,感慨悲歌,情真意切,令人回味無窮。
蘇軾雖然仕途坎坷,歷經(jīng)患難,貶所黃州亦為荒僻之地,苦悶凄悲的心情不難理解,但他并沒有消沉頹廢,失魂落魄,卻能夠通變達觀,熱愛生活,甘苦自適。
到了元豐四年(1081),蘇軾的日子十分貧困。他的朋友馬正卿,為他去郡中請得城東的坡地五十苗。對于“平生未嘗作活計”的蘇軾來說,親自參加勞動,自然是一次重大的思想變化。事實上,辛勤勞動,獲得成果,增加收入,正好表明他選取的是一條既可解決生計,又能解脫內(nèi)心苦悶、開闊思想境界的道路。
初春時節(jié),蘇軾居于雪堂,感到東坡之景宛如陶淵明當日斜川之游,因而作了此詞,用來紀念淵明,抒胸臆,表志向。陶淵明和蘇軾在仕途中同樣嘗遍酸甜苦辣,政治抱負得不到施展,又不愿隨波逐流,“卻躬耕”便是他們“了了”之后的選擇。淵明是自愿的,蘇軾卻為環(huán)境所迫。此時他已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地道的田間老農(nóng),親身參加體力勞動,但緊接著,夜來一場春夜喜雨,東坡上潔凈無塵,空氣清新,使人心曠神怡,一派和平繁榮的景象。一個“足”字,透出了作者平和滿意的心境,蘇軾畢竟是個曠達樂觀之人。不以為苦,反倒以春雨降臨,雨洗東坡而欣喜,為自己能擁有這份寧靜平和的生活而欣慰。
同一年,東坡在游清泉寺時,見到寺前蘭溪水向西倒流的特殊現(xiàn)象,大生感慨,又作《浣溪沙》: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瀟瀟暮雨子規(guī)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fā)唱黃雞。
春蘭茁壯生長,一片勃勃生機。山寺清幽之景亦不難想象。蘭溪倒流的特殊現(xiàn)象使詞人展開豐富的聯(lián)想:時光也可以倒流。人只要樂觀、自信,就能老當益壯,重新恢復青春年少。傷痕可以復原,病體可以重振,青春可以煥發(fā)。一句“休將白發(fā)唱黃雞”,既是自勉,表達老當益壯,不墜青云之志,仍渴望成就一番功業(yè)的樂觀進取的精神。這是一個撥開霧障,步出低谷的東坡,是一個靈魂重鑄、神清氣爽的東坡。蘇軾熱愛生活,樂觀向上,處處能體會到生活的甘美,能發(fā)現(xiàn)美好的事物。這曲生命常青的頌歌,更表達了積極進取、奮發(fā)向上的人生哲理。
在這種探索和追求的過程中,所得到的心得體會,蘇軾都一一寫進了他的著名的勞作詩中:《戲作種松》、《東坡八首》、《東坡》、《浚井》、《蜜酒歌》、《向大冶長老乞桃花茶栽東坡》、《次韻孔毅甫久早巳而甚雨三首》、《元修菜》、《南堂五首》蘇軾正是在這樣貧瘠的黃土坡上,從事著辛勤的勞作。開墾東坡的土地,真是如同“刮毛龜背上,何時得成氈”(東坡八首之八),難怪蘇軾在勞作時,時常累得精疲力竭,丟下鋤耙,望天興嘆。尤其不幸的是這一年又發(fā)生了大旱。盡管如此,蘇軾還是很有信心,堅信勞而有獲:
荒田雖浪莽,高庳各有適。
下隰種粳徐,東原蒔棗栗。
蘇軾過去在杭州、密州、徐州、湖州做官時,做過許多有益于農(nóng)民的事情,也寫過不少反映民間疾苦的詩詞,但卻沒有親自參加過體力勞動的實踐,缺乏種植知識。在他躬耕東坡時,就多虧附近老農(nóng)對他的幫助指導了。
良農(nóng)惜地力,幸此十年荒。
桑柘未及成,一麥庶可望。
投種未逾月,覆塊已蒼蒼。
農(nóng)夫告我言:“勿使苗葉昌。
君欲富餅餌,要須縱牛羊?!?/p>
再拜謝苦言,得飽不相忘。
在給章子厚的信中,蘇軾生動地描敘了這樣一件事:一日,蘇軾剛剛買回的一頭牛突患重病,幾乎要死。請來面診的牛醫(yī),也識別不出牛病的癥狀。正在這時,只見一位老年農(nóng)婦走上前來,把牛上上下下端詳了一遍,說:蘇居士,你這
頭牛害的是痘斑瘡。只要以青蒿粥治之就行了。蘇軾又按照老農(nóng)婦的話去醫(yī)治牛病,果然見效。
江南有蜀士,桑果已許乞。好竹不難栽,但恐鞭橫逸。被貶黃州期間的蘇東坡,其詩的創(chuàng)作主題已經(jīng)遠離喧囂的朝廷斗爭,變得富有農(nóng)家的生活氣息和鄉(xiāng)土色彩,字里行間,充滿著與農(nóng)民水乳相融的真情實感。它充分地反映了蘇軾在黃州的詩作的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和濃郁的浪漫主義情調(diào)?!瓣P于蘇軾這時思想感情的變化,還有一個突出的例子。元豐四年冬,大雪紛飛,他考慮的是:“今年黃州大雪盈尺,吾方種麥東坡。得此,固我所喜,但舍外無薪米者,亦為之耿耿不寐,悲夫!”瑞雪兆豐年,東坡可望豐收,固蘇軾所喜,也是所有農(nóng)民之喜;但積雪盈尺,則是舍外無薪米者所憂,蘇軾亦為之耿耿不寐。這時的蘇軾,至少在對待大雪這件事情上,不是與廣大勞動人民有著共同的感情么。
從被貶黃州以后蘇軾的詩詞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傲視磨難艱危,談笑生死,履險如夷,把儒家士大夫“仁者不憂”、“君子坦蕩蕩”、“浩然之氣”的精神與佛家“當下即是”、“看穿順逆”的思想結合起來,形成了一種更為超脫達觀的人生哲學。同時,依靠藝術 的激情來完成心理上的宣泄,蘇軾曾經(jīng)自述:“吾酒后,乘興作數(shù)千字,覺酒氣拂,從十指出也?!币惨揽糠鹄?,保護了自己幻想中的具備完整人格的心靈世界。試看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者甚干忙?前事既定,誰弱又誰強? 且趁閑身未老,須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渾教是罪,三萬六千場,一葉輕舟穿淼茫?!?/p>
“君看岸邊蒼石上,石來篙眼如蜂窠。但應此心無所往,造物雖弛如吾何?”
履危難而處之泰然,歷滄桑而洞觀人生,心胸豁達,情趣瀟灑,恬淡自適。
蘇軾曾寫到:“承喻慎靜以處憂患,非心愛我之深,何以及此,當謹臵之座右也?!保ā杜c章質(zhì)夫三首》之一)正是他人生這里的核心所指——“慎靜以處憂患”,他歷經(jīng)磨難,始終保持著曠達開朗性格的奧秘也就在此!故能在寫完“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以雷鳴,敲門都不應,依仗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彀紋平。小舟從此適,江海寄余生?!保ā杜R江仙?夜歸臨皋》)后,“折冠服江邊,拿舟長嘯去矣?!鄙踔涟芽h太爺都嚇了個半死,到處派人尋找,但當人們發(fā)現(xiàn)他之時,卻“鼻鼾如雷,猶未興矣?!敝徊贿^發(fā)發(fā)感慨,以期獲得平衡和寧靜罷了。
總的說來,黃州時期雖是蘇軾政治上的失意期,卻是他藝術創(chuàng)作上的成熟與豐收期。正如余秋雨在《蘇東坡突圍》中所說,他“經(jīng)歷了一次整體意義上的脫胎換骨,也使得他的藝術才情獲得了一次蒸餾和升華,他,真正地成熟了”。到黃州是蘇軾的不幸,也是他的萬幸,因為在此他實現(xiàn)了自我尊嚴,同時也實現(xiàn)了自我的超脫。
第三篇:論蘇軾黃州時期的散文
論蘇軾黃州時期的散文
摘要:“烏臺詩案”是蘇軾人生的重要轉(zhuǎn)折點,是蘇軾人生經(jīng)歷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期,由此,蘇軾進入了一個新的人生階段,進入了一個新的美學等級,他的詩文創(chuàng)作也漸漸走向成熟,并達到頂峰。本文以蘇軾在黃州期間的散文創(chuàng)作為研究對象,從三個階段探尋蘇軾的思想感情變化脈絡,力求透過文字呈現(xiàn)一個命運坎坷、主體意識強烈和生活情趣化的蘇軾。
關鍵詞:蘇軾,黃州,散文,曠達,平淡
蘇軾的一生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烏臺詩案對于蘇軾的仕途人生而言是一個低潮,但卻是其散文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其實蘇軾后期詩文創(chuàng)作之所以能夠達到頂峰,多半要歸功于“烏臺詩案”。因為仕途的不得意和死里逃生的殘酷現(xiàn)實,使蘇軾走出了宦海朝堂,將自己的精神世界更多的寄托于佛法禪意、青山秀水之中,回歸了自我的純凈和空靈。
以烏臺詩案為界,蘇軾的散文在創(chuàng)作風格上有著明顯的差異。蘇軾由當初的“奮厲有當世志”、“致君堯舜”,轉(zhuǎn)變?yōu)椤傲膹脑煳镉巍钡乃囆g人生。詩案前,詩人嫉惡如仇,如遇有邪惡,便“如蠅在臺,吐之乃已”。他指責積貧積弱的朝廷,他渴望“致君堯舜”,然而“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詩案后,當蘇軾的腳步踏上黃州的時候,就預示著他的詩文風格與入獄前大不相同。盡管蘇軾在黃州居住的時間只有四年多一點,但黃州的謫貶生活,使蘇拭遠離政壇,從具體的政治傾軋、爭斗和哀傷中擺 脫出來,重新認識社會,重新評價人生的意義。從此,他諷刺的苛酷,筆鋒的尖銳,以及緊張與憤怒,全部消失,代之而出現(xiàn)的,則是一種光輝溫暖、親切和藹的和諧,醇甜而成熟,透徹而深入,透露出一種珠玉含暈斂而不發(fā)的才華氣質(zhì)。所以當蘇軾邀游赤壁之時,面對“江上之清風與山問之明月”,發(fā)出了“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的深刻感嘆。
從蘇軾散文創(chuàng)作的階段性來看,黃州散文是他的輝煌時期。較之黃州以前的散文,這一時期的散文如前后《赤壁賦》中的曠逸情懷讀之令人情思渺渺;《記承天寺夜游》中“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的空靈超然;《記游定惠院》則可以看出作者的怡然情懷;再如《書雪》中的民胞物與的胸襟;《二紅飯》中不屈于生活壓力的人格自信;《書田》中的知命達觀的心胸;《書贈何圣可》中的詼諧幽默;《書硯》中的“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的人生態(tài)度等等,這些文章,全面揭露了蘇軾灑脫曠怡的襟懷。而《答李端叔書》更是明確指明了蘇軾文藝思想從外在社會關懷向人情人生關懷演變的歷程。對以前外在的為官、為事而作文進行了反思?!白缘米镆詠?,深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不為人識?!?拋棄塵俗與外在名利,回到真實,回到真我,蘇軾以這種人生的認識和體驗“為喜”。在那劫后余生的四年零兩個月的貶滴生涯里,蘇軾正是以超于一切窮通禍福的曠達襟懷,將黃州時期清雅的生活內(nèi)容、睿智的思想情感和深的生活哲理引入散文中,才情勃發(fā)而佳作頻出。
以下我們從三個階段來考察蘇軾的黃州散文。
一、苦惱、壓抑與自嘲
——從寓居定惠寺到躬耕東坡
蘇軾初到黃州,居無定所,經(jīng)濟拮據(jù),處境艱難,因而心情也起伏不定,復雜多變。他從監(jiān)獄里走來,死里逃生,帶著一個極小的官職,實際上是一個流放罪犯的身份。他很疲倦,也很狼狽,蕭條的黃州沒有給他預備任何住所,他只得在一所寺廟中住下。四周一片靜寂,連一個朋友也沒有,他的苦悶無人傾訴。
于是他自嘲:“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yè)轉(zhuǎn)荒唐。①”他“寓居定惠寺之東”時,看到“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士人不知貴也”②,免不了發(fā)出“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的感嘆。而當他觸目蕭瑟之景后,他又傷感地訴說“鸛鶴來何處,號鳴滿夕陽?!丙X鶴的哀鳴一點點地融人了滴血的殘陽,這又何曾不是作者心靈的折射呢? 情緒上的起伏不定,表現(xiàn)了他思想的苦悶,因而這一時期的散文創(chuàng)作大多以書信為主。如《答秦太虛書》、《答言上人書》、《與王定國》、《與王元直》、《與李公擇》??此外還作了一些題畫詩、題畫文,如《書蒲永升畫后》,替別人作一些傳記,如《方山子傳》、《石氏畫苑記》等等。從這些散文中可以看出,蘇軾的困頓、苦悶、謹慎,小心。心態(tài)如秋的他在給密友的信中說“仆罪大責輕,謫居以來,杜門念咎而已。平生親識,亦斷往還,理故宜爾。而釋老數(shù)公,乃復千里致辭問,情義之厚,有加于平日。以此知道德高風,果在世外也。” 據(jù)有關資料記載:元豐三年(1080年),蘇軾曾借天慶觀道士堂,冬至后坐了整整49天。
但他又試圖沖破郁結于心中的陰霾,舒展自己的個性,不時迸發(fā)出一兩句哲思妙語。他在《答李瑞書》中說“謫居無事,默白觀省,回視三十年來所為,多其病矣?!薄白阆滤娊怨饰?,非真我也。③”
在《方山子傳》和《石氏書苑記》中:滑稽幽默而急公好義識慮甚遠的石康伯,甘于貧困、隱居山中的俠士方山子都是他所欽慕的人物。再從他的一些鮮為人知的參禪悟道的散文式的文字記錄中我們可以看出,他這時期的佛老思想逐漸占據(jù)了主導地位。這些都表明他的思想與散文創(chuàng)作都在向“思無邪”的方向邁進,如果說他在經(jīng)歷了思想苦悶情感郁結的第一階段后,個性與心靈有所釋放的話,那么《臨皋閑題》中“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便是作者的金石之音。
蘇軾畢竟是蘇軾,在苦難生活中仍然能夠苦中作樂,文章中也不乏積極開朗的一面。《答秦太虛書》就是這一時期較為典型的一篇散文,他給秦觀看了一下他自己的食譜:有醇釅的村酒,數(shù)量豐富的柑桔、柿子、一尺多長的山芋、北方風味的羊肉,而豬、牛、獐、鹿竟然和泥土一樣不值錢。魚蟹簡直是白拿!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看就看。黃州官府里的廚師一個個都是作酒做菜的好手!他自己也覺得未免吹噓了點,所以對秦觀說“展讀至此,想見掀髯一笑也”。在上文剛剛說完“痛自節(jié)省”后,下文便如此津津樂道,如果不是作者達觀的生活態(tài)度和他敢于放下士大夫的清高架子與百姓打成一片,恐怕也是寫不出這樣的文字來的。這也算是苦中作樂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的體現(xiàn)吧。
在《與李公擇》這封信中,他一反常態(tài),反過來勸說寬慰自己的李常說:“吾 ①② 蘇軾《蘇東坡全集》 中國書店出版 1986年 267頁
蘇軾《蘇東坡全集》 中國書店出版 1986年 315頁 ③ 蘇軾《蘇軾文集》20卷
中華書局 1986年 145頁 儕雖老且窮,而道理貫心肝,志義填骨髓,真須談笑死生之際,若見仆窮困便相于邑則與不學道者大不相遠矣①”。字里行間散發(fā)著大徹大悟后的一股豪邁之氣。他如果沒有用拂塵拭去身上世俗的勇氣,沒有修養(yǎng)到“物我兩忘,身心皆空”的境界,是很難寫出這樣的文字來的。這些文字雖然不能與《赤壁賦》相提并論,但其去留無意的胸懷也令人欽慕不已。
二、求索,超越與放達
——從筑雪堂到后《赤壁賦》
蘇東坡不僅將內(nèi)心的郁結苦悶訴諸山水,而且借一般的山川景色表達了具有普遍意義的人生哲理,這也是他究天問地,苦苦求索的結果。當他與客泛舟于赤壁之下,飽覽“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景色之際,禁不住誦起“明月之詩、窈窕之章”,不禁唱起“桂棹兮蘭槳,望美人兮天一方”來表明心跡。接著借簫聲吹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悲音和客人指陳歷史、吊古傷今的情緒,轉(zhuǎn)向?qū)τ钪嫒松年U釋。從“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的哀嘆到“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的幻想,這是他理念升華的過程,從遙遠的歷史與眼前的景色中概括出“變”與“不變”的哲理。以此作為精神的寄托,從而擴展為一種處世觀念,使文章主題透過江山景色深入到了深奧的理性思考之中:世間萬物都在“變”與“不變”之中,短暫的人生也是如此,到底哪些東西是瞬息萬變、永不復存的?哪些是百代之后而萬古長青的呢?作者心中自有答案:“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睆乃枷肷峡?,前《赤壁賦》本身就是一個探究真理的過程;從藝術上看,通過寫景記物,抒情辯理做到了詩情畫意與哲理的完善統(tǒng)一。作者的抑郁與不快在大自然的對話中得到了解脫。走出了心靈的陰霾,這其實也是東坡先生個性的張揚。
作者這時完全洗去了蒙在身上的塵埃,回復到了起初的自我。他這種執(zhí)著于美好理想、不斷追求真理的精神及其抒解心中苦悶并加以高超表現(xiàn)的藝術手段,使其前后《赤壁賦》有了很高的審美價值,人們喜歡的不是憂讒畏譏的蘇東坡,也不是惴惴不安的蘇東坡,更不是黯然神傷的蘇東坡。而是在生活中與在文學作品中一樣率真、風趣、大智大慧、個性張揚的蘇東坡。
第一階段的兩年時間,蘇軾大多數(shù)時間花在遷居、念經(jīng)誦道上,花在了為《易》經(jīng)作傳、為《論語》作注上,還沒有擺脫烏臺詩案的陰影。然而,兩年后的他,不僅逐漸習慣了本地的生活,與三教九流相處甚為融洽,而且也更加懂得了生活,從物質(zhì)、精神兩個面進行提高。他喝湯藥、向弟弟討教養(yǎng)生之法,寫寫有關修身養(yǎng)性的文章,他這時已經(jīng)大徹大悟。知道世上有些事不是個人能預測、控制或改變得了的。與其悲悲戚戚,不如開開心心。他既食肉,作《豬肉頌》,大講豬肉的烹飪法,又到寺廟里誦經(jīng),以擺脫塵世的煩惱。他今年攜妓出游,明年又潛心拜佛。有詩為證:“前年開閣放柳枝,今朝洗心歸佛祖”。他還與下層百姓中的郭藥師、馬書生、古先生等交游甚好。而他思想上也更多地傾向于平民化。學問對于他,已經(jīng)不是炫耀的資本或求官的敲門磚,而是內(nèi)心真情真性的流露。
在歷來為人稱道的后《赤壁賦》中,有一段驚心動魄的攀登懸崖的描寫:履巉巖,披蒙首、踞虎豹,登虬龍,攀棲鶴之老巢,俯馮夷之幽宮。這種描寫顯然是對朝廷政局之艱險和個人探索精神的暗示,對于這么深刻的內(nèi)容,能這樣信筆 ① 蘇軾《蘇軾文集》51卷
中華書局 1986年 571頁 拈來的人恐怕寥寥無幾,而那“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云涌”的描寫,更是對自己澎湃的心潮、激蕩的思想的隱喻,接下來“悄然而悲,肅然而恐”以至于不得不“反而登舟,聽其所止而休焉”的敘述則是作者面對嚴酷現(xiàn)實無可奈何的一種心理表現(xiàn),篇末對“戛然耳鳴”的孤鶴的刻畫,以及夢中孤鶴化道、猛然驚悟的描寫與前《赤壁賦》中“飄飄乎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的比喻相輝映,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光照千古??梢哉f,在宋代的散文中創(chuàng)作中,很少有人能像蘇軾這樣把一個人復雜多變、亦夢亦真的精神世界表現(xiàn)得如此淋漓盡致的。也許正是蘇軾憑借自己的博學多才、對佛老的深入研究以及開朗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才使得他能如此高水平地把士大夫普遍存在的仕與隱的矛盾、懷才不遇的凄涼,表現(xiàn)得如此美麗的。
三、灑脫、曠逸與佛道
——從《記承天寺夜游》到《記游定慧院》,情感的歸于平淡與思想個性在散文中了無痕跡的表現(xiàn)。
作者寫文章除了對“意”的強調(diào)之外,就是對“平淡”的追求了。他最崇拜的是陶潛。他曾作詞云“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是前身!”現(xiàn)在我們來打量一下來黃州已經(jīng)三年多,年齡將近50歲的東坡居士,不難發(fā)現(xiàn),“烏臺詩案”的影子在他臉上很難找到了,他心灰意冷過,但更多的是泰然處之,樂呵呵地。而這時對他最好的形容詞就是他對弟弟說的話“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這也是蘇東坡在黃州參禪拜佛潛心老莊的修煉之果。以前他寫過《超然亭記》,其實這時,他才真正的超然了。
《記承天寺夜游》標志著作者黃州時期散文達到的最高境界。在這篇類似日記的隨筆中僅83個字,卻寫得空靈透明、神韻十足??此坪敛唤?jīng)意,實則字字透著一股靈氣一股禪意。他將個人心靈的釋放與禪思秒理糅合成了一幅潑墨寫意畫,能使人感受到景物之秀美之空明,觸及到作者跳動的脈搏,但卻無法說清楚究竟妙在何處。也許這就是作者散文臻于最高境界的奧妙所在。
如“積水空明”這個隱喻寫的就是月色,作者的生花妙筆定格了黃州土地上那個一派清虛靜謐、空明縹緲的月夜。用“藻荇交錯”喻月下竹柏之影。作者的新穎之處在于隱喻先聲奪人造成一種庭院積水的錯覺,進而寫澄清的水中交錯的倒影。正當讀者有撲朔迷離之感時,作者用筆輕輕帶出“蓋竹柏影也”使人頓悟。蘇軾在自己坎坷的命運中表現(xiàn)了曠達的襟懷,寫出了對人生意義的哲學問答:“何處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耳。”我們不妨說,這一片月色,就是作者此時的心境,而最后一句話,如世外高人之妙語,醍醐灌頂,洗卻讀者許多塵埃。
而《記游定慧院》亦“醉臥小板閣上”的適意之態(tài),聽悲風曉月錚錚然的琴聲之姿,無不給人一種“非人間”的悠遠平和之味。一次,“客尚欲飲,而鄧忽興盡,乃徑歸”,更是魏晉風度在北宋的重現(xiàn)。一言蔽之,作者這時無論在思想上、生活上,還是在藝術上都達到了一種返樸歸真、平淡悠遠的境界。
循著蘇軾思想感情變化的脈絡,即經(jīng)歷了“苦惱、壓抑與自嘲——求索,超越與放達——灑脫、曠逸與佛道”三個階段,我們就會看到蘇軾在逆境中曾經(jīng)歷樣的苦悶和掙扎,也就更加欣賞他超脫苦悶后的樂觀與曠達,從而學會像他那樣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面對苦難、迎接挑戰(zhàn),用智慧去化解人生矛盾,用審美的眼光看生活,使我們的人生更具光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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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王曉冬 《蘇軾游記散文風格淺論》2001年3月第15卷第1期
第四篇:蘇軾與黃州
蘇軾與黃州
一 序言
中國的 黃州,那里牽連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這個人物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蘇軾。其實,黃州算不上繁華,甚至說的上蕭條,頹??;因為這里有了蘇軾的存在,它注定不是個簡單的地方。余秋雨先生曾在他的大作《蘇東坡突圍》里用非常詩意的筆觸介紹了蘇軾在黃州的境遇,內(nèi)容十分精彩。黃州對應著中國文化中極其明麗的一部分??梢哉f,蘇軾成了黃州最得意的鮮亮招牌。
二 流放的文人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人。他的祖父蘇序,身強體壯,生性豪爽,喜歡飲酒(這一點在蘇軾身上便沒有得到體現(xiàn))。其父蘇洵,是個有著古怪脾性的人,在文學上有很高造詣,曾經(jīng)屢試落第,后奮發(fā)圖強,考取了功名;其弟在文學上也頗有建樹,和蘇軾及其父蘇洵同為“唐宋八大家”之一,地位非常顯赫。蘇軾的母親雖然沒有蘇氏父子三人那么有名望和才學,但是卻對蘇軾小時侯進行了嚴格的教育,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蘇軾今后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為蘇軾未來的成就鋪墊了一條小道。
宋仁宗嘉佑二年,蘇軾參加了禮部考試,取得令人矚目的成績,后與其弟蘇轍同科進士及第。當時他受到歐陽修的極高贊賞,說“更三十年,無人道著我也!”,又“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歐陽修說的沒錯,蘇軾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出色,可見,文人之間隱約的默契非同一般。自從蘇軾入仕以后,仕途卻便不平平坦坦;王安石變法時,蘇軾堅定地站在了歐陽修、韓琦等人這邊,反對新法。結果,慘遭變法派的誣蔑彈劾,為了避開險境,蘇軾請求離開朝廷,力求在外能夠?qū)で蟀采碇亍2痪?,便任杭州通判,既而又在密州、徐州、湖州任知州。元豐二年七月二十八日,變法派窮追不舍,指責蘇軾借詩詞譏諷朝政,遂爆發(fā)了歷史上有名的“烏臺詩案”,蘇軾幾乎以莫須有的罪名鋃鐺入獄,他的政治對手李定甚至羅列了他四大該殺的理由。獄中,面對嘮嘮叨叨的獄卒惡狠狠的辱罵和摧殘,他的精神和肉體都深受迫害,本以為會在獄中終其一生,于是寫下了“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這樣絕望的絕命詩,最后還是此案的始作俑者王安石開口說話,才得以從輕發(fā)落。解脫牢獄之災后,蘇軾被貶謫到了黃州。偉人終究是偉人,生活如果太平坦了,就很難構成一種沖擊世界的人格品質(zhì)。隨后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可以佐證:蘇軾與司馬光就免役法存廢問題發(fā)生爭執(zhí),接著又與程頤、程顥發(fā)生了“洛蜀黨爭”,爭的不可開交,最終蘇軾獲準出知杭州,此事才得以終結。其實,蘇軾便不知道,后來有一場更大的政治風暴正在醞釀當中,而托這場政治風暴的“?!保灰毁H再貶,竟然被貶到了偏遠的海南。事過境遷,元符三年,徽宗繼位,蘇軾遇赦北還,結果在反還朝廷途中,病逝于常州。
三 黃州絕唱
在受到小人的尖銳攻擊和毫無根據(jù)的誣陷后,蘇軾被一貶再貶。元豐三年,蘇軾帶著兒子蘇邁離開了陰暗的朝廷,來到謫居地黃州。開始了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新的爆發(fā)點。流放蘇軾是朝廷自身內(nèi)部官員勾心斗角,相互傾軋的必然結果,是惡意的,又是符合政治邏輯的;但朝廷上下的袞袞諸公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種帶有深刻的惡意性質(zhì)的流放,為中國文學史留下了一筆燦爛可貴的文化遺產(chǎn).如果光從文學上講,朝廷流放蘇軾在不期然而然下為中國文化做了非常要好的事情,如若從人道上講,這種流放下文學又是血腥的,殘酷的,缺乏道義的!文學和道義,構成了黃州的文化矛盾沖突與對撞的交織點.
誠然,蘇軾的文學成就覆蓋了許許多多的方面,不管是詩,還是散文,就連書畫都有其推不開的一席之地。中國的詞史,有了蘇軾的高貴和可愛氣質(zhì),才多了一份開闊;有了蘇軾的才情,才多了一些坦然的從容步伐。當然,本文著重要闡述的是蘇軾在黃州吐納的文化氣象。黃州和蘇軾在文學上的壯麗對話,不管在時間上還是空間里都充滿了離奇的幻想、勃郁的噴發(fā),這種奇妙的碰撞,不是靈光一現(xiàn),而是在大自然中交織成的最激動人心的永恒共鳴。似乎冥冥中,有神靈的相助。余秋雨先生在《蘇東坡突圍》中說:“蘇東坡以自己的精神力量給黃州的自然景物注入了意味,而正是這種意味,使無生命的自然形式變成美?!闭f的真是太好了。蘇軾在黃州赤壁之上,面對著浩浩大江,腳下是壁立的崖巖,頓時熱血滾燙,一張一合,吞吐出萬丈豪情:[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這首詞是蘇軾最有名的豪放詞之一,開篇便非常不俗,格調(diào)高昂,意境開闊。開頭“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一句,氣度非凡,統(tǒng)領全文,仿佛一口氣就能吞沒掉一切是是非非,接著借景抒情,感慨古人,喟然嘆息。經(jīng)過這么久的忙忙碌碌,這么多的曲曲折折,蘇軾不會不知道他是怎樣走過來的,現(xiàn)在面對此番此景,面對著古人曾經(jīng)徘徊過俯仰過的地方,他終于發(fā)出了對現(xiàn)實、對人生的內(nèi)心真情吐露。人生是多么的短暫,那些擾亂人性的功名利祿何嘗不是人生的羈絆呢?為什么不早點走出這種無休無止的自我戕害?人生多一些放達,少一些煩憂,心胸開闊,有容乃大。那么這個世界多么美好!也許蘇軾天生就是個樂天派,或許過去的傷痕累累讓他對一切都能拿的起放的下。豪放對于蘇軾來說,已經(jīng)成了他的代名詞。當然,這是有根據(jù)的。以前的北宋詞人大多擅長于作“花間”詞一類的艷詞,往往題材受到很大的局限。但是,蘇軾那不拘一格的才情,完全不受理這種社會性圭臬,開創(chuàng)性地拓長了詞的抒寫空間和表達意境。上面的豪放詞便是一例。當時有些人視豪放詞為異端,此詞一出,便被伶人拿著和柳永的慢詞調(diào)侃:“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zhí)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闭{(diào)侃歸調(diào)侃,但是豪放詞還是被大多數(shù)人接受的,特別是那些有名望的文學家,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北宋的胡寅在《酒邊詞序》中說:“眉山蘇氏,一洗綺羅香澤之態(tài),擺脫綢繆宛轉(zhuǎn)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垢之外,于是《花間》為皂隸,而柳氏為輿臺矣。”又劉辰翁說:“詞至東坡,傾蕩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边@些評價是很客觀的,絲毫沒有帶一點偏袒之意。
一個幽靜的夜晚,蘇軾駕舟再次來到赤壁,這次是在山腳下。舟,詩人,美景,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等著那浩然的呤唱,也正是這次暢游,終于有了以山水為題材的千古名作《前赤壁賦》。這篇散文游記,文采斐然,體現(xiàn)了蘇軾高超的藝術構造能力和表達技巧。統(tǒng)觀全文,處處閃現(xiàn)著蘇軾獨到的智慧眼光,以及他那氣勢恢弘的宇宙人生觀。這里,有個明確的特定環(huán)境,徐徐清風,淼淼煙波,載著葦葉似的輕舟,飄飄忽忽,嬉戲在萬傾波浪中。這里,是遠離朝廷的自由之地,什么建功立業(yè),什么富貴榮祿,什么憂國憂民,都已與自身毫無瓜葛;朝廷的爭權奪利,相互廝殺,相互傾軋,都已與我毫不相干。我在此處享受著個體靈魂的安寧,東看看,西瞧瞧,不妨再揮灑一下情懷,愜意地暢談宇宙和人生,縱然挫折和逆境的打擊又如何。想想,蘇軾是被朝廷流放至此的,從此文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出他那份坦蕩,那份曠達,那份執(zhí)著的強烈信念;他的意志沒有消沉,更沒有消退,而是在達觀的人生信條中找尋著自己心靈的一方凈土,從哲性中來,又瀟灑地回歸到哲性中去。這就是蘇軾!
不可否認的是,黃州提供了蘇軾浩蕩才情的海量傾瀉,特別是他那飄飄灑灑的詩情。比如:[念奴嬌]《赤壁懷古》、《前赤壁賦》以及《后赤壁賦》。但是,不止于此,蘇軾的書畫也憑借這片承受著苦難的流放者之地,得到了驟然的凝練和升華。蘇軾曾在《書論》說:“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闕一,不成書也。”可見,書法的審美情趣與人性有著很自然的對應之處,并且和人緊緊聯(lián)系在一個致密的空間里。所以說,窺探一個人的書法書寫技巧和表達形式,可以進一步探尋他深層次的內(nèi)心世界精神狀態(tài)。無疑,蘇軾在黃州的書畫手跡將會為后人打開一個探尋其精神狀態(tài)的缺口。
蘇軾傳世的書法真跡有近30件,分早、中、晚三個時期。下面著重介紹一下蘇軾在黃州寫的上品《黃州寒食詩帖》,其內(nèi)容哀怨凄涼,點點滴滴都吐露著蘇軾人生的失意,仕途的顛簸,以及官場的無奈;此帖字型溫潤,筆圓韻勝,格調(diào)高昂,狀態(tài)萬千,給人目不暇接之感。細細研磨,便從中可以看出此帖尊法度而不拘格的特點,這是和蘇軾的人格非常吻合的。有人曾評價書法說,東晉的冷峻,唐代的嚴謹,五代的衰靡;可是,蘇軾的到來,來得正是時候,他手執(zhí)神筆,輕輕一揮,揮就了另一番氣象,另一種境界,獨創(chuàng)了爛漫的新書風。蘇軾書法在宋代流傳深廣,雄視百代,影響了宋代幾乎整個書法生態(tài)系統(tǒng)。有時候,人往往在得意之時,并不把真情留注在書的篇頁之間,反而會在失意之時,會完完全全在紙張里進行真情的大吐露。還有就是蘇軾在作畫上的可人成就也是像摸像樣、推陳出新。憑借自己繼往開來的天才資質(zhì),他瀟瀟灑灑的舞動畫筆,畫筆與紙張接觸的間隙,沉淀著從從容容的精神氣度,一點一劃,一撇一捺,一種氣象便巍然聳立,躍然于紙上。他畫墨竹師承繪畫大家文同,但卻便不循規(guī)蹈矩地完全繼承吞咽,不注重吸收后的吐納,而是在繼承熟練以后,把自己獨特的審美情趣和文化氣度嵌入其中,形成了別然不同的異彩。更有趣的是蘇軾在前人的深厚基礎上,創(chuàng)造性地撕開了薄暮遮掩的另一種繪畫境界,這就是“士人畫”。蘇軾左手提著墨竹,右手握著士人畫,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赜绊懼袊L畫藝術的漫漫長路。他,真行!
黃州,一個地圖上的小地方,一個很難被人想起的地方,一個荒草凄迷,鴉鵲翔集的地方,卻怎么樣也抹不掉在中國文化史光輝燦爛的一頁,因為什么,就是因為有一個巨人和它作了一次開天辟地的對話,完成了一次永載史冊的親密接觸和文化突圍。蘇軾,黃州,一個人名,一個地名,沒有誰會想到他們會這樣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沒有誰會想到他們牽連著整個中國文化生態(tài)系統(tǒng)。他們吶喊一聲,天地都在震動!
蘇軾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中國文化知識份子。他有放肆的才情,神州大地處處留音;他很自私,把人間的酸甜苦辣都享盡了,為了自己,也為了那擁擠的貧苦百姓。他,算得上一個很有責任心的文化良知!
若是按照蘇軾的人生軌跡和生存狀態(tài)作個定論的話,可以這樣說,文人,真累!參考文獻:《赤壁賦》、《后赤壁賦》、《念奴嬌·大江東去》
第五篇:淺談蘇軾被貶黃州時的詩詞風格
淺談蘇軾被貶黃州時的詩詞風格
【摘要】蘇軾的詩感情奔放,胸襟灑脫,善于抒發(fā)個人感情,并將儒釋道的思想融合到他的詩詞當中;但是蘇軾的仕途卻是異??部?,屢遭貶謫的,本文從蘇軾被貶黃州的經(jīng)歷中分析他的詩詞的風格。
【關鍵詞】貶謫
詩詞
蘇軾(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號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畫家。蘇軾是宋代文學成就的代表,在詩、詞、散文、畫、書等方面獲得了顯著成就。其詩題材廣闊,風格別具一格,善于應用比喻夸張等手法,與黃庭堅并稱“蘇黃”;其詞豪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稱“蘇辛”;其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并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亦善書,為“宋四家”之一;有《東坡七集》、《東坡易傳》、《東坡樂府》等。
雖然蘇軾在詩詞方面成就非凡,但是仕途卻異常坎坷。嘉佑元年(1056年),二十一歲的蘇軾首次出川赴京,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翌年,參加禮部的考試,因一篇《刑賞忠厚之之論》獲得歐陽修的賞識,嘉佑六年(1061年),蘇軾應中制科考試,即通常所謂的“三京考察”,入第三等,為 “百年第一”、簽書鳳翔府判官,后因其父病故,服喪歸里。熙寧二年(1069年)服滿還朝,自此之后,蘇軾的坎坷仕途已拉開帷幕。以下,將從蘇軾被貶黃州的經(jīng)歷分析其詩歌的風格變化。
元豐二年,(1079年),因以詩文誹謗朝廷的罪行從湖州知州任上被解壓進京下獄,僥幸釋放后,貶謫黃州。蘇軾被貶黃州后所作的詩文有:《念奴嬌.赤壁懷古》、《水調(diào)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滿庭芳》、《滿庭芳》、《滿江紅.寄鄂州朱使君壽昌》、《西江月》、《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定**》、《浣溪沙》等,每首詩分別作于不同時期,抒發(fā)了蘇軾當時的心態(tài)與心境。
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此詩作于神宗元豐五年(1082年),是蘇軾貶居黃州時游黃風城外的赤壁磯時所作。詩詞上闕寫景,開篇“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詩風突開,氣勢豪邁,頗有氣勢;“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此處引用赤壁之典故,為下闕寫周郎這一人物做鋪墊;“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描寫了一副壯闊的景象,“亂石、驚濤、雪”這些意象壯闊而又美麗;“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承上啟下,總結上文的壯闊景象,引出下文的人物描寫;下闕寫人,“遙想公謹當年……檣櫓灰飛煙滅”則寫周郎年少氣盛,風流倜儻,面對大敵,談笑自若;“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則寫詩人自己年老卻被貶,政治理想抱負不得實現(xiàn)的感慨;“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詩人思想突然開闊,人的一生既然像夢一樣,為何不放開胸懷呢?
整首詩詩風大氣,情感豪邁,雖有消極,但最終詩人以積極的心態(tài)來面對被貶的事實,這也與詩人思想中的儒釋道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定**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厥紫騺硎捝?,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全詩縈繞著一種輕快的氣氛,上片雖遇雨,但是詩人樂在其中,“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寫出了詩人我行我素的超然情懷;下片雖有“料峭春風”但也有“山頭斜照”,雖有“風雨”但也無所畏懼,寫出了詩人闊達的胸懷及其獨特的人生感悟。
整首詩輕盈歡快,絲毫看不出詩人是被貶謫到黃州的,雖身處在困境之中,但亦會為自己找到樂趣。
水調(diào)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
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紅。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一千頃,都鏡凈,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堪笑蘭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這首詩作于宋神宗元豐六年作者貶居黃州時,是蘇軾豪放派的代表作之一。上片寫景,從“落日”“卷簾”“亭下”等意象的描寫,轉(zhuǎn)入對平山堂的回憶以及對“醉翁”歐陽修的追憶;下片寫湖面靜謐,卻突然波瀾洶涌,從湖面到漁翁,引出最后三句的抒情,表現(xiàn)了詩人超然于萬物之上的瀟灑胸襟,完全看不出詩人被貶的處境。
滿庭芳
有王長官者,棄官黃州三十三年,黃人謂之王先生。因送陳慥來過余,因為賦此。
三十三年,今誰存者?算只君與長江。凜然蒼檜,霜干苦難雙。聞道司州古縣,云溪上、竹塢松窗。江南岸,不因送子,寧肯過吾邦?摐摐疏雨過,風林舞破,煙蓋云幢。
愿持此邀君,一飲空缸。居士先生老矣,真夢里、相對殘釭。歌聲斷,行人未起,船鼓已逢逢。
這是蘇軾發(fā)配黃州的作品,因其他人怕株連,或避嫌,都遠離他,只有同鄉(xiāng)陳糙和他關系親密,此詩是王長官送陳糙時蘇軾所作。上闕寫王長官的飽經(jīng)滄桑的形象,并且將王長官與長江相提并論,對王長官給予了高度評價,“蒼檜”、“竹塢松窗”則寫出了王長官的傲然奇節(jié),“江南岸,不因送子,寧肯過吾邦”寫如果不是王先生送人來黃州,這一生恐怕都不能見面,寫出了詩人對王先生人品的贊揚;“愿持此邀軍,一飲空缸”寫出十幾人與王先生相逢恨晚的情懷,“居士先生老矣”是詩人對人生的感嘆,“歌聲斷,行人未起,船鼓已逢逢”寫出詩人對客人的惜別。
滿庭芳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張。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此詩寫于蘇軾被貶黃州之后,開篇引用《莊子》中的寓言故事,諷刺那些“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的人,進一步聯(lián)想到他在黨爭中收到的傷害,又說“事皆前定”,但也不需要過分在意,寫出了詩人對世俗的不屑,“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則寫出詩人想遠離官場,不問世事,灑脫的形象,“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边@可以看作詩人這一生的經(jīng)歷,命運多舛,仕途坎坷,壯志難酬,但最后詩人筆鋒一轉(zhuǎn)寫到“清風皓月”、“千鐘美酒”,詩人心情豁然開朗,終于擺脫了世俗的約束,獲得精神的解放。
滿江紅.寄鄂州朱使君壽昌
江漢西來,高樓下、蒲萄深碧。猶自帶岷峨云浪,錦江春色。君是南山遺愛守,我為劍外思歸客。對此間風物豈無情,殷勤說。
《江表傳》,君休讀??裉幨?,真堪惜??罩迣W鵡,葦花蕭瑟。不獨笑書生爭 底事,曹公黃祖俱飄忽。愿使君還賦謫仙詩,追黃鶴。
此詩是詩人貶謫黃州期間作給鄂州太守友人朱守昌的,上片先寫景,由景及情,最后一句“對此間,風物豈無情殷勤說”承上啟下,由人到懷古,下闕,引用典故,敘述古人之事,全詩縈繞著一種悲涼的氣氛。
西江月
頃在黃州,春夜行蘄水中,過酒家飲。酒醉,乘月至一溪橋上,解鞍曲肱,醉臥少休。及覺已曉,亂山攢擁,流水鏘然,疑非塵世也。書此數(shù)語橋柱上。
照野彌彌淺浪,橫空隱隱層霄。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眠芳草??上б幌L月,莫教踏碎瓊瑤。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
這是首寄情山水的詩,作于貶謫黃州期間,上片前兩句寫詩人途中所見,點明時間地點,下片寫“馬”與“芳草”表達了詩人的對景色的喜悅之情。
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這首詩是初貶黃州寓居定慧院時所作,被貶黃州,蘇軾雖生活困難,但是他生性樂觀,這首詩全詩氣氛凄涼,本詩寫出了詩人內(nèi)心孤獨與寂寞,借“月夜孤鴻”這一形象展現(xiàn)了自己孤高的形象?!叭痹隆薄ⅰ肮馒櫽啊?、“寒枝”等意象處處顯示出環(huán)境的凄涼,以景寫情,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孤獨感。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M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這首詩為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謫居黃州的第二年,蘇軾的詩多以豪放著稱,但這首詩卻給人以婉約的印象,借暮春之際的楊花,化“無情”之花為“有思”之人,幽怨纏綿而又空靈飛動地抒寫了帶有普遍性的離愁。篇末“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為點睛之筆,千百年來為人們反復吟誦、玩味。
浣溪沙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蕭蕭暮雨子規(guī)啼。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fā)唱黃雞。
這首詩作于被貶黃州之時,是一首觸景生慨、蘊含人生哲理的小詞,體現(xiàn)了作者熱愛生活、樂觀曠達的人生態(tài)度。
上片寫暮春游清泉寺所見。開頭七個字既寫出游的時間,也點明蘭溪之名的由來。上片寫實景,引起詩人對大自然的喜愛及對人生的回味,從而引出了下片的對人生的哲思。下片就眼前“溪水西流”之景生發(fā)感慨和議論。人的青春年華只有一次一樣,而作者此際面對著眼前西流的蘭溪水,卻產(chǎn)生奇妙的遐想:既然溪水可以西流,人為什么不可以重新?lián)碛星啻耗耆A呢?
這十首詩均作于詩人貶謫黃州之時,通過對這些詩的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在被貶初始,詩人處于一種孤獨,寂寞,凄涼的環(huán)境之中,但后期詩人的心態(tài)樂觀,積極向上,和友人一起游玩,雖也偶有露出寂寞之情,但也被此時的情景影響,表現(xiàn)出一種樂觀向上的心態(tài)。
詩的風格也多有變化,雖以豪放著稱,但在貶謫期間,也不免流露出婉約之情,其中包括對環(huán)境的描寫,對友人的期盼,對官場的蔑視以及對人生的思考。但詩人總體的作詩風格略向婉約派發(fā)展,這也是詩人在被貶期間心態(tài)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1)王文浩 輯注 孔凡禮 校點中華書局(2)林語堂 百花文藝出版社
注:另參考網(wǎng)上詩詞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