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儀式的完成:《在細雨中呼喊》——余華九十年代創(chuàng)作論
儀式的完成:《在細雨中呼喊》——余華九十年代創(chuàng)作論
[日期:2009-12-21] 來源:xschina.org 2006-09-20 作者:
王世誠
[字體:大 中 小] 一
《在細雨中呼喊》1是余華的第一個長篇。關(guān)于這部作品,余華說它的誕生是一個“誤會”:
當時覺得該寫長篇了,于是就動筆,寫完第一章發(fā)現(xiàn)才四萬多字,離長篇還遙遠著呢!于是又把主人公的父母、爺爺挖出來,就這么一路進行下去。盡管如此,慢慢地也就進入了感覺?!?
對于這個長篇,余華非??粗?。不過,在余華九十年代以后的小說中,這部作品的知名度顯然遠遠不如《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它不具備余華在九十年代后所追求的“簡單主義”風格,在有限的篇幅中蘊藏了極為復(fù)雜而豐富的情感內(nèi)涵,因此有一定的閱讀難度。在余華的一個演講中,就有聽眾提出在讀《在細雨中呼喊》時感到特別“壓抑”甚至覺得作家“變態(tài)”——這與不少讀者閱讀余華八十年代的中短篇小說感受相類似,而與他們讀《活著》等作品時的酣暢淋漓有天壤之別。
然而,在我看來《在細雨中呼喊》卻是余華所有作品中最優(yōu)秀的與最不可或缺的——它不僅僅是余華對自己創(chuàng)作一個階段的心靈總結(jié),而且這一文本中還蘊藏著太多的原創(chuàng)可能性;它就象一片幽暗的叢林,其間道路縱橫交錯,每一條道路都未曾窮盡,每一條道路都通往未知的無限去處。如果在余華的總體創(chuàng)作中少了這一作品,那么在我看來余華很可能會大大變得單薄與平面。不過,也許會讓一些讀者覺得遺憾的是,余華之后的主要創(chuàng)作并沒有沿著這一方向進行,只有他在九十年代后的一些短篇小說延續(xù)了《在細雨中呼喊》中的某些感受。
如果把《在細雨中呼喊》看作是一個成長中的個體的在世結(jié)構(gòu),那么這一文本包含了太多細微而豐富的存在體驗:這是余華之前作品所不具備的。也許,這是余華一次敞開式的心靈告白?是他終于將冷冰冰的審視者與拷問者角色放棄,正視了自己內(nèi)在的柔弱?如果將余華之前的創(chuàng)作比作是外科醫(yī)生的手術(shù),不無尖銳刺痛,那么,《在細雨中呼喊》似乎就是手術(shù)之后的休養(yǎng),充滿了溫情與隱隱的疼痛。它似乎是暴風雨后片刻的安靜,抑或激烈斗爭之后短暫的和平,在余華迄今為止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它猶如一次必要的低泣與傾訴,一次楚楚動人的悲傷與哀悼,一次淋漓盡致的自我觸摸:然后,一切到此為止,接下來便是另一種天高云淡的景致,雖然還偶有死亡、撕裂與不幸,但畢竟已不再有流浪者,不再有無家者,不再有拋棄者與被拋棄者——幸福雖然有時遙不可及,所幸人世的溫情常在;家園雖然破敗不堪,好在知足者總能常樂:這便余華《在細雨中呼喊》之后、以《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為代表的創(chuàng)作世界。
但是,為什么是在九十年代初余華創(chuàng)作了這一作品?余華為什么要創(chuàng)作這樣一部作品?這些問題關(guān)涉到對余華創(chuàng)作心理歷程的一些深層追問,仔細探討這些問題,也許有助于我們加深對余華創(chuàng)作現(xiàn)狀的理解。
二
按照余華在《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遺產(chǎn)》中所說的,再聯(lián)系余華其他一些創(chuàng)作談及其創(chuàng)作實踐,他的創(chuàng)作至少經(jīng)過了這么四個階段:一是“川端康成階段”,一是“卡夫卡階段”,再一可稱為“虛偽的作品”階段,最后是“事實永遠比看法重要”亦即《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為代表的階段。
川端康成無疑是余華作為一個文學青年走上創(chuàng)作道路的重要啟蒙人物,在余華早期的《星星》、《竹女》中顯然有著明顯的川端康成痕跡;然而,卡夫卡的出現(xiàn)對余華造成了致命的震憾,他這樣描述卡夫卡之于他的意義:卡夫卡“從川端康成的屠刀下拯救了我。我把這理解成命運的一次恩賜?!辈⑶?,“使我三年多時間建立起來的一套寫作法則在一夜間成了一堆破爛。”3此后,對常識的懷疑與顛覆便成為他創(chuàng)作的一個核心主題,世界的混亂與暴力則是他最喜愛的描寫對象。
不過,始自1988年的《世事如煙》,余華的思想及創(chuàng)作觀又發(fā)生了某種細微的變化,他在創(chuàng)作談《虛偽的作品》中寫道,“在一九八八年春天寫作《世事如煙》時,我并沒有清晰地意識到新的變化在悄悄進行。直到整個敘述語言方式確立后,才開始明確自己的思維運動出現(xiàn)了新的前景?!?/p>
“現(xiàn)在我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明白自己為何寫作,我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更加接近真實?!?
不過,余華在此時的思想事實上并不明確,即使是在《虛偽的作品》中,他對自己思想觀念的表述也出現(xiàn)了某些混亂,比如,一方面,他認為所謂的真實只能存在于個體自我的感受上,與日?,F(xiàn)實真實并不是一回事:
“我開始意識到生活是不真實的,生活事實上是真假雜亂和魚目混珠。這樣的認識是基于生活對于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客觀?!?/p>
因此,“對于任何個體來說,真實存在的只能是他的精神?!?/p>
余華在這里表述的,如果用一個并不恰當?shù)膫鹘y(tǒng)詞語來概括的話,他所指稱的其實便是“主觀真實”,它包括對時間、歷史、世界的結(jié)構(gòu)等等自我的感知與理解,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余華才會認為
“一部真正的小說應(yīng)該無處不洋溢著象征,即我們寓居世界方式的象征,我們理解世界并且與世界打交道的方式的象征?!?
這樣的觀點當然并沒有什么問題,無疑它會得到大多數(shù)作家的認可,余華此期創(chuàng)作的《世事如煙》、《此文獻給少女楊柳》等便是這種思想觀念的表征;然而另一方面,在這篇文章里,艾薩克·辛格的哥哥對他弟弟說的那句后來一再為余華所引用的話“事實是從來不會陳舊過時的,而看法卻總是會陳舊過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余華顯然是認同這句話的,因此他才會說“當我們拋棄對事實做出結(jié)論的企圖,那么已有的經(jīng)驗就不再牢不可破?!彪m然余華借以想表達的,其實是對個體有限經(jīng)驗的超越及由此達到的對“真實”的重新認知,然而,事實上誰都清楚,在具體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并不存在真正的“現(xiàn)象主義”式的立場,也就是說,沒有誰能拋開自我經(jīng)驗這一認知前提(在現(xiàn)象學中,它被稱作是“先見”)而向真實存在無限敞開,以達到余華所期待的“自我對世界的感知其終極目的便是消失自我”,這樣也許能夠獲得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但是它豈非與余華前面所說的“對于任何個體來說,真實存在的只能是他的精神”自相矛盾嗎?試圖放棄“對事實做出結(jié)論的企圖”,其唯一的創(chuàng)作結(jié)果便是放棄作家在作品中的存在,成為所謂的“零度敘事”,但這如何可能?事實上即使是余華的創(chuàng)作,也沒有哪一部作品真實地履行了這一創(chuàng)作立場的。因而,余華的這種“真實理想”可能永遠無法實現(xiàn),或許真正的“真實”必然是有局限的,有限經(jīng)驗主體的取消并不能保證由此便必然能通達“無限真實”(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在《活著》之后的九十年代,余華的創(chuàng)作觀念在“事實”與“看法”中便徹底走向了“事實”)。
一方面是要轉(zhuǎn)向“事實”,但另一方面又無法真正放棄“看法”:我以為,可能正是這一內(nèi)在的矛盾,導(dǎo)致余華此期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某種復(fù)雜狀況。一方面,自《世事如煙》后,余華作品的結(jié)構(gòu)的確出現(xiàn)了某種更強烈的“象征性”,作品的內(nèi)涵也因此變得更為龐雜了,但另一方面,自我主體的缺場卻又無一例外地使這些作品缺乏應(yīng)有的情感震憾力與心靈沖擊力,以至于給人以觀念化之嫌。毫無疑問,余華自己對這種狀態(tài)也有所察覺,這對他的繼續(xù)創(chuàng)作帶來了某種羈絆,因此至1990年,在余華的小說創(chuàng)作年表上除了《偶然事件》外,竟然幾乎出現(xiàn)了空白。顯然,余華在這段時間中,用于苦惱與思考的時間要多于創(chuàng)作的時間。
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隨后一年余華寫出了《在細雨中呼喊》,便也就并不那么令人感到理解了。
《在細雨中呼喊》也許是余華拋棄了此期糾纏于他的那些“真實觀念”,回歸內(nèi)在心靈的一次自由書寫。如果我們把此前(1989年)發(fā)表的《鮮血梅花》看作是余華內(nèi)心深處一直被其無意識所回避或壓抑的某些東西的蠢蠢欲動,具有某種欲迎還拒、欲蓋彌彰的性質(zhì)的話,那么,《在細雨中呼喊》則可以視作是余華一次徹底的心靈袒露,盡管這部作品未必是他真實的自傳,但是在象征的意義上,它為我們真實地重構(gòu)了余華的心靈成長過程。這是一次必要的回首——盡管它也許是迄今為止余華站在自己創(chuàng)作河流即將拐彎處的最后一次回首,但它似乎是再度出發(fā)之前舉行的必要儀式,其對心靈與精神的慰籍與調(diào)理作用遠大于文本自身的意義。
我們在此要關(guān)注的是:余華借這一寫作,他要告別的是什么?當他站在新的叉路前時,他面臨的可能性究竟有哪些?他為什么會選擇后來的那樣一條創(chuàng)作道路? 三
事實上,自1987年寫出《十八歲出門遠行》至1988年《難逃劫數(shù)》,經(jīng)過兩年的噴涌,余華的創(chuàng)作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抵達了一個瓶頸階段。按照固有的思路,余華的積累似乎已被耗盡,再難出新,唯一的出路便是改變挖掘方式,看看還能不能從這個似乎已經(jīng)面臨枯竭的廢礦中發(fā)現(xiàn)新的開采點。此后的一些創(chuàng)作(如《此文獻給少女楊柳》、《偶然事件》等)雖然被余華認為是某種轉(zhuǎn)換,是“新的變化”,然而很明顯的是,這種變化并未催生出如《1986年》或《現(xiàn)實一種》那樣的作品來。因此所謂的“新變化”可能只不過是一個錯覺,是余華在面臨枯竭之前的一種掙扎,或者是艱難蟬蛻前的某種煎熬。從整個余華的創(chuàng)作歷程來看,它其實是一個過渡階段。很明顯的是,在這一階段,余華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何去何從在內(nèi)心有著某種可能還不為他所知的焦慮與茫然。而如果按照《世事如煙》所昭示的道路走下去的話,迎接他的很可能不是康莊大道,而是越來越窄無法行走的死路——因為,余華自己可能未曾意識到:他所認為的“新變化”,其實依然是原有思路的一種延伸:所謂“當我寫作《世事如煙》時,其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放棄了對事實框架的模仿。表面上看為了表現(xiàn)更多的事實,使其世界能夠盡可能呈現(xiàn)紛繁的狀態(tài),我采用了并置、錯位的結(jié)構(gòu)方式。但實質(zhì)上,我有關(guān)世界結(jié)構(gòu)的思考已經(jīng)確立,并開始脫離現(xiàn)狀世界提供的現(xiàn)實依據(jù)。我發(fā)現(xiàn)了世界里一個無法眼見的整體的存在,在這個整體里,世界自身的規(guī)律也開始清晰起來?!?等等,并未在真正的意義上完全脫離自《十八歲出門遠行》以來的現(xiàn)實理解模式,只要他無法超越這一原有思路,那么他的創(chuàng)作就不可能出現(xiàn)真正的轉(zhuǎn)機。
從這個意義來說,余華在此時前后發(fā)表的一系列宣言,便具有了某種為自己壯膽、打氣的意味。決定他后來創(chuàng)作方向的思路還未完全明晰,或者說正在明晰化的過程之中。在這樣一個心理背景之下寫出的《在細雨中呼喊》,便顯得意味深長,因為,它既非對以往創(chuàng)作的簡單重復(fù),也不是余華創(chuàng)作《世事如煙》型作品時的理念的又一產(chǎn)品,更不是《活著》之類作品的前奏:在余華所有的創(chuàng)作中,它具有某種迄今仍被不少批評家忽略的獨立性。
《在細雨中呼喊》有著一種在余華之前作品中極為罕見的坦然、放松與真誠,在某些地方甚至令人想起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與余華之前其他的作品相比,它呈現(xiàn)出某種驚人的率直與樸素,除了在敘述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視角轉(zhuǎn)換及由此帶來的時空既分裂又同一的流動、恍惚效果外,整部作品幾乎可說樸實無華。但是,這種樸實無華又不同于其后《活著》等作品的單純與明晰,在對待人與現(xiàn)實方面,它與《活著》一樣,回歸了最為原始的方式:追憶,但它并不試圖還原往事的真實面貌,而是按照心靈的理解與需要,重構(gòu)了往事;有別于《活著》的是,它是一種心靈獨白,其目的只是收集心理記憶的殘片,重建其秩序與結(jié)構(gòu),亦即重建自我的內(nèi)在性深度,為自我主體提供某種精神性的自我療治;而《活著》則是以傾訴的方式展開追憶,其對象不是自我內(nèi)心,而是聽眾,因而在《活著》及《許三觀賣血記》中,往事是以相當條理化的方式被單一化的,它濾去了眾多枝節(jié)性的記憶殘片,以保持相當完整的時間連續(xù)性和空間同一性,但也因此它們完全變成了供人閱讀的故事,雖然流暢、清晰,然而卻失去了《在細雨中呼喊》中的那種至關(guān)重要的焦慮感、孤獨感及由此帶來的憂傷。
是的:焦慮感、孤獨感、憂傷——在我看來這是一個作家極為重要的標志,余華之前的作品缺少,之后的作品更缺少。《在細雨中呼喊》要表現(xiàn)的決不僅僅是一個少年成長過程中所必然要經(jīng)歷的失落、幻滅、孤獨與憂傷,而是在象征的層面上,映射了人與世界的交往方式,以及個體的在世存在之必然狀況;余華雖然借助自言自語獲得了某種精神上的短暫平靜,但彌漫于整個小說中卻仍是無所不在的心靈張力,這種內(nèi)在的矛盾性使作品變得豐富與復(fù)雜,許多主題若隱若現(xiàn),構(gòu)成了一個龐雜的迷宮世界,每一個主題限于小說的結(jié)構(gòu)都無法展開,但又都予人以飽滿豐富的想象。通過這樣一部幾乎是“直指本心”的作品,余華顯然告別了八十年代:那時,他最熱衷的是去顛覆常識的結(jié)構(gòu),解構(gòu)現(xiàn)實的實然存在,撕裂世界的虛偽面孔,尋找他心目中的“真實”。八十年代的余華顯然更象一個醫(yī)生,對著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高高揚起手術(shù)刀,冷峻地切割下去,將其四分五裂。就如余華自己所說的那樣,那時他的寫作是以個體一人的身份來對抗、擊打整個世界,這樣的寫作更多是在象征的意義上進行的,因為它其實并沒有沖擊到當下的現(xiàn)實存在,也回避了當下的個體自我內(nèi)心感受;因此你既可以認為它們是在一個更為深刻的層面上再現(xiàn)了現(xiàn)實與世界的結(jié)構(gòu),但也可以認為它們其實與真實的世界隔了厚厚的一層。對于許多讀者來說,這些作品也許并不需要個體經(jīng)驗的參予,而僅憑理念便可以全部理解。然而,《在細雨中呼喊》則不然,一個未曾經(jīng)歷過焦慮、孤獨、憂傷、恐懼、拋棄、幻滅等等感受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理解它的,理性與智慧對于這一作品并無多大作用,它需要的是讀者心靈的全部參予與投入;這樣的作品并不設(shè)定理解的途徑,它只追求與讀者靈魂的相遇,以及相遇一剎那間的怦然心動。
看起來,《在細雨中呼喊》仍有許多與余華之前作品相類似的主題,如人性、荒誕、偶然性等等,但是細心分析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即使是這些相似性的主題,它們也獲得了全然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與存在意義。此前,余華關(guān)注的是人性的非理性:暴力本能及由此帶來的人性之惡,關(guān)注的是與這一人性結(jié)構(gòu)相一致的世界非理性結(jié)構(gòu):混亂、荒誕與虛偽,但是,在《在細雨中呼喊》中,同樣是人性主題,余華更多關(guān)注的卻是人性的弱點:“我父親”孫廣才身上所體現(xiàn)出的人性之卑劣無恥,及“我祖父”孫有元身上體現(xiàn)出的人性之悲涼,在小說中都有著相當細致深入而不乏沉痛的描寫。對人性弱點的關(guān)注與對人性本能之惡的關(guān)注顯然具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它們體現(xiàn)出的是兩種對人的完全不同的理解:前者乃是一種同情的理解,在帶淚的絕望描寫中不無對人性之可悲的悲憫之心;而后者則是冷酷地解剖,在冷漠的分析中不乏某種失望甚至幸災(zāi)樂禍。
《在細雨中呼喊》與之前余華作品其他相類似的主題都可作如是分析。但是,這種體驗人性與察看世界方式的改變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更值得注意的是,隨著角度與立場的變化,新的視野誕生了。當余華不再是將世界視作一個外在的思考與解剖對象,而是一個自我棲身于其中、緊緊纏繞著自我的內(nèi)在居所時,他看到了從前不可能看到的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人不再是孤立地生存著,更不再是按本能意志行動,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再是必然的相互排斥、相互毀滅,而是相反,人與他人不可分割地共同居住于同一個世界,需要互相扶持、互相關(guān)照、互相理解;人性雖然因其復(fù)雜性,也有陰暗卑劣之處,但更有其閃光可貴點;沒有人能夠自足地活著,誰都需要溫情、友情、親情與愛情。這個世界有歡樂,也有憂傷,有幻想,更有幻滅:一句話,余華回到了堅實的日?,F(xiàn)實世界。
但是,這個世界與《活著》及《許三觀賣血記》等作品所象征的日?,F(xiàn)實世界依然不同?!对诩氂曛泻艉啊匪尸F(xiàn)出來的現(xiàn)實世界,是一個正在形成中的世界,而并非是一個已然如此的世界,這點殊為重要,正是這點區(qū)分出了兩個余華:一個是潛在的可能性世界中的余華,一個是現(xiàn)在為大家所熟悉的現(xiàn)實余華。在《在細雨中呼喊》中我們除了讀到上述的那些日?,F(xiàn)實理解之外,更重要的還在于感受到了許多欲說還休的個體情懷:面對美好事物凋殘時的痛心與無奈,面對人性卑劣無恥時的悲涼與幻滅,面對少年情懷夭亡時的憂傷與失落,面對神秘體驗時的無望與顫栗,面對親情、友情之不可復(fù)得時的感傷與惆悵,面對生命脆弱時的痛楚與心悸,面對人與人之間無法溝通時的絕望與傷感……凡此種種,正是這部作品最為動人的潛在構(gòu)成,它無比真實地記錄了個體與世界之間的內(nèi)在交往,從而觸及了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所謂世界者,難道不正應(yīng)該是個體心靈“呼喊”的對象及對這一“呼喊”的回應(yīng)嗎?個體只能在這樣的世界中存在,如果世界未能滿足個體的這些要求,那么,個體便必然也完全有理由發(fā)出他悲愴的“呼喊”,并有權(quán)利哪怕是絕望地要求、等待應(yīng)答。這樣,“呼喊”也罷,應(yīng)答也罷,“呼喊”與應(yīng)答之間漫長的空白也罷,便在深層的意義上構(gòu)成了個體在世永恒的悲劇性。無疑,《在細雨中呼喊》并未能完全窮盡這些感受,它們只不過提供了一些繼續(xù)深入下去的路標,沿著這些路標會通向什么方向呢?我們不得而知??梢钥隙ǖ闹挥幸稽c,那就是,不會是《活著》與《許三觀賣血記》所象征的方向。因為,沿著《在細雨中呼喊》的思路,思考者的感受可能會越來越沉重,他那種固執(zhí)尋求答案的姿態(tài)只會使他依舊與世界形成對立,而拒不放棄個體自我內(nèi)心的“呼喊”,也只會使他對世界選擇決不屈服的拷問立場——如果余華沿著這樣一個方向?qū)懴氯サ脑?,那么我們今天大概會看到一個什么樣的作家呢?無疑,也許是一個不受大眾與傳媒歡迎的作家,也許還是一個依舊寂寞與貧困的作家,這樣的一個余華,也許會讓一部分至今仍在惋惜其九十年代的轉(zhuǎn)變的批評家贊賞不已,但也可能會讓這個時代更多的批評家批評為“不識時務(wù)”、“落伍”、“迂腐”。不過無論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余華的身影在當今喧囂的文化潮流中會非常孤獨,也會因其孤獨而呈現(xiàn)出某種不容回避、不容掩飾、不容否定的獨一無二性。當然,上述這種揣想并無意義,它也并非是要否認當下現(xiàn)實的余華形象,畢竟,在九十年代后的中國文學中,余華的創(chuàng)作仍然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只不過,建立在《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等作品基礎(chǔ)上的余華形象,既是溫情脈脈的,又是平和穩(wěn)重的,哀而不怨,怨而不傷,既有日常生活的幽默性,又有感人至深的人間情懷:其獨一無二性在某種程度上倒恰恰滿足了這個時代對文學的文化想象,更在無意之間(我想,恐怕只能使用無意這個詞)迎合或裝點了這個時代越來越貧困的文化消費欲望。
四
當然,余華完全有選擇他創(chuàng)作方向的權(quán)利,更何況他的選擇經(jīng)現(xiàn)實證明畢竟仍取得了某種程度上的成功。只是也許我們在上面的揣想也未嘗不是余華的寫作設(shè)想之一,比如,在余華的一個短篇《我沒有自己的名字》中,我們便看到了《在細雨中呼喊》的某些思路的進一步展開,但,僅此而已7。經(jīng)由《活著》開始至《許三觀賣血記》進一步成熟的余華顯然放棄了《在細雨中呼喊》的那種沉重與復(fù)雜,他開始變得輕快、寬容、慈祥起來,他筆下的現(xiàn)實也變得明亮起來,即使仍有苦難、死亡,但這一切難掩生活的秩序性與條理性,愛與親情的力量讓一切閃閃發(fā)光、和藹可親,人的生活變得非常簡單,那就是:活下去,戰(zhàn)勝一切阻礙地活下去,活下去便是勝利,便是一切。人對世界的“呼喊”也單一化為生存的要求:讓我活下去吧,做什么我都愿意,什么苦難我都能接受——這便是福貴們的心聲。一旦世界回應(yīng)了他們的這種“呼喊”,他們便對生活感激涕零。然而,這種求活主義又不同于杰克·倫敦筆下的求生主義,前者因生存慣性而只求茍活,后者則是出于對生命虔誠的熱愛與敬重而盡力求生,雖然,在中國文化的特定語境中,前者可能會贏得更多讀者的共鳴與喜愛。
至此,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楚,《在細雨中呼喊》在余華創(chuàng)作中的獨特性的確是意味深長。對于九十年代初的余華來說,這部作品似乎是一個必然,而對比之后的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卻又似乎顯得很突兀。它許諾了眾多可能性,暗示了另一條道路,然而所有的這一切似乎并未能讓余華動心。但即使如此,在余華的整個創(chuàng)作歷程中,這部作品依然是不可或缺的,沒有它,很難想象余華會寫出《活著》或《許三觀賣血記》之類的作品來?!对诩氂曛泻艉啊肥且粋€分水嶺,借助于它,余華了結(jié)了自己的某些心結(jié),撫平了心靈上的焦慮,獲得了一次喘息。只不過由于此時余華的心愿是要回到現(xiàn)實中來,所以他才會故意忽略這一作品所指示的另外道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部作品之于余華乃是一個完成的儀式,象征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它標明的只是舊道路的終結(jié),而非新道路的開始;它就如余華在走出憤怒的青春期、再度成人(中年)之際的一次必要的回溯,其目的是為了出發(fā),走向新的里程,而不是要借此回到往日世界——即使這一往日世界呈現(xiàn)出眾多很可能是精彩紛呈的未曾開掘的礦床。
也許,中年之后的余華如他自己所說,生活是越來越美好了,也越來越現(xiàn)實了:“現(xiàn)在年紀大了一些以后,開始意識到還是更現(xiàn)實的東西更有力量?!?這時的余華,辭了職,“一個人呆在家里,不可能和任何人發(fā)生直接沖突”,而根據(jù)余華的說法,人只有“在一種疲于奔命、在工作中老是和同事們的關(guān)系處理得很艱難的狀況下才會發(fā)出對世界的仇恨”9,因此,既已變得心態(tài)平和、與現(xiàn)實化干戈為玉帛,又還有什么理由再給讀者提供血淋淋的東西呢?畢竟余華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憤怒的青年了。所以,余華對現(xiàn)實的理解趨向于單純、明朗,讓筆下的人物(福貴、許三觀)對命運始終持一種超然,對生活持一份感激,便也順理成章了。
【注釋】 該小說發(fā)表時名為《細雨與呼喊》,單行本時改名為《在細雨中呼喊》。見林舟:《生命的擺渡》,海天出版社,1998。余華:《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遺產(chǎn)》,見《余華作品集》
(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余華:《虛偽的作品》,同上。同注3。余華:《虛偽的作品》 可以介紹一下的是,當我在全景中文網(wǎng)站上讀到這篇小說時,我發(fā)現(xiàn)該網(wǎng)站在這篇小說之前的“編者按”是這樣寫的:“《我沒有自己的名字》可以和文學史上的任何優(yōu)秀短篇小說相媲美,它就像是一篇經(jīng)過多少代人提煉而流傳下來的寓言,深刻而不龐雜、以致我們的任何闡示都顯得多余。” 余華、潘凱雄:《新年第一天的文學對話》,《作家》1996年第二期。
第二篇: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一)
讀畢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突然感覺被人拋棄真可怕,特別是被自己的親人拋棄。
孫光林做為故事的敘述者和最終的回歸者,讓他重溫并飽嘗了那個特殊年月帶給他的辛酸。
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的愛似乎都被無形的枷鎖禁錮著。無人敢多說一句,也無人敢替別人操心,只要一不留神也許就被戴上了一頂莫名其妙的帽子。因此,全村人特別是無事可做的婦女們,無聊致極的搜索著村里的新聞,然后以最快速度傳遍大街小巷。悲哉!可憐的婦女們!孫光林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出生,出生在一個將愛包裹的時代,一個一窮二白的家庭。這些征兆就注定他將接受命運不平等的待遇,難以揭鍋的日子,是他的父母再難負擔這三個孩子,于是他被送出了,離開了他也許摯愛的父母和依然眷戀的故鄉(xiāng)。他第一次被拋棄!在他的心中是一種無形的傷疤,時時隱隱做痛,讓他追憶起那過往的日子。
新環(huán)境讓他有了暫時的歸宿,就在他心中剛要滋生家的溫暖時,一個晴天霹靂,對準了他的后爸。因犯錯被別人揪住小辮,再難做人自殺而死。隨后他多病的后媽,也是最信任、理解她的人也離他而去。他陪媽媽帶好物品來到碼頭,本以為媽媽會帶他一起走,可媽媽卻獨自一人上船,讓他留在岸邊,等著船慢慢開動,媽媽已消失在茫茫迷霧中時,他才恍悟到自己被媽媽拋棄了。爸爸走了,媽媽也走了,自己還是個孩子,他無法想象今后的生活,諾大的地方卻無法被容納。昔日美景越發(fā)顯得慘淡,海上依舊托起的紅日,此刻焦灼著他稚嫩而脆弱的心。在迷茫和驚恐中,他哭了,沒有底氣也沒了勇氣。他知道,心中勾勒的美景圖宣告破滅,他又一次被拋棄。
他想到了南門,那個離開已久的家鄉(xiāng)。不知故鄉(xiāng)是否風貌依舊?他是否還能找尋舊日住所?闊別多年的父母還能否接受他?但無論如何,他心中還燃著一絲希望的火光。于是背起重重疑問和沉甸甸的希望,在朋友的幫助下,他踏上了返鄉(xiāng)尋親的路。一路群山逶迤,靜水流深,他已顧不得欣賞,心中尋親的信念取代了一切。細雨中,追尋兒時記憶,一路演繹著兒時嬉戲歡快的場面,因為只有想著這些,才能銷蝕心頭的恐懼。突然,他看到遠處有一處活,這更是燃起他心頭的希望,心中對家的呼喊越發(fā)強烈。走進一看,他的哥哥和弟弟正批著床單跪在地上,周圍擺著的物品像是剛從大火中救出來的,一個女人和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也跪在那里,男人的嘴里不斷的說著:這活真壯觀啊,真壯觀!只不過這代價太大了!他于是走上去說:我要找孫廣元?。ㄋ陌职郑?/p>
親人相見已不相認,物是人非事事休!故事就在這似完非完中結(jié)束了,留給人無盡的思考。最終他依舊面對被親人拋棄的慘局,故事雖沒直接寫出,但從整個家庭的遭遇中我們可以推斷,雖然他歷盡艱辛,心懷希望的找到了親人,但親人依然無法承擔養(yǎng)育他的責任,他又一次被拋棄,被命運拋棄!
起初的我無法理解這種命運的捉弄,孫光林似乎是那個時代一切不幸的化身。他的遭遇讓我心痛,憐惜。是時代將這個孩子折騰的遍體鱗傷,像惡魔一樣吸蝕著他身上的營養(yǎng),使他心力交瘁,一個特定時代的產(chǎn)物,就這樣自我消逝在一個特定環(huán)境中,或許多年后他會走出這段陰影,但他走不出這個時代!一個將愛包裹,人性偽裝的時代!
整本書都深深的壓抑著我,悲劇的結(jié)局,往往給人最深沉的感動。拋棄固然可怕,但只要不自我拋棄,你就會永遠的被接納。不要太過奢求,因為人總是難以滿足。知足常樂!當歲月的痕跡已悄無聲息的在你臉上雕琢,當你的內(nèi)心已擁有足夠的豁達和睿和,你會霍然發(fā)現(xiàn),早有一朵圣潔的小花在你心頭靜靜綻放,發(fā)出圣潔的光芒!
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二)
在整個閱讀過程中,都籠罩在一種無可名狀得淡淡的哀傷里,仿佛自己成了書里茫然無措的孩子們的綜合體。故事里的那個時間段,似乎大人有著絕對的理由對孩子不負責任、辱罵、驅(qū)趕甚至傷害。根源,是他們對于貧困的厭惡及懼怕,對于自身的絕對優(yōu)先和對其他各式生命的冷漠。而作者,竟以小孩子天真簡單得思維來表現(xiàn)這種無情但無奈的現(xiàn)實。
唯一帶給過孫光林些許家庭溫暖的是王立強和李秀英,和他們詭異的小家。可王立強卻出軌并自殺了,李秀英也神叨叨的就隨意丟下了孫光林。可孫光林并沒有表現(xiàn)出我所期待或者說我所以為的理所當然的痛不欲生,相反,他竟然獨自回了南門。他和這本書里的幾乎所有的其他孩子,都想到了活下去的辦法。我最直觀的感覺,就是眼淚多次呼之欲出,卻又因接下來看似離奇卻順理成章的轉(zhuǎn)折而忘記滾出來。
我所期待了解的孫光林幸福的大學生活,最終還是沒有現(xiàn)身。感覺仿佛一直被蒙在一層朦朧的灰色紗布中,透不過氣來又不至于窒息。
這篇看似有些混亂的回憶錄,最終又極其合乎邏輯又令人驚奇的回到了原點,不,不是原點,是回到了南門。我感嘆作者無序卻不凌亂的條理,他用略帶諷刺的口吻,敘述著包括孫光林在內(nèi)的所有小人物的生命歷程。這些生命,在他人眼里,就如作者的口吻一般,是諷刺的,甚至可笑的。而在他們自己手里,是被珍重的寶物,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無論如何都必須受到捍衛(wèi)的珍寶。
我看不透作者的中心思想。我感覺作者給我展現(xiàn)了一幅有時間感的油畫。色調(diào)是灰暗的,人物卻身穿同樣灰暗的服裝在畫中脫穎而出,攜帶著各異的表情和流露出千奇百怪的情緒的眼睛。
或許作者本就是想展現(xiàn)一幅在物質(zhì)尚不豐裕的年代,人們的生活圖景。大部分是自私的,有逆來順受的,有恃強凌弱的,有懷抱記憶不肯好好活在現(xiàn)實中的,有破罐子破摔的,也有敢愛敢恨的……
他們共同的特點是對生命的珍視和渴望,也許王立強和祖父自愿求死,但王立強自殺前下意識的想去撫摸他受傷的手,祖父則仰天長嘯,等死卻無法忍受饑餓。我想他們心底他們的潛意識里,能活一定不求死。那些孩子們,寡婦,馮玉青,孫廣才,母親,國慶家樓下陰森的婆婆,祖父的母親……
這幅畫,讓我吃驚,讓我覺得求生是多么重要生命是多么可貴?;钪⑶一畹煤檬嵌嗝次ㄒ欢嗝春唵蔚哪康摹.斎?,惠及他人,無損于他人,是必須堅持的原則。
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三)
今天收到從當當訂的書--《在細雨中呼喊》有些迫不及待的閱讀,幾頁之后。發(fā)現(xiàn)這是自己很久之前讀過的書了。但是有些心疼票子,堅持又讀了一遍。
怎么說呢,大概那個年代的記憶總是有些灰色調(diào)的。但是余華的鋪陳是我喜歡的類型:有傾聽的雨聲,有觸及到的青草,有聞到的泥土的氣息,有看到的無邊的令人恐懼的黑暗…細細品味總是可以回到那個令人心潮澎湃的年代。
1965--估計很多的小說都是以它作為背景描述的,但是<在細雨中呼喊>就是那么的讓我窒息。農(nóng)村人和城里人的差距、少年懵懂的心思、突然死去的孩子、失身于惡霸卻不得不委身下嫁的村上一支花……
但是小說終究還是好的,我是回復(fù)高考的受益者,是村里第一個變成城里人的。雖然幼時被父母送給他人撫養(yǎng)似乎斬斷了親情,但是血濃于水……哥哥還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幫了自己。醫(yī)生家里的孩子也是自己對異性的啟蒙老師,可是代價很大。
寫不下去了。生活也許就是矛盾體,總是有失有得,也總是讓人不能忘記。我只能說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他的故事我通過書得知了,也感染了我的情緒。我會慶幸自己是活在當下的,也許還應(yīng)該做些什么讓自己活動更好。
有句話說的很好:如果自己長得不漂亮,那一定要活的漂亮。
第三篇:《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拋棄
----《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讀畢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突然感覺被人拋棄真可怕,特別是被自己的親人拋棄。
孫光林做為故事的敘述者和最終的回歸者,讓他重溫并飽嘗了那個特殊年月帶給他的辛酸。
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的愛似乎都被無形的枷鎖禁錮著。無人敢多說一句,也無人敢替別人操心,只要一不留神也許就被戴上了一頂莫名其妙的帽子。因此,全村人特別是無事可做的婦女們,無聊致極的搜索著村里的新聞,然后以最快速度傳遍大街小巷。悲哉!可憐的婦女們!孫光林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出生,出生在一個將愛包裹的時代,一個一窮二白的家庭。這些征兆就注定他將接受命運不平等的待遇,難以揭鍋的日子,是他的父母再難負擔這三個孩子,于是他被送出了,離開了他也許摯愛的父母和依然眷戀的故鄉(xiāng)。他第一次被拋棄!在他的心中是一種無形的傷疤,時時隱隱做痛,讓他追憶起那過往的日子。
新環(huán)境讓他有了暫時的歸宿,就在他心中剛要滋生家的溫暖時,一個晴天霹靂,對準了他的后爸。因犯錯被別人揪住小辮,再難做人自殺而死。隨后他多病的后媽,也是最信任、理解她的人也離他而去。他陪媽媽帶好物品來到碼頭,本以為媽媽會帶他一起走,可媽媽卻獨自一人上船,讓他留在岸邊,等著船慢慢開動,媽媽已消失在茫茫迷霧中時,他才恍悟到自己被媽媽拋棄了。爸爸走了,媽媽也走了,自己還是個孩子,他無法想象今后的生活,諾大的地方卻無法被容納。昔日美景越發(fā)顯得慘淡,海上依舊托起的紅日,此刻焦灼著他稚嫩而脆弱的心。在迷茫和驚恐中,他哭了,沒有底氣也沒了勇氣。他知道,心中勾勒的美景圖宣告破滅,他又一次被拋棄。
他想到了南門,那個離開已久的家鄉(xiāng)。不知故鄉(xiāng)是否風貌依舊?他是否還能找尋舊日住所?闊別多年的父母還能否接受他?但無論如何,他心中還燃著一絲希望的火光。于是背起重重疑問和沉甸甸的希望,在朋友的幫助下,他踏上了返鄉(xiāng)尋親的路。一路群山逶迤,靜水流深,他已顧不得欣賞,心中尋親的信念取代了一切。細雨中,追尋兒時記憶,一路演繹著兒時嬉戲歡快的場面,因為只有想著這些,才能銷蝕心頭的恐懼。突然,他看到遠處有一處活,這更是燃起他心頭的希望,心中對家的呼喊越發(fā)強烈。走進一看,他的哥哥和弟弟正批著床單跪在地上,周圍擺著的物品像是剛從大火中救出來的,一個女人和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也跪在那里,男人的嘴里不斷的說著:“這活真壯觀啊,真壯觀!只不過這代價太大了”!他于是走上去說:“我要找孫廣元”?。ㄋ陌职郑?/p>
親人相見已不相認,“物是人非事事休”!故事就在這似完非完中結(jié)束了,留給人無盡的思考。最終他依舊面對被親人拋棄的慘局,故事雖沒直接寫出,但從整個家庭的遭遇中我們可以推斷,雖然他歷盡艱辛,心懷希望的找到了親人,但親人依然無法承擔養(yǎng)育他的責任,他又一次被拋棄,被命運拋棄!
起初的我無法理解這種命運的捉弄,孫光林似乎是那個時代一切不幸的化身。他的遭遇讓我心痛,憐惜。是時代將這個孩子折騰的遍體鱗傷,像惡魔一樣吸蝕著他身上的營養(yǎng),使他心力交瘁,一個特定時代的產(chǎn)物,就這樣自我消逝在一個特定環(huán)境中,或許多年后他會走出這段陰影,但他走不出這個時代!一個將愛包裹,人性偽裝的時代!
悲劇的結(jié)局,往往給人最深沉的感動。拋棄固然可怕,但只要不自我拋棄,你就會永遠的被接納。不要太過奢求,因為人總是難以滿足。知足常樂!當歲月的痕跡已悄無聲息的在你臉上雕琢,當你的內(nèi)心已擁有足夠的豁達和睿和,你會霍然發(fā)現(xiàn),早有一朵圣潔的小花在你心頭靜靜綻放,發(fā)出圣潔的光芒!
《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第四篇:《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摘抄:
他一旦脫離了時間便固定下來,我們則在時間的推移下繼續(xù)前行。生者將死者埋葬后,死者便永遠躺在那里,而生者繼續(xù)走動。這是真實的場景是時間給予依然浪跡在現(xiàn)實里的人的暗示。
活著的人是無法看清太陽的,只有臨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見太陽。
人們在面對過去時,比面對未來更有信心。因為未來充滿了冒險。充滿了不可挑戰(zhàn)的神秘,只有當這些結(jié)束時,驚奇和恐懼就轉(zhuǎn)化成了幽默和甜蜜。這就是為什么人們?nèi)绱藷釔刍貞浀睦碛伞?/p>
她沉浸在無法理解的自我與孤獨之中,站在生與死的界限上,同時被兩者拋棄。
以自己無可挑剔的貞節(jié),去監(jiān)視別人的偷情。
讀后感:
小說以其獨特的荒謬和冗長來描繪出若干道理。作者的感悟用這樣的篇幅鋪陳開來,我想百度去搜搜這小說講的究竟是個什么意思,但想想還是不必了。寫作品與看作品終究是一份心情,或是若干心情的疊加。
孫光林的童年故事。沒想到童年可以清晰到這番地步。我終究覺得我童年記憶都在車禍后流失了。同樣的事件,不同人會有不同的處理方法,他父親也罷,他朋友也罷,在內(nèi)心數(shù)個價值取向中找到自己認可的那項,然后,以此生活。這樣的處事原則起源家庭教育和社會經(jīng)驗所形成的人生觀。
辱罵父親、拋棄兒子、疏遠家人。每個人都會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毀掉了他人的幸福,迫于種種,似乎真的不知所措。
當然,這只是一部小說。一本作者自述時間的小說,最大的感受是,在過去和在未來中將發(fā)生的他人和自己錯誤里,我會心安理得去接受然后當成故事,畢竟沒有什么是大不了的,畢竟,誰都不容易。
第五篇: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篇一: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這次出差的帶上了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
最早讀余華的書是在大學時候了,《許三觀賣血記》和《活著》,書中的語言平淡地講述,如同講述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guān)、距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但讀完以后,那種無可奈何的悲涼卻能讓我的內(nèi)心震撼。
《在細雨中呼喊》讓我印象最深的,是這一段:“現(xiàn)在眼前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模糊的幻覺,我似乎能夠看到時間的流動。時間呈現(xiàn)為透明的灰暗,所有一切都包孕在這隱藏的灰暗之中。我們并不是生活在土地上,事實上我們生活在時間里。田野、街道、河流、房屋是我們置身時間之中的伙伴。時間將我們推移向前或者向后,并且改變著我們的模樣。
他一旦脫離時間便固定下來,我們則在時間的推移下繼續(xù)前行。孫光明將會看著時間帶走了他周圍的人和周圍的景色。我看到了這樣的真實場景:生者將死者埋葬以后,死者便永遠躺在那里,而生者繼續(xù)走動。這真實的場景是時間給予依然浪跡在現(xiàn)實里的人的暗示?!?/p>
這一段關(guān)于時間和人生的思考,出現(xiàn)于弟弟孫光明死時。
時間裹挾著一切向前流去,人世在變,滄海也能變桑田,唯一不變的,只有時間。也可以說,世事未變,唯一變的,只有時間。
余華在書中這段關(guān)于時間和生命的思考,也帶給我很多啟示,書中對回憶的描寫讓人叫絕?;貞泴τ诂F(xiàn)在的我們來說,決然不可能是整個事件的再現(xiàn),我們只能記得帶給自己感受最深刻的部分,比如,某個場景,某種味道、某種心情,通過這些,我們漸漸回憶起事件的全貌。這本書就通過這樣一些線索,敘述了主人公對童年的回憶,看起來特別真實。
余華的書有個特點,不對個人感受進行描寫,但卻能讓人回味無窮,悲劇到最后剩下的不再是憤怒、悲傷這些情緒,只有深入骨髓的無奈,對世事的索然無味和麻木。這樣的書讓我看了比看耽美的虐文難受一百倍,耽美的虐文看了只讓我心中一時糾結(jié)、難受,但這樣的書看過一遍,不管時隔多久,回想起來那種深刻的無奈仍能準確無誤地擊中我,無法動彈。
那么下一部余華的書《兄弟》,我看我還是等等再看吧??
篇二: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在整個閱讀過程中,都籠罩在一種無可名狀得淡淡的哀傷里,仿佛自己成了書里茫然無措的孩子們的綜合體。故事里的那個時間段,似乎大人有著絕對的理由對孩子不負責任、辱罵、驅(qū)趕甚至傷害。根源,是他們對于貧困的厭惡及懼怕,對于自身的絕對優(yōu)先和對其他各式生命的冷漠。而作者,竟以小孩子天真簡單得思維來表現(xiàn)這種無情但無奈的現(xiàn)實。
唯一帶給過孫光林些許家庭溫暖的是王立強和李秀英,和他們詭異的小家??赏趿妳s出軌并自殺了,李秀英也神叨叨的就隨意丟下了孫光林。可孫光林并沒有表現(xiàn)出我所期待或者說我所以為的理所當然的痛不欲生,相反,他竟然獨自回了南門。他和這本書里的幾乎所有的其他孩子,都想到了活下去的辦法。我最直觀的感覺,就是眼淚多次呼之欲出,卻又因接下來看似離奇卻順理成章的轉(zhuǎn)折而忘記滾出來。
我所期待了解的孫光林幸福的大學生活,最終還是沒有現(xiàn)身。感覺仿佛一直被蒙在一層朦朧的灰色紗布中,透不過氣來又不至于窒息。
這篇看似有些混亂的回憶錄,最終又極其合乎邏輯又令人驚奇的回到了原點,不,不是原點,是回到了南門。我感嘆作者無序卻不凌亂的條理,他用略帶諷刺的口吻,敘述著包括孫光林在內(nèi)的所有小人物的生命歷程。這些生命,在他人眼里,就如作者的口吻一般,是諷刺的,甚至可笑的。而在他們自己手里,是被珍重的寶物,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無論如何都必須受到捍衛(wèi)的珍寶。
我看不透作者的中心思想。我感覺作者給我展現(xiàn)了一幅有時間感的油畫。色調(diào)是灰暗的,人物卻身穿同樣灰暗的服裝在畫中脫穎而出,攜帶著各異的表情和流露出千奇百怪的情緒的眼睛。
或許作者本就是想展現(xiàn)一幅在物質(zhì)尚不豐裕的年代,人們的生活圖景。大部分是自私的,有逆來順受的,有恃強凌弱的,有懷抱記憶不肯好好活在現(xiàn)實中的,有破罐子破摔的,也有敢愛敢恨的??
他們共同的特點是對生命的珍視和渴望,也許王立強和祖父自愿求死,但王立強自殺前下意識的想去撫摸他受傷的手,祖父則仰天長嘯,等死卻無法忍受饑餓。我想他們心底他們的潛意識里,能活一定不求死。那些孩子們,寡婦,馮玉青,孫廣才,母親,國慶家樓下陰森的婆婆,祖父的母親??
這幅畫,讓我吃驚,讓我覺得求生是多么重要生命是多么可貴。活著并且活得好是多么唯一多么簡單的目的。當然,惠及他人,無損于他人,是必須堅持的原則。
篇三:在細雨中呼喊讀后感
再次“見”到魯魯,我已為人母。時間是在前些天的一個晚上,躺在床上睡不著覺,隨手翻開了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就這樣,一個活潑、可愛、倔強、孤獨、可憐的小男孩再次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在那一刻,內(nèi)心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把魯魯抱在懷里,想為他撐起一片廣闊的天空,讓他健康、快樂地成長。
可以說,第一次見到魯魯,他就深深地打動了我。依稀記得那是在大學時代,偶爾一次逛書店,看到了《在細雨中呼喊》這本書,之前已經(jīng)讀過余華的《活著》,我再一次被余華那壓抑、憂傷的語調(diào)所吸引,沖動之下買下了這本書。
由于自己年齡的增長和心境的變化,兩次見到魯魯?shù)男那橐汛笙鄰酵ィ旱谝淮蔚淖畲蟮母杏X是可憐,為魯魯可憐的命運而流淚、不平;而這一次是心疼,想為他做點什么來減輕這不公平的命運帶給魯魯?shù)膫Α?/p>
魯魯?shù)谋瘧K命運來源于他的母親--馮玉青,她的魯莽、輕率使他的愛情之路頗多崎嶇,她先是愛上了村里的無賴---王躍進,這個男人在占有了馮玉青后娶了別的女人;馮玉青在第一次感情受挫之后,跟著一個賣貨郎私奔他鄉(xiāng)。幾年后,賣貨郎不見行蹤,馮玉青帶著一個小男孩--魯魯回到了縣城,當起了單身母親。孤兒寡母的不易最終迫使馮玉青走上了賣淫的道路,正是這條道路最終把她送進了監(jiān)獄,也使魯魯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如果仔細品味馮玉青和魯魯母子倆的生活,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面流淌著一種幸福----酸澀的幸福。母子倆相依為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護著對方。魯魯,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就知道體諒母親了!對于母親的打罵,他心甘情愿地承受著,沒有抱怨,沒有記恨。而當馮玉青坐牢后,魯魯又一個人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找到了母親。
魯魯是一個倔強而孤獨的孩子,由于“來歷不明”,魯魯受到同伴們的歧視和排擠,然而他內(nèi)心又是非常倔強和堅強,當別的孩子欺負他時,他堅決反抗,不退縮,不求饒,他的脆弱只有在他那虛幻的哥哥面前表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