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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植名言精選

      時間:2019-05-15 10:46:41下載本文作者:會員上傳
      簡介:寫寫幫文庫小編為你整理了多篇相關的《曹植名言精選》,但愿對你工作學習有幫助,當然你在寫寫幫文庫還可以找到更多《曹植名言精選》。

      第一篇:曹植名言精選

      第一部分:

      1,燕雀戲藩柴,安識鴻鵠游。

      2,自顧非金石,咄咄令心悲。

      3,孤魂翔故城,靈樞寄京師。存者忽復過,亡歿身自衰。

      4,人生一世間,忽若風吹塵。

      5,自家王與太子及余兄弟,咸以為調(diào)笑,不信之矣。

      6,黃雀得飛飛,飛飛摩蒼天。

      7,披我丹霞衣,襲我素霓裳,帶我瓊瑤佩,漱我沆瀣漿。

      8,借問誰家子?幽并游俠兒。

      9,枝枝自相值,葉葉自相當。

      10,人皆棄舊愛,君豈若平生。寄松為女蘿,依人如浮萍

      第二部分:

      1,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2,形影忽不見,翩翩?zhèn)倚摹?/p>

      3,今日樂相樂,別后莫相忘。

      4,飛觀百余尺,臨牖御木需軒,遠望周千里,朝夕見平原。

      5,愿欲一輕濟,惜哉無方舟!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難。

      6,立功立事,盡力為國。曹植名言

      7,皇佐揚天惠,四海交無兵。

      8,隱然長寢,其樂無逾。

      9,雄飛竄北朔,雌驚赴南湘。

      10,棄之必憔悴,惠之則滋榮。

      11,慷慨對嘉賓,凄愴內(nèi)傷悲。

      12,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13,儻終顧盼恩,水副我中情。

      14,弦急悲聲發(fā),聆我慷慨言。

      15,路人尚酸鼻。何況骨肉情。

      16,周公下白屋。天下稱其賢。

      17,炎光再幽。殄滅無遺。

      18,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19,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20,泛舟越洪濤,怨彼東路長。顧瞻戀城闕,引領情內(nèi)傷。

      21,天稱其高者,以無不覆;地稱其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

      22,東海廣且深,由卑下百川;五岳雖高大,不逆垢與塵。

      23,心悲動我神,棄置莫復陳。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恩愛茍不虧,在遠分日親。何必同衾幬,然后展殷勤。憂思成疾疢,無乃兒女仁。倉卒骨肉情,能不懷苦辛?

      24,恩愛茍不虧,在遠分日親。

      25,愿為西南鳳,長逝人君懷。

      27,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28,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29,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30,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霞。

      31,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唏。年在桑榆間,影響不能追。

      32,都蔗雖甘杖之必折,巧言雖美用之必滅。

      第二篇:曹植詩歌研究 畢業(yè)論文

      曹植詩歌研究

      ——創(chuàng)意是手段,創(chuàng)“益”是目的

      The study of Cao Zhi's poems

      摘要

      曹植是我國歷史上偉大的詩人之一,也是建安文人中最杰出的人物,其詩歌藝術成就非常高。從東漢時期開始逐漸發(fā)展起來的五言詩,經(jīng)過他多數(shù)量、高質(zhì)量的努力創(chuàng)作,不僅詩歌藝術更加覺醒、獨立,題材范圍擴大,而且詩歌藝術風格、形式也取得了空前的大發(fā)展,對于建安時期開拓出文人詩歌藝術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和形成彪炳千古的“漢魏風骨”作出了突出貢獻。具體來說其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在三方面:曹植長于五言古體,對五言詩在中國詩壇上的牢固地位影響深遠;曹植詩歌抒情味濃厚,對中國文人詩歌的抒情傳統(tǒng)影響深遠;曹植詩歌“骨氣奇高,詞采華茂”,對中國詩歌壯美的美學風格和文質(zhì)彬彬的發(fā)展道路影響深遠。同時給詩歌藝術的發(fā)展指出了新的方向,嘉惠后代文人詩歌創(chuàng)作。

      關鍵詞:曹植;詩歌研究;五言詩

      Abstract Cao Zhi is one of our history's great poets and the most prominent Jian’an scholar, whose poems also have very high artistic achievements.With his multi-volume and high-quality creative efforts, the Five-character poetry, which begun to rise up from Eastern Han Dynasty, was developed more awareness and independent in poetry art, expanded the scope of the subject matter, made an unprecedented development in the poetry artistic style and form, even made an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 to open up the scholar-poetry-art’s unparalleled prosperity and form the vigorous style of Han-Wei Dynasty shined through the ages during Jian’an period.Specifically, Cao Zhi’s contribution to the Chinese-poetry is mainly in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First, he is expert in Five-character-ancient-verse poetry, which established the firm status in Chinese poetry.Second, his poems have a strong lyric taste, which formally established the Chinese-literati-poetry’s lyric tradition.Third, his poems have the character of high strength, wonderful spirit and gorgeous expressions, which established Chinese-poetry’s aesthetic splendor style and gentle path of development.At the same time, his poems pointed out a new direction to the poetry art, which had a far-reaching impact to the future generations’ poetry.Key words: Cao Zhi;Poetry study;Five-character poetry

      目錄

      引論................................................................1

      一、曹植簡介........................................................1

      二、建安時期的文化背景..............................................2

      三、曹植的文學思想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3

      四、曹植詩歌中矢志不移的功業(yè)訴求....................................5

      (一)曹植前期詩歌..................................................5

      (二)曹植后期詩歌..................................................7

      五、曹植詩歌的影響..................................................9

      (一)曹植五言詩對中國詩壇的影響...................................10

      (二)曹植詩歌對中國文人詩歌抒情傳統(tǒng)的影響.........................10

      (三)曹植詩歌對中國詩歌文質(zhì)彬彬發(fā)展道路的影響.....................11

      六、結束語.........................................................11 注釋...............................................................12 參考文獻...........................................................12 謝辭...............................................................13

      引論

      詩歌作為人類吟詠性情的產(chǎn)物,其功能主要是抒情。但原始形態(tài)的詩歌基本上是一種自然的詩歌,帶有較大的自發(fā)性,自然的抒情、祭祀、鼓舞群情等功能占有較大的地位,詩歌藝術尤其是詩歌的語言藝術的功能是次要的,甚至處于蒙昧的、不自覺的狀態(tài),原始的發(fā)展很緩慢。

      我國古代詩歌發(fā)展史中,大概到《詩經(jīng)》時代,就取得了對詩歌的初步自覺。但《詩經(jīng)》和漢樂府與音樂、娛樂、祭祀等功能復雜地聯(lián)系在一起,存在于歌樂舞三位一體的狀態(tài)中,不能算是純粹的詩歌藝術,沒有真正的獨立與自覺。詩歌藝術的真正發(fā)展,是在它走上自覺的發(fā)展道路之后,這時的詩歌不但遠離了原始的詩歌狀態(tài),而且也擺脫了音樂的母體,作為一種純粹的文學體裁而存在。這種自覺的詩歌藝術,具體地說萌芽于《詩經(jīng)》,初現(xiàn)于屈宋的楚辭,而最終成立于中古時期的文人詩歌藝術。中國古代文人詩歌系統(tǒng)的確立,以及從自然的詩向自覺的詩的轉變,是由以五言詩為主要體裁的魏晉詩人來完成的,而處于魏晉最前沿的建安詩人,尤其是以“三曹”為中心的建安諸子則自然而然地肩負起了詩歌發(fā)展過程中歷史賦予他們的重任,向著文學的覺醒與獨立而發(fā)展,為詩歌的自覺而努力。

      一、曹植簡介

      曹植(192-232),字子建,是曹操的第三子,與父親曹操、兄長曹丕被后世稱為“三曹”。以“三曹”為中心,“七子”(孔融、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瑒、劉楨)和蔡琰等人為羽翼,共同構成建安文學的代表,是中國文學進入自覺時代的先鋒文學家。他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建安風骨”成為中國古代詩歌的光輝典范和永遠風流?!叭堋弊鳛榻ò参膶W的奠基人備受關注,曹植尤其受到更多的重視,這固然與他詩歌創(chuàng)作成就更為突出有關,“鄴中諸子,陳王最高”,其人生遭遇使歷代讀者為他灑一掬同情之淚,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宋敖陶孫《詩評》論及曹植曰:“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風流自賞” [1]將青年曹植才情非凡、風流倜儻、志得意滿的個性及精神風貌概括無遺。曹植自幼穎慧,出言為論,落筆成章,深得曹操寵愛,甚至曹操曾認為曹植在諸子中“最可定大事”,“吾欲立為嗣”,幾次想要立他為太子。然而由于他主觀感情強烈、行為放任、屢犯法禁、任性而為,缺乏政治家應有的成熟與穩(wěn)重,引起曹操的震怒,而他的兄長曹丕則頗能矯情自飾,最終在立儲斗爭中漸占上風,并于建安二十二年(217)被立為太子。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病逝,曹丕繼魏王位,不久稱帝。從此,曹植生活狀況也因此一落千丈,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從一個過著優(yōu)游宴樂生活的貴族公子,變成處處 受限制和打擊的對象,基本上被剝奪了參與政治生活的權利,根本無從發(fā)揮個人政治才能,建功立業(yè)的壯志落了一場空。公元226年,曹丕病逝,曹叡繼位(即魏文帝),曹叡對他仍嚴加防范和限制,其處境并沒有根本好轉。曹植在文、明二世的12年中,曾被遷封過多次。曹植《遷都賦》中寫道“余初封于平原,轉出臨淄,中命鄄城,遂徙雍丘,改邑浚儀,而末將適于東阿,號則六號,居實三遷。連遇瘠土,衣食不繼?!钡貌坏叫湃魏吞幪幈徽勰サ钠D難處境躍然紙上,嘗盡世間冷暖和酸甜苦辣,因此可以說曹植一生大起大落,既體味了生命的無限尊貴,又遭遇了極度卑微,可謂豐富多彩。最后封地在陳郡,于公元232年逝世,卒謚思,故后人稱之為“陳王”或“陳思王”。

      二、建安時期的文化背景

      在整個漢代,文人寫作詩歌只是一些偶然性的行為,直到漢末文人群體的文學意識才日益覺醒,詩歌創(chuàng)作風氣日益興盛,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追求審美意蘊,作風較多越出經(jīng)學與經(jīng)世之學范疇的五言詩人,初步形成詩人群體。魏晉時代,雖然已經(jīng)形成了群體的詩歌創(chuàng)作風氣和一定規(guī)模的詩人群體,但還不普及,即使在“五言騰踴”的建安時期,寫作詩歌也還只是曹魏士人集團中以“三曹”為主的一小部分人,而吳蜀兩國基本上還沒有進行五言詩創(chuàng)作的風氣。

      漢末社會的急劇變化,結束了漢代大一統(tǒng)和思想大一統(tǒng),文人從僵化的社會秩序中解放出來,思想產(chǎn)生劇烈震蕩,開始以積極進取、求真務實的姿態(tài)追求建功立業(yè)、拯濟天下,希望贏得人生的不朽。漢代經(jīng)明行修的選士標準因之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兩漢的政治權威與思想權威不復存在,文人脫卸了舊有的道德信條和禮教規(guī)范的重壓,有感于社會的離亂,民生的凋敝,生命的短暫,兼之沉浮于風云變幻,目睹人間種種悲劇,深感到事功難以盡憑,命運不可逆料,興衰榮辱難以把握,思想更超出漢人“天人合一”理論的規(guī)范,在奮進樂觀的同時,不免對人生悲劇、內(nèi)心體驗和生命價值有更深刻的思考,重新認識與發(fā)現(xiàn)自我,儒學之外的思想(玄學)因之興起。文人天然感慨良多,文學的功利束縛又相對松弛,詩歌抒情言志功能得以充分發(fā)揮,故其立身行事,往往能率心任性,表達自己的真實感情。

      建安時期,思想上由漢末經(jīng)學和子學向魏晉玄學轉化的過渡,也是樸學向思辨哲學、浪漫哲學發(fā)展的過渡,詩歌藝術受到時代精神的浸注,追求慷慨悲涼的美,兼之漢末文章漸趨華麗,建安作家于事功不朽和文章不朽并不偏廢,文學的美學特征開始受到自覺的重視,文學也因此獲得獨立于經(jīng)學的地位,出現(xiàn)了飛躍式發(fā)展。當然建安詩歌的發(fā)展也遵循著詩歌藝術內(nèi)部的發(fā)展規(guī)律,既吸收漢樂府 “緣事而發(fā)”和《古詩十九首》無名氏詩人單純抒情的特點,又吸取漢末名士以氣節(jié)志望為詩為文的特點,使詩歌在內(nèi)容和藝術上都超越了前代?!叭堋?、“七子”等人在學術傾向上,儒學自然是他們的學問基礎和思想上的重要淵源,但他們看重的不是傳統(tǒng)的經(jīng)學和禮學,而且子學范疇也不局限于儒學,他們重視博涉多通,善于表達和表現(xiàn),關注現(xiàn)實,主張學術和文學應有經(jīng)世之用,因而博涉多通、奮發(fā)有為之外,兼有務本尚用的特點,企圖通過學術和文章培養(yǎng)思想能力和從事政治事務能力。這是一種務本尚用的治學主張。

      “建安”是一個有作為的時代,無論是實際的政治,還是思想、學術都顯示出質(zhì)樸、明朗、剛勁、大氣、有為的特色。建安詩人的思想風貌,尤其是他們所具有的銳氣以及自覺尊重文化、注重思考的人文精神,是歷代文人少有的,正是這種良好的素質(zhì),使得士人們面臨劫亂仍能關注文化,而且正因為受文化遭受浩劫性破壞的景象所刺激,激發(fā)起復興文化,建設文化的熱情,這種熱情成了建安文化和文學發(fā)展的原動力,這種刺激而生的熱情毫無疑問是建安詩歌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因素。而大**大憂患的時代和曹操統(tǒng)一天下的雄心在很大程度上是激發(fā)士人建功立業(yè)的直接動力,此時士人生命意識的覺醒又導致了其悲嘆歲月不居,人生無常的思緒,使建安文人普遍產(chǎn)生了一種慷慨悲涼的情調(diào)。因此,建安文人盡管個性有異,風格不同,但大都追求慷慨悲涼的美是基本一致的,他們流露出的慷慨悲涼的情思,既是這樣一個感情世界的自然袒露,又是一種感情的自我滿足。故這一時期的文學,既有直面現(xiàn)實人生積極進取的樂觀精神,又有產(chǎn)生于命運無常,自然永恒的人生苦悶??傊?,建安文人對生命短暫的感慨,最終導向及時建立功業(yè)、拯救天下、追求人生的不朽,而并未流于消極。正是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才取得了詩歌藝術的覺醒與獨立,以及建安時期詩歌藝術的繁榮和發(fā)展。

      三、曹植的文學思想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

      《與楊德祖書》是曹植較為全面地表達其文學觀點的一片文章。在此信中,他表白了自己對詩文的愛好,提出了文人之間應有正確的批評觀。同時他也表露了一些輕視文學的傾向:“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大義,彰示來世也?!敝卣?chuàng)P雄所謂辭賦是“篆蟲雕刻,壯夫不為”之論,并強調(diào)自己意在“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yè),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勛績,辭賦為君子哉?”在曹植心目中,政治功利遠在文名不朽之上。曹丕盛推“文章乃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典論·論文》),聲名可著于千秋。曹丕講文章可以“經(jīng)國”,是從“文武之道,備隨時而用”(《典論·自序》)出發(fā);曹植不屑作辭賦君子,是因為他志在建功立業(yè)。曹丕強調(diào)的是文章的體用,曹植強調(diào)的是人生最高理想,兩人側重 不同。曹植的文學創(chuàng)作似乎是出于不得已而為之:“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則將采庶官之實錄,辨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成一家之言,雖未能藏之名山,將以傳之于同好矣?!敝驹诮üαI(yè),未果,退而求其次。他的《薤露行》一詩還更明白地表達了致力于政治功業(yè)的想法:“??人居一世間,忽若風吹塵,愿得展功勛,輸力于明君。懷此王佐才,慷慨獨不群。鱗介尊神龍,走獸宗麒麟。蟲獸猶知德,何況于士人?孔氏刪詩書,王業(yè)燦已分。騁我寸逕翰,流藻垂華芬。”表白他即是用筆創(chuàng)作,也要為“王業(yè)”效力,所謂“辨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

      這些詩文流露出來的思想都可確切地證實,曹植與曹丕在大致相同的政治環(huán)境中,文學思想有較大的差異。很明顯,曹丕文學思想開放而灑脫;曹植則受到儒家傳統(tǒng)思想的束縛與政治功利觀念的羈絆。曹植《與楊德祖書》也開了文學批評的風氣。關于文學的美學特征方面,曹植《前錄序》說:“君子之作也,儼乎若高山,勃乎若浮云,質(zhì)素也如秋蓬,摛藻也如春葩。汜乎洋洋,光乎暠暠,與雅頌爭流可也?!庇纱耍梢砸姵?,從文學的批評、文學的美學特征方面,曹植都有較為自覺的認識。這一自覺認識,為文學由漢而魏的漸尚華麗,建安文學進入“文學的自覺時代”(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作為詩歌創(chuàng)作主體,曹植本人更是富于詩人的氣質(zhì),他才思敏捷,性格外向,善交友,好表現(xiàn),善言談,“任情而行,不自雕勵,飲酒不節(jié)”,他受到的思想影響也是紛繁復雜的,最主要的還是儒家學說和道家思想。曹植理想是建不朽功業(yè),志在政治。強烈的詩人氣質(zhì),使曹植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繼嗣的資格,更失去了實現(xiàn)理想的機會。但天然地,曹植是一個天才詩人,他和許多文人一樣心高氣傲。黃初以后,曹植成為權力斗爭中被猜忌與迫害的對象,“建永世之業(yè),流金石之功”(《與楊德祖書》)、“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钡脑竿硐刖痛似茰?,“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保ā峨s詩》),心理承受能力差,難以接受挫折和失敗,無可奈何的閑愁之外,更頻添了幾多恐懼。不得不面對后半生窮苦困頓的生活時,他文人的高傲無處安置,他脆弱的心靈也就不堪一擊?,F(xiàn)實的困境無法改變,只好求得精神解脫,于是他的熱情、才華和不幸遭遇促使他傾注大量精力于詩歌創(chuàng)作。他兼善各類文體、詩體,尤長于五言,又精通音律,通曉佛經(jīng),能注意追求詩歌的音律和諧之美,這些都成為曹植本人詩歌產(chǎn)生不可或缺的主體因素。

      對于詩歌藝術的新變,曹氏父子的接受程度與創(chuàng)作表現(xiàn)也有所不同。曹植緊跟詩歌發(fā)展時代潮流,主要是從事五言詩的創(chuàng)作,五言占他現(xiàn)存完整詩篇的70%,雖然多是樂府歌辭,但五言是其主要形式?!豆旁娛攀住吩谖逖耘d起的時代,[2]尚屬鳳毛麟角之杰作,曹植已使五言杰作成為洋洋大觀,鐘嶸《詩品》屢稱為“五言之冠冕”、“五言之警策”,在現(xiàn)存的63首五言詩中的確比比皆是,他為五言詩的發(fā)展并走向藝術的成熟做了突出的貢獻。同時在“五言騰踴”的時代,曹植詩歌之體又突破《詩經(jīng)》的四言體和帶“兮”字的楚辭體而兼有六言、七言和雜言體,在詩歌發(fā)展史上有劃時代意義。

      就“五言騰踴”的文人詩歌自覺發(fā)展的特定歷史階段來看,無論是從數(shù)量還是從其創(chuàng)作成就上,曹植都遠遠高出其父其兄,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給五言詩奠定了基礎并創(chuàng)作了大量抒情詩的一代大家,鐘嶸稱為“建安之杰”(《詩品序》),其詩歌被鐘嶸《詩品》推崇為“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并列為上品。由此可見,曹植在這個特定的詩歌歷史發(fā)展階段上對詩歌發(fā)展貢獻尤為卓著,具有鮮明的代表意義,是魏晉時代文人五言詩歌自覺創(chuàng)作蔚然成風的一個縮影。

      四、曹植詩歌中矢志不移的功業(yè)訴求

      曹植一生以公元220年(這時曹操去世,曹丕稱帝)為界,大體可分為兩個階段:前期的奮發(fā)進取與后期的失意痛苦,所以他的思想也相應地從前期的積極樂觀、奮發(fā)有為轉變?yōu)楹笃诘囊钟敉纯啵瑹o可奈何,甚至悲觀消極。無論哪一時期的思想傾向,都主要是由他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及他的人生遭遇決定的。當然這也就造成他的生活狀況的前后不同,從而見出詩歌題材內(nèi)容的前后差異。

      (一)曹植前期詩歌

      在建安時期昂揚向上、奮發(fā)有力、大氣磅礴、積極進取的時代精神激勵下,建安文學顯示出了無與倫比的陽剛霸氣,折射出了以曹操為核心的軍事集團雄才偉岸的氣魄。因此,受此風氣影響熏陶的曹植,把政治事業(yè)作為人生的首要追求,而把文學創(chuàng)作排在次要位置。加之由于曹植少年時代就表現(xiàn)出的聰穎才華,讓曹操在太子的人選上也想打破“立長不立幼”的常例,考慮立曹植為嗣,這也更增強了曹植施展政治才華的斗志和期待。有了這樣的有利背景,就更激起“生于亂長于軍”的曹植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壯志,曹植前期的作品多數(shù)也是吐露這種志趣和抱負。于是,曹植作為一個天才人物在整個建安文學中橫空出世,卓然不群,透射出他深受儒家思想及任俠時代潮流的影響。前期體現(xiàn)這種思想和抱負的作品有《白馬篇》、《鰕鱔篇》、《名都篇》等。

      《白馬篇》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詩中正面塑造了一位英姿颯爽、慷慨赴國難的俠少年,這樣一位武藝精湛、忠勇愛國、勇于犧牲,以身報國的“幽并游俠兒”,正是曹植青年時期理想的人生形象寫照。詩歌以“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領起,又以“借問誰家子”十二句來補敘“西北馳”的原因。詩人說,健 兒立功揚名于邊陲已非一日,連翩西北而馳當然也非第一次,描寫了健兒的武藝高強,背景廣闊遼遠,由近及遠,先馬后人,輪廓漸漸清晰,“游俠兒”馳騁疆場、建功立業(yè)的英雄形象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繼而又倒敘“名編壯士籍”,告別家人時的心情;最后策馬“赴國難”的一幕則與開首重合。使白馬英雄的形象漸次深化,憂國去家,捐軀濟難的主題得到了鮮明突出的表現(xiàn)。最后幾句贊揚人物“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钡莱隽恕坝蝹b兒”的思想底蘊和壯烈情懷,寫的聲沉闊遠,蕩氣回腸。這樣豪壯的詩句所表現(xiàn)出的積極進取精神正是曹植前期思想的真實反映?!饿y鱔篇》中曹植以“鰕鱔游潢潦,不知江海流。燕雀戲藩柴,安識鴻鵠游?”、“駕言登五岳,然后小陵丘?!绷湓娪昧巳M鮮明對比,最終引出“俯觀上路人,勢利惟是謀?!?、“撫劍而雷音,猛氣縱橫服?!笔嘶轮轿▌葜\,壯士撫劍志在報國,構思別出心裁。詩人以豪邁氣勢登五岳而小陵丘,“俯觀上路人”,以居高臨下之勢藐視那些“泛泊徒嗷嗷”的小人,表達了自己愿“高念翼皇家,遠懷柔九州?!?撫劍雷音,猛氣縱橫,建功立業(yè)的強烈追求,充滿英雄氣概,洋溢著自信自負的少年意氣?!睹计繁砻鎸憫?zhàn)亂之后洛陽城市終于恢復昔日的繁華,貴族子弟斗雞走馬、射獵飲宴、尋歡作樂的情景,詩人選取少年游樂的片段來概括名都繁盛,而少年的游樂又集中選取馳騁來表現(xiàn)、極力描寫馳騁少年身手的輕捷、射技的精湛,繪聲繪色。同時也寫出了都市富貴子弟游手好閑、終日斗雞走馬,飲宴嬉戲,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雖然也有高強的騎射技藝,“馳騁未能半,雙兔過我前。攬弓捷鳴鏑,長驅上南山。左挽因右發(fā),一縱兩禽連。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飛鳶?!钡褂谪龢?,無益于國家,表達了一種對世俗的輕蔑,以及高行遠志而不被人理解的思想感情。結尾四句“白日西南馳,光景不可攀。云散還城邑,清晨復來還?!绷髀冻隽俗髡邔κ⒛瓴辉凇⑷松桌?、壽命不長的憂懼,以及居安思危的家國意識。也表現(xiàn)了作者對高超的騎技和精湛的射技的欣賞,以及不甘于像其他貴族子弟一樣終日游樂,沉湎于享樂,希望利用青春生命和時間積極進取、建功立業(yè),以利于國家。

      游俠在史學家司馬遷的筆下,是言必信,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惜其軀的化身,不管是《白馬篇》中的“游俠”,還是《鰕鱔篇》中的“壯士”,《名都篇》中的“少年”,身上都凝聚著一股俠氣。曹植借用其來形容馬上健兒,主要著眼于不惜其軀而為國立功這一點上,以及漫漫滋生出的俠情結上。俠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體系中精彩紛呈的一面。而俠文化的特殊之處在于它既非天然地屬于儒家文化,亦非天然地屬于道家文化,而是在這兩個文化體系中分別注入了屬于自己的特質(zhì)。于是就產(chǎn)生了儒家之俠和道家之俠。從古至今,儒家思想成為中國傳統(tǒng) 文化的支柱和核心,他的影響遍及社會方方面面,從而使俠儒有著鮮明的儒家人格:一是強烈的積極進取的入世精神,關心現(xiàn)實世界;二是“以天下為己任”;三是“自我”的犧牲精神。而道家之俠更注重自然本性和個體智慧,個性鮮明而不容于世。顯然,曹植的俠偏重于儒家之俠。結合《白馬篇》、《鰕鱔篇》和《名都篇》,可以見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人生在世,講究立功、立德和立言,并把立功放在首位這一思想對曹植的深刻影響,以及曹植身上瀟灑自由、重情尚義的游俠氣質(zhì)和游俠情結,結合起來的表現(xiàn)就是為國建立不朽功業(yè)的迫切愿望及為此而愿不惜一切的豪邁氣概和英雄精神。

      (二)曹植后期詩歌

      黃初(公元220年)曹丕稱帝以后,即逐年收殺曹植集團的重要成員,如以“私受西域貨賂” [3]殺了孔桂,有“以市不豐樂” [4]冤死楊俊。對于曹植及諸王,曹丕令他們回歸封地,并派監(jiān)國使者對其進行監(jiān)視。曹植因有爭太子之嫌,更遭罪貶,朝廷不讓他久任在任何一地方,常常改換他的封地,“十一年中而三徙都”,也不許他和親戚來往,不僅被排除在政治圈子之外,而且備受精神折磨。加上曹丕部下多方讒毀,他受到了嚴厲的迫害,名為侯王,行動卻不得自由,動輒得咎,形同囚徒,他曾說自己是“圈牢之養(yǎng)物”(《求自試表》)。其物質(zhì)生活也很匱乏,曾自謂“連遇瘠土,衣食不繼”(《遷都賦序》),“塊然守空,饑寒備嘗”(《社頌序》)。他的權力也是有限的,“僚屬皆下才,兵人給其殘老,大數(shù)不過二百人”,許多的艱辛在詩中都有反映。由此其詩歌創(chuàng)作也就轉入了第二個時期。

      劉大杰曾說過:“中國人生命的危險和心靈的苦悶,無有過于魏晉?!?[6]這種危機和苦悶往往來自社會現(xiàn)實。這一時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環(huán)境由于處在曹丕父子的猜忌、迫害下,曹植忍辱求生,心情極為悲憤苦悶,所以其內(nèi)容與風格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作品中那種豪邁自信、昂揚樂觀的精神消失了,代之出現(xiàn)的則是深沉的憤激與悲涼,對曹丕集團的怨恨,對自己在碌碌無為中空耗生命的哀傷,人生短促、命途多舛、禍福無常的感慨,以及對自由生活的向往。思想深度上來說,更高地則是以個人生命的悲劇來理解整個社會的苦難,其建功立業(yè)的渴望和志向,表現(xiàn)得更深刻、更執(zhí)著。這一時期的作品有《贈白馬王彪》、《野田黃雀行》、《薤露行》、《當墻欲高行》、《仙人篇》和《升天行》等。《贈白馬王彪》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全詩氣魄宏偉,章節(jié)蟬聯(lián),結構嚴謹。這首詩的題目是“贈白馬王”而不是“吊任城王”,但這“贈”是贈別,為臨別歧路而作。曹植不免回想起黃初四年五月他和任城、白馬諸王一同朝京師會節(jié)氣時的情景,來時大家一起來,歸去時卻少了曹彰。對曹植來說,和曹彪是生離,和曹彰是死別,生離是這首詩的主線,然而寫生離卻又不能不帶出死別,從更深的層次看,詩人寫與任城

      [5]王的死別,意在點醒這與今日和白馬王的生離實無二致,與曹彰的死別很悲痛,而與白馬王彪的生離無異死別,更是悲痛。劉克莊在《后村詩話》中說“憂傷慷慨,有不可勝言之悲”。使全篇籠罩著一層濃郁的悲劇氣氛和悲憤之情。中間“欲濟川無梁”,“中途絕無軌”,“欲還絕無蹊”的“三無”把作者當時走投無路、悲憤交加的痛苦境遇和心情連結起來,文氣貫通,使全詩形成一個有機整體。情感表達上,或借景抒情,或直抒胸臆,或比興寄托,都是“悲”、“憤”兩字的不同表現(xiàn),富于變化的表達方式,增強了詩歌的藝術感染力。

      《贈白馬王彪》詩序中的“大別在數(shù)日”似乎是對自己的命運唱挽歌,沉痛之及,令人聞之顫栗。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和詩人自己的不幸遭遇,使得詩人為國效力的宏志不僅得不到實現(xiàn),而且還感受到生命的恐懼和生命的悲哀。這種生命之悲既是詩人的自覺在情感形式上的體現(xiàn),更是苦難現(xiàn)實與自己苦難處境的共鳴音。但是這種對死亡的強烈感受和巨大悲哀只是詩人的弦外音,而表現(xiàn)出來的是超脫生命的悲哀。其中飽含著哀傷、憤慨和悲懼,但又顯出慷慨激昂的格調(diào)。曹植的“知命復何憂”就是一種生命理想的追求,是一種對未來生存滿懷信心的憧憬中的苦惱。表現(xiàn)出的情感基調(diào)是富有追求精神和抗爭力量的建功立業(yè)之曲,這才是其生命之歌的主旋律?!疤斓責o窮極,陰陽轉相因。人居一世間,忽若風飄塵,愿得尺功勤,輸力于明君。懷此王佐才,慷慨獨不群?!保ā掇缎小罚倪@里我們可以看出詩人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在悲哀之中升騰起一股忿爭的激情,深沉、激昂,具有非常強悍的生命強度。這正是我們經(jīng)常所說的建安時期具有普遍意義的慷慨之情。這種感情以一貫之于曹植生命的始終,同時也是曹植情感思想的本質(zhì)特征。抓住了這一本質(zhì),曹植后期創(chuàng)作的兩種很重要的題材內(nèi)容的詩就可以得到順理成章的解釋了。那就是游仙詩和飲酒詩,其中無盡的惆悵和深沉的悲哀,鏤心刻骨的悲涼,只是一種表面化的情感現(xiàn)象,深層次上是假游仙詩、飲酒詩以寄慨,以表現(xiàn)建功立業(yè)和百折不撓的精神,以及對遭受嚴重壓抑的不滿和“冷”反抗。詩人蒙受著心靈與肉體的雙重迫害,遠大理想和政治抱負一再幻滅,苦悶與彷徨無法解脫,于是精神的安慰變得異常迫切。假詩歌希望自己的精神得到一點安慰,苦悶得到一些解脫,心靈得到一絲慰藉。

      “曹植是一位有政治理想的詩人,但在黃初、太和時期,他完全失去了政治上求的發(fā)展的機會。這使得曹植的生活失去了平衡,心靈陷入矛盾痛苦之中。力求恢復平衡正是曹植后期生命活動的一個基本主題?!?[7],“其實這是一種對于現(xiàn)實生活的反抗精神?!?[8]曹植后期的作品有一個新的變化,就是出現(xiàn)了較多的游仙詩,這主要是受到當時詩歌創(chuàng)作風起的影響使然,游仙詩名為游仙實為詠懷,以此作為安慰自己痛苦靈魂的一種選擇和方式,通過虛幻的時間和空間意象使自 己解脫。曹植后期局促藩邦,身受控制,以致“其音宛,其情危,其言憤切而有余悲”,深切而又曲折地表現(xiàn)了封建上層統(tǒng)治的當權者對他的壓制與防范,以及對他自己在失勢后所遭受的嚴重壓抑的不滿與反抗。《當墻欲高行》借用“鼎湖飛龍”的神話傳說來作起句,將“龍”比作躍躍欲試的自己,把“天”比作施展抱負的舞臺,把“浮云”比作“讒巧令親疏”的監(jiān)國使者,進而感到骨肉讒間,真?zhèn)文?,流露出一種心事難言的痛苦和受盡壓抑的憤懣之情。還有《仙人篇》的“乘龍出鼎湖”和《升天行》的“愿得行阻轡,回日使東馳。”對天上神仙世界熱烈贊美,實際是對人間的否定,對曹丕一伙人一再迫害的憤怒控訴,也是對自由生活的熱切向往。都深切地表現(xiàn)了他愛國忠君的高尚品格,以及強烈地希求待時而動,徘徊天上、轉日回天的積極進取精神。尤其是《升天行·扶桑之所出》一首,曹植自喻為高達千丈的扶桑神木,傾心向日,守護天涯海角。紅日西頹如國家衰敗,想將象征著權力的疆轡抓在手中,把裝載太陽的車子扭轉,使之轉日回天。而《野田黃雀行》則很特別,采用比興手法,以一個很感人的寓言故事,寄托自己愿“拔劍捎羅網(wǎng),黃雀得飛飛?!眾^身拔劍,捎破落網(wǎng),挽救丁氏兄弟??上А袄麆Σ辉谡啤?,有負于朋友,雖然很無奈,但還是表現(xiàn)了作者積極進取、有所作為的精神和對險惡政治環(huán)境的反抗。

      同時,這種假詩寄慨,釋放自己的情感狀態(tài),也是曹植儒道互現(xiàn)的豐富多彩的思想體系中的一個側面。曹植被譽為“建安之杰”,一生用力在儒,儒家傳統(tǒng)文化賦予其固有的道德規(guī)范及價值取向,志在立功濟世,可理想與現(xiàn)實的強烈沖撞使得其理想志向幻化成了一場迷夢,且?guī)砹撕憔玫耐纯?。為了化解人生的痛苦,平衡?nèi)心的矛盾與沖突。曹植心靈中的道家思想開始奏效,以詩歌為媒介,向著藝術想象世界的空間開掘。在道家思想中,沒有絕對對立的矛盾和不可調(diào)和的沖突,而是互相依存,曹植理想與現(xiàn)實的矛盾亦是如此,是道家思想給曹植指出了一條實現(xiàn)精神自由的道路,給其無拘無束的想象思維提供了藝術淵藪和廣闊無垠的伸展空間,也給其傷痕累累的心靈開出了一劑拯救的良藥。而根本上,道家追求超越現(xiàn)實和自然規(guī)律的終極目的,得到精神上的自由超脫,成為曹植解構精神與肉體雙重痛苦壓迫,在詩歌面貌上的一種外在情感表現(xiàn)。

      總之,無論曹植詩歌題材內(nèi)容、思想情感多么豐富復雜,但都不過是其在理想、志向、追求支配下激烈的建功立業(yè)旋律的一個個符號,真正的思想感情是潛意識中終生奮斗不息的建功立業(yè)和報效國家。

      [9]

      五、曹植詩歌的影響

      曹植是一個有著強烈的自覺意識的天才詩人,他在詩歌創(chuàng)作方面有著多方面 的努力和貢獻。為我國古代詩歌在建安時期的發(fā)展,后世詩歌藝術的承繼和新變,以及在唐朝發(fā)展為顯赫的“一代之文學”有著深刻的影響。

      (一)曹植五言詩對中國詩壇的影響

      建安時期,“群彥蔚起”[10]、“門戶各立”[11]掀起了中國詩歌史上第一次文人詩的高潮,建安詩歌“五言騰踴” [12] “彬彬之盛,大備于時” [13]更是開創(chuàng)了我國五言詩的黃金時代。曹植正是這一時代詩歌領域中一顆璀璨的明珠,他長于五言古體,大力創(chuàng)作五言詩歌?!皳?jù)逯欽立輯校的《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曹植五言詩在數(shù)量上占整個建安五言詩的27.7%,比重大于任何一個建安詩人的五言 [14]詩?!币虼?,我們可以說曹植才是詩歌藝術史上第一個大力創(chuàng)作五言詩的詩人。從題材范圍上來看,有詠史詩、詠懷詩、詠物詩、寄贈詩、山水詩、田園詩、游仙詩、邊塞詩等等,極大地開拓了五言詩的題材領域,真可謂“備諸體于建安者,陳思也” [15],對后世的阮籍、左思、陶淵明、郭璞、謝靈運、李白、杜甫惠澤甚遠。在藝術上,由于精通音律,曹植詩對仗工整、平仄調(diào)諧、音節(jié)鏗鏘,對五古到五律的規(guī)范有著重要影響;而其詩深于取象,善為比興,也是一大創(chuàng)舉,如《野田黃雀行》、《美女篇》等。詩歌語言清麗,出語自然,渾然天成。吳喬《圍爐詩話》云:“五言盛于建安,陳思王為之冠冕,潘陸以下無能與并者。子美言‘詩看子建親’,故蘇子瞻云詩至子美一變也。元和、長慶以后,元、白、韓、孟嗣出,杜詩始大行,后無出其范圍者矣。今之論詩者,但當祖述子建,憲章少陵,古今之變,于斯盡矣?!彪m不免溢美,但確實道出了曹植于五言詩方面的重要貢獻。

      (二)曹植詩歌對中國文人詩歌抒情傳統(tǒng)的影響

      建安文學是在繼承和創(chuàng)新兩漢文學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在兩漢時期,抒情因素在詩歌中只是一股流于內(nèi)層的潛流,但這股潛流反映了詩歌的本質(zhì)特征,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沖擊力。隨著詩歌的不斷發(fā)展和文人詩歌創(chuàng)作意識的覺醒,抒情遂被確立為中國詩歌的一個傳統(tǒng)。漢樂府在藝術上的顯著特點是“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很少超脫出事件和具體感受去表現(xiàn)某種情感,事件為漢樂府的基本要素,抒情依附于敘事過程進行。到漢末“古詩十九首”等文人無名氏古詩中,在某種程度上則擺脫了單純的“緣事而發(fā)”的創(chuàng)作觀念,更加趨向了抒情性的寫作原則,“事”被提煉為詩歌抒情活動的主要元素,這也是詩歌藝術由民間向文人變化的一個標志和里程碑。曹丕的“文氣”論的詩歌理論探索,詩歌藝術方才覺醒,以情為本,但以創(chuàng)作實踐確立中國文人詩歌抒情傳統(tǒng)的詩人當為曹植,他既吸取了漢樂府“緣事而發(fā)”和無名氏詩人趨向抒情的特點,使詩歌在內(nèi)容和藝術表現(xiàn)上都超越了前代。其詩“本乎性情”[16],慷慨高歌不減乃父,“柔情麗質(zhì),不減文帝” [17],無情不可抒,無意不可達。庾信《傷心賦序》謂曹植詩“千悲萬恨”。張戒《歲寒堂詩話》謂“子建、李、杜皆情意有余,洶涌而后發(fā)者也”。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也說“真切情深,子建所長”,方東樹《昭昧詹言》稱曹植“情至之語,千載下猶為感激悲涕”。王世懋《藝圃擷余》云:“古詩,兩漢以來曹子建出而始為宏肆,多生情態(tài),此一變也?!陛^為中肯地概括出了子建詩對于中國詩歌抒情傳統(tǒng)確立的影響和貢獻。

      (三)曹植詩歌對中國詩歌文質(zhì)彬彬發(fā)展道路的影響

      縱觀中國古代詩歌的發(fā)展史,建安以前,《詩經(jīng)》天然古拙,《楚辭》華美壯麗,到了《漢樂府》則剛健質(zhì)樸,《古詩十九首》則平易淡遠。建安時曹植“檃栝《風》《雅》,組織屈宋”,吸取樂府詩精髓,“法《十九首》意象” [18]而開始著意于煉字造句。鍛煉出“骨氣奇高,詞采華茂”的品質(zhì),而且“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粲溢古今,卓爾不群” [19]如“撫劍而雷音,猛氣縱橫浮”(《鰕旦篇》),“寄松為女蘿,依水如浮萍”(《閑情》);“秋蘭被長坂,朱華冒綠池”(《公宴》),這類詩句或悲壯宏闊,或凄惻委婉,或清麗工致,無不氣韻流注,意象相生,都充分顯示了詩人把觀察事物、體驗情感與選擇詞藻、鍛煉字句相結合的用心,“意厚詞贍,氣格雄渾”(方東樹《昭昧詹言》),總體上呈現(xiàn)出壯美的風格和文質(zhì)彬彬的總體特征,后世的阮籍、左思、乃至鮑照、庾信等,受曹植“骨氣奇高”、文質(zhì)彬彬的影響,詩歌創(chuàng)作有風有骨、重文存質(zhì),到了唐代的陳子昂更是高舉“漢魏風骨”,為唐詩開創(chuàng)了一條情文并茂的發(fā)展道路。

      總之,曹植以五言體式、抒情為本、情文并茂為詩學品格,對中國古代詩歌藝術的發(fā)展做出了多方面的探索,同時也做出了多方面的積極影響和貢獻。

      六、結束語

      本文在前人關于曹植詩歌研究的基礎上,對曹植本人生平經(jīng)歷做了簡單介紹,從時代文化背景、學術文化風貌和曹植的人格理想等方面,深入分析了曹植詩歌藝術的產(chǎn)生、發(fā)展和形成的原因,討論了曹植的文學思想,并以具體作品為例,論述了其前后期詩歌的不同題材內(nèi)容及其所反映出的思想觀念,以及貫穿始終的情志旋律。最后,簡單地概括出了曹植志在“戮力上國,流惠下民”,但建功立業(yè)的理想愿望難以實現(xiàn),于是退而立言,“騁我徑寸翰,流藻垂華芬”,最終被后人垂范并師法千秋,開創(chuàng)了我國五言古詩的黃金時代,為后世詩歌藝術的健康發(fā)展做出了顯著的貢獻。故曹植被譽為“詩歌隋珠”[20]、“五言圣境”[21]、“百代宗工”[22],正如余冠英在《漢魏六朝詩論叢》中說曹植是“第一個以詩為事業(yè)的人,詩終于使他不朽”。

      注釋

      本文所引用的曹植詩文均來自傅亞庶注譯的《三曹詩文全集譯注》,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1月第1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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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篇:曹植《朔風詩五章》

      《朔風詩五章》是三國時期曹植的組詩作品。這組詩借助于“朔風”“素雪”“芳草”“秋霜”“飄蓬”“天阻”種種意象,情由景生,物隨意驅,輝映烘托,將心中的思情和壯志、哀傷和怨憤,表現(xiàn)得九曲回腸、悲惋感人。詩中時而借用典故,時而化用《詩經(jīng)》名句,時而運用對仗和比喻,顯示了詩人對詩句的錘煉之工,見出曹植之詩“始為宏肆,多生情態(tài)”的特色。

      朔風詩五章⑴

      【其一】

      仰彼朔風,用懷魏都。愿騁代馬,倏忽北徂。凱風永至,思彼蠻方。愿隨越鳥,翻飛南翔?!酒涠?/p>

      四氣代謝,懸景運周。別如俯仰,脫若三秋。昔我初遷,朱華未晞。今我旋止,素雪云飛?!酒淙?/p>

      俯降千仞,仰登天阻。風飄蓬飛,載離寒暑。千仞易陟,天阻可越。昔我同袍,今永乖別?!酒渌摹?/p>

      子好芳草,豈忘爾貽。繁華將茂,秋霜悴之。君不垂眷,豈云其誠!秋蘭可喻,桂樹冬榮?!酒湮濉?/p>

      弦歌蕩思,誰與銷憂? 臨川慕思,何為泛舟? 豈無和樂,游非我鄰。誰忘泛舟,愧無榜人。譯文

      【其一】

      抬頭仰望那呼呼的北風,心中懷念著魏國的國都。多么希望騎上代馬,迎風揚蹄,飛快地馳往洛陽。(然而)在那總是和風徐徐的南方,我卻要思念著那蠻北的江南。多么希望能跟隨在那些南飛的鳥兒身后,去實現(xiàn)我南征的宏圖大志。

      【其二】

      時光荏苒,(從太和元年徙封浚儀至此復還雍丘)這一別正如一俯一仰,相隔看起來并不太久,可對我來說卻像過去了漫長的三年?;叵氘敃r“初遷”,雍丘還是百花盛開的春日;而今重返故地,卻已是“素雪云飛”的冬季。

      【其三】(八年之中),就好像翻越于高山峻谷之間,(嘗盡了顛沛流徙之苦)。年復一年的風飄蓬飛和寒來暑往,不知何時才有我安定之所?千難萬險縱可翻越,你我同胞骨肉卻好像面臨的是生離死別。

      【其四】 你(君王)說過喜愛芳草,我就牢記著要把它們進獻給你;誰料在它們榮華繁茂之際,你卻驅使秋天的嚴霜,使它們歸于憔悴凋零。你(君王)毫不顧念我的忠貞之心,還談什么誠信?(請你明白,)我忠貞的意志就像那寒霜中的秋蘭,北風前的桂木,決不易改。

      【其五】 彈琴放歌,雖可借以傾吐心曲,但卻無人能幫我除去憂愁;雍丘之地,亦有川澤可供“泛舟”??墒?,不是我不想高高興興地去“泛舟”游樂,而是一起同游的跟我志趣不投。即便是有雅興泛舟,卻連個撐船的人都找不到?。ㄖ噶私馕艺螒驯У娜耍?/p>

      背景

      公元228年(魏明帝太和二年)的一個冬日,北風挾裹著飛雪,越過豫東平原,剎時間便把小小的雍丘(今河南杞縣),化為茫茫白地。一位神色憔悴的詩人,卻還在庭中徘徊——他就是屢遭朝廷貶謫疑忌的雍丘王曹植。一年前,他才被明帝“徙封浚儀(今河南開封北)”;而今,又被責令“復還雍丘?!痹娙藟阎倦y酬、身如飄蓬,再也按抑不住心頭的悲愴,終于用那“骨氣奇高”之筆,在風聲雪影之下,寫下了名作《朔風詩五章》。

      鑒賞

      這首詩共分五章。大約詩人落筆之際,正是朔風怒號之時,所以開章即以朔風起興,抒寫“用(以)懷魏都”之情。魏都洛陽,遠在雍丘西北。詩人在那里,曾經(jīng)度過美好的青春時光,留下過少年的宏大夢想。從公元223年(黃初四年)舊歷七月離開那兒以來,至今又已五年了。朔風北來,聽去似乎全都是往日親朋的呼喚之聲。古詩有“代馬依北風”之句,說的是北方代郡的良馬南來,一聞北風之聲,便依戀地嘶鳴不已。馬猶如此,人何以堪。詩人因此凄楚地吟道:“愿騁代馬,倏忽北徂(往)。”他是十分希望驅策代馬,迎風揚蹄,飛快地馳往洛陽。不過,詩人此時的懷念國都,已不是為了尋回少年之夢,而是志在“捐軀濟難”、列身朝廷、報效國家。每當凱風(南風)吹拂,他總要記起“蠻方”(指江南)還有“不臣之吳”。他在此年上明帝的《求自試表》中,就以“輟食忘餐,奮袂攘衽,撫劍東顧,而心已馳于吳會矣”之語,表達了愿為征吳大業(yè)效力的急不可待之情。此章結句“愿隨越鳥,翻飛南翔”,亦正化用了古詩“越鳥巢南枝”之典,抒寫了詩人南征孫吳的壯志和渴望。其辭促情迫,正與上引《求自試表》之語異曲同工。

      然而,詩人的這一壯志,總是化為碎墜的泡影。他的政治生涯,大多是在不斷流徙的“汲汲無歡”中度過的。詩之二、三章,由此轉入對自己身世飄泊的感傷抒寫?!八臍猓ü?jié)氣)代謝,懸景(日、月)運周”,時光荏苒。詩人于公元227年(太和元年)徙封浚儀,至此復還雍丘,這一別正如一俯一仰,相隔并不太久。但在痛惜于光陰流逝的詩人眼中,卻是“脫(忽然)若三秋(年)”,未免生出年華不再的失落之感?;叵氘敃r“初遷”,雍丘還是百花盛開的春日;而今重返故地,卻已是“素雪云飛”的冬季。這四句,化用了《小雅·采薇》的名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將自身流徙往返的凄愴之感,與千年前西周戍卒重返家園的物換星移之傷,融為一體,顯得愈加深沉、酸楚。從公元221年(黃初二年)以來,詩人東封鄄城、北徙浚儀、二徙雍丘。八年之中,正如翻越于高山峻谷,忽而“俯降千仞”,忽而“仰登天阻(險)”,嘗盡了顛沛流徙之苦。詩人因此慨嘆于身如“風飄蓬飛’,不知何時才有安定之所。這兩句,與次年所作《吁嗟篇》中“宕宕當何依”、“誰知吾苦艱”之語一樣,飽含著詩人無數(shù)酸辛和淚水。如果僅僅是飄徙,倒還罷了。最使詩人痛苦的是,當局還明令禁止他與同胞兄弟相往來,這簡直令詩人絕望。詩中接著四句,便是詩人絕望之中的凄厲呼號:“千仞易陟(登),天阻可越。昔我同袍,今永乖別!”極言險阻之可翻越,更反襯出當局者之禁令正如無情的“雷池”,難以跨越半步。兄弟的分離,恰似生死永別,令詩人愴然泣下。

      詩人當然明白這悲劇是誰造成的。詩之四章,即中斷對自身飄泊痛苦的泣訴,透過朔風素雪,向始終疑忌他的遠方君王,發(fā)出了責詢。前四句運用屈原《離騷》的比興方式,以“芳草”喻忠貞之臣、“秋霜”比小人,憤懣地大聲責問:你(君王)說過喜愛芳草,我就牢牢記著要把它們進獻給你;誰料到它們榮華繁茂之際,你卻驅使秋天的嚴霜,使它們歸于憔悴凋零!“君不垂眷”以下,詩人又以凜然之氣,表明自己的心跡:即使君王毫不顧念,我的忠貞之心,也決無改易。請看看寒霜中的秋蘭,朔風前的桂木吧:它們何曾畏懼過凝寒,改變過芬芳之性、“冬榮”之節(jié)!“秋蘭可喻”二句,于悲憤中振起,顯示了詩人那難以摧折的“骨氣”之“奇高”。

      第五章為全詩結尾,抒寫詩人對未來生活的瞻念。君王既不眷顧,詩人的流徙生涯定是綿長無盡的了。想到這一點,詩人不禁憂從中來。彈琴放歌,雖可借以傾吐心曲,但無知音,沒有人能和他同銷憂愁;雍丘之地,自然亦有川澤可供“泛舟”,但無同志,沒有人能了解他臨川思濟的政治懷抱。在《求通親親表》中,詩人曾這樣描述他的孤寂生涯:“近且婚媾不通,兄弟永絕。”“每四節(jié)之會,塊然獨處。左右惟仆隸,所對惟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發(fā)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嘆息也!”這正是詩人最感痛苦的,難怪他在結句中發(fā)出“豈無和樂,游(交游)非我鄰(同志);誰忘泛舟,愧無榜人(撐船者)”的嘯嘆了。

      前人稱曹植的詩“肝腸氣骨,時有塊磊處”(鐘惺《古詩歸》)?!端凤L詩》正是一首頗有“塊磊”的抒憤之作。詩人抒寫胸中憤懣,吸收了《詩經(jīng)》、《楚辭》運用比興的成功經(jīng)驗,借助于“朔風”、“素雪”、“芳草”、“秋霜”、“飄蓬”、“天阻”種種意象,情由景生,物隨意驅,輝映烘托,將心中的思情和壯志、哀傷和怨憤,表現(xiàn)得九曲回腸、悲惋感人。詩中時而借用典故,如“代馬”、“越鳥”之喻;時而化用《詩經(jīng)》名句,如“昔遷”、“今旋”之比;時而運用對仗和比喻,如“別如俯仰,脫若三秋”等等,均思致靈巧、意蘊深長,顯示了詩人對詩句的錘煉之工。詩人運筆的徐疾變化、辭氣的抑揚宕跌,更表現(xiàn)了一種“兔起鶻落”的氣象。就一章來說,詩情時有起伏。如首章前四句敘懷思,哀婉低回;后四句抒壯志,辭促情迫。就全篇來說,章與章之間,亦往復回環(huán)、頓跌奮揚,呈一波三折之形。首章徐徐振起,二章平緩悠長,三章嘯嘆直上,四章于結尾忽作金石擲地之聲,五章復以悠悠之嘆收束。這些,都可見出曹植之詩“始為宏肆,多生情態(tài)”的特色(王世懋《藝圃擷余》)。

      作者 曹植(192~233),三國魏詩人。字子建。沛國譙(今安徽亳縣)人。曹操第三子,封陳思王。因富才學,早年曾被曹操寵愛,一度欲立為太子,后失寵。一生以曹丕稱帝為界,分為前后兩期。前期受曹操寵愛,嘗隨征伐,詩文多寫其安逸生活和建功立業(yè)的報負;后期備受曹丕父子迫害,郁郁而終,詩文多表現(xiàn)其憤抑不平之情及要求個人自由解脫的心境。其詩注意對偶、煉字和色彩,富于音樂性,被鐘嶸稱為“骨氣奇高,詞采華茂”。有《曹子建集》。

      第四篇:曹極名言

      1.追悼會上的眼淚,一半是哀樂催出來的,一半是即興擠出來了。大家都太忙了,沒有能力再去喚醒內(nèi)心深處的真正的感動。一個時代,感動都成了奢侈品,那么虛偽一定是通行證。

      2.不是美女就配英雄,大多數(shù)的美女只能嫁給狗熊。女人的大腦是短路而近視的,常常發(fā)生故障。什么樣的女人選擇什么樣的男人。

      3.人不風流枉少年,這是強辭奪理。風流是要有多重資本的,光有年輕有什么用?風流得付風流債,通常情況是這樣。

      4.珍惜是夜空中燦爛的星星,是青山上空谷的回音,是沙漠里美麗的綠洲;珍惜是鳥語花香,是清風流水,是魚翔淺底,是鷹擊長空,是烈士高山上的花環(huán),是女人床頭上的血淚。珍惜生命,珍惜自己的文字,珍惜文字里流淌出的你的親情和愛情。珍惜朋友。珍惜自己的女人,珍惜與女人一起走過的柔情歲月。

      5.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嚴重缺鈣的民族,我想呼吁一下有關部門,為振興中華起見,寄一點鈣片給當今的國人(尤其上流社會的人),他們需要補鈣。

      6.當今中國社會,我們看到了那么多長袖善舞的政客,衣冠楚楚的名流。但是哪一個是政治家?哪一個是文學家?充其量只是政客與文人。歸根結底,還是會做戲的虛無黨而已。

      7.當代文學沒有指望了。除了娛樂、作秀與消遣,當代文學已經(jīng)沒有指望了。偶爾出幾篇好文章已經(jīng)于事無補。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連飯也吃不下,再吃西洋參這種補藥。只會虛不受補,效果適得其反,后果難以想象。

      8.有志于文學的當代青年,總想自己對文學有所建樹,他日也博他個封妻蔭子,但是都缺乏反思能力。作為當代最具反思能力的人曹極,我給他們的忠告是:先破壞,后建設。

      9.規(guī)章制度是政府要求百姓執(zhí)行的,自由民主是百姓渴望政府給予的;廠規(guī)廠紀是老總要求下屬執(zhí)行的,金錢榮譽是下屬渴望老總給予的。

      10.生無論處于任何困境都應笑臉相對。男子漢得志時,不猖狂,失意時,不沮喪;得了一點名氣與財產(chǎn)就受不了的人,失了一點名氣與財產(chǎn)同樣受不了。

      11.敵人是看重你反面材料的人,朋友是看重你正面材料的人。兩種材料都不看的人,是躺在你身邊的人。

      12.敵人的好處在于他不會出賣你。

      13.女人指責某些男人不負責任,是對的。但不要泛指,讓所有的男人都為他們?nèi)プ鰤|背,你就錯了。女人說這種話,我認為是不負責任的。因為你妨害了其他優(yōu)秀男人的戀愛時光。

      14.偉人在洗碗擦桌的瞬間會意識到自己與凡人并無二致,可是過后就忘記了。很多時候,偉人在對人對事的第一反映上,仍與世俗一致。

      15.現(xiàn)在我們學術界的研究現(xiàn)狀是這樣的:躲在學院、研究室里的人都跟群眾脫了節(jié),而不跟群眾脫節(jié)的那一群人又俗里俗氣。

      16.在中國,說真話的難處有兩點:一是環(huán)境的壓力。二是自身的矛盾。中國人的悲劇是自己不說真話,卻不給別人說真話的機會。認真地活在虛偽里的中國人,聽慣假話的中國人。久而久之,會習以為常地把別人的真話當假話。

      17.善意的謊話有時比惡意的更假。這就是朋友有時不如敵人的一個原因。

      18.歲月最愛催女人老,時間是女人的天敵。原諒女人一切的幼稚、愚昧與淺薄吧!因為他們用來這些真的沒有多少歲月。珍惜女人的香味、溫柔與美麗,女人擁有這些真的沒有多少時間。

      19.智者的煩惱在俗人眼里是荒謬的,俗人的煩惱在智者眼里是卑劣的。俗人的可惡不在其庸俗,而在其最愛附庸作雅。

      20.成功在于毅力,毅力在于興趣;可惜人們只注意成功本身及其背后的靈感與汗水,卻忽視了使一個成功者孜孜不倦,白折不回,毅志堅決的源動力興趣。有興趣才能保證持之以恒,持之以恒才能保證成功。

      21.壞人只屑做一點好事就被捧,好人只要做一點壞事就被罵。所以,一個做慣壞事的人不妨做一點好事,世俗的成見很可能在頃刻之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可能就是理解與同情了。一個做慣好事的人千萬別做壞事,你固有的良好形象可能會在舉手投足之間蕩然無存。

      22.北島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他只說對了一半,高尚才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任何罪惡的勾當都是打著正義的旗號,最罪惡的勾當往往打著最正義的旗號。

      23.滑稽是表面的作怪,幽默卻是內(nèi)在的表現(xiàn)?;搜矍?,幽默卻讓人思索?;屓饲把龊蠛希_懷大笑,幽默卻讓你在微笑之后若有所悟。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滑稽,幽默卻需要智慧。

      24.性欲是愛情的敵人,愛情總是逼著你去奉獻自己,性欲總是逼著你去占有別人。不掌握好兩者的分寸,你就容易在愛人面前出盡洋相,對自己對愛人都是不利的。

      25.罵你的與捧你的女人都不是理解你的女人,理解你的女人只是在你陰天出門的時候默默地為你放進一把傘。

      26.真正喜歡你的人不是蜂擁而上找你簽名的人,而是坐在角落里脈脈望著你的人。

      27.女人是在你春風得意的時候離你最近,卻在你困頓顛倒的時候離你最遠的那一種人?;钤谂说男蕾p與贊美里,證明你只是男性,什么時候,女人離開了你,什么時候,你就成了男人。所以失戀對男人來說,并不可怕,它是訓練你走向堅強與成熟的最好補藥。

      28.人要戀愛,也要讀書,可悲的是讀書的時候忘記戀愛,戀愛的時候又忘了讀書。前種情況讓你呆板麻木而缺乏激情,后種情況使你激情過盛而陷入瘋狂。

      29.好學生只有一種:埋頭苦干型的,壞學生卻有兩種:調(diào)皮搗蛋型的多半不學無術,學校的敗類,社會的垃圾,另一種是不滿現(xiàn)狀型的,多半具有文學家與藝術家的天賦,只要稍作點引導,必能成就大事。

      30.大學既是創(chuàng)造天才的地方,也是培養(yǎng)懶漢的地方,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像大學那樣整天泡在圖書館里,也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像大學那樣整天賴在床上等吃飯的。

      31.愛情只存在于當事人的感覺,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能成為愛情的理由,在愛情的領域里,我始終相信無聲勝有聲的哲學境界。

      32.愛到最深處不再是擁抱、接吻和交媾;而是無言、沉默與感動。

      第五篇:對曹植的不同評價

      對曹植的不同評價

      在我國文學史上許多有爭議的人物中,曹植還不算是歧見最多的。不過在他的評價問題上,不同意見還是不少。這種分歧在古代即已存在,延續(xù)到現(xiàn)代又有所發(fā)展。本文只著重就發(fā)生在晚近的一場討論試作回顧和評述,并對討論中提出的一些問題表示筆者的一些意見。

      這場討論發(fā)生在50年代。問題首先是由郭沫若先生《論曹植》(以下簡稱“郭文”)一文提出的。文章最初寫于1943年,1947年收入《歷史人物》一書中出版,解放后此書又于1952年改訂再版。郭文從批駁鐘嶸、王通、丁晏等人關于曹植的一些說法人手,對曹植的各個方面都提出了重新評價的主張。文章認為,曹植在前期(建安時期)與曹丕爭為太子中“用術”,“相欺以詐”,在后期受曹丕、曹叡的猜忌打擊,“委實也咎由自取”,而曹植“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一大半是封建意識湊成了他”,他“好摹仿,好修飾,便開出了六朝駢儷文字的先河”;文章還就一些具體作品提出了看法,如認為《洛神賦》“感甄”,“我看應該也是情理中的事”,說《與楊德祖書》是“令人難以卒讀的自尊自大的文字”,是“標準的?文人相輕”?等等。文章在全面貶低曹植的同時,又處處以曹丕作反襯,“曹丕恰恰和他成為一個極鮮明的對照”。

      《歷史人物》再版后三年,有人出來著文商榷了,這就是刊載在《文史哲》1995年第6期上的賈斯榮先生的《關于(論曹植)》(以下簡稱“賈文”)。賈文對郭文所論及的一系列問題,幾乎都持相反意見,文章在列舉一些史料進行分析后認為,在建安時期丕、植兄弟太子之爭中,“曹丕是一個十分陰毒奸險的人”,曹植則是有著“浪漫不羈的天真性格的人”,“和他哥哥曹丕比較起來,他的行為卻是光明磊落得多的”,文章又說,“至于在文學方面的成就,和他的哥哥相比,則更不可同日而語了,數(shù)千年來已有定評”。文章從方法上批評了郭文,說郭文“抹煞了前人的一切意見,歪曲了許多事實。在他自己卻認為這是?極盡平反?之能事,故意地要和前人來打一場糊涂官司,翻一翻舊案。……這樣的研究方法,是有些主觀片面的”。文章還表示不同意郭文對《洛神賦》、《與楊德祖書》、《七哀詩》等的解釋。賈文發(fā)表一年多后,《歷史研究》1957年第2期上刊載了張德鈞先生《關于曹植的評價問題》(以下簡稱“張文”)一文。張文幾乎在所有問題上都為郭文辯護,而對賈文提出駁難。張文也對一些史料進行了分析,認為曹植在建安時期“與丁儀、丁翼、楊修等交構,謀奪王位繼承權,終因違法亂紀失寵,和玩弄詐術事敗,乃沒有奪去曹丕以兄長身份本來應作太子繼承王位的權利”。關于曹植后期的受迫害,張文則說“曹植最受折磨的日子,乃在曹叡當政時”,認為不少苛待曹植的事都“與曹丕無干”。關于曹植的文學成就,張文不同意賈文“在他(曹植)的作品里就出現(xiàn)了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傾向”的說法,認為曹植許多作品“都還沒有出離曹植個人的利益得失的情況,要說已有?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傾向?,恐怕結論下得早了一點”,與此相對,張文認為曹丕的作品“單從題目上看,就可發(fā)現(xiàn)有許多是批判地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對于曹植的一些作品如《七哀》詩等等,張文也作了與賈文相反而與郭文相同的解釋。張文最后又專節(jié)批評了賈文的“態(tài)度問題”。

      到1959年,又有廖仲安先生《關于曹植的幾個問題》(以下簡稱“廖文”)一文發(fā)表(《文學遺產(chǎn)》增刊第七輯)。廖文在開始部分說“我在搜集曹植的傳記材料和閱讀曹植詩歌的過程中,越來越相信郭沫若先生的分析”。不過廖文并沒有直接介入郭文——賈文——張文的討論,廖文批評的對象,主要是1957年8月出版的由高教部審定的《中國文學史教學大綱》,文章說《大綱》“在介紹曹植生平時,對他的前期生活只強調(diào)他?生于亂,長于軍?,后期生活中則強調(diào)他?遭受政治壓迫?。對他的詩歌的思想內(nèi)容也突出強調(diào)其?對統(tǒng)治者的憤恨和那種要求解放自由的精神?,?反映出社會衰敗面貌和人民的痛苦生活?,?流露出他的壯志熱情和關懷國家的思想?。我覺得這些提法帶有很大的片面性”。

      在廖文以后,就再也沒有別的直接參與討論的文章發(fā)表。這次討論,文章雖然不多,但彼此觀點針鋒相對,分歧頗尖銳,而四篇文章又都比較有影響,所以也可以說是解放后古典文學研究界的一次比較重要的討論。從基本觀點來說,郭、張、廖三文比較接近,它們都從不同于傳統(tǒng)觀點的角度提出問題,并對有關史實作出新的解釋,它們不為舊說所囿,敢于提出新見的精神,對于深入探討曹植這一重要作家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無疑具有良好的作用。而且就這幾篇文章本身來說,它們也各自包含著不少好的意見。如郭文說鐘嶸《詩品》把曹丕、曹操分別列入中、下品是“分明的不公”,對曹丕的詩歌創(chuàng)作成就及文學批評功績給予充分的肯定性評價,批判了王通、丁晏諸人的曹植“以天下讓”、“忠君愛國”等腐說,指出他們是“抑丕揚植”;廖文不同意某些論者把曹植的思想動機歸結為人道主義和愛國主義,對于曹植“詞采華茂”的詩歌藝術做了細致的論述,分析其優(yōu)缺點,等等,都是頗有啟發(fā)性的意見。不過需要指出,郭、張、廖三文在努力提出新說的同時,也不免暴露出了一些問題??偟膩碚f就是:在有關曹植生活思想和創(chuàng)作的不少重大問題上,立論存在著偏頗,對某些重要的史料,解釋不夠確切。對此,賈文曾針對郭文提出了異議。不過賈文并沒有緊緊抓住關鍵的觀點和要害的材料來進行駁論,而是較多地在“方法”問題上做文章,因此不能使問題得到應有的澄清,相反地,還引出了張文反過來談賈文的“態(tài)度”問題,使討論在一定程度上離開了問題本身,給人以節(jié)外生枝的感覺。從那次討論以來,二十多年過去了,但是,由郭文等提出的一系列重要問題卻仍然存在,成為今天深入研究曹植工作中有待于解決的疑點,所以,把曹植的評價問題再一次提出來加以探討,我覺得還是有意義的。以下把問題歸納為三個大的部分來分別加以陳說。

      如何評價前期曹植的問題

      對前期(建安年間)曹植的意見分歧,主要集中在爭奪太子地位問題上。郭、張、廖三文對此都有較多的論述。三文的共同觀點是認為,在這個問題上曹植歷來受偏袒,而曹丕則受到不應有的指責;三文在為曹丕的一些歷來被認為是用術的行為辯護的同時,都認為曹植是個善于“用術”的人。

      郭文說:“楊修為魏武帝主簿,與植暗通關節(jié),?忖度太祖意,豫作答教?,行事也未免太欠磊落。故文帝是怎樣?御之以術?我們不得而知。……”“其實平心而論,丕之飲餞逼醉,未必出于有心:因為臨行之前要被召見,丕于事前未必知道。即使認為有心,但植并不是不曉事的孩童,何至于一逼便醉?即使認為這就是文帝用詐術,但曹植與楊修的暗通關節(jié)以爭求父寵,又何嘗不是用術?不僅兄弟之間未能相待以誠,即父子之間亦實際相欺以詐,這何嘗是有心韜晦,?以天下讓?的人呢?”

      張文說:“楊修常陰伺操旨,給曹植豫作答教,焉知植此番送行,?稱述功德,發(fā)言有章?,不也是他們預先作好了的?”文章又引《典略》所載楊修事,說“他交關諸侯,又自認為早就該死。這里面不包含有許多陰謀詭計么?”又引《世語》載楊修使曹植出鄴門斬守者事,說“這不是楊修?慣弄權術?的事跡嗎?”

      廖文說,曹丕是長子,本來最有權繼承父位,而且在建安十六年封為五官中郎將,曹操已有意叫曹丕繼承自己的爵位了,“這一過程的明確,就更可以表明曹植處心積慮地去奪取已經(jīng)初步?jīng)Q定了的太子位置的野心,他并不是一個像一般人所描寫的單純、善良的?被壓迫者??!蔽恼掠峙e“楊修和曹植互相勾結,暗通關節(jié),?忖度太祖意,豫作答教”?和擅開司馬門這兩件事,說:“一直到今天,還有人說曹丕的行為是陰險權詐,曹植的行為是光明磊落,這顯然是違背歷史事實的?益價?之論?!?/p>

      以上所引,包括了三文在太子之爭問題上貶抑曹植、為曹丕辯護的基本論點。這些論點,我認為是很難站得住腳的。三文貶抑曹植的立論根據(jù),無非就是這四條:(1)楊修與曹植擅開司馬門;(2)楊修教曹植出鄴門斬守者;(3)曹丕為長子,又任五官中郎將在先;(4)楊修給曹植豫作答教。而對這四條根據(jù)作仔細推敲,它們?nèi)疾荒艿贸鋈乃f的“陰謀詭計”之類的結論來。下面逐條進行分析。

      關于擅開司馬門事,《魏志·陳王傳》是這樣記載的:“植嘗乘車行馳道中,開司馬門出。太祖大怒,公車令坐死?!薄独m(xù)漢書》則說:“人有白修與臨菑侯曹植飲醉共載,從司馬門出,謗訕鄢陵侯彰。太阻聞之大怒,故遂收殺之?!贝送狻恫懿偌分幸灿袃蓷l令文說及此事,說“始者謂子建兒中最可定大事,……自臨菑侯植私出,開司馬門至金門,令吾異目視此兒矣!”從這些記載中可知,這是曹植犯的一大錯誤無疑。問題在于此事的性質(zhì)如何?從事實經(jīng)過情況看,它是曹植醉酒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的一件違犯禮制的行為。曹植明知父親執(zhí)法嚴峻,他也不會不懂司馬門不可妄開,可他卻借著酒性,公然去以身試法,自觸霉頭。曹植做這件事,對他爭為太子毫無好處,他在這件事上的表現(xiàn),應當說主要是愚蠢和荒唐,是肆意妄為。如果一定要從“用術”的角度來衡量的話,那么毋寧說他很不會用術,對陰謀詭計頗不在行。

      關于出鄴門斬守者事,見于《世語》:“太祖遣太子及植各出鄴城一門,密敕門不得出,以觀其所為。太子至門,不得出而還。修先戒植:?若門不出侯,侯受王命,可斬守者?,植從之。故修遂以交構賜死?!边@則記載,賈文曾指出它近乎開玩笑,于事理上不大可信。即使實有其事吧,我認為也很難說曹丕、曹植誰做得對。曹植奉父王之命而出,受門者阻攔,在這種情況下,他斬守門人自然做得過分,但他嚴守父命,從原則上說不能算錯。曹丕受阻即還,實際上則違背了要他出門的指令。執(zhí)法嚴明的曹操難道從中就得出了曹丕可用和曹植不可用的結論?再退一步說,即令曹植在這件事上完全錯了,那也不能解釋成他在“用術”。郭文在引述這條記載以及擅開司馬門事之后說:“曹植的飛揚跋扈,不守紀律,真是足以驚人”,張文也說:“楊修教曹植斬門奪出,簡直是暴戾恣睢了!”“飛揚跋扈”也好,“暴戾恣睢”也好,不管達到怎樣“驚人”的程度,它畢竟與“用術”、“陰謀詭計”是性質(zhì)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關于第(3)點,在丕、植關系中,曹丕處于長兄地位,按照封建時代傳統(tǒng),他確實具有繼承優(yōu)先權;建安十六年他又受任為五官中郎將,按曹操事后的解釋,是有立他為太子之意的。廖文指出此點,是正確的。但是,要說在建安十六年“曹操和他的兒子們心目中已初步明確曹丕為太子了”。就又未免有些過頭。因為《立太子令》:“告子文,汝等悉為侯,而子桓獨不封,止為五官中郎將,此是太子可知也。”畢竟寫于建安二十二年十月立曹丕為太子時,令文中所說的主要是曹操當時的意思。至于此前的想法如何?那是必須結合曹操此前的言行來考察的。而我們從他此前寫的《諸兒令》“始者謂子建兒中最可定大事……”一語中即可得知,他起先無疑更加屬意于曹植,不存在早就“初步明確曹丕為太子”的事。至于廖文引曹植《離思賦》序中稱曹丕為“太子”,來證明建安十六年就已“初步明確”,也是不可靠的。我們看這篇序 建安十六年,大軍西討馬超,太子留監(jiān)國。植時從焉。意有懷戀,遂作《離思賦》云。

      從“植時從焉”一句的語氣就可看出此序是事后追寫的,并非建安十六年原作。這類現(xiàn)象在曹植集中是不少的,如《侍太子坐》,題中作“太子”,詩中卻只稱曹丕為“公子”,這詩題也顯系后來改擬,非作詩時原有。所以丕、植之間的斗爭,很難說一定就是曹植在奪曹丕既有的太子地位。廖文還引了《魏志·賈詡傳》的一段文字,來證明是曹植要“奪宗”,但那段文字是這樣的:“是時,文帝為五官將,而臨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黨與,有奪宗之議,文帝使人問詡自固之術”??梢娛恰案鳌狈蕉荚趭Z,不是單方面的問題。當然,在奪嫡之初,曹植是處在比較主動的地位,形勢對他比較有利,這是事實。但這種形勢的出現(xiàn),也不能說就是曹植及其支持者“處心積慮”地“用術”的結果。我認為,這里的關鍵因素毋寧說是在曹操身上。是他看到曹植多才,“特見寵愛”,產(chǎn)生了曹植“最可定大事”的想法,才形成了那種局面。至于楊修、丁氏兄弟等的“吹噓捧場”,也不可能起決定作用。《魏略》說丁儀“……與臨菑侯親善,數(shù)稱其奇才。太祖既有意欲立植,而儀又共贊之。”這里清楚地表明,是曹操本人先有立植之意,丁儀等只是順著他的意思“共贊之”而已。他們這些當著曹操之面的“贊”,言過其實,胡吹亂捧是不免的,“用術”、“陰謀詭計”卻還說不上。

      關于“豫作答教”事,亦載于《世語》

      修與賈逵、王凌并為主簿,而為植所友。每當就植,慮事有闕,忖度太祖意,豫作答教十余條,敕門下,教出以次答。教裁出,答已入,太祖怪其捷,推問始泄。

      對這件事,郭、張、廖三文都把它當作曹植與楊修“勾結的陰謀”的典型例子來談。但是我認為,三文對這段記載的解釋是不正確的。體味原文,其實這里同曹植沒有什么大關系,它只是發(fā)生在楊修與曹操之間的一個事件。這段記載說的是,楊修擔任著丞相主簿。主簿居掾史之首,是長官的重要助手,管文書及庶務,當然要經(jīng)常在府中人值供職。楊修同曹植交好,每當要去曹植那里時,他怕走開后自己的工作會有闕失,就忖度著曹操的意向,豫先寫好“答教”十余條,指示門下吏員:曹操的“教”下來,就把“答教”依次呈送進去。由于門下送得太快,“教”剛出,“答”已入,使曹操感到很奇怪。推問門下,終于弄明真情。

      理解《世語》這段記載,我認為關鍵在于其中所說的“教”。劉勰說:“教者,效也,言出而民效也”(《文心雕龍·詔策》)。這是一種專門文體,是官長對下級的指示。我們檢看今本《曹操集》****有“教”七則,它們是《授崔琰東曹教》、《決議田疇讓官教》、《與韓遂教》、《征吳教》、《原賈逵教》、《合肥密教》、《賜袁渙家谷教》,都是對部下官員所發(fā)。其中二則(《征吳教》、《原賈逵教》)對賈逵發(fā),而賈逵就是楊修的同僚、三名丞相主簿之一。至于曹操對諸子,卻并無發(fā)“教”之例,今本《曹操集》中對諸子所發(fā)的,有《諸兒令》、《立太子令》、《高選諸子掾屬令》、《又下諸侯長史令》、《曹植私出開司馬門下令》,五則全是“令”,沒有一則稱“教”。由此可見,《世語》中所說的“教”,是曹操給主簿楊修的衙門公文,不是給兒子曹值的。正因此,《世語》說楊修寫好“答教”后,他直接交給了“門下”,而沒有說他交給曹植。

      反過來,倘若按郭、張、廖三文所說,曹操是給曹植發(fā)的“教”,楊修去替曹植寫“答教”,那就不但不合以上所說曹操發(fā)“教”的通例,而且在事理上也講不過去。第一,《魏志·陳王傳》說得很明白,曹植在幼年時就“善屬文”,“每進見難問,應聲而對”,文思非常敏捷。曹操起先懷疑有人替他捉刀代筆,他卻反駁說:“言出為論,下筆成章,愿當面試,奈何倩人!,?后來真的面試,他“援筆立成”,曹操很驚訝。這樣一位使當時許多文人折服,并得了“繡虎”雅號的曹植,居然要請別人來替他寫“答教”,而且一下子就要代寫十余條,實在難以想象。第二,具體到楊修文才,曹植是做過評論的。他在《與楊德祖書》中把楊修與王粲、陳琳等并提,說“足下高視于上京”;但是他接著又說:“然此數(shù)子猶復不能飛軒絕跡,一舉千里也”,可見他對包括楊修在內(nèi)的“今世作者”,并不怎樣佩服。所以要說他請楊修來代筆,也極不可能。第三,退一步說,就算曹植自己寫不了“答教”,而且正是請楊修代寫,那么,楊修寫好了理應交給曹植才是。但是《世語》中卻明明寫著楊修交給了“門下”,由“門下”直接進呈曹操,不僅沒有說給曹植,連經(jīng)曹植之手都沒有提到。這不是太蹊蹺一點么? 總之,《世語》所載“豫作答教”事,其性質(zhì)正如著名的“雞肋”故事一樣,只是楊修自己在對曹操耍他的小聰明。要說他玩忽職守、欺哄上司,都無不可,但要說這就是他勾結曹植“慣弄權術”的證明,就未免言之不實了?!?當然,把“豫作答教”解釋為楊惰替曹植“代作答教”,不自郭、張、廖三文始,《三國演義》第72回里就是這樣寫的

      ……修又嘗為曹植作答教十余條,但操有問,植即依條答之,操每以軍國之事問植,植對答如流,操心中甚疑。后曹丕暗買植左右,偷來答教告操,操見了大怒日:“匹夫安敢欺我耶!”……

      這里的描寫固然熱鬧生動,但顯然與歷史上的曹植其人其事不合。對于這里面的矛盾,毛宗崗是看出來了的,他批評說:“子建亦請人代筆耶?”這個問題提得好。當然,小說中容許虛構,我們不去苛責,但是,我們評價歷史人物,是不能沿用小說的方法的。

      從以上分析中可知,郭、張、廖三文所舉出的四條理由,其實都不足以證成曹植“用術”、搞“陰謀詭計”。其中第四條與曹植無關,第三條本身是一種不很可靠的推理,即使推理能夠成立,也不能得出“用術”的結論;至于第一、二條,則不但不能作為“用術”的證據(jù),而且恰恰表明了曹植頗不會用術。

      郭、張、廖三文同時又都以很多文字來為曹丕的用術辯護。我認為,三文的辯護也是缺乏力量的。曹丕究竟有無“用術”,這也應當根據(jù)史實材料來說話

      (1)《魏志·陳王傳》注引《世語》:“(楊修)與丁儀兄弟,皆欲以值為嗣。太子患之,以車載廢簏,內(nèi)朝歌長吳質(zhì)與謀。修以白太祖,未及推驗。太子懼,告質(zhì),質(zhì)日:?何患?明日復以簏內(nèi)受絹車內(nèi)以惑之,倚必復重白,重白必推,而無驗,則彼受罪矣。?世子從之,修果白,而無人,太祖由是疑焉?!?2)《魏志·王粲傳》注引《世語》:“魏王嘗出征,世子及臨蓄侯并送路側。植稱述功德,發(fā)言有章,左右屬目,王亦悅焉。世子悵然自失,吳質(zhì)耳日: ?王當行,流涕可也?。及辭,世子泣而拜,王及左右成歔欷,于是皆以植辭多華,而誠心不及也?!?/p>

      (3)《魏志·陳王傳》:“二十四年,曹仁為關羽所圍。太祖以植為南中郎將,行征虜將軍,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植醉不能受命,于是悔而罷之?!迸嶙⒁段菏洗呵铩罚骸爸矊⑿?,太子飲焉,逼而醉之。王召植,植不能受命,故王怒也?!?/p>

      第(1)條材料,不知是什么緣故,郭、張、廖三文都沒有說及。這是丕、植及其同黨雙方斗法事件。在這事件里,楊修采取的行動是到曹操那里去告曹丕、吳質(zhì)的狀,告狀自然有他的傾向性,但他說的還是實話。而曹丕與吳質(zhì)的行為,起先是鬼鬼祟祟地密“謀”,當行跡被發(fā)覺后,又設計引導對方上當“受罪”。是哪一方在“用術”,還不清楚嗎? 第(2)條材料,三文都提到了,但都否認曹丕是用術者。當賈文列舉此史實,指出吳質(zhì)“經(jīng)常以詐術教文帝”時,張文還辯解說“事情恐怕也不能完全作這樣解釋”,“吳質(zhì)教曹丕雖然是做作,但還順契人情,而楊修教曹植斬門奪出,卻簡直是暴戾恣睢了!”又說“況楊惰陰伺操旨,給曹植豫作答教,焉知植此番送行,?稱述功德,發(fā)言有章?,不也是他們預先作好了的?”事情究竟應作何解釋?我認為,從材料本身看,丕、植二人的表現(xiàn),一偽一真,是不容誤解的。曹植的“稱頌功德,發(fā)言有章”的表現(xiàn),我們可以說他夸夸其談、賣弄文才,但他并沒有矯情偽飾,他的一貫性格作風就是如此;而且這種事上文已經(jīng)說過了,本來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完全毋需請別人“預先作好”。張文按照自己對“豫作答教”事的不確理解,用“焉知……不也是他們預先作好了的”這種方式,來推測史料中所沒有記載、也與曹植平生作為不相合的情節(jié),這是沒有什么說服力的。至于曹丕在這里的作為,他始而“悵然自失”,這當是真實心情的表露;但后來經(jīng)過吳質(zhì)的“耳曰”,一變而為“泣而拜”,卻完全是精心策劃下作出的虛假姿態(tài)。張文承認這是“做作”,很對,但又說“還順契人情”,就是強為之說了。用做作的姿態(tài)討得別人的同情,用并非出自真意的表演來騙取“誠心”的評價,這不是“順契人情”,而是偽善。

      第(3)條材料,郭文、張文也說及了。但是,郭文辯解說,曹丕“逼醉”曹植是“未必出于有心”。記載中明白寫著“植將行,太子飲焉,逼而醉之”,還能說不是有心么?郭文大概自己也覺著這樣說頗難于服人,于是又接著說“即使認為這就是文帝用詐術,但曹植與楊修的暗通關節(jié)以爭父寵,又何嘗不是用術?”郭文不得已勉強承認此事中曹丕“即使”用了詐術,隨即就又不舉出任何事實地將楊修和曹植拉來陪綁,曹丕用術,曹植也是用術,兩人不分軒輊,在伯仲之間!郭文在這里的論證方式,其缺陷是頗明顯的。賈文駁郭文這一段,說作者“講起歪理來了”,“偏要打反頭官司”。這兩句話后來引起了張文的憤慨。我認為,賈文在批評用語上未免尖刻了些,但郭文本身存在的缺點是首先應當看到的。

      總之,把有關史料歸納起來看,在建安時期的丕、植關系中,說曹丕有權詐行為,決不是厚誣古人,而曹植總的來說沒有用術,也不是故意為他洗刷。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為陳壽在《魏志·陳王傳》中的敘述是頗為確切的,他說:

      ……植既以才見異,而丁儀、丁翼、楊修等為之羽翼,太祖狐疑,幾為太子者數(shù)矣。而植任性而行,不自肜勵,飲酒不節(jié)。文帝御之以術,矯情自飾,宮人左右并為之說,故遂定為嗣。

      這里把爭太子位的基本過程,丕、植雙方各自的基本表現(xiàn)——包括用術與否——說得都很清楚,與其他史料中反映出的情形也完全符合,不妨可以把它看作是個結論。

      當然,有兩點意思也是必須說清楚的,第一,我們討論丕、植在爭太子位中的表現(xiàn),目的只在于澄清有關史實,因為這對于評價曹植(當然也有曹丕)這位歷史人物具有重要的意義;但是,這里絲毫沒有誰該當、誰不該當太子的用意。爭立太子,或者“奪宗”、“奪嫡”,一般來說,是統(tǒng)治集團的內(nèi)部矛盾,在大部分情況下,它牽涉的方面往往很多很復雜,個中的是非很難作簡單的判斷。丕、植爭立事件,同樣如此。第二,我們討論曹丕、曹植用術與否,也并不意味著要對丕、植兄弟作總體性的褒貶。前期的曹植,無論從階級地位或政治處境看,他基本上就是個頗得優(yōu)寵的貴介公子。他有他的優(yōu)點,如能夠關心現(xiàn)實,有雄心壯志;而他的缺點也很明顯,如作風浮華,把很多精力消磨在斗雞走馬宴飲游樂上。在這些方面,丕、植兄弟其實并無根本的差別。而“用術”之類,畢竟只是一種行事手段而已。不過話要說回來,手段同目的是有密切關聯(lián)的,“用術”、“陰謀詭計”一類事,終究是剝削階級本性的反映,所以不管是誰,那怕是歷史上的偉大人物吧,他運用權詐手段去達致自己的目的,也不能不認為是一種污點。在這一點上,又是不能含糊過去的。

      如何評價后期曹植的問題

      關于后期(黃初、太和年間)曹植的意見分歧,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問題上:(1)曹植政治上、生活上是否受到特別苛待?(2)怎樣評價曹植的不滿情緒? 在前一個問題上,廖文談得比較多些,其論點與一般說法的不同之處是認為,曹魏統(tǒng)治者對待同姓諸侯王雖然“比過去的朝代苛刻”,“但是,以對曹植來說,卻未見得比別的同姓諸侯刻薄”。這說法我以為是不夠確切的。實際情形是,曹植在黃初、太和年間,無論政治上、物質(zhì)待遇上,都受到比其他同姓諸侯王更加刻薄的對待,這種苛待具體表現(xiàn)在三方面。

      首先,曹植在黃初2年前后,曾經(jīng)被兩次治罪。這是有明確的史料記載的。第一次是“黃初2年,監(jiān)國謁者灌均希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有司請治罪,帝以太后故,貶爵安鄉(xiāng)侯”(《魏志》本傳),第二次是在由安鄉(xiāng)侯改封鄄城侯之后,“深為東郡太守王機、防輔吏倉輯等枉所誣白,獲罪圣朝”(《黃初六年令》)。兩次獲罪起因,都是曹丕派出的“監(jiān)國使者”、“防輔吏”奉曹丕之旨,制造借口,構陷而成。而兩次獲罪結果,都差一點被議成“三千之首戾”,有性命之虞,幸賴生母卞太后一力回護,才得免于“大辟”懲處。此后雖然再沒有發(fā)生治罪之事,但黃初4年他由鄄城徙封至廢丘,“又為監(jiān)官所舉”(《黃初六年令》),可見仍舊在曹丕使者的嚴厲督責下討生活,隨時都有獲罪的可能。這種被兩次治罪的情況,在當時曹丕諸弟中是僅有的。

      其次在封爵方面,他也有異于諸兄弟。他在“貶爵安鄉(xiāng)侯”時,諸兄弟都是縣侯,惟獨他是鄉(xiāng)侯,低了一等(詳見拙文《曹植生平八考》,載《文史》第十輯)。黃初2年,諸兄弟“進爵為公”(《魏志·任城王傳》),他只是被改封為鄄城侯,還是低一等。黃初3年3月,“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為王”(《魏志·文帝紀》),這十一人中不包括曹植?!八脑挛焐?,立鄄城侯植為鄄城王”(《文帝紀》),可見他在一個月之后才得到王爵。即使這樣,他的這個王爵實際上還是比諸兄弟低一等,因為鄄城王只是個縣王,其他諸王卻都是郡王,如曹彰的任城王、曹宇的下邳王、曹袞的北海王等,都以郡為國。到了黃初5年,曹丕下了一道詔令:“先王建國,隨時而制。漢祖增秦所置郡,至光武以天下?lián)p耗,并省郡縣。以今比之,益不及焉。其改封諸王,皆為縣王。”把所有郡王都改為縣王,曹植才在爵號上同他的兄弟們處于平等地位。所以,不能說“曹丕作了皇帝后雖然對他很不放心,加以拘束,但是在封爵等方面仍然給以一視同仁的待遇”(廖文)。

      另外,在具體物質(zhì)待遇上,曹植也不如諸兄弟。《魏志》本傳載:“時法制待蕃國既自峻迫,寮屬皆賈豎下才,兵人給其殘老,大數(shù)不過二百人。又植以前過,事事復減半”??芍幌硎苤T侯王減半的待遇。由于史料有限,我們現(xiàn)在已找不到很多“減半”的事例。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是相當清楚的,那就是食邑戶數(shù)。這是衡量封爵者經(jīng)濟待遇的最主要標志。曹植的食戶情況,據(jù)本傳記載是這樣的:他在建安16年初封平原侯時,食戶五千;22年增邑五千,并前萬戶。黃初2年被治罪,“我削我黜”(《責職詩》),在貶爵安鄉(xiāng)侯的同時受到削邑處罰。削去多少?具體數(shù)字闕載。不過我們從黃初3年4月他被封鄄城王時食邑僅二千五百戶,可以推算出當初削去很多,大約削剩千戶左右。因為這兩千五百戶,是他經(jīng)過了由安鄉(xiāng)侯轉鄄城侯再轉鄄城王的兩次升爵增秩才達到的。黃初6年,曹丕又給他增戶五百,并前三千戶。此后一直保持這個數(shù)目,直到太和6年,曹彀最后一次給他增戶五百,共三千五百戶。而同期他的兄弟們食戶情形如何?我們可以看曹彰。據(jù)《魏志·任城王傳》載,彰于建安年間的食邑數(shù)是五千,只等于曹植的一半。而在曹丕即位后,就“增邑五千,并前萬戶”,直到黃初4年6月去世,還是這個數(shù)目。兩兩相較,對比鮮明,曹植在鄄城王時期的食邑數(shù)只及曹彰的四分之一,至于安鄉(xiāng)侯時期則還大大少于四分之一??梢姟笆率聫蜏p半”的說法,揆諸事實是不算夸張的。

      從以上三個方面看,可以說曹植后期特別是在黃初年間,政治上生活上都受著苛待,這是有史實作依據(jù)的。這些苛待,也顯然不是所有同姓諸侯王的普遍遭遇,這里確實表現(xiàn)著曹丕及曹叡對曹植的迫害。

      后一個問題,關于怎樣評價曹植后期的痛苦和不滿情緒,廖文也談得較多。其基本觀點是:“曹植在后期生活中牢騷怨憤之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首先政治野心遭受挫折”,“其次,曹植本人的豪華享受的欲望也比別人特別強烈……”。這說法我以為有一定道理,但也還存在可以商榷的余地。

      曹植后期的痛苦或不滿,其產(chǎn)生原因是多方面的。誠然,曹植在政治上有抱負,他的政治抱負得不到施展機會,因而心懷不滿和苦惱,這情況是有的,我們看他《求通親親表》、《陳審舉表》、《求自試表》等文章,這種情緒表現(xiàn)得確實頗強烈,“臣伏自惟省,豈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臣……常愿得一奉朝覲,排金門、蹈玉陛,列有職之臣,賜須臾之問,使臣得一散所懷,攄舒蘊積,死不恨矣”,等等。但是,曹植的抱負不完全是個人性質(zhì)的,其中包含有值得肯定的內(nèi)容(對此下文還要詳說),所以“野心”之說似乎過于嚴厲了些。另外我們還應注意一點,上述這些文章,全都作于太和年間,這只須查一下《魏志》本傳即可明了;而在黃初年間,他卻并沒有寫過此類文字。當時曹植也有痛苦,而且痛苦的程度比太和年間更甚,但究其原因就與“野心”更加不相干了。

      上文已經(jīng)說過,曹植在黃初年間兩次被治罪。他差一點“將真于理,元兇是率”(《責躬詩》),他喪失了人身自由,在封地上形同“圈牢之養(yǎng)物”,而且時時受到“監(jiān)國使者”、“防輔吏”的“吹毛求瑕,千端萬緒”(《黃初六年令》)。黃初四年他到洛陽“會節(jié)氣”,是“科頭負鐵锧,徒跣詣闕下”去見曹丕的,然而曹丕“猶嚴顏色”,并不稍予見憐。在這幾年里,他的最強烈的考慮就是求生。他曾在《上責躬應詔詩表》中寫道:“竊感《相鼠》之篇?天禮遄死?之義,形影相吊,五情愧赧。以罪棄生,則違古賢?夕改?之勸,忍垢茍全,則犯詩人?胡顏?之譏……”,充分表現(xiàn)了他在生死問題上的恐懼。所以,他在黃初時期的痛苦,主要是屬于“憂生”性質(zhì),而不是還想在政治上撈些什么。正因此,我們看他在黃初中寫的表令文字,完全沒有提到自己在政治上有什么抱負要求之類,只是一片誠惶誠恐的氣氛。這是不能以“政治野心遭受挫折”來概括的。

      曹植后期的不滿痛苦,同他“豪華享受的欲望”,也不能說沒有關系。廖文列舉《箜篌引》“置酒高堂上,親友從我游。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以及《名都篇》中的一些游獵、宴飲描寫,指出曹植前期生活的享樂傾向,是正確的。特別是對《名都篇》,過去一般把它解釋為對貴游子弟的諷刺,廖文提出它是自敘之詞,很是。作為一名過慣了優(yōu)裕生活的貴介公子,曹植在后期過不來相對艱苦的生活,他在怨懟中包含了這方面的內(nèi)容,有時甚至夸張地說“饑寒備嘗”,這是確實的。不過,若說曹植的豪華享受欲望特別強烈,他后期的不滿主要在這一方面,就不見得妥當了。首先,象曹植《箜篌引》、《名都篇》中的那種描寫,在建安詩人中并非絕無僅有。即以曹丕來說,他就寫過“朝日樂相樂,酣飲不知醉”(《善哉行》)、“朝游高臺觀,夕宴華池陰,大酋奉甘醪,狩人獻嘉禽,齊倡發(fā)東舞,秦箏奏西音”(《銅雀詩》)、“豐膳漫星陳,旨酒盈玉觴”、“獻酬紛交錯,雅舞何鏘鏘(《于譙作》)、“嘉肴重疊來,珍果在一旁,棋局縱橫陳,博弈合雙揚,功拙更勝負,歡樂美人腸”(《夏詩》)等等,這些詩句,不見得就比曹植的那些描寫遜色多少,要談“豪華享受”,這些恐亦應算入。此外,劉楨、阮璃、應埸等也有類似描寫,不過數(shù)量較少罷了。所以“特別強烈”之說,還可以斟酌。退一步說,即使“特別強烈”之說能夠成立,也不能得出曹植后期的痛苦源出于此的結論。關鍵在于,在后期,曹植過的是“王侯皆思為布衣而不能”(《袁子》)的生活,在那種嚴重政治迫害下,很難設想曹植還有心思去想望“豪華享受”。我們?nèi)タ床苤埠笃诘脑娢模瑹o論黃初還是太和年間的,里面寫了多少“豪華享受的欲望”呢?可以說極少。而廖文所舉的幾條“豪華享受”的例文,卻都可以判斷是曹植前期所作,以前期作品來證明他后期的“欲望”,這無論如何是顯得勉強的。

      通過以上論述,我認為曹植在后期,特別是在曹丕黃初年間受著政治上的迫害和生活上的苛待,是不能****的事實。而他在后期詩文中所表露的痛苦和不滿,主要源出于這種迫害和苛待,不能僅僅以個人“野心”或“欲望”加以解釋。他的痛苦和不滿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也是不能予以否定的,具體來說就是,“在他政治生活體驗中暴露出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黑暗與矛盾,表現(xiàn)出對統(tǒng)治者的憤恨和那種要求解放自由的精神”(《中國文學史教學大綱》)。我以為這樣的評價,并不存在拔高或夸大曹植其人的問題。

      如何評價曹植文學成就的問題

      郭、張、廖三文都認為曹植得到的聲名過高了,三文對文學史上關于曹植成就的評價都提出了某種異議。不過三篇文章論述的問題及具體論點又是不完全一致的。下面分別加以討論。

      郭文認為:“認真說,曹子建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一大半是封建意識湊成了他。人們要忠君,故痛恨曹操和曹丕,因而也就集同情于失寵的曹植?!边@種“封建意識湊成”說,我以為是說得過分了的。不錯,歷史上曾有王通等人給曹植唱過“忠君愛國”、“以天下讓”等贊歌,這些都是封建意識無疑;但是,曹植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并不是靠了王通等人的吹噓才顯赫起來的,早在王通之前數(shù)百年的魏晉時期,他的文學才能就已得到公認。曹植的同時代人陳琳就說曹植的作品“音義既遠,清辭妙句,焱絕煥炳,譬猶飛兔流星,超山越海,龍驥所不敢追,況于駑馬,可得齊足?”(《答東阿王箋》)又楊惰也說讀曹植的文章“雖諷《雅》、《頌》,不復過此”,說他是“仲尼日月,無得逾焉”(《答臨菑侯箋》),這些評價,已經(jīng)很高,已開鐘嶸《詩品》之端。也許有人會說,陳、楊都交好于曹之師也”(《答東阿王書》),吳質(zhì)是曹丕黨羽,他總不會也來“湊成”曹植吧!再看晉朝人。魚豢說“余每覽植之華采,思若有神”(《魏略》),陳壽說“陳思文才富艷,足以自通后葉”(《魏志·陳王傳》),左思說“(曹植)攡翰則華縱春葩”(《魏都賦》),這些贊詞,恐也同“封建意識”并無多大瓜葛。至于南北朝時鐘嶸等把曹植推尊到文章之圣的地位,也自有其文學上的標準,不能籠統(tǒng)斥之為“封建意識”。當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確也存在劉勰所指出的那種“文帝以位尊減才,子建以勢窘益價”的“舊談”,但這一“舊談”也很難直接與“封建意識”掛上鉤。所謂“位尊減才”、“勢窘益價”,說的是有人貶低做了皇帝的曹丕,而推崇受壓制的曹植,如果說這里表現(xiàn)了什么“意識”的話,那也只是有人對曹丕的行為反感、對曹植的處境同情而已。而且,這種“舊談”也僅僅保存在劉勰的間接介紹里,在今存的劉勰之前的歷史文獻中,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持這種“舊說”觀點的直接資料。相反地,我們倒是可以看到不少有影響的論者,在評述丕、植文學成就時持論是比較公允的,如陳壽一方面高度評價曹植,另一方面又說:“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王,何遠之有哉!”(《魏志·文帝紀》)這里對曹丕政治上的心胸狹窄是有微詞的,但對他文學才能還是充分肯定的,沒有“位尊減才”的意思??梢姟芭f說”雖有,卻并不很普遍,影響不是很大的。

      郭文貶抑曹植文學成就的另一條理由是說他好模仿。他說:“子建的詩和文都有濃厚的新鮮綺麗之感,這是不能否認的,但它總也顯示著一個未成品的面貌。他的作品形式多出于模仿,而且痕跡異常顯露,……幾于無篇不模仿,無句不模仿,可謂集模仿之大成,模仿得有時雖然比原作更華麗,但每每是只徒夸張,不求統(tǒng)一”。這種以模仿來抹煞曹植創(chuàng)作的說法,我以為也是有失偏頗的。

      曹植的某些作品,是有所依傍的,如《洛神賦》是“感宋玉對楚王說神女之事,遂作斯賦”(《洛神賦序》),《七啟》是“昔枚乘作《七發(fā)》,傅毅作《七激》,……余有慕焉,遂作《七啟》”(《七啟序》)?!毒瀑x》是“余覽揚雄《酒賦》……”之后受啟發(fā)而作,等等。但若說它們純屬模仿而略無新意,就不妥當了。即以《洛神賦》與《神女賦》而言,二者在描繪神女美妙姿容上固然手法相近,但《神女賦》基本上是娛樂君王性質(zhì),并無多少諷諭或寄托,而《洛神賦》則全篇流宕著一片哀怨之情,“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這同《美女篇》中描寫一美女“盛年處房室”一樣,寄托著作者政治上不得志的悵恨。二賦的作意是不同的。至于《七啟》,寫得雖不算成功,但也不能認為就是模仿的結果。其中“鏡機子”所宣揚的“王道遐均”一套理論,同《七發(fā)》中“方術之士”的“要言妙道”還是頗異其趣的。所以,這些被指為“模仿”的作品,其實并非純?nèi)粡椭?,基本上屬于借鑒或師法前人創(chuàng)作,不應苛責。退一步說,即使以上諸篇以及郭文所列舉的《魏德論》、《髑髏說》都是模仿之作,它們在全部曹植詩、文中所占的比重也很小,不能由此演出“無篇不模仿、無句不模仿”的結論。

      郭文貶低曹植文學成就的又一條理由是說他只注重辭藻和形式,“他一方面盡力模仿古人,另一方面又愛驅使辭藻”,“由于好模仿,好修飾,便開出了六朝駢儷文字的先河。這與其說是他的功,毋寧是他的過”。張文也支持郭文之說,認為鐘嶸稱贊曹植,就是著眼于“詞采華茂”、“粲溢古今”,“完全是以文章外形的美觀與否為標準”。

      曹植作品,無論詩歌、散文,率皆辭藻華美,這是事實。但對于藻飾較多這一點應作如何評價,是不能孤立地進行的。只要作品內(nèi)容充實,那未采潤藻飾就不一定是件壞事,還應受到肯定。縱觀曹植一生創(chuàng)作,除了前期有一部分作品比較空虛浮泛——如他的《公宴》、《斗雞》等描寫宴飲游樂的詩及某些詠物小賦——之外,內(nèi)容比較充實的居多。他的詩文大多具有強烈的抒情性質(zhì),或敘自己的功名志望,或寫被壓抑的痛苦憂憤,或述對自由的追求向往,大多熱烈執(zhí)著、激昂慷慨。他更有一些作品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在這種情況下他講求藻飾,不能目之為只重形式。

      至于鐘嶸貶抑曹操、曹丕。列之于下、中品,當然不妥。但他推重曹植,總的來說并沒有大的過錯?!对娖贰穼Σ苤驳幕驹u語是這樣的:“骨氣奇高,詞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粲溢古今,卓爾不群”。張文只擇取其中“詞采華茂”、“粲溢古今”兩句,就得出“完全是從文章外形的美觀與否為標準”的論斷,未免冤枉了鐘嶸?!肮菤馄娓摺?、”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這三句如何可以視而不見?這三句說的恰恰就不“完全是”“文章外形”,是著重從內(nèi)容上說的。所謂“骨氣奇高”,與《文心雕龍.風骨》篇中強調(diào)的“骨勁而氣猛”的意思相通,所謂“情兼雅怨”,是指曹植作品的抒情性特征言,所謂“體被文質(zhì)”,則是從內(nèi)容與形式相結合的角度來肯定其創(chuàng)作。這些意思并不深奧莫測,也頗符合曹植作品實際,它既不應當引起誤解,更不存在可非難之處。

      郭文把曹植創(chuàng)作與六朝駢儷文字聯(lián)系起來,認為是他開的先河,也欠允當。駢字儷句,發(fā)源甚早,應當說從西漢末劉向、劉歆父子那里就有所顯露,中經(jīng)張衡、崔寔等,到蔡邕而有較大發(fā)展;他的一些散文,特別是論議碑銘,駢偶文句較多。曹植與蔡邕相比,駢化程度并不更嚴重些。曹植駢化色彩較濃的文字,大概《孔羨奉家祀碑》可以算一篇,但它比蔡邕的《郭泰碑》等來,還大有弗如之概。其實,曹植與曹丕相比,駢化傾向也不算突出。我們看二人都有的《與吳質(zhì)書》、《周成漢昭論》等,駢化程度大體上相仿佛,都不及蔡邕整飭。即使是建安七子中的一些人如孔融、陳琳、王粲等,駢化也不比曹植差多少。所以把六朝駢文的發(fā)展也說成是曹植一“過”,是頗牽強的。

      平心而論,曹植在文學形式上談不上有什么“過”。他特別是在五言詩發(fā)展方面,還是個有功之臣。對此廖文是說到了的:“說他在五言詩上比曹操、曹丕用力更多,對五言詩的創(chuàng)造有重大的功績,這都是沒有問題的”。的確,在他之前,五言詩雖早已存在,也出現(xiàn)過一些佳品,但像他這樣大量地寫作,而且寫得如此“體被文質(zhì)”,前無古人。五言詩到他手里是完全成熟了。說“成熟”,詞采的豐富、表現(xiàn)手法的轉換多變,使詩歌面貌呈現(xiàn)多彩多姿的偉觀,還只是其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運用五言體詩來反映現(xiàn)實生活、抒情述志上取得的成功。充分發(fā)揮五言詩藝術表現(xiàn)的潛在能力,使它顯示出對四言詩體的巨大優(yōu)越性,曹植的功績實不可沒。

      在貶抑曹植文學成就方面最有分量的論點,我以為乃是對曹植詩歌內(nèi)容的現(xiàn)實意義提出異議。這種異議主要存在于廖文之中。廖文從兩點上作了論述。首先認為 先從歌唱時代亂離來說,曹植曾經(jīng)貢獻了《送應氏詩》、《泰山梁甫行》這樣比較優(yōu)秀的詩作,給后代留下了一些時代災難的影像,但是大家反來復去舉到的,主要是這兩篇?!鸵詾槎鄶?shù)同志公認的兩篇優(yōu)秀詩篇來說,其感情的深切感人的程度也比曹操《蒿里行》、王粲《七哀詩》、陳琳《飲馬長城窟行》要略遜一籌。

      這里指出曹植《送應氏詩》、《泰山梁甫行》比曹操、王粲、陳琳諸篇作品在感人程度上略遜,誠是。但是我認為這一情況是可以從作家經(jīng)歷上加以合理解釋的。應當看到,曹操,陳琳、王粲比曹植年長許多,他們是漢末戰(zhàn)亂的親歷者,《蒿里行》寫得深刻、《七哀詩》寫得沉痛,都有作者各自的經(jīng)歷為基礎。而曹植生于初平三年,正當王粲寫《七哀詩》(之一)的那一年。他雖然“生乎亂,長乎軍”,但他12歲時,曹操即已攻克鄴城,北方已粗定。他的《送應氏詩》也好,《泰山梁甫行》也好,都是北方大戰(zhàn)亂已平息若干年后所作。他只是寫劫后情景,當然就不及那些產(chǎn)生于大難之中的詩篇來得更加真切感人。但是從另一角度說,曹植在亂后還寫出這樣的批判戰(zhàn)亂、同情下層人民苦難的詩作,也就難能可貴了,對此不應求全責備。而且,倘若將曹丕來作比較的話,那么盡管曹丕長曹植五歲,對戰(zhàn)亂的記憶和感受應當比曹植更加清晰具體一些,但他卻還沒有寫出現(xiàn)實意義可與《泰山梁甫行》、《送應氏詩》相并比的詩來。這不也表明,曹植此類詩篇雖少,卻頗足珍貴嗎?說到數(shù)量的多寡,其實曹操、王粲、陳琳的反映漢末戰(zhàn)亂作品,“大家反來復去舉到的”基本上也就是那幾篇,并不比曹植更多,從未聽說因此就構成對他們提出批評的理由。

      其次廖文認為,曹植的一些抒寫雄心壯志的作品,“他的意圖不過是想借此得到重用,從而個人可以攬取政權”。廖文不同意拿“人道主義”、“愛國主義”這類框子去套曹植的創(chuàng)作,是對的,不過,倘說曹植就是想個人“攬取政權”,恐也缺少根據(jù)。我以為曹植的“雄心壯志”,固然主要以個人對功名的追求表現(xiàn)出來,如他一再表示要“功勛著于景鐘,名稱垂于竹帛”,“名掛史筆,事列朝榮”(《求自試表》)“愿得展功勤,輸力于明君”(《薤露行》)等,不過這是封建時代中許多有志知識分子都使用的方式,非獨曹植如是。要作進一步的評價,還須看他的功名觀中包括哪些內(nèi)容。我們看到,曹植的功名心,常常是與“國”和“民”聯(lián)系著的,如他在《與楊惰書》中說“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yè),流金石之功”。所謂“上國”,當然指曹魏政權,他還說“事君貴于興國”,他要興曹魏。他多次寫到“西有違命之蜀,東有不臣之吳”,表示“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雜詩》),說“誠欲混同宇內(nèi),以致太和”(《求自試表》),這種為曹魏政權統(tǒng)一天下而戮力的思想,與今天所說的“愛國主義”誠然不是一回事,但也不能說它完全是“個人”的東西。統(tǒng)一天下,總不是件壞事。關于“民”,曹植在其詩文中常常提到“拯世濟民”、“輔主惠民”等,他還說過“古之仁君,必有棄國以為百姓”(《轉封東阿王謝表》)。這種把君、民聯(lián)系在一起,把百姓置于國之先的觀點,是傳統(tǒng)的民本思想的一種表現(xiàn)。它雖然不比“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那樣旗幟鮮明,但大體上反映了曹植重視百姓的傾向。從這種民本論出發(fā),曹植對他所了解到的人民困苦頗表同情。除了《送應氏詩》、《泰山梁甫行》等大家共知的外,還有如他曾向明帝上表,述“數(shù)年以來,水旱不時,民困衣食,師徒之發(fā),歲歲增調(diào)”(《陳審舉表》),“兵不解于外,民罷困于內(nèi),促耕不解其饑,疾蠶不救其寒”(《諫伐遼東表》)等情況,提出“臣以為當今之務,在于省徭役,薄賦斂,勤農(nóng)?!?《諫伐遼東表》)等等意見。這些意見,盡管沒有化為任何具體的政治措施(這里也有客觀條件限制),但就它們本身來說,還是有進步意義的。曹植對功名的追求中既然包含有這種為“國”為“民”的因素,我們也就不能籠而統(tǒng)之地說他的“意圖”完全是個人性質(zhì)的。總之,無論從思想內(nèi)容還是藝術形式看,曹植在創(chuàng)作上的成就不應低估。他在生前就取得了很大的名聲,死后更長久地受到推崇,絕非偶然。這既不是“封建意識所湊成”,也不是人們純以“外表美觀”為衡量標準的結果,而是文學史的客觀規(guī)律——給一位優(yōu)秀作家以應有地位——在起作用。說到對曹植的推崇,張文曾說,那僅僅是南北朝形式主義文風泛濫時期的現(xiàn)象,“我們也不妨考察一下盛唐詩人又曾經(jīng)特別推尊過曹植沒有呢?在我所接觸到的一般文獻上實找不出”。不過張文所說是不確的,我這里舉一位公認的盛唐詩人杜甫為例,他就曾寫過:“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文章曹植波瀾闊,服食劉安德業(yè)尊”(《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見寄》)、“子建文章壯,河間經(jīng)術存”(《別李義》),這些詩句都出于《杜工部集》,這書算不上特殊文獻,詩句的意義也毋須解釋,它們難道還不能表明,對曹植的推尊并不限于南北朝時期,而且同“形式主義文風”并無必然聯(lián)系嗎? 以上主要就郭文、張文、廖文所涉及的有關方面問題作了討論。如前所述,這幾篇文章都有一些正確意見,我所未敢贊同的,只是它們在一些問題上對曹植的過低評價,以及在丕、植關系上對曹丕的某些曲意回護。歸結起來說,郭、張、廖三文反對抑丕揚植,是正確的,但它們矯枉過正,在一些問題上實行著抑植揚丕,又是于義未妥的。曹植有句云:“彈冠俟知己”(《贈徐干》),本文不敢謬托知己,自以為是,只不過希望通過對問題的探討商榷,使對曹植的評價逐漸接近于平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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