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摘要
合憲性解釋的理論的出現(xiàn)遠遠早于我國憲法的制定,但其作為一種憲法實施路徑被大家所了解,主要是因為“齊玉苓案”后我國法學界掀起了一股憲法司法化的思潮。近年來,學界關于合憲性解釋方法的討論研究也越來越多。有學者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將會是司法適用過程中憲法實施的另一路徑,某種程度上可以破解憲法司法化的難題。但就目前而言,國內外理論界關于合憲性解釋方法還存在許多需要研究探討的問題,如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性質爭議以及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存在的資格爭議。基于此,本文將重點闡述論證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基本理論,并明確了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注意事項。作為憲法實施的重要路徑,合憲性解釋對于我國加快推進憲法實施、全面建設法治國家來說具有極為重要的引導作用,能夠為中國的憲法實施提供新的思路。
關鍵詞:合憲性解釋,法律解釋,憲法解釋
前言
憲法的生命在于實施,憲法要想發(fā)揮其效力首先必須是一部活的法律,而不僅僅是一部形式意義上的“根本大法”。“齊玉苓案”后中國憲法學界基本達成共識,法院不能做違憲審查機關通過違憲審查來適用憲法,或者說法院做違憲審查只能是局部的、暫時的或是特別授權的。在這一前提下,法院推進憲法實施應該采取較為緩和的方式,如援引憲法進行論證說理、遇到違憲的規(guī)范性文件應提請法定機關審查等。但相較之下合憲性解釋方法作為一種久經(jīng)考驗的憲法實施基本方式,從實效性來看無疑更加適合當下的中國。由于憲法的價值和立法目的無法通過自身的直接適用得以實現(xiàn),需要借助普通法律的細化間接實現(xiàn),倘若普通法律和憲法之間相抵觸,普通法律便有被宣告違憲的風險,這無疑會影響法的統(tǒng)一秩序。因此,筆者認為對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對維護我國法律體系的統(tǒng)一性、安定性及落實憲法實效具有重大意義。
一、合憲性解釋方法概述
就現(xiàn)階段而言,國內外學界對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內涵、性質及具體應用等均尚未有統(tǒng)一定論,各家觀點眾說紛紜。但筆者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實際上就是當法律規(guī)范存在多種解釋可能時,在不破壞立法目的前提下優(yōu)先選擇符合憲法價值的該種法律解釋的解釋方法。此外,筆者分別梳理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國內外演進歷程,總結了不同學者針對其性質的不同看法,并論證了雙重解釋說的合理性。
(一)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概念
合憲性解釋方法具體指當法律規(guī)范存在多種解釋可能時,并且多種解釋中至少包含一種合憲解釋和一種違憲解釋,此時,法官在適用該法律規(guī)范時應該采用其中與憲法規(guī)范相一致的那種解釋。合憲性解釋包括以下幾個前提:第一,由于“立法者的態(tài)度越具體,法院進行合憲性解釋的空間就越小”,因此,被解釋的法律規(guī)范在使用經(jīng)典解釋方法進行解釋后所呈現(xiàn)的結果需有多種可能性,即通過文義解釋、歷史解釋、體系解釋、目的解釋等方法得到的解釋結果之間存在沖突。第二,對該法律規(guī)范的上述解釋中至少有一種是違憲的,在去除掉具有違憲可能性的解釋之后,被法官采用的合憲性解釋不會使該法律規(guī)范在形式上無效。第三,該規(guī)范必須至少有一種可能的符合憲法的解釋。如果不存在這樣的合憲解釋,該規(guī)范將會因違憲而無效。[[]
參見王鍇:《合憲性解釋之反思》,載于《法學家》2015年第1期,第45-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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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學者認為,在德國,合憲性解釋有另外一種理解,即“如果一項法律有多種解釋的可能,其中一些可能導致違憲的結果,而另一些可能會導致合憲的結果,那么憲法法院就不能認為該規(guī)范是違憲的,而應當對之作與憲法相一致的解釋”。[[]
柳建龍:《合憲性解釋原則的本相與爭論》,載《清華法學》2011年第1期,第110頁。
]學者認為這兩種解釋的區(qū)別在于前一種解釋并不要求法院擁有違憲審查權,而后一種解釋更接近美國憲法理論中的“合憲性推定”理論,是以法院享有違憲審查權為前提的一種違憲審查。中國學者主要以第一種說法為基礎開展合憲性解釋理論的探討。
(二)合憲性解釋方法的發(fā)展歷程
我國法學理論界關于合憲性解釋理論的來源,看法不一,但普遍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作為獨立的解釋方法是德國相關判例和法學學說發(fā)展和完善的產(chǎn)物。就中文語境而言,“合憲性解釋”這個概念來自于德國憲法學上的“Verfassungskonforme
Auslegung”。就概念而言,德國憲法學者Carl
Schmitt在1920年末便在《作為憲法守護者的帝國法院》一文中便率先提出了與“合憲性解釋”相似的概念。就判例而言,1953年關于東德難民進入西德之遷徙自由案的判決也體現(xiàn)了合憲性解釋方法。按照德國聯(lián)邦憲法法院在諸多判決中對合憲性解釋的界定:只有當一項規(guī)定無法作“合憲性”解釋時,始能認定其違憲并因此無效。[[]
王書成:《論合憲性解釋方法》,載《法學研究》2012年第5期,第51頁。
]在1958年的“呂特案”判決書中也含蓄的表達出:法院在審判案件時不能局限于法律本身,而首先要考慮的應當是法律本身所含的憲法價值和立法目的,盡管法院沒有違憲審查權,仍要以實現(xiàn)該憲法價值為方向來解釋和適用相關法律。應該說,正是因為這一點,這個理論被我國學者用上了。[[]
夏正林:《“合憲性解釋”理論辨析及其可能前景》,載《中國法學》2017年第1期,第2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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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學者認為合憲性解釋源自于美國,盡管“合憲性解釋方法”一詞并未出現(xiàn)在美國相關法學論著中,但其與美國的回避憲法方法[[]
回避憲法方法指的是當一個法律規(guī)范存在兩種解釋,其中一種解釋將導致出現(xiàn)嚴重的憲法問題,而另一種解釋可以回避該問題,此時法官必須采用后一種解釋。
]有許多相似之處。就回避憲法方法的歷史發(fā)展這一角度而言,美國的馬歇爾大法官曾指出,在議會法案的多種解釋可能中,倘若其中存在不違反國家法律的解釋,就不能據(jù)此認為該解釋違反國家法律。盡管國家法律與憲法不能直接等同,但這種認為解釋不能與基本法律相悖的觀點與“回避憲法方法”在內涵上是相似的。進一步深入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回避憲法方法”的理論淵源可以溯至美國18世紀末形成的合憲性推定原則。合憲性推定原源于美國的司法審查制度的實踐,其基本內容指,在對法律規(guī)范進行違憲審查過程中,如沒有“相當可疑”的理由證明該法律規(guī)范違反了憲法,原則上應推定該法律規(guī)范合乎憲法。實際上,合憲性解釋方法、回避憲法方法以及合憲性推定原則的基本立場都是司法謙抑主義,也發(fā)揮著相似的功能,主要表現(xiàn)在:對立法權的尊重;保持憲政秩序的穩(wěn)定;憲法規(guī)范具體化過程中議會的立法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
韓大元:《論憲法解釋程序中的合憲性推定原則》,載《政法論壇》2003年第2期,第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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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國憲法學界的“合憲性解釋”理論熱潮發(fā)端于2008年前后。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通過“齊玉苓案批復”,開創(chuàng)了中國憲法作為個案裁判依據(jù)的先例,由此引發(fā)中國“憲法司法化運動”。透過該批復可以看到當時中國“憲法司法化運動”的兩個主張:其一是希望各級人民法院個案裁判中能夠直接適用憲法,其二則是希望最高法院能夠行使違憲審查權。但隨著2008年“齊玉苓案批復”的廢止,不僅最高人民法院沒有實現(xiàn)掌握違憲審查權的愿望,司法機關在符合憲法架構前提下適用憲法進行個案裁判的合法性也落空。顯然,廢止“齊玉苓案批復”的舉動也阻止不了法學界憲法學者們探索憲法實施途徑的前進步伐,反而讓學者們將目光放向既有制度下踐行憲法實施的可能,這便促使憲法學者們開始尋找讓法官“間接適用”憲法的可能路徑。憲法學者們在思索研究中便發(fā)現(xiàn)合憲性解釋理論,并且開始研究其是否能使法官成功“間接適用”憲法,推進我國憲法實踐,落實憲法實效。于是,合憲性解釋便成了憲法學界的顯學。[[]
參見黃卉:《合憲性解釋及其理論探討》,載《中國法學》2014年第1期,第29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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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性質辨析
目前學界對合憲性解釋方法在性質上的界定尚未達成共識,既有學者認為它是法律解釋,也有學者認為它是憲法解釋,還有學者認為不同情況下運用合憲性解釋方法,其性質會發(fā)生變化,既可能是法律解釋,又可能是憲法解釋。下文將根據(jù)學界對合憲性解釋的性質討論進行歸納論證。
支持法律解釋說的學者主要引用德國學界的主流觀點。德國是合憲性解釋理論發(fā)展最完善的國家,其主流觀點對于這一問題的回應是認為合憲性解釋從本質上是屬于法律解釋的,因為憲法主要是起間接的作用,直接發(fā)揮效力的還是各部門法,所以合憲性解釋是利用憲法來解釋部門法律,基于此,各普通法院都能適用合憲性解釋。他們的基本觀點就是,合憲性解釋是適用憲法來解釋法律,解決具體的個案爭議的是部門法律,憲法是通過部門法來發(fā)揮自己的法律效力的,在這個過程中,主要是憲法精神、原則的一些運用,所以與其說是對憲法的解釋,不如說是適用憲法的法律解釋。德國學者施萊希認為,普通法院能夠進行合憲性解釋的原因就在于,合憲性解釋承認法律規(guī)范的有效性并以去除所有可能存在違憲情形的解釋為前提。但也有學者認為由于憲法規(guī)范具有抽象和概括的特性,法官在進行法律解釋時需要對憲法進行必要的解釋,因此,合憲性解釋屬于法律解釋方法。
而支持憲法解釋說的學者則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乃“專門適用于憲法解釋的規(guī)則?!盵[]
參見吳庚:《政法理論和法學方法》,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362-367頁。
]從合憲性解釋的內涵來看,合憲性解釋是符合憲法的法律解釋,符合憲法是根本,法律解釋只是技巧,所以必須首先明確憲法的含義,而且從憲法本身的性質來看,由于憲法規(guī)定的抽象性,在具體的案件中相對于部門法,必須明確其含義,將其中的精神和原則概括出來,才能為法律解釋服務,所以合憲性解釋是一種憲法解釋。德國學者Carl
Schmitt認為,合憲性解釋只是一種工具或方法,使得憲法及普通法律的條文從模糊抽象的狀態(tài)變得更加具體。將憲法條文具體化,解釋憲法一般是制憲機關的權力,而將法律條文具體化,明確法律規(guī)范則是立法機關的職責。由此,無論是解釋憲法還是明確法律規(guī)范,均不包括在司法機關的職責范圍內,因此,合憲性解釋方法應屬于憲法解釋而非法律解釋。
此外,還有一種觀點是雙重解釋說,該觀點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既屬于憲法解釋,又屬于法律解釋,二者缺一不可。德國學者康德拉·黑塞指出,“合憲性解釋方法提出了兩個解釋要求,一方面是要求解釋法律規(guī)范,另一方面是要求解釋用來審查該法律的憲法規(guī)范?;趯嶓w法和程序法均有要求保全法律的偏向這一原因,對于需被解釋的憲法條文,只有立法者在為法律規(guī)范作出解釋時所用的解釋方法才是合憲性解釋,而該合憲性解釋反過來說也正是對憲法所作的符合該法律的解釋。[[]
參見[德]康拉德·黑塞:《聯(lián)邦德國憲法綱要》,李輝譯.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59頁。
]雙重解釋說是從合憲性解釋的運行的角度上來說的,因為法院在進行合憲性解釋的過程中,第一步要進行的就是明確相關的部門法的含義,為解決具體的爭議提供法律依據(jù),才能保證案件公平正義的處理,所以必須要作法律解釋。與此同時,因為法院在具體的法律適用過程中遇到了問題,無法通過單純的法律解釋來解決具體的問題,因此,必須回到法律制定的根本依據(jù),向憲法來尋求幫助。但憲法最具抽象性,要運用憲法來解釋部門法,不可缺少的路徑就是對憲法進行解釋,將憲法中的精神和原則概括出來,將憲法的精神和原則運用到部門法當中去,從而為部門法的解釋提供一個新的思路,最終促進案件的順利解決。
前文已將學界中關于合憲性解釋方法性質的三種觀點進行總結,筆者支持雙重解釋說的觀點。雙重解釋說將合憲性解釋的運行流程做了分析,在整個動態(tài)的過程中,憲法解釋和法律解釋都是關鍵環(huán)節(jié),缺一不可,并且較為準確的對問題進行了回答。筆者認為,首先,法律是用來直接解決實踐問題的,合憲性解釋要解決的根本問題是法律實踐問題,因此,合憲性解釋換言之就是解釋法律。此外,合憲性解釋方法即是在至少一種以上可能的合理解釋之中選擇最符合憲法的價值及規(guī)范的一種解釋,這也正是合憲性解釋的特殊性之所在,即引入了對憲法原則、精神的考量。由于憲法規(guī)范既抽象又概括的特征,無法輕易對其內容和價值考量下定論,基于此,適用合憲性解釋首先應該明確的問題就是憲法背后所蘊含著的價值和精神,這就會涉及憲法解釋問題。但需注意,這里的憲法解釋又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法律解釋,其僅在個案中適用,不具有普遍的法律效力。合憲性解釋的整個適用過程中,既需要對一般法律作出解釋,同時需要兼顧憲法解釋。這個過程中,法律解釋是其目的,將模糊的法律解釋清楚并運用的實踐中是出發(fā)點,但是要用更模糊籠統(tǒng)的憲法去解釋法律是不可能的,所以法律解釋的前提是憲法解釋,憲法解釋和法律解釋是同一個問題的兩個面向,不可分離。合憲性解釋既屬于法律解釋,又屬于憲法解釋。
二、合憲性解釋方法的理論基礎及其正當性
合憲性解釋方法的產(chǎn)生是建立在深厚的理論基礎上的,而不是司法實踐中獨立創(chuàng)造出來的方法。顯然,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出現(xiàn)并非偶然,它不僅僅體現(xiàn)了各國法官的智慧,還是實踐探索和理論發(fā)展的產(chǎn)物。
(一)合憲性解釋方法的理論基礎
1.立法權優(yōu)先原則
國家權力體系的核心在于代表人民意志的立法權,一般情況下,立法機關必須依照立法程序制定法律,才能確保法律具備正當性及法律效力。但隨著社會高速發(fā)展,同時由于立法程序相對復雜,立法機關的立法工作相對滯后,從而出現(xiàn)司法機關在解決具體爭議過程中由于抽象的法律規(guī)定以至于缺乏判案依據(jù)導致不能準確適用法律的情形。實際上,適用合憲性解釋體現(xiàn)了司法權對立法權的謙抑和尊重,也符合民主正當性原則及分權制衡原理。
“對憲法規(guī)范的具體化是立法者的義務,而立法者代表的乃是全體國民的共同意志,所以司法機關在使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其審判人員理應尊重立法機關對憲法的解釋,否則就可能構成對立法權的侵犯?!盵[]
梁著星:《民法解釋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244頁。
]也就是說,個案審理過程中,法官在需要適用合憲性解釋時,必須要充分尊重立法者的立法目的,禁止濫用合憲性解釋,防止合憲性解釋正當性基礎的缺失。另需注意,法院在合憲性解釋過程中所做的解釋,都是為解決具體的爭議服務的,一旦爭議解決,其效力就結束了,并沒有持久的法律效力,所以并不會出現(xiàn)司法權越界干涉立法權的現(xiàn)象,而且立法機關可以對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的案例進行收集,這對立法機關的立法工作的開展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所以法院進行合憲性解釋是對立法權的尊重,更是法律完善的要求。
2.法制統(tǒng)一性原則
德國學者康拉德·黑塞認為,“合憲性解釋的基本原則主要來源于法的秩序性和整體性原則?;诒WC法的整體性這一目的,依據(jù)基本法而被制定的法律均須與憲法進行目的一致的解釋;在基本法頒布之后仍舊生效的舊法也需與憲法相協(xié)調。當法官對此作出判決時,那么他便是憑借憲法與法律自身的具體化,來審查憲法通過立法者的具體化?!盵[]
參見
[德]康拉德·黑塞著《聯(lián)邦德國憲法綱要》,李輝譯,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59頁。
]適用合憲性解釋不僅在于其能解決具體爭議,更重要的是其在維護基本權利價值體系的作用。
憲法在整個法律體系的金字塔中處于統(tǒng)治地位,這就要求憲法規(guī)范相對于其他位階的法律規(guī)范,更具穩(wěn)定性,否則將會造成整個法律體系的動搖。位階原則是法律解釋過程中必然遵守的一個原則,為了保障法秩序的統(tǒng)一和完整,對法律規(guī)范進行解釋時,必然要按照上位法的規(guī)定對下位法進行解釋。不同位階的法規(guī)范具有不同程度的穩(wěn)定性要求,使得各自的適用方法也必定存在一定的差別。合憲性解釋的存在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這種規(guī)范的穩(wěn)定性要求,合憲性解釋在解釋法律時要求將憲法規(guī)范的內容和精神納入到一般法律中,這種情況下作出的法律解釋必然符合整個法律體系的穩(wěn)定性。
3.法的安定性原則
安定、健全的法律制度體系是社會良好運轉、有序發(fā)展必不可少的重要保障。法的效力來源于法的安定性,不同于政策、命令具有很大的變動性,安定性是法律作為一種社會治理規(guī)范的內在特點。法的安定性要求法必須是確定的。假若法不具備確定性,人們就不能明確自己的行為是否符合法律的要求,朝令夕改也會導致法律權威難以建立,甚至導致法律秩序的崩塌。
我國有學者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的主要目的在于保障法的安定性,通過合憲性解釋方法避免出現(xiàn)太多因違憲而被宣告無效的法律出現(xiàn)。實際上,合憲性解釋方法是以司法機關給予立法機關代表的民主性和正當性最大的信任為基礎的一種解釋方法。[[]
參見韓大元:《論合憲性推定原則》,載《山西大學學化》,2004年5月,第54頁。
]通過合憲性解釋方法盡可能使得法律規(guī)范不被宣告違憲,從而保全該法律規(guī)范,維護法律的確定性,確保憲法和法律的實施,進而確保人們對法律的信賴,維持安定和諧、統(tǒng)一有序的法律秩序。合憲性解釋的適用不僅有利于個案爭議的解決,加強公民的法律信賴,保障公民各項基本權利,也有利于鞏固法律權威,維護法的安定性。
4.功能適當原則
功能適當原則即禁止憲法解釋機關通過憲法解釋擅自擴張自身權力,甚至于改變合理的國家權力格局,相反,該機關必須依照憲法賦予的界限進行憲法解釋。憲法解釋機關應當明晰憲法分權的核心并且在運用合憲性解釋時應保持謙抑的態(tài)度,否則將與國家權力運行的正確軌道相背離。[[]
蘇永欽:《合憲性控制的理論與實踐》,臺灣月旦出版社1999年版,第121頁。
]同樣,運用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司法機關在適用過程中也應當遵循功能適當原則,在權利界限范圍內謹慎適用,嚴守分寸。
“合憲性解釋理論來源于司法謙抑主義,但不得不強調的是,由于立法機關也可能制定惡法,司法機關對于立法機關的任何‘袒護’都應當是在一定范圍內,要絕對禁止以保全法律規(guī)范的名義而肆意解釋或扭曲該法律規(guī)范原有的含義?!盵[]
[德]克勞斯·施萊希、斯特凡·科里奧特:《德國聯(lián)邦憲法法院地位、程序與裁判》,劉飛譯,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455頁-457頁。
]因此,司法機關適用合憲性解釋過程中,始終都要遵循功能適當原則。為了實現(xiàn)權利制衡,保障基本權利得以實現(xiàn),憲法將不同屬性的國家權力分配給不同的國家機關。實際上,司法機關適用合憲性解釋的過程就體現(xiàn)出功能適當原則,但這不代表司法機關能夠通過解釋法律的途徑行使憲法賦予立法機關的權力,這從側面也反映出立法權優(yōu)先原則。總之,合憲性解釋以功能適當原則為理論基石,只要堅持在憲法賦予的權限范圍內運行,便能維護良好的憲政秩序。
(二)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正當性
合憲性解釋理論起源于德國,歐陸學者針對該理論的正當性做了許多研究,概括而言,主要內容包括以下三點:第一,法秩序統(tǒng)一說認為,合憲性解釋是維持法秩序統(tǒng)一性的必然要求。為了減小法律規(guī)范被宣告違憲的風險,倘若該法律規(guī)范存在至少一種以上解釋情形且各情形中有違憲風險時,則需要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進行解釋以保障法秩序的統(tǒng)一性;第二,由于穩(wěn)固完善的法秩序均要求法具備安定性,因此法律規(guī)范不能簡單地被認為違憲便宣告其無效。若法律被宣告無效,在新的法律規(guī)范頒布之前,無疑會造成法秩序的缺失和混亂,也會損害法的安定性,因此法律規(guī)范的違憲審查須設定嚴格的界限;第三,立法者無意制定出違憲的法律。如果沒有明顯的違憲事實,須推定法律是符合憲法的。
由于合憲性解釋方法與立法權及司法權的權力運行機制密切相關,因此對其正當性的研究探討也要從司法權及立法權兩者的權利性質切入。從國外合憲性解釋理論的發(fā)展歷程看來,合憲性解釋方法是由司法謙抑原則和分權制衡原則衍生而來的。由于回避憲法方法與合憲性解釋方法兩者的衍生基礎相似,因此對回避憲法方法正當性的研究將有助于我們理解合憲性解釋的正當性。回避憲法方法的正當性源于以下兩點:其一,在美國,議會是通過民主程序產(chǎn)生的并且代表著普遍民意的立法機構,議會具有天然的民主正當性。由于議會具備的民主正當特性,通常情況下立法者所制定出的法律毫無疑問是符合憲法的,這就要求法院在解釋法律時不得不使其做出的解釋與立法機關的立法目的相同;其二,立法被賦予民意的象征,但由于法官并非民意所擁簇,法官審查由象征民意的議會所產(chǎn)生的法律司法審查便出現(xiàn)了反民主性。因此,為了避免出現(xiàn)反多數(shù)民主的難題,回避憲法方法要盡可能的保持謹慎回避的態(tài)度力圖使得司法審查力度最小化。
“正是基于合憲性解釋本身表明了解釋者在對法律存在作與憲法一致解釋可能的情形下踟躕于判定立法機關的立法違憲無效的特征,它被認為是違憲審查機關具有“保守性”的表現(xiàn),體現(xiàn)了其對立法機關的尊重,從而被視為司法謙抑之一種。”[[]
柳建龍:《合憲性解釋原則的本相與爭論》,載《清華法學》,2011年第1期,第119頁。
]司法謙抑主義根基于現(xiàn)代法治精神的權力制衡原則,是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過程中應當堅持的基本立場?;趹椃ň哂凶罡叻尚Я?,憲法中關于國家和人民的關系只能作原則性抽象性的表達,而不能作出更加具體的規(guī)定。也正是由于立法權存在的上述基本特性以及權力分立與制衡原則,在實行分散式審查制的美國產(chǎn)生了回避憲法方法,而在實行集中式審查制的德國產(chǎn)生了合憲性解釋方法。
綜上,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正當性主要表現(xiàn)為兩點:體現(xiàn)在表層的一點,合憲性解釋方法盡可能地保全法律規(guī)范以符合法秩序統(tǒng)一說的要求;進一步說,這也是司法謙抑原則和分權制衡原則的要求。分權制衡原則和民主原則使得司法機關在適用合憲性解釋過程中不得不采取謹慎謙抑的態(tài)度,盡可能地尊重由人民意志組成的立法機關訂立的法律,僅在出現(xiàn)該法律規(guī)范沒有其他符合憲法解釋的情況下才能宣告違憲。顯然,這不僅有利于法律體系的穩(wěn)定,維持法秩序的統(tǒng)一和穩(wěn)定,同時極大體現(xiàn)了憲法實施和司法實踐過程中司法機關對民主原則的尊重,從而落實保障人民基本權利這一根本目的。
三、合憲性解釋方法在我國適用的思考
盡管目前學界對于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態(tài)度仍不明朗,但筆者認為,合憲性解釋方法在國外無論是英美法系或大陸法系均有十分成熟的適用模式,其也是最適合中國政治體制的憲法實施方式,對于中國憲法實施工作的開展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下文主要針對我國法院合憲性解釋方法適用的資格及界限問題進行探討,同時要注意的是,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應當與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相互配合、補充,以形成完整的國家憲法解釋制度。
(一)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的資格爭議
法院在進行合憲性解釋的過程中必然涉及到憲法解釋,因此如果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是否要求法院必須享有憲法解釋權呢?目前學界關于“我國法院有無憲法解釋權”這一問題的討論尚未形成統(tǒng)一觀點。但是根據(jù)現(xiàn)有的法律的規(guī)定,必須承認我國法院沒有憲法解釋權。我國現(xiàn)行憲法第67條規(guī)定,全國人大常委會享有憲法解釋權。據(jù)此推之,全國人大也應該享有憲法解釋權,但現(xiàn)行憲法沒有明確賦予人民法院憲法解釋權。根據(jù)“法無明文授權不可為”,人民法院不享有憲法解釋權。[[]
參見梁洪霞:《我國法院實施憲法的角色定位及作用方式》,載《江漢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期,第33頁。
]在適用合憲性解釋層面對于法院是否擁有憲法解釋權的探討不應該停留在有沒有的問題上,而是我國法院壓根就不需要有憲法解釋權。
基于雙重解釋說,合憲性解釋是往返于憲法解釋與法律解釋之間的憲法實施方式,但其涉及到的憲法解釋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憲法解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既有法律解釋,又有憲法解釋,但兩者均為具體個案的解釋。實際上只是法官的價值判斷,更接近于法律解析,這不同于經(jīng)由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所做出的最終解釋,也不同于最高法所做的司法解釋。由于合憲性解釋方法中涉及的憲法解釋不具有普遍效力,因此該方法的適用不會對目前國家權力配置造成影響,相反,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會促使我國法律體系的完善??傊?,就我國憲法法律對于憲法解釋權的規(guī)定而言,法院沒有憲法解釋權也并不需要享有專門的憲法解釋權。
(二)我國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的界限
不同的法律方法都有各自的適用領域和規(guī)則,為防止其被濫用,就必須明晰其適用界限,合憲性解釋方法也是如此。“一般而言,合憲性解釋必須限定在被解釋的法律規(guī)范的文字意義范圍之內,不允許觸及立法性的基礎性決定、法律規(guī)范的價值評價和內在目的,不允許賦予一個明確的法律以相反的意義,不允許立法性目標在一個根本點上被誤解或歪曲?!盵[]蔡琳:《合憲性解釋及其解釋規(guī)則:兼與張翔博士商榷》,載《浙江社會科學》2009年第10期,第55頁。
]結合歐陸現(xiàn)代法治國家關于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實踐以及現(xiàn)階段我國學者有關合憲性解釋方法的研究,筆者總結人民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應注意如下界限:
其一,“倘若出現(xiàn)立法機關訂立的法律與憲法兩者間存在相反的含義這種情況,此時回避憲法方法也不能確保該法律不被宣布違憲?!币虼?,人民法院不能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對語義清楚明晰的法律規(guī)范作出與該法律規(guī)范立法目的相反的解釋。若該法律規(guī)范能通過其他解釋方法,如文義解釋、體系解釋等進行解釋并出現(xiàn)除合憲性解釋外的其他優(yōu)先性的解釋可能,此種情況下法官完全可以允許使用其他解釋方法進行解釋,進而解決該規(guī)范涉及的相關憲法問題。
其二,防止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濫用,人民法院在適用過程中須首先考慮立法者的立法目的,遵循立法權優(yōu)先,始終堅持司法謙抑主義的立場,避免造成對立法權的侵犯。立法過程中會出現(xiàn)但不限于如下三種情況:首先,若法律規(guī)范中存在諸如概念抽象、文意概括等法律漏洞情形,人民法院可以適用各種傳統(tǒng)解釋方法加以解釋,這種情況下司法權并未侵犯立法權;其次,若出現(xiàn)社會變遷導致法律脫離現(xiàn)實社會需求的情況時,此時“不得拒絕裁判原則”開始發(fā)生作用,與此同時,法官進行解釋時必須建立在不違背法律位階原則基礎上;最后,若是立法機關刻意為之的或事先設定的立法漏洞使得出現(xiàn)違憲情形,此種情況下,根據(jù)現(xiàn)有經(jīng)驗,只能修改法律以彌補該立法漏洞。原因在于,此種情況下法官通過合憲性解釋方法自行填補該法律漏洞,顯然侵害了立法權,也與立法者的立法目的存在不一致。綜上,運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首先要對該法律規(guī)范的立法目的進行大致判斷,若該立法漏洞正是立法者本意,則不適宜進行合憲性解釋方法。
其三,立法實踐中還會出現(xiàn)基本法律限制基本權利的情況,此種情況下基本權利的范圍就是合憲性解釋方法的適用界限?!傲⒎ㄕ呖梢栽谟喠⒒痉蓵r設定基本權利的范圍或界限,但根據(jù)合憲性解釋方法的本質及屬性得出的結論:在對限制基本權利的法律規(guī)范做出解釋時,也應當考慮被限制的基本權利。如果它或其他憲法保障的法益之間發(fā)生沖突時,則應該通過權衡個案中的具體法益來解決?!盵[]
[德]卡爾·拉倫茨:《法學方法論》,陳愛娥譯,臺灣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6年版,第245頁。
]也就是說,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不能擅自擴大基本法律對基本權利的限制范圍,同樣要考慮基本法律限制該基本權利的立法目的和立法價值,并以尊重該立法目的為優(yōu)先選擇。
綜上,人民法院在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應注意:第一,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不得超越該法律規(guī)范固有的文意表達范圍,也不得對文意明確的法律條文作出相反的法律解釋;第二,尊重憲法所確立的客觀價值秩序和基本權利的內在價值和內在目的,禁止濫用合憲性解釋方法破壞立法原意及客觀價值秩序。人民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解釋法律時定不能超越這兩條界限,否則其所作的就是立法行為而不是解釋法律,將違背了司法謙抑和權力分立原則。實際上,盡管只是一種解釋方法,但合憲性解釋方法的主要目的在于保護立法機關的立法成果,同時,其也履行了保護憲法確立的價值體系及秩序這一基本法治理念。由于司法謙抑主義的原則性要求,合憲性解釋方法限制于護法與護憲兩者之中,但也唯有在合理且明確的適用界限內,合憲性解釋方法才能起到推行憲法實施,維護法律秩序的作用。
(三)與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相互配合基于立法至上主義思想及法的秩序統(tǒng)一原則,我國在國家權力配置中將立法權和解釋權進行統(tǒng)一,但這種權力設置導致出現(xiàn)憲法效力虛置的現(xiàn)象,即如果沒有立法的具體化,憲法效力無法實現(xiàn)。為了避免憲法效力虛置,保證憲法價值在司法中的實現(xiàn),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應當與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相互配合。
由于每個憲法主體作出的解釋效力各不相同,僅在自身職責范圍內是有效的,超出該職責范圍,該解釋便無效并會造成憲法解釋的泛化。基于此,不同的憲法主體所作出的解釋出現(xiàn)爭議時,就需要享有最終解釋權的憲法主體進行認定該憲法解釋是否超出或者違反憲法,即享有最終解釋權的憲法主體針對該行為進行違憲審查。
我國憲法規(guī)定全國人大常委會享有解釋憲法權,即上文所闡述的最終解釋權,由于違憲審查最主要的對象就是立法,由全國人大常委會進行解釋就會產(chǎn)生自己審查的問題,這正是我國缺少專門的憲法解釋實踐的重要原因。[[]
夏正林:《“合憲性解釋”理論辨析及其可能前景》,載《中國法學》2017年第1期,第300頁。
]這也正是學者們提出合憲性解釋方法的原因之一。在此設想下,由于法院沒有最終解釋權,此時法院在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時,應當與全國人大常委會的享有的解釋憲法權相互配合。針對我國法院在沒有違憲審查權的情況下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具體而言,可以進行如下處理:
第一,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進行裁判時出現(xiàn)分歧的,法院應當中止解釋并將該歧義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當然,全國人大常委會也可以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優(yōu)先行使解釋憲法權。
第二,若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進行裁判,但該解釋未獲得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認可時,全國人大常委會可以重新立法或者作出解釋,行使憲法解釋權,糾正法院的合憲性解釋。同時,基于不溯及既往原則,法院也不能據(jù)此推翻此前判定的案件。這種做法產(chǎn)生兩個重要作用,一是保證法院進行獨立審判,二是確保合憲性解釋的效力不具有普遍效力而局限于個案。
第三,倘若法院認為某些法律存在違憲事由的,但自身又沒有違憲審查權,此時法院應當將該問題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予以解決。國外學者關于合憲性審查的討論均是基于法院享有違憲審查權的前提,也就是說實際上正是由于違憲審查的實踐發(fā)展,才得以衍生出合憲性解釋理論。由于國情不同,我國法院并沒有違憲審查權,但這不代表我國法院不能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進行個案裁判,但這種解釋不等同于國外的合憲性解釋,還得有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加以配合,才能確保該解釋產(chǎn)生效力。基于此,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式進行解釋時認為該法律是違憲的,應提請有最終解釋權的全國人大常委會來決定。也就是說,法院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應當與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相互補充、相互配合,這樣才能構成完整的國家憲法解釋制度。
合憲性解釋理論是在違憲審查過程形成的,盡管我國法院沒有最終解釋權,但結合我國權利分配的實際情況進行參考借鑒,正確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與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憲法權相互配合,以形成完整的憲法解釋制度,這對我國憲法解釋的實踐具有積極意義和重要作用。
結語
總體而言,相較于在司法實踐中直接適用憲法,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更為簡易;比起憲法司法化的實施路徑,合憲性解釋方法也更適宜于目前我國國情,其適用價值不僅在于它能推動憲法實施,還在于它能對法秩序統(tǒng)一起到其他解釋方法無法比擬的作用。同時,我們應當正確認識法院在合憲性解釋中所扮演的角色,其所適用的合憲性解釋僅僅是在個案中對憲法的理解,其解釋效力也僅及于個案。理論界關于合憲性解釋理論和方法的研究并不意味著能開拓出區(qū)別于憲法司法化的憲法實踐道路,而是基于這些研究促使我國法院在司法實踐中適用合憲性解釋方法,間接實現(xiàn)憲法實效,從而維持法秩序的統(tǒng)一性,保障人民的憲法權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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