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語法講義:第一章 語法概說
第一章 語法概說
一、語法和語法學
(一)語法
1.語法的含義及其作用
(1)語法的含義
語法,是語言中的詞、短語、句子的構造規(guī)律。
語言有三個要素,語音、詞匯和語法。其中,語音是由人的發(fā)音器官發(fā)出的、表達一定意義的聲音,是語言的物質(zhì)外殼。詞匯,是語言中的語素、詞和固定短語以及現(xiàn)成話的集合,是語言的建筑材料。而語法則是語言“建筑體”的建筑法則。
西方傳統(tǒng)語言學認為,語法包括兩個大的方面:詞法和句法。
詞法,主要涉及詞的構成、詞的分類和詞形變化等內(nèi)容。
句法,主要討論短語和句子的構造規(guī)律。
不過,這個分類對于漢語語法來說,不完全合適。
首先,漢語的詞法部分相對空虛:詞沒有完全的形態(tài)變化、語素構成詞的方式不影響詞的語法表現(xiàn),詞的分類也依據(jù)特定的句法環(huán)境來操作。所以,漢語的詞法內(nèi)容基本上比較單薄。
也正由于漢語的詞的分類定性都必須依靠特定的句法環(huán)境來實現(xiàn),所以,漢語語法有關詞類問題的討論總是要放到句法當中去進行,這樣漢語的句法就比西方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句法范圍要寬一些。
上述兩點,正是漢語語法諸多不同于西方語言之處的亮點之一。
(2)語法的作用
研究語法,講語法,那么語法的作用是什么?研究表明,語法的作用起碼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a.從說和寫的角度來看,語法規(guī)定著人們怎樣用詞造句。比如,漢語的“我看書”從排列的角度來看,可以有六種順序,我看書
書我看
我書看
看我書
書看我 看我書
但只有“我看書”是常態(tài)的,而“書我看”的出現(xiàn)是有條件的,是變式。其余幾種排列方式都是不合法的。而這種排列順序上的規(guī)則正是漢語語法規(guī)則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可見,語法的法則在無形中制約了語言的使用。
b.從聽、讀、寫的角度來看,語法指示人們怎樣正確理解漢語的意義。句子的意義是詞按照一定的語法規(guī)則組合起來所表達的,而不是詞所表達的概念的簡單相加之和,因而,要正確理解句子的意思,除了要懂得句子中的詞語的意思之外,還要懂得詞語組合的語法手段對于句子語義內(nèi)容表達的影響──在很多情況下,詞語組合的語法手段(如漢語的語序和添加虛詞)左右著句子語義內(nèi)容的表述。如:
① 人類需要動物。
動物需要人類。
② 這本書看了三天。
這本書看了三天了。
①顯示,句子內(nèi)部詞語的排列順序,也就是語序不同,句子的意義不同,而語序是漢語重要的語法手段、規(guī)則。
②表明,添加虛詞“了”可以影響句子的內(nèi)容的差異,而漢語中的添加虛詞也是重要的語法規(guī)則。
兩個例子都說明語法規(guī)則對于句子語義內(nèi)容的影響。
2.語法的性質(zhì)
語法作為語言三個基本要素之一,是具有獨特屬性的。這些屬性也可以看作是語法的特點。
(1)概括性
又叫做抽象性。“概括”、“抽象”都是和“具體”相對應的。語法中的任何一條規(guī)則都是對于若干具體語言事實加以抽象、概括的結果,任何語法規(guī)則都是抽象的而不是具體的。
比如:
① 不+A:~紅 ~大 ~好 ~光榮 ~驕傲——[具體語言現(xiàn)象]
——漢語的性質(zhì)形容詞可以受副詞“不”的修飾?!猍抽象概括出語法規(guī)則]
② *不+N:~茶杯 ~張三 ~電燈 ~語言——[具體語言現(xiàn)象]
——漢語的名詞不受副詞“不”的修飾?!猍抽象概括出語法規(guī)則]
(2)穩(wěn)固性
穩(wěn)固性,說的是不易變性。語法規(guī)則是一種語言當中最為基礎的部分,通常只發(fā)生緩慢的變化,是不容易發(fā)生急劇變化的部分。
語言中有兩個基礎部分,也可以說是核心部分,一是語法結構,二是基本詞匯。這兩個部分通常體現(xiàn)著一種語言整體面貌,這兩個部分的變化會引起這種語言面貌的變化。比如,漢語的“主+動+賓”的順序,自甲骨文時期就已經(jīng)形成,現(xiàn)在依然如此:
① 今日其來雨?
②今天將要下雨嗎?
當然,不易變性的含義還包括語法的變化是有的,只不過不如詞匯、語音變化那樣快那樣劇烈而已。有兩個明顯的例子:
一是古代漢語中的“疑問代詞作賓語,賓語提前”的規(guī)則,如“吾誰欺?欺天乎?”、“爾何知?”等等,在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二是古代漢語中的“否定句中代詞作賓語,賓語提前”的規(guī)則,如“時不我待”、“不吾知也”等等,在現(xiàn)代漢語中也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可見,語法規(guī)則的變化也是有的。
(3)民族性 語法的民族性,是說語法規(guī)則因語言的民族性而體現(xiàn)出不同的特性。具體來說表現(xiàn)在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
在宏觀上,不同語言的語法范疇種類不同。
比如,一些西方語言的名詞有“性”的范疇,如“太陽”屬于陽性,而“月亮”屬于陰性,“上衣”屬于陽性,而“褲子”則屬于陰性等等,問題的關鍵還在于,這些分屬于陰性和陽性的名詞在句子當中的語法表現(xiàn)是不同的。而對于這種現(xiàn)象,東方人或者具體說中國人就有些想不通,因為在漢語里,甚至在中國人的觀念里,名詞的“性”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又比如,漢語中有相當發(fā)達的“量”的范疇──計量人物、動作行為的量的范疇。具體表現(xiàn)是,一個數(shù)詞必須通過量詞的接應,才能和一個名詞發(fā)生組合上的聯(lián)系,即“數(shù)+量+名”,更加重要的是,不同的名詞往往與一個特定的計量單位具有特定的選擇關系,如:
三口人──* 三頭人
三頭牛──* 三頭羊
但是,在西方語言中,大概是由于數(shù)的范疇相對發(fā)達的緣由吧,量的范疇是不存在的。
在微觀上,語法的民族性也是明顯的。比如:
漢語的語序是:主+動+賓
日語的語序是:主+賓+動
又如:
漢語的名詞的“復數(shù)”數(shù)量是有限的:指人的普通名詞+“們”
英語的名詞的“復數(shù)”是完全的:名詞+“-s”
(4)遞歸性
所謂“遞歸性”原本是數(shù)學上的術語,說的是不同的運算過程可以重復使用同一個規(guī)則。移植到語言學上,指的是某種語法規(guī)則在同一個句法結構體的構造過程中可以重復使用,從而使這個結構體由短變長,由簡到繁的現(xiàn)象。比如:
桌子→木頭桌子→一張木頭桌子→我家的一張木頭桌子??
綜上所述,概括性、穩(wěn)固性、民族性、遞歸性是語法的四大特性。
3.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特點
如前所述,講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特點,往往是把現(xiàn)代漢語與其他種類的語言對比,也可以是把現(xiàn)代漢語同古代漢語相對比。通常情況下說的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特點,一般是將現(xiàn)代漢語同西方語言相比,找到漢語語法之與西方語言不同的地方,就歸結為漢語語法的特點。從這個基點出發(fā),現(xiàn)代漢語語法特點通常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
(1)短語和句子的基本構造方式一致。
漢語的短語和句子大都是由以下幾種構造方式構造而成的:
結構方式 短
語 句
子 主謂結構
我寫
花紅
燈亮
我寫了。花紅了。
燈亮了。動賓結構
學漢語 寫信 吃飯
來人!
抓住他!
請用飯。偏正結構
大人
高舉 我的書
你的票!快跑!
高點舉!聯(lián)合結構
讀寫
高大
我和你
你和她? 《兒子、孫子和種子》 中補結構
抬高 說清楚 放好
說清楚!干得非常非常好。這一點給我們的啟示是:分析句子的方法和分析短語的方法基本一致。漢語句子的結構可以以短語為基礎,弄清短語的結構模式,就可以基本上把握句子的結構模式。因為短語比句子簡短,影響結構構造、分析的因素少。以此為基礎,把握漢語句子的結構模式,可以收到以簡馭繁的效果。
(2)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不存在簡單的、一一對應關系。
下邊的圖表反映了漢語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的錯綜復雜的關系:
漢語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的這種錯綜復雜的關系,給人的啟示是:我們不能光依靠詞充當句子成分的情況來給漢語的詞分類定性。
(3)量詞豐富
漢語和西方語言相比,量詞的發(fā)達、使用上的相對復雜性確實是一個特點。這當中,兩個明顯的特點是:
a.漢語的名詞必須通過量詞的中介作用和名詞發(fā)生結構上的聯(lián)系。即:
數(shù)詞+量詞+名詞
b.名詞和量詞的搭配是不自由的:特定的名詞和特定的量詞之間有一定的選擇關系。
一口人──*三口牛
三頭牛──*一頭羊
漢語量詞的這種選擇性使之成為對外漢語教學過程中的難點之一。(二)語法學
1.語法學的含義
語法學,是研究語法規(guī)則的科學。被簡稱為“語法”。
這樣,“語法”這個概念實際上有兩種含義:
其一,是語法規(guī)則本身。指的是客觀存在于語言當中的語法規(guī)則,這是所謂“客觀語法”。
其二,研究語法規(guī)則的科學。指的是對于語法規(guī)則的研究,形成所謂的“專家語法”或“教學語法”。
2.語法學的種類
語法學可以根據(jù)不同的研究出發(fā)點,分別為不同的類別。
(1)宏觀研究方法。
根據(jù)這一點,可以把語法學區(qū)分為:
a.實證主義語法:著重語法現(xiàn)象的分類,如古希臘語法。
b.唯理主義語法:著重語法現(xiàn)象的解釋,如十七世紀法國的語法學。
(2)研究對象的時限。據(jù)此可以將語法學區(qū)分為:
a.歷時語法:對語法做歷時的研究,如王力的《漢語語法學史》。
b.共時語法:對某一時段的語法狀態(tài)進行如實的描寫。如王力的《中國現(xiàn)代語法》。(3)研究者的社會目的。據(jù)此,可以把語法區(qū)分為:
a.規(guī)定性語法:社會目的是“匡謬正誤”,如呂叔湘、朱德熙的《語法修辭講話》。
b.描寫性語法:社會目的是客觀地描寫語法規(guī)則。如丁聲樹等的《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話》。
(4)研究者的教育目的。區(qū)分為兩種:
a.理論語法:了解語言的通則,供教學研究參考。如丁聲樹等的《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話》。
b.教學語法:羅列語法規(guī)則的規(guī)范現(xiàn)象,主要用于教學。如張志公等的《漢語知識》。
(5)對象范圍。
據(jù)此,可以將語法學分別為兩種:
a.普遍語法:研究探討適用于各種語言的普遍性原則。如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
b.語別語法:研究某一種語言的語法規(guī)則系統(tǒng)。如“漢語語法”、“英語語法”等等。
(三)語法系統(tǒng)
1.語法系統(tǒng)
所謂“系統(tǒng)”,簡單說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它應該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構成整體的要素,二是這些要素之間的關系。這樣,“系統(tǒng)”應該理解為各種要素及其相互關系的統(tǒng)一體。語法的構成也是如此。一方面,語法當中有各種各樣的語法單位,如語素、詞、短語、句子。另一方面,這些單位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lián)系,如:
這是漢語四級語法單位及其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的示意圖表,從中可以觀察到漢語語法系統(tǒng)的構成特點:語素到詞、詞到短語兩個過程是構成關系,而短語到句子、詞到句子之間則是實現(xiàn)關系——在多數(shù)情況之下,漢語的一個實詞或短語可以通過添加句調(diào)的方式實現(xiàn)為一個句子。
根據(jù)上邊的討論可以得到語法系統(tǒng)的含義:“語法系統(tǒng)”指的是語言中各級各類語法單位及其相互之間種種聯(lián)系。2.“語法系統(tǒng)”含義的雙重性
由于“語法”含義的雙重性,使得“語法系統(tǒng)”在客觀上也必然存在著兩重含義:
(1)客觀語法系統(tǒng):是客觀存在于語言當中的語法系統(tǒng),它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系統(tǒng),是實在的,可以被認知的。
(2)語法表述系統(tǒng):是語法研究者對于客觀語法系統(tǒng)進行觀察、研究進而進行表述的結果,是有一定主觀色彩的科學體系。
上述兩個“語法系統(tǒng)”是有差別的。
一種語言只有一個客觀的語法系統(tǒng),它是客觀存在于語言當中的。但一種語言的表述系統(tǒng)卻可以有幾個。造成表述系統(tǒng)多樣化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語法學研究的對象自身是復雜的,要全面把握并做出科學、合理的解釋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二是語法學家的研究方法、角度、能力以及占有的材料、觀察問題的方法、能力等等,都不盡相同,所以,盡管面對的是同樣的研究對象,也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或者不很相近的結論來。
漢語語法體系也是如此?!冬F(xiàn)代漢語》現(xiàn)行的高校教材有:黃伯榮、廖序東編《現(xiàn)代漢語》(蘭州本)、胡裕樹主編《現(xiàn)代漢語》(上海本)以及張靜編《新編現(xiàn)代漢語》(鄭州本)等等,幾種體系的具體情況都有不同,實際上體現(xiàn)了不同漢語語法研究者對于漢語客觀語法體系的把握上的差異,實際上也就是漢語客觀語法體系和漢語語法表述體系上的差異。
二、語法單位
1.語法單位
下邊是一個例子,它說明漢語法單位的來源。
這個句子包括七個音義結合的最小的語音片段,由它們構成大、中、小不等的語言片段:
句子分析:我今天不去市里?!?我+今天不去市里
短語分析:今天不去市區(qū)里→今天+不去市里
不去市里→不去+市里
不去→不+去
我 不 去 ─→單純詞
語 素:
我 不 去 ——成詞語素
今、天、市、里——不成詞語素 由上邊的討論可以得到下邊的認識:
(1)語素:是詞語的構成要素,是最小的音義結合體。(2)詞:是最小的能夠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
(3)短語:又叫詞組、結構,是由兩個以上的詞構成的語法單位。
(4)句子:是具有特定句調(diào)的、可以表達一個相對完整意思的語言單位。2.詞和短語
下邊是一些具體的問題。
有些問題是光靠定義不能解決的。
漢語的詞和短語之間的界線基本上是比較清楚的:詞通常是雙音節(jié)的,而短語通常是三個以上音節(jié)的。但是,實際情況并非完全如此?,F(xiàn)代漢語詞是雙音化的,而短語也有雙音節(jié)的時候,這樣,當一個組合體為“單音節(jié)+單音節(jié)”的時候,那么,這個組合體是短語還是詞,就需要加以界定。
研究表明,起碼有以下兩個方面的原因造成了漢語短語和詞的糾葛。
(1)漢語的文白交錯,古今交錯。
(2)漢語語素的單音節(jié)化。
不論如何,漢語的雙音節(jié)短語和雙音節(jié)復合詞之間的界線都是漢語語法中的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實際上,處于教學的需要,較早以前,人們就已經(jīng)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探討。從方法上來看,基本上有兩種。
(1)擴展法
理論背景是,復合詞內(nèi)部的結構比較緊密,通常不可以插入一個別的成分,而短語內(nèi)部結構關系比較疏松,通常可以加入一個別的成分。具體驗證過程可以從兩個方面進行。
a.假如有一個復合體A+B,如果A、B之間可以加入一個成分C,構成的A+C+B成立,則A+B是一個短語。如:
大樹──大的樹
吃飯──吃著/了/過飯
寫信──寫了/著/過信
因此,“大樹”、“吃飯”、“寫信”都應該是短語而不是詞。
b.假如有一個復合體A+B,如果A、B之間不能加入一個成分C,構不成A+C+B,則A+B是一個詞,不是短語。如:
大車≠大的車
火車≠火的車
馬路≠馬的路
可見,這里的“大車”、“火車”、“馬路”等都不是短語,而是詞。
(2)結構意義結合的方法
很明顯,擴展法只是關注組合體結構上的凝固性:是不是可以加入一個成分。但是,詞和短語又都是一個表義的單位,意義上的因素不能不加以考慮。這第二種方法實際上就是分別從形式和意義兩個方面考慮這個問題。具體過程涉及兩個方面。
它的理論背景是,和短語相比,漢語的詞具有結構上的凝固性和和意義上的融合性兩個特征。
所謂結構上的凝固性,指的是詞的中間因結構緊密,往往不能加入其它成分,即不能擴展。
所謂意義上的融合性,指的是詞在表義上的整體性,即詞義通常不等于各語素義簡單相加之合。
相對來說,短語不具有上述兩個方面的特征,即短語在結構上是比較松散的,通常可以擴展,在意義上,短語的意義通常等于各詞的意義相加之合。
將這兩個方面綜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到以下四個方面的情況。
a.[+凝固性]、[+融合性],如:語言 如果 非常 這是典型的詞。
b.[-凝固性]、[-融合性],如:我吃 打他 做好 這是典型的短語。
c.[+凝固性]、[-融合性],如:人民日報 筆談 可以看作是詞。
d.[-凝固性]、[+融合性],如:幫忙 走后門 可以看作是短語。
以上四種情況,a是詞,b是短語通常大家都不會有意見,但對于c、d的看法可能就有分歧??紤]到漢語詞雙音化特征,將“筆談”、“幫忙”看作是詞,而將“人民日報”、“走后門”看作是短語似乎比較合適。
詞和短語盡管大小不同,層次不同,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詞和短語都是語言中的備用單位,都是不具備句調(diào)的。3.句子
句子和詞、短語最明顯的不同在于,句子是有句調(diào)的語言單位,是語言的成品。是話語的基本單位。
(1)句子的含義
句子,是具有特定語調(diào),能表達一個相對完整意思的語言單位。
句調(diào),實際上是一種聲音的高低升降變化的現(xiàn)象。句調(diào)在語言中通常有兩種表示方法.
在口語中,句調(diào)通過聲音的高低升降變化來實現(xiàn)。如:
① 他來了。(平調(diào)/緩降調(diào))
② 他來了?(緩升調(diào))
③ 他來了?。鄙{(diào))
④ 你來!(急升調(diào))
你去吧。(緩降調(diào))
在書面語中,句調(diào)通常由語氣詞來幫助實現(xiàn),如“嗎、吧、啦、嘛、啊、呀”等等。還可以使用標點符號來表示,如“?!北黻愂稣{(diào),“?”表疑問調(diào),“!”可以在不同的情況下標示感嘆調(diào)和祈使調(diào)。
“表達一個相對完整的意思”,說的是每個句子都可以表達一定語義信息。還是上邊的幾個例子:
① 他來了。(告訴對方一件事)
② 他來了?(提出一個疑問)
③ 他來了?。ū磉_某種情緒)
④ 你來!(發(fā)出某種勸誘)
不過,句子的語義信息也僅僅止于此。比如,“他來了?!薄八笔钦l?“他”從哪里來?是怎么來的?干什么?等等,都不是一個句子所能夠一次性明確的。這正是句子表義含量的局限性,也是大段話語、篇章制作的必要性。
(2)句子的分類
句子可以從兩個角度進行分類:a.內(nèi)部結構 b.整體功能。a.內(nèi)部結構類型──句型:
句型是根據(jù)句子內(nèi)部結構模式劃分而來的類別。句子的結構類型通??梢员硎緸槿缦碌南到y(tǒng):
b.整體功能類型——句類
句類是根據(jù)句子的語氣類型劃分而來的有關句子整體功能、用途的類別。通常有四類。
① 小王過來了。——陳述句
② 小王過來了? ——疑問句
③ 小王過來了!——感嘆句
④ 小王,過來!——祈使句
(3)句式
除了上述兩種類別之外,句子還可以根據(jù)一些結構形式上的特征分別為各種不同的格式。這種在結構上具有某種獨特之處的句子格式,叫做“句式”。漢語的句式通常有以下幾種。
a.“把”字句。如:
① 我把書丟了。
② 小王把自行車摔壞了。
b.“被”字句。如:
① 他被同伴打了一頓。
② 他被打了一頓。
c.“是”字句。如:
① 我是昨天來的。
② 他是沒聽見。
d.“有”字句。如:
① 桌子上有三本書。
② 床上有一堆衣服。
e.“連”字句。如:
① 這首歌連我都會。
② 這事,連小孩也會做。
漢語句式是漢語語法教學,尤其是對外漢語語法教學中的難點。
三、句子成分
(一)句子成分的含義
漢語的句子,除了獨詞句之外,都是由兩個以上的詞構成的。詞在句子的構成中所充當?shù)慕巧?、發(fā)揮的職能并不一致,分析句子,對句子內(nèi)部各詞語的句法職能進行觀察和研究,就會找到一個個具有不同語法職能的句子構成成分,這就是句子的成分。所以,所謂“句子成分”,說的是根據(jù)句子內(nèi)部組成成分之間的不同的組合關系,以及各自語法職能劃分而來的句子的結構成分。如主語、謂語等等。
由此可以看到句子成分有如下特點:
其一,句子成分是句子分析的結果。
句子成分是通過對句子進行語法結構的分析得到的,應該是先有句子,而后得到句子成分。
其二,句子成分具有特定的語法職能或“身份”特征。
句子成分可以是由詞充當?shù)?,也可以是由短語充當?shù)模c詞和短語不同的是,不同的句子成分表示某種句法職能、身份:它們是詞語在參與句子組合之后獲得的某種語法結構職能、身份,而單獨的詞語,是不具有這種“身份”或者“角色”的。比如:
通過上邊的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幾組句子結構成分:
這也就是所謂的漢語“十大句子成分”:主語、謂語、動語、賓語、中心語、修飾語、定語、狀語、補語、獨立語。(二)句子成分的界定
1.主語和謂語
(1)主語和謂語是對配對成分,在主謂句中,句子主語以外的部分都是謂語。
(2)沒有主語就無所謂謂語,反之亦然。如:
(3)主語和賓語沒有直接的結構關系。
2.動語和賓語
(1)動語只和賓語具有配對關系,動語是大賓語的成分。
(2)沒有動語也就無所謂賓語,反之亦然。如:
上述例子,尤其是第二組例子最能說明問題:賓語是和動語相對待的,沒有賓語也就無所謂動語,反之亦然。
(3)如果一個句子是主謂句,并且有賓語,它的結構格局是:
在這種情況下,動語和謂語的關系比較明顯:動語包含在謂語之中。所以,有人也稱動語、賓語等為句法成分,以區(qū)別于句子成分——它們沒有直接構成句子,而是直接構成句子的結構成分。
3.中心語和修飾語 有一個理論上的背景,即中心語和修飾語的確定都應該在偏正結構的框架中進行──中心語是偏正結構中的中心語,而修飾語也是偏正結構中的修飾語。
(1)中心語:是偏正結構中被修飾、限定、補充的成分。如:
(我的)書‖丟了。
你‖[馬上]來。
他‖聽<懂>了。
他‖拿了(我的)書。
中心語可以是主語或賓語中心,也可以是謂語中心。
(2)修飾語:是偏正短語中的附加成分。具體包括定語、狀語和補語。a.定語:是名詞性偏正短語中的前附加成分。結構模式是:
X(+的)+名:(我的)書(木頭的)房子
(吃的)東西(大)房子
X(+的)+動:(他的)到來‖給我們增添了歡樂。
(他的)死‖比泰山還要重。
其中,第二種結構模式否定了以前關于定語的一種說法:“定語是名詞性成分的”修飾語。
b.狀語:是動詞、形容詞性偏正短語中的前附加成分。結構模式有:
X(+地)+動/形:[馬上]去
[已經(jīng)]走了
[高興地]說
[快]跑
[很]好
X(+地)+名詞(語):[都]星期三了 [才]三百斤 [已經(jīng)]科長了
第二種模式很好地說明了以往的一種關于狀語“是動詞、形容詞性修飾語的前附加成分”的說法是不全面的。
c.補語:是動詞、形容詞性偏正短語中的后附加成分。如:
激動得<不得了>
寫得<漂亮>
高興<極>了
寫了<三遍>
說<清楚>
4.獨立語
不參與句子主體結構組合的一些特殊成分。如:
應答語:是是是,你說得對!
象聲語:“呼——呼——”,大風刮個不停。
插入語:這件事,看樣子,沒戲了。
呼語:老王,你過來!
從對外聯(lián)系的角度來看,獨立語不和其他結構成分發(fā)生固定的結果聯(lián)系,因而,是一種“失偶的成分”。
上邊說的漢語句子成分的一些最為基本的問題,這里,要強調(diào)的是:這個部分要明確三個方面的問題:
1.要明確各種句子成分的內(nèi)涵。
2.句子成分之間的關系,如主語和謂語、動語和賓語等等。
3.這里的句子成分內(nèi)涵、外延都與中學時接觸的相關概念有出入,出入在哪里? 四.句子分析——分析句子的兩種方法
(一)句子成分分析法
1.“句子成分分析法”的內(nèi)涵
句子成分分析法,是傳統(tǒng)的分析句子的方法,它把句子成分分別為主、謂、賓、定、狀、補等六類,然后按照這些成分的搭配情況來說明句子的各種結構格局。這個定義實際上指出了句子成分分析法的幾個方面的本質(zhì):
a.分析對象或適用范圍:句子分析
b.分析過程:確定成分
c.分析目標:確定、說明句子的結構格局
2.分析步驟
(1)兩心相照
先找出句子的兩個核心成分:主語和謂語。二者之間用雙豎線“‖”隔開。主語下加雙橫線“=”,謂語下加單橫線“_”。(如果有賓語,也相繼找出,下加波浪線“~”)。這樣句子的兩個中心成分基本上確定下來“主語──謂語”,賓語理論上不是一個中心,但實際上也必須看作是一個“可有”的中心。
(2)非心向心
非心向心:分別找出各核心成分的附加成分,分別用符號——定語()、狀語[ ]和補語<>標出。
(3)最后確定句子的結構格局。如:
分析表明,這個句子在結構上是一個主謂句、動賓謂語句。(二)層次分析法
1.語言單位組合的層次性 已有的研究已經(jīng)證明,詞在構成語句時是有一定先后順序的,這種先后順序實際上就體現(xiàn)了語言單位組合機關的層級性。如:
語法分析的目的是揭示語言單位內(nèi)部的組合實質(zhì)、規(guī)則,而上述語言單位內(nèi)部組合的層次性正是其中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而這種實質(zhì)、規(guī)則的揭示是以往的句子成分分析所不能完成的,因而有必要引進一種新的方法——層次分析法,層次分析法正是適應這種語言研究的需要產(chǎn)生的。
2.層次分析法
從上邊的討論中已經(jīng)可以知道,層次分析法實際上就是依照語言單位組合層次性特點,對語言片段進行逐層分析的方法。因為每一次切分都要找到這個層次上的兩個直接構成成分,所以,又成為“直接成分分析法”。也因為每次分析都要進行二分,所以稱為“二分法”。
依照層次分析的具體方式,層次分析法實際上有兩種不同的操作細節(jié)。即“由大到小”和“由小到大”的方法。
下面分別介紹。
(1)“從大到小”的過程 具體步驟是:
a.分析一個句法結構的內(nèi)部結構層次,首先要找到構成這個句子的兩個最大的直接成分,如主語—謂語、動語—賓語等等。分別在它們的下邊加上框線,同時,標明二者之間的語法結構關系。
b.分別分析兩個直接成分,層層二分,到詞為止。如:
c.通過分析明確分析對象的結構類型。
通過分析可以知道:
①屬于主謂句、動賓謂語句;
②屬于非主謂句、動詞性非主謂句;
③屬于非中謂句、動詞性非主謂句。
(2)“由小到大”的過程
具體步驟是:
a.先找出構成分析對象的各個基本單位(通常是詞)。
b.按照組合的順序,嘗試有兩個基本單位構成一個較大的結構體,同時表明每個結構體內(nèi)部兩個基本單位之間的語法關系。依此程序,再由這些較大的結構組合成更大的結構,直到構成整個分析對象為止。
c.通過分析明確分析對象的結構類型。
通過分析可以知道:①屬于主謂句、動賓謂語句;②屬于非主謂句、動詞性非主謂句;③屬于非中謂句、動詞性非主謂句。這個結果是與“由大到小”的分析過程是一致的。
由上邊的分析過程基本上可以知道,層次分析法比句子成分分析法更科學、可靠,也更加精密,是一種好的分析方法。
句子分析,是句子的語法分析,尤其是漢語的句子分析更要注意把握語法的標準,才能保證具體的分析過程的嚴密、有效。
第二篇:語法概說
第一節(jié) 語法概說
教學目的
通過學習,使學生掌握語法的含義、性質(zhì)、單位和8種句法成分的含義及其在動詞謂語句中的相對位置。
教學內(nèi)容 1.語法的含義。2.語法的性質(zhì)、單位。
3.句法成分及其在動詞謂語句中的相對位置。教學重點
掌握語法的含義、單位和8種句法成分的含義及其在動詞謂語句中的相對位置。教學難點
句法成分及其在動詞謂語句中的相對位置。教學時數(shù) 2學時 教學方法
啟發(fā)式教學、講練結合。
一、什么是語法
語法是語言的組合規(guī)則,專指語言中詞、短語、句子的構造規(guī)則。“語法”這個術語有兩個含義。
一是指客觀存在的語法規(guī)則。它具有客觀性。
二是指語法學。語法學是研究、描寫語法規(guī)律的科學,以語言結構規(guī)律為研究對象,是人們對客觀的語法規(guī)律的主觀認識,具有主觀性。
語法的兩種含義,客觀存在的語法規(guī)律是第一性的,是語法學賴以存在的基礎。語法學則是對客觀語法規(guī)律的反映,它的正確與否最終要接受語法事實的檢驗。語法學一旦建立起來并被公認,也會反過來對客觀語法規(guī)律產(chǎn)生一定的限制、引導作用。
對客觀存在的同一語法現(xiàn)象,為什么會存在分歧?由于研究者觀點不同,使用材料不同,研究的角度和方法不同,各種語法學說常常表現(xiàn)出種種分歧,有的分歧還相當大。這其實是一種正?,F(xiàn)象,不同意見的爭論有利于語法現(xiàn)象的描寫和人們認識的深化,有利于促進學術的發(fā)展。
二、語法的性質(zhì)
(一)抽象性
語法是語言中組詞造句的規(guī)則。從語言中總結、歸納出來的規(guī)則是有限的,而材料是無限的。在總結、歸納中舍棄了個別的具體的內(nèi)容,因此,語法具有抽象性。例如:張老師上課。學生聽課。張三發(fā)短信。李四看電影。??。我們能說出很多這種結構的句子。這些句子都由主謂兩部分構成,是主謂句,謂語都是動詞性詞語,叫動詞謂語句。主謂句和動詞謂語句就是我們總結出來的語法規(guī)則,具有抽象性和概況性。
(二)穩(wěn)固性
和語音、詞匯相比,漢語從古代到現(xiàn)代語法的變化要緩慢得多。詞匯是社會變化的晴雨表,有新事物就有新詞,詞匯始終在動蕩中。語音變化也很大。語法的穩(wěn)固性體現(xiàn)在它的基本特點很少發(fā)生變化,比如從古到今,語序和虛詞一直是漢語重要的語法手段,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沒有嚴格的對應關系等等。
語法的變化,無論是新規(guī)則的產(chǎn)生,還是舊規(guī)則的消亡,都要經(jīng)歷一個漫長的歷史時期。例如,把字句產(chǎn)生發(fā)展的過程至少可以追溯到唐宋時期。又如古漢語里,名詞和名詞性短語可以直接做謂語,如“陳涉者,陽城人也”,后來逐漸變?yōu)榧印笆恰弊值木湫?,“陳涉是陽城人”但是直到現(xiàn)在,在某些特定條件下,仍然保留古代的格式,可以說“魯迅,紹興人”。
語法的穩(wěn)固性是語言實現(xiàn)交際功能的客觀要求。
(四)民族性
不同語言的語法,有同有異。語法的“異”體現(xiàn)出本民族語言的特點?,F(xiàn)代漢語與英語比較語法特點是突出的。宏觀上看,漢語沒有嚴格意義的形態(tài)變化;語序和虛詞是兩種重要的語法手段;詞類和句法成分之間不是簡單的對應關系;詞、短語、句子結構基本一致;量詞多,語氣詞豐富等。
學習語法應注意語言的民族特征。
三、語法單位和句法成分
(一)語法單元
把語句劃分成大大小小的成分就是語法單位。一般認為,語法單位分為四級,但也有認為五級。語素——詞——短語——句子——句群 一級 二級 三級 四級 五級
堅持四級語法單位的學者多,認為句群不應列為語法單位,應屬于篇章問題。
(二)句法成分
主語、謂語、動語、賓語、定語、狀語、補語、中心語。
四、為什么要學語法
學一點語法知識,自覺掌握語法規(guī)則,可以更好地用以指導我們的語言實踐,特別是對我們的寫作有幫助。不僅可以幫助我們把話寫得通順,而且可以幫助我們把意思表達得更清楚、更準確些,使文章語言更富于表現(xiàn)力。
第三篇:古代漢語語法概說
古代漢語語法概說
這部份內(nèi)容選自《古代漢語語法學》的前兩章,第一章介紹跟古漢語語法學有關的一些理論問題,第二章是古代漢語語法的基礎知識。
第一章 概論
在這一章里主要談四個問題:1)古代漢語語法學的研究對象,2)與古代漢語語法學相關的學科,3)古代漢語語法的特點,4)古代漢語語法的研究方法。
第一節(jié) 古代漢語語法學的研究對象
為了認識古代漢語語法學的研究對象,本節(jié)先說明什么是“語法”,然后再說明什么是“古代漢語語法”。
一、語法
語法又叫“文法”,是指語言的結構規(guī)律,這種結構規(guī)律是一個自成體系的系統(tǒng)。為了認識這個系統(tǒng),我們以下介紹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第一是這個系統(tǒng)中的三個子系統(tǒng),或說是三種基本語法單位,其次是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最后簡單地談談語法中的共性與個性。
(一)語法單位
系統(tǒng)是指由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的要素所組成的、具有一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每個系統(tǒng)中都包含若干個要素,或若干個子系統(tǒng)。在語法這個系統(tǒng)中有三個處于不同層次的要素,或說是有三個不同層次的子系統(tǒng),它們依次是:句子系統(tǒng)、短語系統(tǒng)和詞系統(tǒng)。
系統(tǒng)和要素之間存在著相互依存,又相互轉化的關系。首先,一個系統(tǒng)B,相對于由它及其周圍環(huán)境所組成的較高一級的系統(tǒng)A,是一個要素a1(或子系統(tǒng)a1)。同時,這個系統(tǒng)A中還有要素a2、a3??;a1、a2、a3??之間具有某種關系,從而構成系統(tǒng)A。其次B這個系統(tǒng)中任何一個要素b1、b2、b3??本身又都是低一級的一個系統(tǒng)C,而系統(tǒng)C中又有要素c1、c2、c3??。所以語法中的任何一個子系統(tǒng)都可以從兩個方面加以研究。一方面,我們可以把一個子系統(tǒng)看作是一個要素,從而把它置于比它更高一個層次的系統(tǒng)中來研究它與其他要素之間的關系,這種研究可說是向上的研究。另一方面,我們還可以把一個系統(tǒng)分析為若干個要素,從而觀察這個系統(tǒng)中的各個要素之間的內(nèi)部結構關系,這種研究是向下的研究。這兩方面的研究既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在古漢語語法中,這種向上的研究和向下的研究,常常構成一種并不完全整齊的對應關系。
在古漢語語法這個系統(tǒng)中,首先是研究句子。目前一般認為,句子和句子組合起來還可以構成句組(又叫句群),現(xiàn)在有的學者把語法分析的范圍擴大到句組。本書則仍采取傳統(tǒng)的作法,把句子作為語法研究中最大的結構單位。當把句子作為最大的語法單位進行研究時,我們就既要作向上的研究,又要作向下的研究。在作向上研究時,是把各種句子作為一個要素,研究它們在言語活動中所表現(xiàn)出的各種不同作用,這通??梢哉J為是語用的研究(關于語用,我們將在第二節(jié)中介紹)。根據(jù)句子在言語活動中表現(xiàn)出的不同作用區(qū)分出的類別,或者說根據(jù)語用研究區(qū)分出的類別,我們稱之為“句類”。陳述句、疑問句、祈使句和感嘆句是四種常見的句類。句類是系統(tǒng)向上研究的結果,系統(tǒng)向下研究就要研究句子中要素的內(nèi)部構成。為了研究句子內(nèi)部的要素,就要對句子加以切分。一個結構齊全的句子可以分出兩個要素,或說是兩個句子成分,這就是主語和謂語。比如下面的句子:
(1)[子產(chǎn)]{歸}。(左傳·昭公十三年)
(2)[臨大難而不懼者],{圣人之勇也}。(莊子·秋水)
以上兩個句子我們都可以區(qū)分為主語和謂語這樣兩個部分(下加不同的符號)。事實上多數(shù)句子都可以切分為主語和謂語這樣兩個部分,或說兩個要素。根據(jù)主語和謂語之間的不同語法關系所區(qū)分出的句子的類別,我們稱之為“句型”。敘事句、論斷句和說明句是古漢語中最常見的三種句型。
有些句子的主語、謂語是由詞充當?shù)模缋ǎ保┑闹髡Z和謂語,但多數(shù)句子的主語和謂語并不是由詞來充當?shù)?,而是短語,如例(2)。這樣,我們對短語還要進一步切分。不過再往下切分時,已經(jīng)不是對句子加以切分,而是對充當主語、謂語的短語加以切分。
當從句子的主語和謂語中切分出短語后,比如切分出“定中短語”、“述賓短語”等,我們就進入了短語系統(tǒng)。短語系統(tǒng)主要研究兩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短語用做主語或謂語時表現(xiàn)出的不同特點,這是向上的研究;另一個是短語內(nèi)部的結構關系,這是向下的研究。根據(jù)向上的研究,我們可以把短語分為謂詞性短語、體詞性短語等不同的類型。根據(jù)向下的研究,我們可以把短語切分為定中短語、述賓短語,等等,而構成短語的各個不同部分,如定語、賓語等是短語成分。
定語、賓語等短語成分經(jīng)常是由詞充當?shù)模部赡苁怯筛〉亩陶Z充當?shù)?。為了便于稱說,以后我們把句子成分和短語成分統(tǒng)稱為“句法成分”。
對于詞來說,在作向上的研究時,我們主要是研究詞在構成主語、謂語和各種短語時表現(xiàn)出的種種不同特點,從而把它分出實詞、虛詞,名詞、動詞,及物動詞、不及物動詞等等不同的類和次類。在作向下的研究時,我們可以把構成詞的要素區(qū)分出來,這就是語素,比如“圣”和“人”是構成“圣人”這個詞的語素。由于古漢語主要以單音節(jié)詞為主,所以從份量上來說,與語素有關的內(nèi)容要相對少些。三層語法單位之間的關系可以示意如下:
句子——句子成分:主語、謂語(由各種短語或詞充當)
短語——短語成分:述語、賓語、定語、中心語,等等(由各類詞或更小的短語充當)詞 ——語素
有的學者認為句子的基本單位有四種,除了我們這里所說的三種之外,把語素另立為一種。與此相關的,沒有“短語成分”這一部分,而把句子成分和短語成分統(tǒng)稱為句子成分。在我們看來,構成句子的要素只有兩個,就是主語和謂語。換句話說,句子只能切分出主語和謂語這樣兩個要素。述語、定語等并不是從句子切分出來的,而是從短語中切分出來的,所以我們加了“短語成分”這樣一個概念,而短語成分則是短語的要素。與句子成分、短語成分相應,詞所切分的成分是語素,它并不是語法中的一層獨立單位,是詞系統(tǒng)中的要素。
如果我們暫時不考慮比句子更大的單位,也不考慮比詞更小的單位,那么古漢語語法中就有三個主要的子系統(tǒng):句子、短語和詞類。在這三個子系統(tǒng)中,句子、和詞處于兩端,短語則介于中間,與詞類、短語和句子系統(tǒng)有關的規(guī)律則是古漢語語法的基本內(nèi)容,在第二至第八章中我們將全面介紹這方面的內(nèi)容。
(二)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
如果暫不考慮交際雙方、語境的種種不同,一句話的意義主要是由詞的意義和語法意義這二者構成的。而語法意義,通常又是通過一定的語法形式表示出來的。所以從語法系統(tǒng)的本體來看,語法系統(tǒng)又可以分為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這樣兩個子系統(tǒng)。在本節(jié)的開頭,我們曾說語法是語言的結構規(guī)律,這種結構規(guī)律,其實就是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的組合規(guī)律。常見的語法形式有四種:詞序、類別、節(jié)律和音變。詞序是指詞語前后的順序,類別是指詞語乃至于句子中所包括的種種不同的類,節(jié)律主要指停頓、語調(diào)、重音等,音變則是指音位的改變。對于古漢語來說,詞序和類別是兩種最重要的語法形式。比如下邊的句子:
(1)[齊]{伐宋}。(戰(zhàn)國策·燕策一)
(2)[衛(wèi)人]{來告亂}。(左傳·隱公四年)
(3)[晉]{滅虢}。(左傳·僖公五年)
例(1)中的主語“齊”用在“伐”之前,表示齊國施行“伐”這個行為,即“齊”是施事;賓語“宋”用在“伐”之后,是受事,承受“伐”這個行為。如果把“齊”和“宋”對換一下位置,那么“齊”就不再是施事,而成為受事;“宋”就不再是受事,而成為施事。在這里,詞序這種語法形式的變化造成了語法意義“施事”、“受事”的變化。例(2)中“來”用在“告亂”之前,這個詞序表明,衛(wèi)人是先“來”,而后“告亂”,這里的詞序表明了行為發(fā)生的時間這個語法意義。在這兩個句子中,詞序上的不同,給句子增加了詞語意義之外的語法意義,這是詞序與語法意義的關系。下邊再來看類別。例(1)與(3)這兩個句子的結構基本相同,可是由于“伐”和“滅”這兩個動詞的類別不同,這兩個句子的語法意義也有很大不同:例(1)、(3)中的“齊”和“晉”都是施事,“齊”發(fā)出的是“伐”這個行為;而“晉”卻未發(fā)出“滅”這個行為,而是發(fā)出另一種行為。這個行為在句子中沒有用詞來表示,而是“滅”這個詞帶上賓語之后所產(chǎn)生的語法意義。這個行為又致使“虢”出現(xiàn)了“滅”這種變化。這是詞的類別不同而造成語法意義上的不同。
在節(jié)律這種形式中,停頓在古漢語語法中的作用更突出些。停頓不像以上兩種語法形式那樣常見,但也很重要。它常與其他形式一起來表示語法意義。比如下邊這兩個句子:
(1)[趙]{背秦}。(戰(zhàn)國策·趙策三)
(2)[我食吾言],{背天地也}。(左傳·僖公十五年)
例(1)的主語“趙”與其后的謂語之間沒有停頓,也不能停頓;此外句末不用“也”。例(2)與前一個句子最明顯的不同是句末用“也”,同時在句子的主語和謂語之間有停頓。停頓是節(jié)律上的不同,也是語法形式上的不同。例(1)、(2)屬于不同的句型,一個是敘事句,主要是敘述客觀事實;另一個是論斷句,主要表示說話人的某種主觀認識。這兩類句子的不同,是由于停頓和“也”決定的。一個句子中是否有“也”,是詞在類別上的不同。在這里停頓和類別這兩種語法形式?jīng)Q定了句型。節(jié)律之中還有語調(diào),由于我們只能見到書面的古漢語,古人到底用什么樣的語調(diào)說話,已很難有感性認識,但是有些句子,我們?nèi)钥梢源笾虏聹y一下,比如感嘆句的語調(diào)應該比普通句子的語調(diào)更強烈些,像下面的句子:
(1)孔子曰:“{否}!立孫?!保ǘY記·檀弓上)
(2)公悲之,喟然嘆曰:“{令吏養(yǎng)之}!”(晏子春秋·內(nèi)篇雜上)這兩個句子中的“否”和“令吏養(yǎng)之”,應該比普通敘事的句子感情強烈,語調(diào)也應有變化,根據(jù)這個我們可以用來確定感嘆句。
古漢語中的音變也應該是一種重要的語法形式,但由于我們對古漢語中的音變研究得不夠,在以后介紹古漢語語法體系時,很少涉及音變方面的問題。
(三)語法中的共性與個性
語言學家對世界上的語言采取兩種不同的分類法,一種是譜系分類法,另一種是類型分類法。按照譜系分類法,世界上的語言可以分為漢藏、印歐等等語系。漢語屬于漢藏語系,這個語系中除了漢語之外,還有藏語、緬甸語等等。按照類型分類法,世界上的語言可以分為孤立、粘著和屈折三類。漢語屬于孤立語,孤立語的詞一般沒有詞形變化,沒有詞尾,語法關系主要靠詞序和虛詞來表示。各種不同語言的語法既有共性,又有個性。不管是構詞方式、形態(tài)變化,還是詞類區(qū)分和句子類型都是如此。一般地說譜系或類型相同的語言,共性要多一些;而譜系或類型不同的語言共性要相對地少些。在同一種語言內(nèi)部,還有方言的不同。各種不同的方言,在語法上的共性要多一些,但是也還是各有不同的特點。就是操同一種方言的人,在用詞和造句上也不會完全相同。
語法中的共性的個性,除了表現(xiàn)在橫向的比較上,也表現(xiàn)在縱向的發(fā)展上。語言是不斷發(fā)展的,同一種語言的語法也處在不斷地變化之中,短時間內(nèi)這種變化不易察覺,時間一長,這種變化就比較明顯了。漢語歷經(jīng)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在古漢語和現(xiàn)代漢語之間,也是既有共性,又有個性。
由于不同民族、不同歷史時期在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上都既有共性又有個性。所以在研究語法時,可以參考其他語言的語法,而不可用另一種語法來套用自己研究的這種語法。
二、古代漢語語法
當人們使用“古代漢語”這個術語時,在不同的語境中賦予了它三個不同的含義:古代的漢語、上古漢語和文言。
古代漢語首先是指“古代的漢語”。這就是說,鴉片戰(zhàn)爭以前漢族人民所使用的語言都可以統(tǒng)稱為古代漢語。古人的口語,我們是聽不到了,現(xiàn)在能見到的是由文字記錄下來的書面語言材料。我們能見到的最早的書面語言材料是甲骨文,從甲骨文算起,這樣的古代漢語大約有三千多年的歷史。
跟任何事物無不發(fā)展變化一樣,語言也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三千多年來,漢語有了很大的變化。根據(jù)漢語語法、詞匯和語音變化的情況,有些學者將古代漢語分為三個發(fā)展時期:
1上古期、中古期和近代期。上古期是指公元3世紀以前,即歷史上的商、周、秦和兩漢時期。中古期是指公元4世紀到公元12世紀,即歷史上的六朝、唐和宋時期。近代期指公元13世紀到19世紀,即歷史上的元、明、清時期。另外還有些學者對漢語發(fā)展時期的劃分與此不完全相同。
書面語是口語的加工形式。一般認為:在上古漢語時期,尤其是上古漢語的前期和中期,口語與書面語相去不會太遠。由于這時的書面語基本上反映了當時的口語,所以可以認為,上古時期只有一種與口語大體一致的書面語。到了中古期,漢語中的口語已經(jīng)有了較大的變化。這時則有兩種書面語。一種書面語是模仿上古漢語書面文獻的書面語,比如六朝作家和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大都是這樣的書面語。另一種是在當時口語的基礎上所形成的書面語,這樣的書面語稱為“古白話”,比如南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唐代的變文、宋代的話本等。到了近代漢語時,情況與中古時期類似,既有模仿上古的書面語,如桐城派的散文,又有在當時口語的基礎上所形成的書面語,即古白話,比如《水滸傳》、《西游記》等。
上古的書面語,以及后代模仿它所形成的書面語,叫做文言。文言是我國古代文獻資料所使用的基本書面語形式?!肮糯鷿h語”有時又是指文言。上古的文言可說是典范的文言,中古、近代的文言是模仿的結果。就算中古以后的人模仿得再認真,但終究是模仿。由于受模仿者所處時代語言的影響,中古以后的文言與上古的書面語也不可能全然相同,其中必然存在某些差異,例如唐代韓愈和清代方苞的散文就與上古的漢語存在著差異。
“古代漢語”的第三個含義是指上古時期的漢語,即上古漢語。本書“古代漢語語法學”中的“古代漢語”主要就是指上古漢語。如果不另加說明,本書以下所使用的“古代漢語”或“古漢語”這個概念,均主要是指上古漢語。所以本書所說的“古代漢語語法”,實指上古漢語的語法。
關于本書所討論的上古漢語的語法,還有三點要加以說明。首先,學者又把上古漢語再分為三個時期:商代是上古前期,周、秦是上古中期,兩漢是上古后期。在上古漢語這三個時期里,漢語也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所以這三個時期內(nèi)的漢語語法,既有相同之處,又多有不同之處。詳細地討論這三個時期語法的發(fā)展情況,是漢語史的任務。本書的主要目的不在于介紹這三個時期漢語語法的發(fā)展情況,而主要是討論上古中期的語法。至于上古前期的語法,如甲骨、金文的語法,本書一般不涉及。上古后期的語法,如《史記》的語法,如果它 1 請參看王力《漢語史稿》(中華書局,1980年)第35頁 們之中的語法現(xiàn)象與上古中期語法有相同之處,也一并加以介紹。如果《史記》中的語法與上古中期的語法有不同之處,其中比較重要的,在相關之處有時作一些必要的說明,而不作全面的說明與介紹。本書討論上古中期語法時所用的語料主要取自:《左傳》等15部書,另外還較常用《史記》中的語料,個別時候也選用《詩經(jīng)》、《尚書》和《漢書》中的語料。
其次,本書所討論的語法,主要是散文語法。上古的韻文,如《詩經(jīng)》、《楚辭》、《樂府》、等,其中自然也有自己的語法規(guī)律,但它們的語法規(guī)律與散文的語法又有不同,本書一般也不涉及這些韻文作品的語法特點。就是散文語法,限于篇幅,本書也只能介紹比較常見的語法規(guī)律,至于比較罕見或特殊的語法現(xiàn)象,只好留待日后。
第三,就是在上古中期,也可能存在方言的不同,以及時間上的差距而造成的語法上的差異,比如《尚書》的語法就與《左傳》、《國語》等的語法有很大的不同。從我們所使用的文獻看,《論語》、《孟子》、《荀子》、《禮記》等書在方言上或許更接近,而其他文獻的語法則與它們也存在著某種差異。就算是時代相同、方言相同,不同作者的語言風格、特點也不盡然相同。如果再深入下去,每部專書都應是古漢語語法研究的對象。本書不準備討論上古漢語中期語法中由于方言、時間或個人的不同而造成的語法現(xiàn)象上的差異,而主要是談在上古占有主流地位的語法規(guī)律。
第二節(jié) 古漢語語法與相關學科
與古漢語語法學相關的學科涉及三個方面的關系:與語言學內(nèi)部有關學科的關系,與語言學之外的學科之間的關系,最后是與古漢語教學的關系。以下就從這三個方面作些簡單的介紹。
一、與語言學內(nèi)部有關學科的關系
從語言學內(nèi)部關系來看,與古漢語語法學關系密切的學科主要有“小學”、普通語言學、漢語史、現(xiàn)代漢語語法學、方言學、漢藏語系中各種語言的語法學,另外還有修辭學。
中國傳統(tǒng)的語言文字學,從隋唐以后,直至清末都叫做“小學”,其中包括訓詁學、文字學和音韻學。訓詁學偏重研究古代的詞義,也旁及古書中的語法、修辭現(xiàn)象,而研究的重點又是漢魏以前的古書。訓詁學與古漢語語法學的關系十分密切。首先,研究古代漢語語法的前提是讀懂古書,如果《左傳》、《史記》等書中句子的意思不明白,也就很難思考其中的語法規(guī)律。而訓詁學則是讀懂古書的重要基礎之一,如果沒有歷代豐富的訓詁學資料,很難設想古書如何才能真正讀懂。其次,當語法學要歸納各種語法意義及詞類意義時,訓詁學對于詞和句子的解釋就是我們思考時的最重要的基礎。第三,由于古人把實詞和虛詞都歸入訓詁的范圍,所以對虛詞的理解也常要借助于訓詁學。比如訓詁學中的“語助”、“語已辭”、“發(fā)語詞”這樣一些訓釋,對于我們理解語法都很有幫助。反過來,語法的研究也有助于加深對訓詁學研究。這是由于訓詁學偏重于個別詞義的訓釋,而語法則偏重于對整個詞類意義和句法意義的系統(tǒng)認識。這種系統(tǒng)認識,有助于人們把詞本身的意義和語法意義區(qū)分開,也就有助于人們從系統(tǒng)的角度去思考單個詞的意義,這樣也就時常能幫助人們更準確地理解詞義。訓詁學的著作主要有兩類,對于語法學都有重要作用。一類屬于注疏類,如《論語注疏》、《春秋左氏經(jīng)傳集解》等等,另一類屬于工具書類,如《爾雅》、《廣雅疏證》等等。如果把古人對虛詞的訓釋也歸入訓詁學,那么《助語辭》、《經(jīng)傳釋詞》之類的書與語法學的關系就更為直接。
文字學主要研究文字的起源、發(fā)展、性質(zhì)、體系及文字形、音、義的關系。文字學與語法學的關系也十分密切。首先文字學與訓詁學直接相關,訓詁學對詞語的訓釋很難離開文字學。其次,文字學中關于字的本義的解說,對于理解詞類的語義特點,尤其是理解虛詞的作用有很重要的幫助。《說文解字注》、《說文解字義證》等文字學著作都是研究語法的重要參考文獻。
音韻學主要是研究漢語語音系統(tǒng)的沿革及其在不同歷史時期的分合變化。語言本來是有聲的,我們現(xiàn)在所研究的古漢語文獻只不過是這種有聲語言紀錄下來的結果。由于詞匯、語法都是通過一定的語音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所以不管是研究訓詁、文字還是研究語法,都離不開對語音的認識。比如清代學者“因聲求義”的思想對于研究古代漢語的詞匯和語法都是十分重要的基礎方法。音韻學可說是研究語法時的基礎中的基礎。
普通語言學是語言學的理論部門,主要內(nèi)容有語言的本質(zhì)、起源和發(fā)展,研究語言的方法,語言學的分科及語言學在科學體系中的地位等。這些內(nèi)容對于我們研究古漢語語法來說,是必不可缺的指導思想。任何人在作語法研究時,都不可避免地要用某種理論來指導自己的研究工作。只是有的人比較自覺,有的人并不自覺;有的人用這樣的理論,有的人用那樣的理論。指導研究工作的這種理論,從根本上決定了他的研究方法;而不同的研究方法,又必然決定了研究的結果。學者們在研究工作中所作出的不同的結論,從根本上來說,是指導理論在研究工作的不同表現(xiàn)。目前的語言學理論主要是在印歐語系比較研究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漢藏語系在世界各語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漢藏語系的深入研究必定會豐富普通語言學的理論,而古漢語語法的深入研究對于豐富普通語言學理論也會具有重要的意義。
漢語史是關于漢語發(fā)展的內(nèi)部規(guī)律的科學,它主要研究漢語從商代開始,直至現(xiàn)代的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漢語內(nèi)部發(fā)展規(guī)律的揭示,是建立在各個斷代研究的基礎之上的。沒有對古代漢語各個時期的規(guī)律的深入研究,就不會有可靠的漢語史。反過來,一部可靠的漢語史,對于我們研究各個時期的斷代語法都有重要的作用。這是因為對于某個斷代的研究,時常要與其前、其后的語法規(guī)律聯(lián)系起來觀察。就以上古漢語來說,沒有對于上古前期甲骨、金文語法和上古后期漢代語法的的起碼了解,很難思考上古中期的語法規(guī)律。
古漢語語法學與現(xiàn)代漢語語法學也有很密切的關系。從我國語法學研究的現(xiàn)狀來看,現(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在整體上領先于古代漢語?,F(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中對于分布的認識,變換方法的確立,都是漢語研究在方法上的重要發(fā)展。這些方法對于古代漢語的研究思想和方法都有很大的借鑒。所以不斷學習現(xiàn)代漢語的研究思想和方法對于古漢語語法研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工作。反過來,古漢語中的一些研究成果對于思考現(xiàn)代漢語中的一些語法規(guī)律,也應該是有價值的。
方言學以各種方言為研究對象,又可以分為描寫方言學、歷史方言學和方言地理學三門學科。學者一般認為,現(xiàn)代漢語主要有七大方言區(qū):官話方言、吳方言、湘方言、客家方言、贛方言、閩方言和粵方言。不管是描寫方言學,還是歷史方言學,其中涉及到對語法部分的思考,都離不開對古漢語語法的認識。而在各種方言中,也在不同程度上保留了古代漢語中的某些語法現(xiàn)象,所以對各地方言的了解顯然對于研究古代漢語語法也有重要的參考作用。
漢藏語系中包括有漢語、藏緬、壯侗、苗瑤四個語族。漢藏語系之中除漢語以外的其他語言的語法,比如藏語中的使動范疇、句終字,對于思考古漢語中的使動用法、“也”字的作用等都有重要的啟發(fā)。
研究語法時,還常與修辭學有關,這里不再多談。
二、與邏輯學和符號學等的關系
與語言學相關,同時又與語法學有密切關系的學科主要有邏輯學、符號學,此外還有哲學、心理學等。
邏輯學是關于思維形式及其規(guī)律的科學,由于數(shù)理邏輯的發(fā)生和發(fā)展,邏輯學的內(nèi)容得到豐富和擴展。邏輯學所研究的概念、判斷、推理及其相互聯(lián)系的規(guī)律,為人們正確地思惟和認識客觀提供邏輯工具。在語法學研究中,從基本研究方法的確立,到對每一個具體問題的思考和認識,幾乎都離不開邏輯學。我們在下一節(jié)研究方法中要談到的公理化方法,就是邏輯學中的一般方法在語法學研究中的應用。在分析語法中的句子和詞類的語義內(nèi)容時,也常要用到邏輯學。比如“命題”、“概念”這樣一些邏輯學中的術語,都是分析語法時要用到的。廣義的邏輯學還包括邏輯語形學、邏輯語義學和邏輯語用學等,邏輯語形學中的一些研究方法,也是我們研究語法時要借鑒的。不用邏輯來分析語言,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邏輯學有邏輯學的方法,語言學也有語言學的方法,我們又不能用邏輯學的方法來代替自然語言語法學的研究方法,我們只能用語法學的方法來分析自然語言。
符號學又叫指號學,是關于符號及其應用的一般理論。目前關于符號學理論中的一些術語的理解很不一致,按照我們的理解,符號學可以分為三個部分:詞義學(又叫語義學)、語法學和語用學。詞義學是符號和它們所指稱的對象之間的關系的理論,語法學是符號之間形式關系的理論,而語用學則是符號和它們的使用者即創(chuàng)造或接受這些符號的人之間的關系的理論。符號學又可以分為經(jīng)驗符號學和純粹符號學兩類。經(jīng)驗符號學研究的就是自然語言,古漢語語法研究的指導思想之一,就是符號學的理論。一句話的意義通常是由三種意義構成的,這就是詞義、語法意義和語用意義。詞義學研究詞的形式和意義,語法學研究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語用學研究語用條件和語用意義。詞義學與語法學主要在詞和詞類上構成直接聯(lián)系:詞義學研究個別詞的詞義,而語法學中的詞類意義則主要是從個別詞義中抽象出來的。語法學和語用學主要是在句類上構成聯(lián)系。一方面句類實際是語用的分類,但另一方面,這種語用的分類又與句型(語法上的分類)有某種并不整齊的對應關系。應該指出的是,詞義與語法中的三個子系統(tǒng)都有聯(lián)系,無論是研究詞、還是研究短語、句子,都與詞義有關。但只有詞類意義與詞義的關系比較單純、直接。只要進入短語,有了語法結構,就有了語法意義,短語意義是詞義和語法意義的綜合。而句子則除了詞義和語法意義之外,又增加了語用意義。而語用只與語法中的句子有關,而不可能跟短語和詞有關。這是因為,只有句子才是使用單位,短語和詞都是備用單位。備用單位根本就不進入言語活動,所以沒有語用問題。一般的科學研究都可以假設一個相對封閉的范圍。比如物理學研究常要假定一個完全的真空,其實在人類生活的地球上很難找到這樣一個真空,但這是研究工作的需要。如果不作這樣的假設,研究工作幾乎是無法進行的。所以我們在研究句子時,除了句類之外,在其他部分就暫不考慮與語用的關系。
語法研究還與哲學、心理學有密切的關系。如果我們把系統(tǒng)論也歸入哲學的話,那么系統(tǒng)的思想也是我們研究語法的重要指導方法。心理學對于我們理解語法規(guī)律及其應用都有重要的意義。
三、與古漢語教學的關系
古漢語語法學與古漢語教學和文言文教學的關系更為直接。高等學校的《古代漢語》是一門工具課,主要是培養(yǎng)學生閱讀古漢語作品的能力。而閱讀能力提高的基礎之一是語法知識。具備科學而系統(tǒng)的語法知識能使學習者更準確、迅速地閱讀、理解古漢語作品。中學的文言文教學,也離不開必需的古漢語語法。對于中學師生來說,一本準確可靠的古漢語語法書,應該是很有用的。而對于一般想閱讀中國古代典籍的讀者來說,這樣的語法書也是一本重要的參考讀物。如果翻看一下早期的古文譯本,我們會發(fā)現(xiàn)隨著古漢語研究水平的提高,其中自然也有古漢語語法研究水平的提高,現(xiàn)在的譯本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步。這說明古漢語語法學對于古漢語學習的重要作用??梢哉f,古漢語語法的研究和普及會大大節(jié)約億萬人,尤其是青少年學習古文的時間。
第三節(jié) 古代漢語語法的特點
古代漢語語法的根本特點是它的整體性,并由此而派生出另外的兩個特點:變異性和模糊性。
一、整體性
古漢語語法整體性的特點主要是說,語法中的多種范疇主要不是通過詞的形態(tài)變化來表現(xiàn),而主要是通過詞語的組合或句子之間的關系表現(xiàn)出來。古漢語中最重要的幾個語法范疇,如句型中的敘事與論斷、詞語中的指稱與陳述、名詞中的有生和無生、述賓短語中的自動與致動等都是在詞語的組合或句子的關系之中表現(xiàn)了出來。
在詞語的組合之中,虛詞與其他詞語的組合,實詞與實詞性詞語的組合都是古漢語語法的重要語法形式。
首先是虛詞,與實詞相比,虛詞出現(xiàn)的頻率一般都比較高,用法也靈活。比如句末用“也”常構成論斷句,不用它則常構成敘事句。又如“者”、“所”,它們與動詞(或形容詞)性詞語組合在一起之后,都能把陳述性的詞語變?yōu)橹阜Q性的。詞語中陳述和指稱之間的這種變化在古漢語中是一種很常見的現(xiàn)象。
其次,實詞與實詞的組合關系也很重要。名詞區(qū)分為有生和無生是兩個重要語法范疇,它們就是通過對實詞性詞語的組合分析出來的。有生名詞主要表示人,無生名詞主要表示物。有生名詞經(jīng)常用做主語,而且可以給多種動詞做主語;無生名詞做主語遠不及有生名詞常見,而且許多動詞不能給無生名詞做謂語。如:
(1){種}[頓首言曰]∶“愿大王赦句踐之罪?!保ㄊ酚洝ぴ酵蹙溘`世家)——種:文種。
(2)東海之極,{水}[至]而[反]。(呂氏春秋·君守)例(1)中的“種”是有生名詞,它們可以給“頓首”、“言”、“曰”等多種動詞做主語;例(2)中的“水”是無生名詞,雖然它可以給“至”、“反”等做主語,但很難給前一個例句中的那些動詞做主語。正是根據(jù)“種”和“水”在與其他實詞組合時表現(xiàn)出的這些不同特點,我們可以把它們分為有生和無生這樣兩類不同的名詞。
二、變異性
由于詞類、短語、句子的特點主要是在整體之中確定的,這就出現(xiàn)了變異性的特點。變異性是說,對于某類比較確定的詞、短語乃至于句子來說,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會出現(xiàn)某種變異。對于詞來說,不同的詞及同一個詞的不同用法,時常調(diào)和在同一個語音、文字形式之中,所以兼類、轉稱和活用等現(xiàn)象都比較常見(關于兼類、轉稱和活用的具體內(nèi)容,請參看第二章第五節(jié)詞類)。如:
(1)子反{辭}以心疾。(韓非子·飾邪)
(2)孫子無{辭}。(韓非子·難四)例(1)中的“辭”是動詞,(2)中的“辭”是名詞,同一個“辭”出現(xiàn)在不同的上下文中,分屬不同的詞類,這是名詞和動詞的兼類。例(1)中的“辭”之所以是動詞,是因為其前是個名詞,而其后又是個介賓短語。而例(2)中同樣的是“辭”,但由于其前是個“無”,我們就把它認定是個名詞。這主要是由于上下文造成的。
不但在詞類中有變異性,句子之中也有變異性,這種變異性,我們用“范式”和“變式”這兩個概念來稱說。比如判斷句,范式是句中有停頓,句末用“也”;在多數(shù)判斷句句末用“也”的情況下,有些判斷的句末并不用“也”,或句中沒有停頓,這就是變式。如:
(1)[白圭],{周人也}。(史記·貨殖列傳)
(2)此人力士。(史記·魏公子列傳)例(1)是典型的判斷句形式,特點是句末用“也”,主語和謂語之間有停頓。(2)既沒停頓,又不用“也”,可仍是判斷句。典型的判斷句可以認為是判斷句的范式,像例(2)那樣不夠典型的判斷句,就是判斷句中的變式。一般地說,范式總是比較常見的,而變式則不及范式常見,這也是變異性的表現(xiàn)。
三、模糊性
世界上的事物都有精確性和模糊性兩個方面,其中精確性是相對的,而模糊性則是絕對的。語言也是如此,既有精確性的一面,也有模糊性的一面;漢語更是模糊性較強的語言。所謂模糊性就是亦此亦彼、非此非彼性。這種模糊性在古漢語語法的各個方面都有反映,句子、短語和詞類這三種基本的語法單位之間沒有十分明晰的界限,而具體到每種語法單位中的各種類別之間,比如詞類、短語和句子的分類等,也沒有一條明晰的界限,都表現(xiàn)出亦此亦彼和非此非彼性??梢哉f不要期求在語法的各種類別中找到一條明晰的界限,處處都表現(xiàn)出過渡和彈性。比如詞類有實詞和虛詞兩個大類,實詞中的代詞比較虛,所以古人通常把它歸入虛詞,本書把它歸入實詞。代詞的“之”“其”就更接近虛詞。再比如說介詞,一方面它與動詞有相通之處,另一方面又與連詞有相通之處,可說也是介于實詞和虛詞之間的詞類。又比如短語,述賓和述補這兩種短語,有時也很難區(qū)分。句子中也是處處表現(xiàn)出過渡。最常見的句型有敘事句、論斷句和說明句三種,敘事句和論斷句的對立比較明顯,說明句就介于這兩種句子之間,而論斷句和復句又是兩種界限模糊的句子。總之,在語法的各種類別之間都表現(xiàn)出過渡性,這種過渡常表現(xiàn)為一種整體上的合理,局部的不合理。關于這種整體合理而局部不合理,我們可以舉一個常識中的例子說明。比如:老年、中年和青年這三個概念,如果以年齡中的60歲、40歲來劃界。60歲以上是老年,40歲以下是青年。那么我們會看到:41歲的人將被歸入中年,其實41歲的人,在與59歲和39歲的人相比時,應該更接近39歲的人。所以從局部來看,把41歲的人歸入中年并不合理??墒侵灰诸?,無論從哪里給老年、中年和青年來劃界,其實都存在這種局部的不合理,除非不分老年、中年和青年。雖然局部不合理,可是從整體來看,這種劃界又是必要的,所以從全局來看,又是合理的。在語法分類中,也時常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
語法中的模糊性是不可避免的,這首先因為,現(xiàn)實世界,尤其是社會現(xiàn)實,本身就是模糊的,曲折入微而又無所不至地反映現(xiàn)實的語言不可能沒有模糊性。其次,語言系統(tǒng)是抽象的,言語活動則是個人的。個人的言語活動在一定規(guī)律的制約下,常有一定的任意性,這種任意性也必然帶來一些模糊的結果。最后,語言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前一時代遺留的語法現(xiàn)象,后一時代將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與當時的語法規(guī)律混在同在一起,也必然產(chǎn)生一種模糊的結果。
第四節(jié) 古代漢語語法的研究方法
語法學的流派不止一種,各種流派都有自己的研究方法,所以研究語法的方法也不止一種。我們這里所談的研究方法,主要是本書所用的研究方法,也就是說本書第二章至第八章所介紹的這個語法系統(tǒng)是用這種方法來研究的。關于本書所用的方法,我們從四個方面來介紹:1)研究標準,2)研究程序,3)研究語料,4)一般和特殊。
一、研究標準
研究標準是指我們在研究古代漢語時,用什么樣的標準來確定句子、短語和詞類這些基本語法單位的系統(tǒng)性。任何一個語法單位都是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的結合物,在這個結合物中,形式和意義是密不可分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各有不同的作用,與此相應,在研究語法時,可以有兩種不同的方法。這兩種方法在研究語法時都應該采用。不過它們的作用不同,一種方法是根本性的,另一種方法是從屬性的。
從語法形式出發(fā)來歸納語法意義,是根本性的方法。所謂根本性的,是說我們是根據(jù)語法形式來確定古漢語語法的基本系統(tǒng)。我們知道:不同民族、不同時代的語法,都有自己特有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我們既不可以根據(jù)其他民族語言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同樣也不可以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來完全確定古代漢語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其他民族語言或現(xiàn)代漢語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只能是我們確定古代漢語語法系統(tǒng)的參考。在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這二者之中,語法形式是外在的,而語法意義則是內(nèi)在的。我們應先根據(jù)語法形式來歸納出古漢語語法形式的系統(tǒng),從這種語法形式的系統(tǒng)出發(fā)再歸納出語法意義。這樣得到的語法意義,才是古漢語本身固有的語法意義。我們舉兩個例子來說明這個問題。
在劃分詞類時,我們主要的根據(jù)是:一個詞在句子中能夠充當什么句法成分和它在充當該種句法成分時可以和哪些詞語組合,即通常所說的分布或功能。比如“子產(chǎn)”這個詞一般不能做謂語,而“入”這個詞經(jīng)常做謂語。根據(jù)這個特點,我們把“子產(chǎn)”及與它功能相同的詞歸為一類,稱之為名詞;而把“入”及與它功能相同的詞歸為一類,稱之為動詞。從大量的名詞和動詞中,我們可以在意義上歸納出它們在語義上的不同的特點:名詞一般表示人、物等,而動詞則表示行為、動作等。又比如,在區(qū)分句型時,我們用的也是從語法形式到語法意義這種方法。在本章第一節(jié)中我們舉出的兩個例句分別是敘事句和論斷句。我們之所以把這兩個例句歸入不同的句型。主要是根據(jù)敘事句的主語和謂語之間是否有停頓,句末否用“也”等特點。同樣根據(jù)這兩個語法形式上的特點,我們能把更多的句子歸入敘事句和論斷句。并從這些敘事句和論斷句中歸納出這兩種句子中所包含的不同語義特點:敘事句主要是陳述事實,而論斷句則是表示某種主觀論斷。古漢語中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這兩個系統(tǒng)中的基本內(nèi)容,大體可以用這種方法歸納出來。但是我們的語法研究到此還沒有完結,還有從語法意義到語法形式的方法。
從語法意義到形式的方法是從屬性的。所謂從屬性的是說,在運用語法意義來確定具體語法單位的系統(tǒng)性時,是以從語法形式上歸納出的系統(tǒng)為基礎的。當我們用前一種方法把古漢語中基本的語法系統(tǒng)歸結出來之后,還有些詞、句子不能用上述方法來歸入相應的系統(tǒng)。這是因為有的詞或句子在語法形式上不夠典型,這時就要參考語法意義來確定。比如詞類中的代詞,一般我們是根據(jù)能夠做前置賓語這個特點來確定的,可是有的代詞實際不能做前置賓語,比如“其”根本不做賓語,所以也就談不到做前置賓語,可是我們?nèi)园阉鼩w入代詞。之所以這樣歸類,根據(jù)的顯然不是語法形式,而是“其”的語法意義,是因為這詞和別的代詞一樣,都有指代的意義。又比如,我們根據(jù)語法形式,可以確認古漢語中有論斷句。這種句子的句末常用“也”,可是有的論斷句句末并不用“也”,只是主語和謂語之間表示了論斷的關系,我們根據(jù)這一點也可以把它們歸入論斷句。要注意的是,當我們這樣歸類時,首先是根據(jù)語法形式,我們已經(jīng)確認古漢語中有代詞,也有論斷句,而后才能這樣歸類;也就是說:根據(jù)語法形式的研究,語法中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已經(jīng)有了一個基本系統(tǒng),而后才能根據(jù)語法意義來作進一步的歸類。如果根據(jù)語法形式我們歸納不出代詞、論斷句這樣的詞類和句型,也就無法確定代詞和論斷句的語法意義。在這種情況下,相應的語法意義也就失去了歸類的作用。所以我們說:語法形式是根本性的,語法意義是從屬性的。
二、研究程序
從研究標準的討論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當根據(jù)語法形式來確定語法系統(tǒng)時,我們似乎處在循環(huán)論證之中:一方面根據(jù)句子、或短語來確定各種詞類;反過來,我們又是基于各種實詞或2虛詞來分析句子或短語。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在我們看來,方法之一就是引入公理化的方法。
公理化方法是一種演繹的方法,所以從根本上來看,本書研究程序采取的是一種演繹的方法,并在這種演繹方法的基礎上來進行歸納。這種研究方法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明明語法是從句子中歸納出的規(guī)律,怎么演繹會是根本的呢?最初我們也是這樣想??墒钦J真考察一 2 趙元任先生曾經(jīng)指出這種循環(huán)論證,他選用了一種解決的方法,請參看《漢語口語語法》(呂叔湘譯 商務印書館,1979年)第8頁,我們這里選擇了另一種解決的方法。王力先生也曾指出這種方法是循環(huán)論證。下我們的研究過程,又不能不承認它。如果不從根本上采用這種演繹的方法,我們只能處在循環(huán)論證之中。下邊我們就來談談本書所采用的這種研究方法。
公理化方法是科學理論演繹構造的一種邏輯方法。這種方法是從少數(shù)不加定義的原始概念出發(fā),按照特定的演繹推理規(guī)則,推導出這一學科中其他命題,從而構成一個演繹系統(tǒng)的方法。這種研究方法本來是數(shù)學中的研究方法,我們實際是在用這種方法來研究語法,只是與數(shù)學中對這種方法的運用表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
公理化方法的關鍵是引進基本概念,根據(jù)我們對語法的理解,古漢語語法學中的基本概念是主語和謂語。主語是話題,而謂語則是對主語的陳說。應該強調(diào)的是:從語法學的觀點看,“話題”、“陳說”這兩個概念都是不容易嚴格定義的,我們大體只能用一種列舉的方法來解說這兩個概念。處在一句話前面的某個成分,如果它又是講述的題目,那么這個題目就是話題,比如“施事”、“受事”、“論斷的對象”等就是常見的話題;而表示這個話題的句子成分,就是主語。處在一句話后面的某個成分,常用來解說前面的話題,這個解說話題的部分是陳說,比如陳說可以是行為、變化、論斷的結果等;表述陳說的這個部分就是謂語。多數(shù)句子都有這樣兩個基本成分。如:
(1)[晉荀林父]{救鄭}。(左傳·宣公五年)
(2)[襄仲如齊納幣],{禮也}。(左傳·文公二年)
例(1)的“晉荀林父”是話題,也就是主語,其后的“救鄭”則是謂語;例(2)的“襄仲如齊納幣”也是表示話題的主語,與主語相應,其后的“禮也”是表述陳說的謂語。
有了初始概念,下一步就要根據(jù)功能與結構來對各種語法單位來進行分析與綜合。我們這里所說的“功能”,主要是指分布與變換,而“結構”則主要是指句法結構。如果打個形象的比喻,分布和變換很像是設置了若干個分類的結構框架,而后把那些準備分類的語言單位分別放到這些框架中來試一下。凡是能夠進入這個框架的,屬于一類,而不能進入這個框架的,則屬于另一類。
分布是就一個句子而言構成的句法結構框架,比如“可以做主語或謂語”就是一個框架。凡是可以進入這個框架的詞,我們就把它們歸于同一類,稱之為實詞;而不能進入這個框架的詞,就是虛詞。有了“實詞”、“虛詞”這樣的類別,就可以進一步歸納出實詞和虛詞的語法意義。語法學的一個主要工作就是要不斷地確定這個框架。又如我們還可以確定這樣的框架:“在主語和謂語之間通常沒有停頓的條件下,句末不必加用任何虛詞就可以做謂語?!蹦敲聪瘛俺觥薄按蟆边@樣的詞,就可以進入這個框架,我們稱之為謂詞,而不能進入這個框架的詞,如“人”“國”這樣的詞,就屬于另一類,它們是體詞,把謂詞和體詞區(qū)分出來之后,再進一步就可以歸納謂詞和體詞的語法意義。
變換這種語法形式所表現(xiàn)出的關系已經(jīng)不限于一個語法單位之內(nèi),而是擴充到兩個語法單位之間,或是說:在兩個語法單位的關系之中找到一個框架。比如假定這里有短語A,我們可以用對詞語加以增加、減少或移位的方法,在短語A的基礎來構成另一個短語B。從語義上看,在短語A和短語B之間,如果具有基本相同或包含的語義關系,我們便稱之為可以變換,否則就是不可以變換??梢宰儞Q的語法單位可以進入同一個框架,也就屬于同一類;不可以變換的,就是另一類。以下舉例來說明變換。
動詞后加由“于”字構成的介賓短語之后,可以構成述補短語。這種述補短語,我們把它歸入短語A。在A的基礎上,我們把“于”去掉,這樣就用減少的變換方法構成一個述賓短語,這個述賓短語是B。比如下邊這幾個例句:
(1)今人乍見孺子{入}[於井]。(孟子·公孫丑上)
(2)赤子匍匐將{入}[井]。(孟子·滕文公上)
(3)晉侯{請}[于王]。(左傳·宣公十六年)——晉侯向王請求。
(4)文嬴{請}[三帥]。(左傳·僖公三十三年)——文嬴請求釋放三位主將。例(1)的“入於井”是短語A,例(2)的“入井”是短語B,“入於井”與“入井”的意思基本相同。而例(3)、(4)與前兩例不同,如果我們把例(3)變換為例(4),原句的意思出現(xiàn)明顯變化:“請王”不是“向王請求”,而變成“請求釋放王”。從這種變換中可以看出:“入於井”和“請于王”,雖然都是述補短語,但卻是兩種不同的述補短語;與此相應,“入”和“請”也就屬于不同類別的動詞。再來看一個例子:(5)彭城{降}[晉]。(左傳·襄公元年)
(6)齊人{降}[鄣]。(春秋·莊公三十年)以上這兩個句子只從結構上看,似乎應該屬于同一類。其實這兩個句子的結構只是大體相同,并不完全相同:例(1)是彭城向晉投降,例(2)是齊人迫使鄣投降。我們可以稱有這種關系的兩個句子為同型異構(前邊的例(3)、(4)也是異型同構)。要想?yún)^(qū)別這種同型異構的句子,只靠句子本身是不夠的,這時使用變換才能斷定它們是同形異構。比如,例(6)中包含有“鄣降”這個句子的意思,我們可以把“降鄣”變換為“鄣降”;而例(5)中則不包含“晉降”這個句子的意思,所以不能變換為“晉降”。通過變換,我們可以把這兩個同型異構的句子區(qū)分開來。
分布和變換最常用來確定詞或短語的類別,而結構則主要是用來分析句子或短語。詞語的類別、詞序、節(jié)律等語法形式是我們常用來確定分析句子、短語結構的標準。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在語法形式中已經(jīng)談了不少,這里不再討論。有了主語、謂語這兩個初始概念,又可以通過功能和結構不斷推導出語法中的各種新概念,從而建立起一個語法系統(tǒng),直到滿足需要為止。還要說明的是:在研究工作中,開始確定的初始概念,不見得十分完善。在以后的研究工作中,還可以根據(jù)研究工作的不斷深入,再對初始概念加以修改和完善,不過這樣一來,對隨后所推導出的內(nèi)容也要作出相應的修改,總之這種公理化的研究方法允許對公理進行不斷的完善,也應該進行不斷的完善。
上述這種公理化的方法可以從語法形式出發(fā),推導出語法中的種種關系,并歸納出相應的語法意義,從而揭示語法中的基本規(guī)律,或者說能確定古漢語語法系統(tǒng)中的基礎框架。這種方法并不能解決語法中的全部問題,所以在使用這種方法的同時,還要輔以語法意義。在前邊我們已經(jīng)說過,語法意義在這里的是從屬的,但在研究程序中也是不可以缺少的。
從第二章開始,本書將介紹語法體系。在介紹語法體系時,有兩種不同的方法。這兩種方法各有利弊。一種是按照研究程序來介紹,這樣做的好處是推導的過程很清楚,并基本上可以保證沒有論證過的術語不提前出現(xiàn);但它的害處是整個敘述將不得不把詞類、短語和句子都混雜在一起,會顯得比較凌亂。另一種方法是按照詞類、短語和句法這樣三個子系統(tǒng)來介紹,而在介紹這三個子系統(tǒng)之前,先對一些基礎概念作出必要的說明,同時盡量照顧研究程序。這樣敘述的好處是容易條理清楚,缺點是可能后邊才詳細討論的術語,在前邊就要使用。我們采用的是后一種敘述方法,這樣一來,在閱讀本書時,如果覺得某個術語不十分清楚,而又想弄清楚,只好先翻看后邊與之有關的某些章節(jié)。
三、研究語料
當我們把鴉片戰(zhàn)爭以前漢族人民所使用的語言統(tǒng)稱為古代漢語時,這是個有幾千年漫長歷史的語言。對這個過程中的漢語語料,可以取幾種不同的研究方法。如果我們把共時研究與歷時研究都考慮在內(nèi)的話,那么對古代漢語語料的研究可以歸結為六種,這就是專書、斷代、泛時的研究和比較、貫通、漢語史的研究。
首先可以對某一部專書的語法來進行研究,比如專門研究《左傳》的語法。這種研究或許是最基礎的研究工作,沒有這方面的扎實研究,細致而深入地認識古漢語語法幾乎是不可能的。比專書研究更寬一些的,是斷代的研究。所謂斷代研究就是指截取某一個歷史時期的漢語資料來進行研究。由于古代漢語有時又是指上古漢語,所以人們對古漢語的研究工作有時定位在對上古漢語的研究上。又由于上古漢語還可以再分為前期、中期和后期三個階段,所以人們又常把這三個時期分開研究,比如研究甲骨、金文的語法,或先秦語法、兩漢語法。當然斷代還可以斷得更細些,比如對上古中期再進一步分期進行研究。比斷代研究更寬一些的是泛時的研究,泛時研究可以說是對文言的研究。這種研究工作的對象是從先秦到清代的文言作品,以往曾經(jīng)有過的大量古漢語著作都是這種研究的成果。上述的三種研究可以說都是共時的研究,以下的三種研究都可以說是一種歷時的研究。
比較的研究可以對各個時期的古漢語語法進行比較,比如可以用上古語法與中古語法比較,人們以往做的比較多的是用文言和白話(現(xiàn)代漢語)語法進行比較。這種比較對于認識古代漢語和進行古漢語教學都很有幫助。貫通的研究對從古至今的漢語語法都加以研究,但不重在歷史的分期,而是著重研究各個時期有特色的語法現(xiàn)象。這種研究對于認識和思考各個歷史時期的漢語語法是有幫助的。漢語史的研究則要對漢語語法發(fā)展的歷史加以分期,并研究各個歷史時期漢語語法的發(fā)展情況,這是一種典型的歷時研究。
四、一般和特殊
對于模糊性較強的古代漢語來說,在作系統(tǒng)研究時,要處理好一般和特殊的關系,否則這個研究工作是無法進行的。在一般和特殊這一點上常要涉及兩個問題,這就是常態(tài)和變例、數(shù)量和質(zhì)量。
(一)常態(tài)和變例
任何一個語法單位,不管是詞,還是短語或句子,通常都具有的比較固定的語法特點,這是它的常態(tài)。使用某種語言的人對語法單位的常態(tài)基本上都能保持一種大致相同的認識,非如此,人們的言語活動便無法進行。在人們可以接受的前提下,有些語法單位可以在某種語言環(huán)境中改變常態(tài)而出現(xiàn)變例。常見的變例有下述四種。
1.詞類活用
詞類活用是一種常見的變例,一個詞在活用時,它的功能和語義都出現(xiàn)了變化。如:
(1)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保ㄕ撜Z·顏淵)
(2)公若曰:“爾欲{吳王}我乎?”(左傳·定公十年)
以上例句中加△的詞本來是名詞,名詞通常不單獨在句子中做謂語,也不能帶賓語,但是在這里用做了動詞,同時詞義也出現(xiàn)變化,所以名詞在這里是活用。
一般地說,活用時所表現(xiàn)出的功能和語義是該類詞通常并不具備的。如果這類詞本來就有這樣的功能,而詞義又沒有出現(xiàn)變化,當然也就不是活用。應該著重指出的是:某類詞到底具有什么樣的功能,是從古漢語本身歸納出來的,而不是根據(jù)其他民族的語言,或現(xiàn)代漢語的語法特點,外加給古漢語的。比如古漢語中不及物動詞可以用做使動,就不是活用。這是因為從上古漢語的大量語言事實來看,可以帶賓語的不及物動詞大多都可以用做使動,只是有的不及物動詞常構成使動,有的構成使動的次數(shù)少些,或很少。構成使動正是不及物動詞的一種基本用法,所以也就不是活用。又比如名詞用做動詞,像“軍”、“妻”這樣的詞,在古漢語中既常用做名詞,又常用做動詞,下面的句子是它們很正常的用法:
(1)晉師{軍}于廬柳。(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2)鄭昭公之敗北戎也,齊人將{妻}之。(左傳·桓公十一年)人們有時把它們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軍隊”、“妻子”這樣的詞對應起來。然后或是根據(jù)詞義,或是根據(jù)這些詞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屬性,就把它們歸入名詞。把它們歸入名詞之后,于是便說這里是名詞活用做動詞。其實這是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語法來談古漢語,本書在確定是否屬于活用時,不取這樣的做法。所以我們愿意強調(diào):確定一個詞是否活用,只能根據(jù)古代漢語中的語言資料,而不能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語法,或其他民族的語法。
2.詞義翻改
在言語活動中詞義翻改也是一種變例。詞義翻改是指給一個原有的詞賦予某種新的詞義,當這個翻改過的詞包含有新的詞義時,往往也就有了原來沒有的功能。如:
周昨來,有中道而呼者,周顧視車轍中有{鮒魚}焉。周問之曰:“{鮒魚}來,子何為者邪?”對曰:“我東海之波臣也,君豈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莊子·外物)“鮒魚”(今天通稱鯽魚)是一種魚,在常態(tài)下,它不會聽懂莊周的那番問話,更不會回答人的問話。在這里莊子對“鮒魚”這個詞的詞義作了翻改,或說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鮒魚”這個詞。在一般的語言中,鮒魚不可能與“對曰??”這樣的短語相組合。功能和語義是相互關聯(lián)的,由于這里的“鮒魚”已經(jīng)不是常態(tài)意義上的“鮒魚”,所以這個詞的功能也出現(xiàn)了變化。常態(tài)意義上的“鮒魚”與這里的“鮒魚”,其實已經(jīng)是兩個意義和功能都不同的詞。像這樣的情況,那個詞義翻改過的“鮒魚”也是一種變例。
3.修辭與韻文
在言語活動中,如果為了某種需要,使用了修辭的方法,或使用了韻文,也可能出現(xiàn)變例。如:
(1)魯酒薄而邯鄲{圍},圣人生而大盜起。(莊子·胠篋)
(2)世之禍,惡賢士,子胥見殺百里{徙}。穆公任之,強配五伯六卿{施}。(荀子·成相)
以上例句中的“圍”、“徙”和“施”(設置)在常態(tài)下構成被動式一般是有條件的,可是在這里它們無條件地構成了被動式。之所以能這樣用,例(1)是個偶句,是一種修辭格式,例(2)是韻文。為了適應修辭和韻文的需要,這里的用法是一種變例。
4.范式和變式
這里所說的范式和變式,主要是指句子而言的。比如我們在劃分句型時,根據(jù)句末用“也”和主語和謂語之間有停頓等特點,可以區(qū)分出論斷句。如:
(1)[亞父者],{范增也}。(史記·項羽本紀)
(2)[信],{婦德也}。(禮記·郊特牲)
以上這兩個句子,都符合論斷句的特點,我們稱之為論斷句的范式。有些句子,從語法形式上看,與范式并不完全相同,比如下面的句子:
(3)[虎者],{戾蟲}。(戰(zhàn)國策·秦策二)
(4)[秦]{虎狼之國},不可信。(史記·屈原列傳)例(3)句末沒有“也”,例(4)句末沒有“也”,句中也沒有停頓,可是我們?nèi)园阉鼈儦w入論斷句。我們這樣歸類的主要根據(jù)是主語和謂語之間的語義關系。從語義來看,例(3)、(4)與(1)、(2)是相同的,所以也是論斷句。但是例(3)、(4)這樣的論斷句并不典型,我們管這樣的論斷句稱作“變式”,以區(qū)別于比較典型的范式(1)、(2)。
在語法的系統(tǒng)中,我們要把常態(tài)和變例區(qū)別開來。通常我們歸納的是常態(tài)的規(guī)律,除非特殊需要,一般不把常態(tài)與變例混同起來,同時也不根據(jù)變態(tài)來否定常態(tài)的規(guī)律。
(二)數(shù)量和質(zhì)量
一般事物都是質(zhì)和量的統(tǒng)一體,量變到一定程度就可能會出現(xiàn)質(zhì)變。對于清晰事物來說,這種從量變到質(zhì)變的轉變點是明確的,它們之間的界限是分明的;而對于模糊事物來說,在不同質(zhì)的事物的兩極之間存在中介狀態(tài)。中介狀態(tài)屬于亦此亦彼、非此非彼,要把這種亦此亦彼、非此非彼的事物歸入此或彼中的任何一方,都不可簡單處理,而要考察該事物屬于此類或彼類事物的程度(隸屬度)。漢語系統(tǒng)是個模糊系統(tǒng),不同的語法單位之間,不管是詞,還是短語和句子,都存在著交叉和過渡的特點,存在亦此亦彼、非此非彼的情況,很難截然區(qū)分。所以在描寫這個系統(tǒng)時,也存在著處理隸屬度的問題,這種隸屬度的問題,實際是個數(shù)量問題。
為了給語法系統(tǒng)中的各個要素定性,本書時常要作一些數(shù)量上的統(tǒng)計。我們通常統(tǒng)計的是《左傳》、《國語》、《論語》、《孟子》、《公羊傳》、《谷梁傳》等六部書中的例句數(shù)量。在說明這些統(tǒng)計結果時,我們用了以下兩種不同的方式。一種方式是具體說明統(tǒng)計出的數(shù)字,在說明具體數(shù)字時,多數(shù)是直接把有關的數(shù)字開列出來。某個詞,某種用法一共有多少例,就把統(tǒng)計出的數(shù)字用小一號的數(shù)字列在有關的詞語之后,比如“‘也’(10450)”,就表示“也”在以上六部書中其出現(xiàn)10450次。有時對具體數(shù)字也可以作文字性的說明,比如說:“‘也’共出現(xiàn)10450次”。在具體數(shù)字不必介紹的情況下,本書取另一種方式:只作一般性的介紹。這種一般性介紹最常用的與數(shù)量有關的詞語主要有以下幾個。1)多數(shù)和少數(shù):“多數(shù)”和“少數(shù)”以50%為界,超過的是多數(shù),不及的是少數(shù)。2)一般、通常和有些:“一般”、“通?!倍贾福罚担ヒ陨希行┲福玻担ヒ韵?。3)絕大多數(shù)和個別:“絕大多數(shù)”指接近100%;在絕對數(shù)不大的情況下,“個別”指10%以下;在絕對數(shù)大的情況下,“個別”指幾個。4)經(jīng)常、時常、大多和有時:當對兩種語言現(xiàn)象進行比較時,出現(xiàn)次數(shù)明顯超過另一方的稱為“經(jīng)?!薄ⅰ皶r?!?、“大多”;數(shù)量顯著少的一方,稱為“有時”。
由于古漢語語法是個模糊系統(tǒng),有時在語法單位A中,可能會出現(xiàn)語法單位B的某些特點,這應該不足怪,可能倒是一種比較正常的現(xiàn)象。我們力求把這個模糊系統(tǒng)中的交叉性、過渡性處理得更好些。第二章 語法基礎
本章首先介紹與句子、短語、詞有關的一些基礎概念,然后再由這些基礎概念出發(fā)來介紹與句子、短語和詞有關的基礎分類。由于古代漢語是以單音節(jié)詞為主,與詞的構成有關的問題,在詞的后面作些簡要的說明。
第一節(jié) 語法的基本單位
這一節(jié)我們先簡要說明句子、短語、詞及它們最基礎的分類。
一、句子、短語和詞
句子是前后都有停頓,并且?guī)в幸欢ǖ恼Z調(diào)、表示相對完整意義的語言形式。古代漢語是書面語言,句子前后的停頓是通過后人所加的標點符號中的句號、問號、感嘆號等來表示的。如:
(1)[齊師]{大?。#ü騻鳌こ晒辏?/p>
(2)[子]{見夫子乎}?(論語·微子)
(3)[子玉]{無禮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
以上三例都是句子,例(1)句子的停頓用句號表示,后兩例是用問號和感嘆號來表示。至于這些句子的語調(diào),今人只能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的語調(diào)比照地來認識,很難確切地知道古人當時到底用一種什么樣的語調(diào)來說這些句子。以上三個句子全都表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意義。一個句子常由主語和謂語這樣兩個句子成分構成,在以上四個句子中,用點和△標示的不同部分,分別是主語和謂語。主語表示一句話的話題,通常是說話者和聽話者已知的信息,所以主語趨向于有定。謂語則是對主語的陳說,對于聽話者來說,謂語對主語的陳說常是未知的信息。主語、謂語可以由詞直接充當,也常由短語來充當。短語又叫詞組,它有時可以直接成句,但更常見的形式是,在它用做主語或謂語之后,再構成句子。以上例(1)中的主語 3 在成千累萬的數(shù)字統(tǒng)計中,可能會有少量誤差。我們能作到的是,這些誤差肯定不會影響書中的結論。“齊師”和謂語“大敗”,就都是短語。詞是語言中最小的能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以上例(1)中的“齊”、師”等就都是詞。詞是由語素構成的。
短語、詞與句子是不同的語法單位,句子是使用單位,人們用句子來進行言語活動;而短語、詞則是備用單位,它們并不在言語活動中直接使用。從大的方面看,一個句子在使用時,可以有兩種不同的作用。一種作用是關于客觀世界說了些什么,邏輯學上稱之為表述了一個命題;另一種作用則并未直接表述命題,即關于客觀世界沒有直接說些什么。以上三個例句中,例(1)直接表述了命題:說了一件事實。后兩個例句與例(1)不同。例(2)是提出問題,關于客觀世界沒有說出什么。例(3)是感嘆,這樣的句子主要是表示說話人的感情,它間接地表述了命題,但不直接表述命題。短語和詞不是使用單位,它們沒有語調(diào),也不存在句末停頓的問題。短語和詞既不表述命題,也不提出問題和表示感情,而是表示概念。概念是反映事物的特征和本質(zhì)屬性的思維形式,通常是存在于使用語言者的頭腦中的。詞表示的是比較單純的概念,而短語則表示由詞組合成的比較復雜的概念。
在短語中,詞和詞的地位并不完全一樣,有的詞在短語中是“中心詞”,有的不是;有的短語有中心詞,有的短語沒有中心詞。中心詞是指與短語的整體功能相同的一個或幾個詞,這一個或幾個詞能夠決定該短語的功能。中心詞之外的其他詞是非中心詞。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們再來看兩個句子:
(1)段入于鄢。(左傳·隱公元年)
(2)晉侯、秦伯圍鄭。(左傳·僖公三十年)例(1)中,“入于鄢”是短語。在“入于鄢”中,“入”是詞,而且是中心詞,因為“入”與“入于鄢”的功能相同:都可以做謂語。“于鄢”又是短語,“于”、“鄢”都是詞,由于“于”和“鄢”與“于鄢”的功能都不相同,所以這個短語中沒有中心詞。例(2)的“晉侯、秦伯”是短語,在這個短語中,“晉侯”、“秦伯”都是中心詞,因為這兩個詞與這個短語的功能都相同。
詞是由語素構成的,語素又叫“詞素”,是語言中最小的音義結合體。所謂“最小”是說語素已經(jīng)不可能再進一步切分,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口語中的一個音節(jié),或書面上的一個字就是一個語素。只有一個音節(jié)的詞一般不可能切分,比如“齊”、“大”這些詞就都是由一個語素構成的。復音詞要復雜些,比如“百姓”、“沛然”(雨下得很大的樣子)、“匍匐”是三個詞?!鞍傩铡边@個詞我們可以切分出“百”和“姓”這樣兩個語素,“沛然”也可以切分出“沛”和“然”這樣兩個語素。與“百姓”不同的是:在“沛”“然”這兩個語素中,“沛”的意義比較實在,而“然”的意義則比較虛。“匍匐”和以上兩個詞又不同。從語音上看,雖然我們可以切分為“匍”和“匐”這樣兩個音;可是從意義上看,我們卻不能這樣切分,這是因為“匍”和“匐”獨立時都沒有意義。所以“匍匐”盡管是雙音節(jié)的,可它卻只是一個語素。語素大多是單音節(jié)的,但也有少數(shù)是多音節(jié)的。
與語素有關的另外兩個概念是“詞根”和“詞綴”。詞根是指在一個詞中表示基本詞匯意義的那個語素。對于單音節(jié)詞來說,詞根當然就是構成該詞的語素。復音詞中有的詞不止一個詞根,比如“百姓”中就有兩個詞根:“百”和“姓”。有的多音節(jié)詞中只有一個詞根,另外還有一部分是詞綴。詞綴是附著在詞根上的、位置比較固定、意義比較虛的那個語素。在“沛然”中,“沛”是詞根,“然”是詞綴。
二、句子、短語和詞的基礎分類
有了語法的基本單位,也有了主語和謂語,就可以對句子、短語和詞作出最基礎的分類。
(一)句子
根據(jù)句子中謂語的數(shù)量,可以把句子分為單句、復句兩類,另外還有一類特殊的句子:非主謂句。
1.單句,主謂句和無主句 只有一個謂語的句子是單句,常見的單句有兩種不同的類型:主謂句和無主句。
在一個單句中,既有主語,又有謂語,這樣的句子是主謂句。在第一章第四節(jié)中,我們曾指出:主語表示的是話題。我們這里所說的話題,意義比較寬。施事、當事、受事、論斷的對象是話題,時間、處所等也是話題,而表示這個話題的句子成分就是主語,如:
(1)[張儀]{逐惠施於魏}。(戰(zhàn)國策·楚策三)
(2)[齊][大饑]。(禮記·檀弓下)
(3)[吾]{長見笑於大方之家}。(莊子·秋水)
(4)[父慈,子孝,夫信,婦貞],{家之福也}。(戰(zhàn)國策·秦策三)
(5)[冬],{晉文公卒}。(左傳·僖公三十二年)
(6)[口中]{有珠}。(莊子·外物)
以上前四個例句的主語分別是施事、當事、受事和論斷的對象,例(5)、(6)的主語表示的是時間和處所。主語之后的部分都是謂語。這六個句子都是單句,而且是主語、謂語齊全的主謂句。
無主句是只有謂語,沒有主語的句子。古漢語中沒有第三人稱代詞,在今天看來可以用第三人稱代詞做主語的句子,古漢語通常取無主句的形式。在無主句中,這樣的句子最為常見。如:
(1)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左傳·僖公四年)
(2)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左傳·隱公元年)
例(1)中“遂伐楚”前沒有主語,伐楚的應該是齊侯,這里不用代詞指代他,構成無主句。例(2)中的“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的陳述對象都應是武公從申國娶來的那位妻子,即姜氏,可是這里都不用主語,構成無主句。除了這種無主句之外,在主語泛指時,也能構成無主句。所謂主語泛指,是說主語所表示的是一般的人,不能也不必確指是哪一個人。如:
(1){食不語,寢不言}。(論語·鄉(xiāng)黨)
(2){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荀子·議兵)
以上二例的主語泛指一般人,所以沒有主語。有的句子從邏輯上看沒有陳述的對象,也只能構成無主句,如:
(3){有人不難以死安利其國}。(國語·晉語八)例(3)從邏輯上看沒有陳述對象,也是無主句。
無主句不同于主語省略。無主句是說這種句子通常根本就不用主語,根據(jù)古漢語的語法規(guī)律,也很難補出主語。在對話中,有時可以省略主語,這種句子并不是無主句。如:
(1)樊噲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保ㄊ酚洝ろ椨鸨炯o)
(2)“[追我者]誰也?”其仆曰:“(){東郭順子}?!保ㄇf子·田子方)例(1)中“甚急”的主語是“今日之事”,由于有前面的問話,在這里省略了主語。例(2)的答話中省略了“追我者”。以上這兩例不用主語的地方,根據(jù)古漢語的語法規(guī)律,都可以有主語,不同于前邊說的無主句。
2.復句、分句
有的句子比單句要復雜,句子中有不止一個謂語。一個句子中如果有不止一個謂語,而這些謂語彼此又不互相包含對方,這樣的句子是復句。我們知道,一個句子總是表達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意義,所以復句中所存在的那幾個謂語,也必然在意義上有一定的聯(lián)系。復句中的謂語,前邊出現(xiàn)主語或沒有出現(xiàn)主語,都稱之為分句。如:
(1)[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墨子·公輸)
(2)[盧綰者],{豐人也},{與高祖同里}。(史記·韓信盧綰列傳)
以上兩個例句都是復句。例(1)有兩個分句,前邊都出現(xiàn)了主語;例(2)也有兩個分句,只是在第一個分句中出現(xiàn)了主語,后邊沒有出現(xiàn)。
3.非主謂句
復句的構造比單句復雜,另外還有少量句子比單句要簡單,它們常由單個詞語構成,根本分不出主語和謂語。這樣的句子,稱為非主謂句。如:
(1)老聃曰:“{丘}!”(禮記·曾子問子)
(2)孟嘗君曰:“{善}?!保☉?zhàn)國策·齊策三)
例(1)中的“丘”是稱呼對方,例(2)是稱贊,都無法分析主語和謂語,它們是非主謂句。
(二)短語
根據(jù)在充當主語或謂語時表現(xiàn)出的不同功能,短語首先可以分為謂詞性短語和體詞性短語兩大類,另外還有一類比較特殊的短語是主謂短語。
1.謂詞性短語、體詞性短語
謂詞性短語是經(jīng)常充當謂語的短語,而且在用做謂語時,不必附加什么條件。這種短語具有陳述主語的能力,經(jīng)常表述行為、變化、性質(zhì)等,是陳述性的。如:
(1)子{退朝}。(論語·鄉(xiāng)黨)
(2)洧水{甚大}。(呂氏春秋·離謂)以上加△號的都是謂詞性短語。謂詞性短語除了經(jīng)常用做謂語之外,也可以在某些句子中用做主語。如:
(3){伐魯},齊之大過也。(墨子·魯問)“伐魯”是謂詞性詞語用做主語。
體詞性短語主要表示人、物,是指稱性的,經(jīng)常用做主語,如:
(1){大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左傳·成公二年)
(2){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左傳·隱公三年)以上兩個例句中的主語都是體詞性短語。在附加一定條件的情況下,體詞性短語也可以做謂語。如
(3)蔡叔,{康叔之兄也}。(左傳·定公四年)
以上例句中,體詞性短語加“也”之后做謂語;如果不加“也”之類的詞,體詞性短語一般不能做謂語。
2.主謂短語
主謂短語是由主語和謂語構成的短語,主要表述事實,是一種特殊的短語。這種短語跟句子和一般的短語相比,既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首先這種短語有主語和謂語兩個部分,所以它可以像句子一樣表述命題;但是它所表述的這個命題并不獨立,而是從屬于一個句子,也就是從屬于一個大的命題。在可以表述命題這一點上,它與句子相同,而不同于一般的短語;但在不是使用單位,只是個備用單位這一點上,它又與一般的短語相同。主謂短語一般是謂詞性的,所以它可以用做謂語,此外還可以做賓語、主語和定語。如:
(1)愛人者,{人恒愛之}。(孟子·離婁下)
(2)人又益喜,惟恐{沛公不為秦王}。(漢書·高祖本紀)
(3){國無九年之畜}曰不足。(谷梁傳·莊公二十八年)
(4){沛公居山東}時,貪于財貨,好美姬。(史記·項羽本紀)以上四例中,例(1)是主謂短語做謂語,例(2)、(3)、(4)是主謂短語分別做賓語、主語和定語。有的主謂短語是體詞性的,一般不做謂語。這樣的主謂短語遠不及謂詞性的主謂短語常見。如:
(5)吾聞{魯連先生,齊國之高士也}。(戰(zhàn)國策·趙策三)以上例句中的主謂短語是體詞性的。由于體詞性的主謂短語比較少見,所以我們以后所談的主謂短語,主要是指謂詞性的。
常見的主謂短語有三種,一種是單句形式的主謂短語,另一種是復句形式的主謂短語,還有一種是無主句形式的主謂短語。如:
(1)是時,{蕭何為相國}。(史記·張丞相列傳)
(2){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左傳·桓公二年)
(3)晉侯嬖程鄭,使{佐下軍}。(左傳·襄公二十四年)
例(1)中的主謂短語都是單句形式的,例(2)中的短語是復句形式的,例(3)中的“佐下軍”之前沒有主語,通常也并不用主語,實際指“程鄭”,是無主句形式的主謂短語。
當主謂短語用做以上各種句法成分時,在一個句子中就會包含不止一個“主語”或“謂語”,為了便于稱說,我們管全句的主語、謂語叫作“大主語”、“大謂語”,而管主謂短語中的主語、謂語叫作“小主語”、“小謂語”。
(三)詞類
詞首先可以分為實詞和虛詞兩類,實詞又可以分為謂詞和體詞兩類,虛詞又可以分為輔詞和助詞兩類。
1.實詞和虛詞
實詞和虛詞是古漢語中兩種最基本的詞類,它們的主要區(qū)別在于是否能做主語或謂語。
(1)實詞
可以在句子中做主語或謂語的詞是實詞。這里所說的是否能充當主語、謂語包含兩個意思。首先,是指一個詞可以單獨充當主語或謂語。如:
(1)[寇]{退}。(孟子·離婁下)
(2)[項王]{怒}。(史記·項羽本紀)以上兩個例句中的“寇”、“項王”和“退”、“怒”都能單獨充當主語或謂語,都是實詞。其次,是指以該詞為中心詞組合而成的各種短語,可以充當主語或謂語。如:
(3)山{有}[木]。(左傳·隱公十一年)
(4)晉人[弗]{許}。(左傳·僖公二十八年)
以上例句中加△的詞分別在述賓、狀中短語中充當中心詞,它們都是實詞。
從語義方面看,實詞具有稱述意義?!胺Q述”包含兩個意思,一是指稱,二是陳述。指稱是說:實詞可以指稱人、物等,比如例(1)、(3)中的 “寇”、“山”等;陳述是說:實詞可以陳述人、物,比如例(1)、(4)中的“退”、“許”等。
有些實詞不可以直接稱述人、物,但可以間接地稱述人、物。這是一種特殊的實詞,即代詞。代詞稱述人、物時有兩種不同的類型,一種是指代,另一種是求代。在指代時,代詞指代上下文中某個確定的語言單位。如:
(1)[吳人]曰:“於周室,{我}為長。”(左傳·哀公十年)
(2)[日月星辰瑞歷],{是}禹桀之所同也。(荀子·天論)例(1)、(2)中的“我”、“是”做主語,它們并不直接指稱現(xiàn)實中的人、物,但可以分別指代“吳人”和“日月星辰瑞歷”,是間接指稱人、物。所以“我”、“是”也都是實詞。在這種類型的實詞中,有兩個比較特殊的代詞:之、其。這兩個代詞通常既不做主語,又不做謂語;“之”常做賓語,“其”常做定語。這兩個代詞應該說是介于實詞和虛詞之間的實詞。如:
(1)丑父寢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擊{之}。(左傳·成公二年)
(2)[管仲]以其[君]霸。(孟子·公孫丑上)在以上二例中,“之”、“其”分別做賓語和定語,指代上文的“蛇”和“管仲”;考慮到它們的指代作用,還是把它們與其他代詞一起歸入實詞。
求代是說,這種代詞可以提出與人、物、事有關的問題,然后在下文用某個確定的語言單位針對這個提問作出回答。如:
(1)然則{孰}為貴?{孰}為知?曰:“[天]為貴,[天]為知而已矣?!保印ぬ熘局校?/p>
(2)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公羊傳·隱公元年)
例(1)中的“孰”做主語,例(2)中的“何”做謂語,下文都有作出回答的語言單位,這是求代。有時,使用這種代詞的目的并不是提出問題,而是表示反問。如:
(3){誰}能出不由戶?(論語·雍也)如果把以上這個反問句理解為肯定句,“誰”實際是說“任何人都不”,這個句子中的代詞不是提出問題。
(2)虛詞
虛詞是一種輔助性的詞,在句子中一般不能用做主語或謂語。如:
(1)大伯{不}[從]。(左傳·僖公五年)
(2)[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戰(zhàn)國策·趙策三)
以上例句中加△的詞都是虛詞。從意義方面看,虛詞沒有稱述意義,它們主要是起一種語法作用。比如例(1)中的“不”是修飾性虛詞,它修飾“從”;例(2)中的“而”連接兩個分句。
除了實詞和虛詞之外,古漢語中還有一種特殊的詞類:嘆詞。關于這類詞我們到后邊再說明。
2.謂詞和體詞
主要根據(jù)用做謂語時表現(xiàn)出的不同特點,實詞可以分為謂詞和體詞兩類。
(1)謂詞
謂詞具有陳述性,時常表述行為、活動、狀態(tài)、變化、性質(zhì)、特征及某種關系。為了便于稱說,在下邊我們把謂詞所表述的這種種語義內(nèi)容統(tǒng)稱為“屬性”。謂詞所具有的陳述性本來就是陳述人、物、事的,所以它們經(jīng)常用做謂語,而不要附加什么條件。如:
(1)[平王]{崩}。(左傳·隱公三年)
(2)[愛民者]{強},[不愛民者]{弱}。(荀子·議兵)以上諸例中的“崩”、“強”、“弱”等都是謂詞,陳述主語所表示的人。
(2)體詞
體詞具有指稱性,表示人、物等,為了稱說方便,下邊我們把體詞性詞語所表示的人、物等統(tǒng)稱為“事體”。體詞常是謂詞性詞語說明的對象,所以經(jīng)常做主語、賓語。如:
(1){子產(chǎn)}歸。(左傳·昭公十三年)
(2){子}擊{磬}于衛(wèi)。(論語·憲問)前兩例中做主語的“子產(chǎn)”、“子”表示人,例(2)的賓語“磬”表示物,它們都是體詞。
體詞極少獨自充當謂語,如果充當謂語,一般是有條件的。體詞通??梢栽谝韵氯N情況下可以充當謂語。1)體詞之后加有對句型起定性作用的虛詞。在這種虛詞中,最常用的是“也”。如:
(1)周公,{弟}[也]。(孟子·公孫丑下)
(2)臣之所好者,{道}[也]。(莊子·養(yǎng)生主)
例(1)中的“弟”是體詞,其后加“也”用做謂語,例(2)與此類似。在個別情況下,體詞用做謂語時也可以不用“也”等虛詞。如:
(3)農(nóng),天下之{本}。(史記·孝文本紀)
2)在體詞之前使用某些謂詞、代詞做定語,體詞也能做謂語。這種形式的謂語遠不及前一種形式常見。如:
(1)人之身[三百六十]{節(jié)}。(韓非子·解老)(2)當其時不能治也,後之人[何]{罪}?(左傳·宣公十八年)“三百六十”是謂詞性詞語,“何”是疑問代詞,體詞“節(jié)”、“罪”加有定語后,用做謂語。3)在少許描寫性的句子中,主語和謂語之間存在某種領屬關系,體詞性短語也可以做謂語,這種句子更少見。如:
(1)人者,厚{貌}深{情}。(莊子·列御寇)
(2)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史記·高祖本紀)以上例句中加△的詞都是體詞,構成體詞性短語后用做謂語。
3.輔詞和助詞
主要是根據(jù)對詞語或句子是否有定性作用,虛詞可以分為兩大類:輔詞和助詞。我們這里所說的定性作用,主要是指一個虛詞能改變、確定詞語或句子性質(zhì)的作用。輔詞一般沒有定性作用,主要起修飾或連接的作用,不改變有關詞語的性質(zhì)。如:
(1)楚軍{不}[出]。(史記·高祖本紀)
(2)項王[按劍]{而}[跽]。(史記·田敬仲完世家)以上例句中加△的詞都是輔詞,例(1)起修飾作用,例(2)“而”起連接作用。這些輔詞在修飾或連接了有關的詞語后,并不改變這些詞語的性質(zhì)。
助詞則有定性作用,即能改變、確定詞語或句子的性質(zhì)。如:
(1)雹,[大]{者}尺八寸。(史記·孝景本紀)
(2)食粥,[天下之達禮]{也}。(禮記·檀弓下)以上例句中的虛詞“者”、“也”都是助詞。例(1)中的“大”是謂詞,加“者”之后,構成體詞性短語,在這里,“者”有改變并確認詞語性質(zhì)的作用,所以它們是助詞。例(2)中“天下之達禮”是體詞性的短語,通常不能做謂語,其后加“也”,則可以做謂語,并使全句成為論斷句,“也”同樣有改變詞語性質(zhì)的作用,并確定了句子的性質(zhì)。
在輔詞中,副詞是很常用的一類虛詞,大多數(shù)副詞都是輔詞,前面例句中的“不”就是個常用輔詞。但副詞中也有些屬于助詞,關于這些有助詞作用的副詞,我們將在第四章第一節(jié)副詞中介紹,這里暫不討論。
在我們區(qū)分輔詞與助詞時,同時還要指出:助詞能改變詞語或句子的性質(zhì),但不是說,詞語或句子性質(zhì)的改變一定要使用助詞;有時某些詞語或句子性質(zhì)的改變,并不必使用助詞。這里既有范式有變式、常態(tài)與變例的問題,也有與轉稱、活用有關的問題,在后邊的有關章節(jié)將作說明。
第二節(jié) 句類和句型
一個句子(這里主要指單句),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考察它的類別。一方面可以從語用上來考察它們的作用,另一方面則可以考察它的內(nèi)部結構。根據(jù)前一方面考察出的結果,4我們稱之為句類;而根據(jù)后一方面考察出的結果,我們稱之為句型。句類和句型之間存在一種并不完全整齊的對應關系。以下先分別介紹句類、句型,然后簡單說明句類與句型之間的關系。
一、句類
根據(jù)使用時在表述命題上表現(xiàn)出的不同特點,句子首先可以分為兩類:命題句和非命題句。命題句通常又叫陳述句,非命題句則可以分為疑問句、祈使句和感嘆句三類。這四類不同的句子,常表現(xiàn)出說話人在言語活動中的不同態(tài)度,所以也就常表現(xiàn)出不同的語氣。在言語活動中,陳述句出現(xiàn)最多,其次是疑問句,祈使句和感嘆句出現(xiàn)的數(shù)量比較少。4 與句類、句型有關的內(nèi)容,曾得到王洪君、宋紹年、何莫邪先生的幫助,在此致謝。
(一)陳述句
陳述句是直接表述命題的句子,它可以判斷是真還是假,這種句子,一般不用與疑問、祈使、感嘆有關的虛詞。常見的陳述句有兩類:記實句和論述句。記實句主要用來陳述客觀事實。如:
(1)[大叔]{出奔共}。(左傳·隱公元年)
(2)[孔子]{見齊景公}。(呂氏春秋·高義)以上二例都是記實句,都是客觀地敘述事實。如果在現(xiàn)實中太叔確實出奔到共國,那么例(1)這句話是真的;如果太叔并沒有到共國去,這句話就是假的:所以這句話能判斷是真,還是假,是陳述句。例(2)與此類似。
論述句則不是全然客觀地陳述事實,而是在句子中包含有與說話人的認識有關的某種主觀性的內(nèi)容。這種句子最常用來作出主觀論斷,或用來說明見解、介紹情況。如果打個比喻,記實句很像是個沒有旁白的舞臺,一切內(nèi)容都由演員在那里表演;而論述句則更像是舞臺上的旁白或是舞臺上的人物在那里講舞臺上觀眾所看不到的內(nèi)容。如:
(1)[趙盾],{古之良大夫也}。(左傳·宣公二年)
(2)范睢至秦,王庭迎,謂范睢曰:“[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保☉?zhàn)國策·秦策三)
例(1)不是敘事客觀事實,而是主觀論斷;但是也可判斷真假。如果趙盾真的是“古之良大夫”,這句話為真;如果不是,這句話為假。例(2)不是判斷,而是秦王在介紹自己的想法,但也可以判斷真假。
(二)疑問句
疑問句是用來提問,并要求對方回答的句子,它本身無所肯定或否定,所以沒有真或假的問題,也就不用來表述命題。常見的疑問句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有疑而問的詢問句,另一類是無疑而問的反問句,第三類是半疑半問的測問句。
詢問句是最常見的疑問句,又可以分為三類:是非問、選擇問和特指問。如:
(1)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論語·微子)
(2)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子乎?}”(孟子·告子上)
(5)[子之師]{誰邪}?(莊子·田子方)
以上三個例句都是疑問句。例(1)屬是非問句,例(2)是選擇問句,例(3)是特指問句。由于以上這些句子中的答案,即命題的內(nèi)容要回答的一方來確定,所以這樣的句子不存在真或假的問題。
反問句是一種特殊的問句,它用問句的形式來表述命題,如:
(1)[以此為治],{豈不難哉}?(呂氏春秋·察今)
(2)[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論語·學而)這兩個例句實際都表述了命題,分別是“以此為治”“難”和“學而時習之”“悅”,但這兩個命題是用疑問句的形式來表述,而不是像陳述句那樣直接表述,所以也歸入疑問句。
測問句是一種介于陳述句和疑問句之間的句子,說話人對于所說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看法,只是還不能十分確定,要求對方加以確認、證實。如:
(1)[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論語·子罕)
(2)臣竊意[諸侯之不服者],{其惟莒乎}?(呂氏春秋·重言)孔子在說出例(1)這句話時,其實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看法,這里只是要求對方加以確認,并不是完全要從對方那里得到自己全然不知的答案;例(2)與此類似。
(三)祈使句
祈使句是希望、要求聽話者去做某事,或勸阻、禁止聽話者去做某事。這種句子是要求聽話的人,或采取或不采取某種行動,所以也不是在表述命題。如:(1)[王]{請度之}?。献印ち夯萃跎希?/p>
(2)[子]{必無往}!(左傳·昭公二十七年)例(1)是希望對方“度之”,例(2)是要求對方不要“往”,都是祈使句。
(四)感嘆句
感嘆句的主要作用是表達情感,在表達感情的同時,也間接地表述了命題。如:
(1)[孺子]{善哉}?。ㄗ髠鳌ふ压辏?/p>
(2)子曰:“[道]{其不行矣夫}!”(禮記·中庸)
以上兩個感嘆句都主要表達情感,但也間接地表達了“孺子善”和“道不行”這樣的命題。
二、句型
目前古漢語通行的劃分句型的標準,主要是根據(jù)句子中謂語的類型。按照這個標準,常見句型可以分為三類:敘述句、描寫句和判斷句。這三類句子,主要分別用動詞性詞語、形
5容詞性詞語和名詞性詞語做謂語。趙元任先生對此曾含蓄地表示了不同的意見。我們認為:句型研究的是句子的內(nèi)部結構,而句子是由主語和謂語這兩部分構成的。所以句子的內(nèi)部結構反映的是主語和謂語之間的結構關系,這種結構關系表現(xiàn)在句法和語義兩個方面。如果謂語的類型的確能夠反映主語和謂語之間的結構關系,那么根據(jù)上述三種謂語的類型來區(qū)分句型自無不可;可是在古漢語中,動詞性詞語、形容詞性詞語和名詞性詞語只是幾種不同的短語類型,它們并不是句子的類型。要考察句子的類型,不能只考慮謂語的性質(zhì);除了要考察謂詞的性質(zhì),還要考察主語的性質(zhì),在此基礎上,再來認識主語和謂語之間的結構關系。在古漢語中,用做主語的,可以是體詞性詞語,也可以是謂詞性詞語或主謂短語。在主語是不同性質(zhì)的詞語的情況下,盡管謂語是相同性質(zhì)的詞語,結果主語和謂語之間的結構關系可能會很不相同。比如同樣是動詞性詞語做謂語,如果主語是體詞性詞語,這樣的句子可能是在敘述事實;可是如果主語是動詞性詞語或主謂短語,這樣句子往往并不是敘述事實,而是在表示某種認識。一個句子是在敘述事實,還是在表示主觀認識,在古漢語中是兩種很不相同的句型。在下邊的討論中我們就會看到,在謂語同樣是動詞性詞語的情況下,由于主語性質(zhì)不同,它們會是完全不同的句型。換句話說,僅僅考慮謂語的性質(zhì),并不足以反映主語和謂語之間的結構關系。所以本書不采用通行的劃分句型的方法,而是根據(jù)主語和謂語之間的結構關系,把古漢語的句型分為三類:敘事句、論斷句和說明句。在這三種句型中,敘事句和論斷句對立鮮明,數(shù)量最多,也最復雜;而說明句則表現(xiàn)出過渡的特點。這三種句型是我們認識古漢語句型乃至于一些基礎詞類的基礎,換句話說,對古漢語中一些重要的實詞或虛詞的認識正是以這三種句型為基礎展開的。除了以上三類句子之外,還有三類比較特殊的句型,這就是有無句、背景句和分類句。有無句和背景句屬于敘事句,分類句屬于論斷句。以下我們先來簡要地介紹這幾類句型。
(一)敘事句
敘事句主要用來敘述人、物的行為、變化,性質(zhì)等。這種句子直接反映客觀現(xiàn)實。我們在前邊曾指出,陳述句表述命題,而敘事句所表述的這種命題,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以后我們簡稱敘事句所表述的內(nèi)容為“事實”。這種句子有五個特點,前四個特點主要表現(xiàn)在詞語的類別上。
1)主語是指稱性的,常表示人、物等事體,這些事體經(jīng)常是施事,也可以表示當事和受事等,一般由體詞性詞語充當。2)謂語是陳述性的,經(jīng)常表示行為、變化、特征等屬性,一般由謂詞性詞語充當。3)這種句子的句末、句首一般不使用助詞。如:
(1)[齊侯]{歸}。(公羊傳·成公八年)
(2)[齊師]{大?。#ü騻鳌こ晒辏?/p>
(3)[妻子]{為戮}。(左傳·文公十三年)5 請參看趙元任《漢語口語語法》(呂叔湘譯 商務印書館,1979年)第53頁。以上三個例句中的主語都是體詞性詞語,謂語都是謂詞性詞語。例(1)的主語是施事,謂語是行為;例(2)的主語是當事,謂語表示變化,例(3)的主語是受事,謂語也是行為。這三例的句末和句首都沒有助詞。4)否定性的敘事句最常使用副詞“不”,也可以用副詞“未”。如:
(4)楚王{不}[說]。(戰(zhàn)國策·楚策三)——說:同“悅”。
(5)子產(chǎn)歸,{未}[至],聞子皮卒。(左傳·昭公十三年)以上兩例都是否定句,分別用副詞“不”和“未”。5)最后一個特點表現(xiàn)在節(jié)律上。在這種句子中,如果有主語,那么主語和謂語之間通常沒有停頓。以上舉的例(1)~(5)已經(jīng)表現(xiàn)這些特點,下邊再看兩個例句:
(1){子貢}{問政}。(論語·顏淵)
(2)[木]{正}。(墨子·經(jīng)說下)
以上二例的主語和謂語之間都沒有停頓,這些句子陳述的都是事實。
(二)論斷句
論斷句是古漢語中另一種常見句型,這種句子常用來表示論斷。我們這里所說的論斷,主要是指在歸類、原因、評價等方面作出論斷。這些論斷主要不是在陳述事實,而主要是在表述一種認識的結果。論斷句在類別和節(jié)律兩個方面與敘事句具有五個不同的特點。
從詞語類別上看,論斷句有四個特點。1)論斷句的主語,并不是行為、變化等陳述的對象,而是論斷的對象,即是一種認識的對象。這種認識的對象既可以是人、物等事體,也可以是行為、事實等,所以句子的主語既可以是體詞性詞語,也可以是謂詞性詞語、主謂短語等。2)論斷句的謂語是論斷的結果,即認識的結論。這個結論既可以用體詞性詞語來表述,也可以用謂詞性詞語來表述,所以論斷句的謂語同樣既可以是體詞性詞語,也可以是謂詞性詞語、主謂短語等。3)為了表示是論斷,而不是客觀的敘述,這種句子最常在句末使67用助詞“也”,有時可以使用“矣”、“焉”等助詞,有時還可以在句首使用“夫”等助詞。如:
(1)[安平君],{小人也}。(戰(zhàn)國策·齊策六)
(2)[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左傳·文公十二年)
(3)[昔歲入陳,今茲入鄭,民不罷勞,君無怨讟],{政有經(jīng)矣}。(左傳·宣公十二年)
(4)[不正其名,不分其職,而數(shù)用刑罰],{亂莫大焉}。(呂氏春秋·審分)
(5){夫珠玉},[人主之所急也]。(韓非子·和氏)以上五例都是論斷句,這些句子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示了說話者的某種主觀認識,而不純?nèi)皇顷愂鍪聦崱@ǎ保?、(5)的主語是體詞性詞語,例(2)、(3)的主語是主謂短語,例(4)的主語是謂詞性詞語;例(1)、(5)的謂語是體詞性詞語,例(2)的謂語是謂詞性詞語,例(3)、(4)的謂語是主謂短語。以上五例的句未分別用“也”、“矣”、“焉”,最后一例的句首用“夫”。4)否定性的論斷句中常用副詞“非”,肯定性的論斷句中,有時可以用“必”等副詞。如:
(6)國燥於秦,兵分於齊,{非}趙之利也。(戰(zhàn)國策·趙策四)
(7)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史記·項羽本紀)以上兩個論斷句,前一個表示否定使用“非”,后一個肯定,用“必”。5)論斷句的主語和謂語之間一般有停頓。以上例(1)~(7)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這些特點,再看下面的例句:
(1)[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禮記·雜記下)67 馬建忠曾指出“也”有論斷的作用。
呂叔湘先生曾指出“矣”有論斷的作用,請參看《中國文法要略》(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274頁(2)[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莊子·養(yǎng)生主)以上兩個例句都是論斷句,在主語和謂語之間都有停頓。
(三)說明句
說明句主要用來說明見解、評議可否、介紹情況,有時表示確認,是一種介于論斷句和敘事句之間的句子。說明見解主要是指說明個人的看法、心情、意圖等,評議可否主要是指說明行為是否可行,及實行時的難易等。介紹情況主要是指說明某種持續(xù)存在或出現(xiàn)變化的情況,表示確認主要是強調(diào)或提醒別人注意某種情況的存在等。在說明見解和評議可否時,說明句比較接近論斷句;而在介紹情況和表示確認時,則更接近敘事句。說明句主要有四個特點。在這四個特點中,前兩個特點與論斷句相同。
1)句末常使用“也”、“矣”、“焉”等助詞,有時還可以在句中使用“也”。2)可以使用在論斷句中出現(xiàn)的“必”等副詞。如:
(1)能知賢與不肖者寡{矣}。(史記·日者列傳)
(2)弟子曰∶“吾恐烏鳶之食夫子{也}?!保ㄇf子·列御寇)
(3)公曰:“吾將略地{焉}?!保ㄗ髠鳌る[公五年)
(4)宮之奇之為人{也},懦而不能強諫。(左傳·僖公二年)
(5)公孫夏曰:“二子{必}死。”(左傳·哀公十一年)
以上五個例句都是說明見解:例(1)是說明看法,例(2)是說明心情,例(3)說明意圖,句末分別使用“矣”、“也”、“焉”。例(4)說明看法,句中用“也”,例(5)也是說明看法,句中用“必”。以下例句用來評議可否、介紹情況及表示確認:
(6)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保ㄕ撜Z·里仁)
(7)[夫君臣習禮樂而以流亡者],{未之有也}。(禮記·射義)
(8)(公子)將適齊,謂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而後嫁?!睂υ唬骸埃畚遥荩迥暌樱∮秩缡嵌?,則就木焉,請待子。”(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公子重耳準備到齊國去,對季隗說:“等我二十五年,如果我不回來,你再出嫁。”季隗回答說:“我都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再過上這樣多的年頭去出嫁,也就進棺材了,您還是讓我等著您吧?!?例(6)是評議可否,句末用“矣”,例(7)是介紹持續(xù)存在的情況,句末用“也”,例(8)是強調(diào)已存在的某種情況,表示確認。句末用“矣”。
說明句與與敘事句相同的特點也有兩個。3)謂語是要說明的內(nèi)容,這種內(nèi)容通常是行為、變化、性質(zhì)等屬性,一般由謂詞性詞語充當。4)否定性的說明句一般用“未”、“不”,例(1)~(8)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這兩個特點,以下再看幾個例句。如:
(1)申無宇曰:“楚禍之首{將在此矣}?!保ㄗ髠鳌ふ压哪辏?/p>
(2)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保ㄊ酚洝の汗恿袀鳎?/p>
(3)卞隨曰:“吾[不]{知也}?!保▍问洗呵铩るx俗)
例(1)主要是說明見解,例(2)是介紹情況,例(3)表示確認,是在強調(diào)。以上諸例的謂語都是由謂詞性詞語充當?shù)?,后兩例否定時,分別作“未”和“不”。
(四)有無句、背景句和分類句
除了以上三類常見的基本句型之外,另外還有三類比較特殊的句型,它們是:有無句、背景句和分類句。有無句和背景句同樣是在敘述事實,可以與敘事句歸入同一類;分類句主要是在表述認識的結果,可以與論斷句歸入同一類。由于有無句、背景句和分類句與前面介紹的敘事句和論斷句有些不同的特點,所以把它們另列出來加以介紹。
1.有無句
有無句是由“有”、“無”構成的敘事句,主要表示與存在、出現(xiàn)或領有等有關的事實。有無句的特點是:謂語的中心詞一般由“有”“無”這兩個動詞充當,句末通常不用助詞。如:(1)天下{有}[變]。(戰(zhàn)國策·秦策三)
(2)行者{無}[糧],居者{無}[食]。(呂氏春秋·先識)
例(1)的“有”表示出現(xiàn),例(2)的“無”表示領有。有無句所表示的存在、出現(xiàn)和領有,是一種廣義的空間關系:主語表示廣義的空間,而賓語則表示空間中所存現(xiàn)的人、物等。
2.背景句
背景句是由主謂短語充當謂語構成的敘事句,特點是:大主語一般是體詞性短語,通常表示時間、處所等背景。謂語則是個主謂短語,充當謂語的這個主謂短語通常與敘事句具有相同的特點,全句的句末一般不用“也”、“矣”、“焉”等助詞。這個主謂性謂語表示處在主語所表示的環(huán)境之中的事實。在大主語和謂語之間,有的有停頓,有的沒停頓。如:
(1)[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左傳·僖公四年)
(2)[公子]{顏色愈和}。(史記·魏公子列傳)
例(1)的主語表示時間,是后邊主謂短語所述事實的環(huán)境,例(2)的“公子”,是“顏色”的所有者,也可以認為是“顏色”的大環(huán)境。以上兩個例句的句末都不用“也”、“矣”、“焉”等助詞。
3.分類句
分類句主要表示歸類、類比、解說等,與論斷句表述基本相同的語義內(nèi)容,所以可以與論斷句歸為一類,分類句主要有兩個特點。1)主語可以是體詞性詞語,但經(jīng)常是主謂短語、謂詞性詞語。2)謂語通常由謂詞性詞語充當,只不過這些謂詞性詞語的中心詞,主要是些比較特殊的分類動詞,比如像“為”、“若”(像)、“曰”等(關于分類動詞,在第三章第一節(jié)中具體介紹)。如:
(1)[周公旦]{為}天下之圣人。(墨子·公孟)
(2)[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孟子·梁惠王下)(3)[幼而無父]{曰}孤。(孟子·梁惠王下)
以上三個例句,依次表示是歸類、類比和解說,謂語中的中心詞分別是“為”、“若”、“曰”;例(1)的主語是體詞性詞語,例(2)的主語是主謂短語,例(3)的主語是謂詞性詞語。
三、句型與句類的關系
句型是根據(jù)主語和謂語之間的語法關系分出的類,而句類則是根據(jù)句子在使用中的不同特點分出的類,即根據(jù)語用特點分出的類。句型和句類是按照兩種不同的標準分出的類,但這二者之間是有聯(lián)系的。這種聯(lián)系,在陳述句中表現(xiàn)得比較明顯,而在疑問句、祈使句和感嘆句中則不夠鮮明。
當我們按照主語和謂語之間的語法關系區(qū)分出句型時,其中所包含的語法意義其實反映的是不同性質(zhì)的命題:敘事句及有無句、背景句表述的是比較客觀地反映現(xiàn)實世界的命題,而論斷句、說明句和分類句則在命題中不同程度地反映了說話人對現(xiàn)實世界的某種主觀認識。由于這四種句型都與命題有關,所以它們與表現(xiàn)了命題的陳述句之間的關系比較直接??偟膩碚f,在陳述句中,句型和句類大體上構成一種對應關系:句型中的敘事句及有無句、背景句跟句類中的記實句基本一致,而句型中的論斷句、說明句和分類句則跟句類中的論述句基本一致。具體地說,陳述句中的記實句主要是陳述客觀事實,而句型中的敘事句及有無句、背景句所表述的也是客觀存在的事實。由于它們都是在客觀地表述事實,所以這二者基本上是一致的。句類中的論述句不是全然客觀地陳述事實,而是在句子中包含有與說話人的認識有關的某種主觀性的內(nèi)容。而句型中的論斷句、說明句和分類句,一般也不是全然客觀地陳述事實,在這些句子中也或多或少地包含了與說話人的認識有關的主觀內(nèi)容。所以論斷句、說明句、分類句與論述句基本一致。在以后的討論中,為了方便起見,我們也把論斷句和說明句合在一起統(tǒng)稱為“論說句”。
疑問句、祈使句和感嘆句并不直接表述命題,所以它們與句型的關系比較間接。疑問句或要求對方敘事,或要求對方論斷,所以疑問句大致也可以分為敘事和論斷兩類。關于疑問句與敘事句和論斷句的關系,我們到第七章句類第一節(jié)疑問句中再具體介紹。祈使句是要求對方做或不做什么,這種句子與說明句更接近,一般可以歸入說明句。感嘆句主要表現(xiàn)感情,同時間接地表述命題。它既然可以間接地表述命題,根據(jù)它間接表述出的這個命題的特點,也可以分別歸入敘事句、論斷句、說明句等各種句型。
第三節(jié) 短語
在第一節(jié)中我們曾說,短語有謂詞性和體詞性兩個大類,根據(jù)短語里面中心詞的數(shù)量,這兩類短語又都可以再分為兩類。一類是單中心短語,在這類短語中只有一個中心詞;另一類是多中心短語,在這類短語中有不只一個中心詞。單中心短語和多中心短語這兩類短語又可以根據(jù)短語的內(nèi)部結構進一步劃分。單中心的謂詞性短語可以分為四類:1)述賓短語、2)述補短語、3)狀中短語、4)數(shù)量短語;多中心的謂詞性短語有一類:5)連謂短語。單中心的體詞性短語也只有一類:6)定中短語;多中心的體詞性短語可以分為兩類:7)同位短語、8)連體短語。除了以上八種短語之外,另外還有兩類多中心短語是謂詞性短語和體詞性短語所共有的,這就是:9)聯(lián)合短語、10)計數(shù)短語。除了以上10類短語之外還有兩類沒有中心詞的特殊短語:介賓短語和助詞短語。這里的十二類短語再加上前邊介紹過的主謂短語,總計一下,短語共13類。在這一節(jié),除去前邊已經(jīng)介紹過的主謂短語之外,我們主要介紹有中心詞的10類短語,至于介賓、助詞兩類短語,將在下一節(jié)中與虛詞一起說明。
一、謂詞性短語
在謂詞性短語中,述賓、述補短語都是前中心短語,狀中、數(shù)量短語都是后中心短語;連謂短語則是多中心短語。
(一)述賓短語
述賓短語是中心詞在前的謂詞性短語。處在前邊的中心詞稱為述語,其后的詞語是賓語。述語主要表述行為、活動等屬性,賓語則表示與行為、活動有某種聯(lián)系的事體、活動等。如:
(1)齊人{伐}[燕]。(孟子·梁惠王下)
(2)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孟子·梁惠王下)
以上例句中加△的是述語,加點的是賓語。另外還有一種特殊的賓語,主要用來表示長度和時段(一段時間)等。這樣的賓語,我們稱之為準賓語。準賓語可以直接用在述語的后面,也可以用在述賓短語的后面。如:
(1)田文曰:“夫{行}[數(shù)千里]而救人者,此國之利也?!保☉?zhàn)國策·魏策三)
(2){行之}[十年],秦民大悅。(史記·商君列傳)
例(1)表示距離的“數(shù)千里”給“行”作準賓語,例(2)準賓語“十年”用在“行之”的后面表示時段。
(二)述補短語
述補短語也是中心詞在前的謂詞性短語(關于賓語和補語的具體內(nèi)容,我們到第五章第一、二節(jié)中介紹)。處在前邊的中心詞也稱為述語,其后的詞語是補語。述語表述行為、活動等屬性,補語則表示處所、對象等。如:(1)初,宣子{田}[於首山]。(左傳·宣公二年)
(2)子貢{問}[於子禽]。(論語·學而)
以上例句中,加△的是述語,加點的是補語,例(1)的補語表示處所,例(2)表示對象。
(三)狀中短語 狀中短語是中心詞在后的謂詞性短語。后邊的中心詞叫中心語,其前的詞語叫狀語。中心語表述行為、變化、性質(zhì)等屬性,狀語用來限定、修飾、說明其后的中心語。狀中短語最常見的形式是狀語直接用在中心語之前,在狀語和中心語之間一般沒有停頓。如:
(1)周[不]{納客}。(韓非子·說林上)
(2)其樂[甚]{美}。(呂氏春秋·長攻)以上句子中的加點的是狀語,加△點的是中心語。
(四)數(shù)量短語
數(shù)量短語是一種特殊的謂詞性短語。這種短語也是中心詞在后面,但它與狀中短語不同。在數(shù)量短語中,中心語是粘著的,這就是說,在這個短語中,中心詞的前邊一般要有數(shù)詞,在沒有數(shù)詞的情況下,這個中心詞通常不單用。數(shù)量短語可以充當謂語,所以它是謂詞性的。在它充當謂語時,一般不帶賓語、補語。如:
(1)[馬食菽粟者]{數(shù)百匹}。(墨子·貴義)
(2)貳車者,[諸侯]{千乘}。(禮記·少儀)
以上例句中的數(shù)量短語都是做謂語。數(shù)量短語雖然是謂詞性的,可是在分析它們時,我們還是按照傳統(tǒng)的稱呼,把前邊的修飾語稱為定語,后邊的稱為中心語。
(五)連謂短語
連謂短語又叫“連動短語”,是有序的多中心謂詞性短語。這里的“有序”是說:短語中心詞的位置不可以調(diào)換;如果調(diào)換了位置,原短語的意思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如:
(1)子路[聞之]{喜}。(論語·公冶長)
(2)衛(wèi)公叔文子[朝]而{請享靈公}。(左傳·定公十三年)例(1)有兩個中心詞“聞”和“喜”,這兩個中心詞不可以調(diào)換位置,例(2)與此類似。
二、體詞性短語
體詞性短語中的單中心短語只有一種,這就是定中短語;而多中心短語則有兩種:同位短語和連體短語。
(一)定中短語
定中短語是中心詞在后的體詞性短語,其前的部分稱為定語,其后的部分稱為中心語。定語對中心有修飾、限制的作用。如:
(1)[小]{國}受命於[大]{國},敢不慎儀?(左傳·文公三年)
(2)其翼若[垂天]之{云}。(莊子·逍遙游)以上例句中加點的是定語,其后是中心語。
(二)同位短語
同位短語是幾個詞語指同一個人、物的多中心體詞性短語。在同位語中,被解釋的部分稱為本位語,解釋性的詞語稱為同位語。如:
(1)二十一年,[晉文公]{重耳}伐曹。(史記·管蔡世家)
(2)先王之明德,猶無不難也,無不懼也,況[我]{小國}乎?(左傳·僖公二十二年)
以上例句中加點的是本位語,其后是同位語。
(三)連體短語
連體短語是有序的多中心體詞性短語。這里的“有序”是說:在這種短語中,中心詞的位置不可以調(diào)換。如果調(diào)換了位置,原句的意思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如:
(1){黃帝、堯、舜}誅而不怒。(戰(zhàn)國策·趙策二)
(2)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親往視之。(禮記·月令)
例(1)詞語的順序表現(xiàn)了人物在歷史上時間的先后,例(2)表現(xiàn)了地位的尊卑:以上短語中的體詞性詞語一般不可以調(diào)換位置。
三、聯(lián)合短語、計數(shù)短語
(一)聯(lián)合短語
聯(lián)合短語是無序的多中心短語,有謂詞性和體詞性兩種。這里的“無序”是說:在這種短語中,中心詞可以調(diào)換位置;如果中心詞調(diào)換了位置,于原文的基本意思沒有顯著的影響。如:
(1)吳{強而富}。(韓非子·說林上)
(2){黿、鼉、蛟龍、魚、鱉}生焉。(禮記·中庸)例(1)是謂詞性聯(lián)合短語,例(1)的“強”、“富”如果調(diào)換了位置,于原句的意思并沒有根本的影響。例(2)是體詞性的,其中的“黿”、“鼉”、“蛟龍”、“魚”、“鱉”如果調(diào)換了位置,于原句的意思也沒有根本的影響。
(二)計數(shù)短語
計數(shù)短語也是一種多中心詞的有序短語,也有謂詞性和體詞性的兩種。它與連謂、連體短語的不同之處是,在中心詞之間具有一種數(shù)量上的計算關系;而在連謂、連體短語中,并沒有這種數(shù)量上的關系。如下邊的短語:
(1)八州,州{二百一十}國。(禮記·王制)
(2){二十三}年,王將鑄無射。(國語·周語下)
以上例句中表示數(shù)量的詞語是計數(shù)短語,例(1)中的基數(shù)“二百一十”中的“二百”與“一十”之間構成相加的有序關系,它們之間的位置不可以調(diào)換,是謂詞性的。例(2)中的序數(shù)“二十三”也是有相加關系的計數(shù)短語,它們之間的位置也不可以調(diào)換,表示序數(shù),是體詞性的。
第四節(jié) 詞類
主要是根據(jù)功能的不同,詞首先可以劃分實詞和虛詞兩個大類。實詞又可以分為八類。其中謂詞有三類:動詞(包括形容詞)、基數(shù)詞、量詞;體詞可以劃分為五類:名詞、序數(shù)詞、時間詞、方位詞和代詞。代詞大多是體詞性的,也有少數(shù)是謂詞性的。基數(shù)詞和序數(shù)詞合在一起,又可以稱為數(shù)詞。虛詞可以分為九類,其中輔詞有四類:副詞、區(qū)別詞、介詞和連詞;副詞中大多是輔詞,也有少數(shù)是助詞。助詞也可以分為四類:語氣詞、決斷詞、被動詞和結構助詞。除此之外,還有一類特殊的虛詞是嘆詞。
在具體介紹各種詞類之前,我們還要說明:這一節(jié)談詞類,主要是談各種詞類的區(qū)別性特征,即根據(jù)這些特點來與其他詞類加以區(qū)別的特征,而不是談各種詞類在句子中的所有用法。
一、謂詞
古漢語中的謂詞可以分為三類:動詞(包括形容詞)、基數(shù)詞和量詞。
(一)動詞
當給謂詞分類時,并不能直接劃分出形容詞,因為形容詞其實只是動詞中的一類,是性質(zhì)動詞。根據(jù)傳統(tǒng)的詞類系統(tǒng),本書仍用“形容詞”這個名稱。在這里,我們把形容詞與動詞合在一起介紹。關于形容詞本身的特點,我們在第三章第三節(jié)中說明。
動詞主要表示行為、活動,狀態(tài)、變化、性質(zhì)、特征等屬性。在謂詞中,動詞數(shù)量最多,用法最復雜,主要特點有三個。
1)可以受“不”、“甚”等多種副詞的修飾。如:
(1)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論語·憲問)——知:同“智”。
(2)竊聞大王義[甚]{高}。(史記·蘇秦列傳)以上兩個例句中加△的動詞,其前都有副詞修飾。
2)動詞一般可以帶賓語、補語。如:
(1)鄭伯{如}[周]。(左傳·隱公六年)
(2)虎兕{出}[於柙]。(論語·季氏)以上二例中,前一例是動詞帶賓語,后一例帶補語。
3)動詞性詞語大多可以給名詞性詞語做定語,不能單獨做定語的動詞,在構成述賓短語之后,往往可以做定語。它們做定語時,只可以置于名詞之前,不可以置于名詞之后,這種定中短語都是體詞性的。如:
(1)無{大}[功]而欲{大}[祿],皆{怨}[府]也。(國語·魯語上)
(2)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保ㄕ撜Z·述而)
例(1)是單個動詞做定語,例(2)是述賓短語做定語。以上兩個定中短語,都是體詞性的。
(二)基數(shù)詞
基數(shù)詞表示數(shù)量,有四個特點。在這四個特點中,前三個是基數(shù)詞所特有的,第四個與下邊要談的序數(shù)詞的特點相同。
1)基數(shù)詞常用來說明人、物的數(shù)量,所以最常用做定語。由基數(shù)詞充當定語構成的定中短語既有體詞性,又有謂詞性。這種定中短語除了可以像一般的定中短語那樣時常用做主語和賓語之外,還可以像其他謂詞性詞語那樣用做謂語,說明與主語所表示的人、物有關的某種數(shù)量特征。如:
(1){五}[大夫]奉子頹以伐王(左傳·莊公十九年)
(2)蟹{六}[跪]而{二}[螯]。(荀子·勸學)
以上例句中的基數(shù)詞都是用做定語,構成定中短語。例(1)的定中短語做主語,例(2)的定中短語是做謂語?;鶖?shù)詞做定語說明人、物的數(shù)量時,時常是用在名詞之前,如上舉各例,有時也可以后置。如:
(1)勾踐也以[甲楯]{三千},棲於會稽。(莊子·徐無鬼)
(2)昔者,紂為天子,將率天下[甲兵]{百萬}。(韓非子·初見秦)
2)基數(shù)詞可以充當狀語,說明與行為、變化等有關的數(shù)量。如:
(1)魯人從君戰(zhàn),{三}[戰(zhàn)]{三}[北]。(韓非子·五蠹)
(2)譬之若良醫(yī),?。f}[變],藥亦{萬}[變]。(呂氏春秋·察今)以上例句中的基數(shù)詞都用做狀語。
3)基數(shù)詞時常用做謂語。與動詞、形容詞相比,數(shù)詞的意義更為抽象,但也比較單純。它們用做謂語時,主要是說明事物的數(shù)量,通常是單用,不帶賓語、補語,也很少受副詞的修飾。如:
(1)[名山]{三百},[支川]{三千}。(莊子·天下)
(2)[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孟子·離婁上)以上兩例都是數(shù)詞單獨用做謂語。
4)基數(shù)詞可以構成計數(shù)短語。如:
(1)歲{三百六十六}日。(史記·五帝本紀)
(2)甲士{四萬五千}人。(史記·周本紀)以上例句的基數(shù)詞都構成計數(shù)短語。
(三)量詞
量詞表示計量單位,很少單獨充當句法成法,通常是與基數(shù)詞組合在一起,構成數(shù)量短語之后使用。如:(1)[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孟子·梁惠王上)
(2)馬[四]{匹}。(尚書·文侯之命)以上例句中加△的都是量詞,其前是數(shù)詞。
二、體詞
體詞具有指稱性,可以分為四類:名詞、序數(shù)詞、時間詞、方位詞。代詞大多屬于體詞,少數(shù)屬于謂詞,也在這部分一起說明。
(一)名詞
體詞中最常用、數(shù)量最多的是名詞。名詞主要指稱人和物等事體。名詞主要有四個特點。
1)可以受多種實詞性詞語的修飾,構成定中短語。如:
(1)夫恃才與眾,[亡]之{道}也。(左傳·宣公十五年)
(2)[楚]{人}憐之。史記·陳涉世家)以上例句中的名詞受和名詞的修飾。
2)名詞有時可以用做狀語,但遠不及它的其他用法那樣常見。如:
(1)豕{人}[立]而啼。(左傳·莊公八年)
(2)五方之士來,必{廟}[禮]之。(國語·越語上)以上例句中的“人”和“廟”做狀語。
3)名詞是謂詞的主要陳述對象,名詞性詞語經(jīng)常給謂詞性詞語做主語。名詞性詞語的謂語最常由動詞性詞語充當。如:
(1){桓公}[殺公子糾]。(論語·憲問)
(2){瓜}[美]。(史記·蕭相國世家)
4)名詞性詞語常充當賓語。在一般情況下,賓語置于動詞之后,如:
(1)項王[渡]{淮}。(史記·項羽本紀)
(2)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莊子·駢拇)以上名詞做賓語都是用于動詞之后,有時名詞性詞語用做賓語可以置于動詞之前,但在賓語和動詞之間要用其他的詞。如:
(1)將{虢}[是滅],何愛於虞?(左傳·僖公五年)
(2)宋{何罪}[之有]?(墨子·公輸)例(1)、(2)的“虢”和“何罪”做賓語前置,在這兩個賓語和動詞之間分別有“是”和“之”。
(二)序數(shù)詞
序數(shù)詞和基數(shù)詞都表示數(shù)量,但它們的功能不同,所以詞性也不同?;鶖?shù)詞屬于謂詞,序數(shù)詞屬于體詞。序數(shù)詞有四個特點,在這四個特點中,前三個與基數(shù)詞不同,第四個特點與基數(shù)詞相同。
1)序數(shù)詞常做定語,說明與序列有關的事物。由序數(shù)詞做定語構成的定中短語不具有謂詞性,而是體詞性的,所以一般不做謂語,而是用做主語。如:
(1){三十二}[年],楚斗章請平于晉。(左傳·僖公三十二年)
(2){十二}[月],秦兵過我郊。(史記·晉世家)
以上例句中的序數(shù)詞給“年”和“月”做定語,定中短語“三十二年”和“十二月”都是給其后的主謂短語做主語。另外,序數(shù)詞做定語時,不可以像基數(shù)詞那樣后置。
2)序數(shù)詞主要表示序列,充當謂語時,其后像其他體詞性詞語做謂語一樣,要加“也”,并經(jīng)常按照比較固定的順序使用,起一種列舉的作用。如:
(1)獲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寵貴,{四}[也];居常,{五}[也]。(左傳·昭公十三年)
(2)不祀,{一}[也];耆酒,{二}[也];棄仲章而奪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傷其君目,{五}[也]。(左傳·宣公十五年)
3)序數(shù)詞很少做狀語,只是偶爾可以看到。如:
(3){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左傳·莊公十年)以上例句中的“一”給“鼓”做狀語。
4)序數(shù)詞和基數(shù)詞一樣,都可以構成計數(shù)短語,所以它們可以合在一起可以統(tǒng)稱為數(shù)詞。如:
(1){三十一}年,秦穆公卒。(史記·周本紀)
(2){十一月},鄭印段如晉吊。(左傳·昭公二年)以上例句中的“三十一”和“十一”都是計數(shù)短語。
漢代以前,基數(shù)詞和序數(shù)詞在形式上沒有區(qū)別,到了漢代產(chǎn)生了表示序數(shù)的“第”。如:
(3)武信侯呂祿上侯,位次[第]{一}。(史記·呂太后本紀)
(三)時間詞
時間詞主要表示時點,時點經(jīng)常說明行為變化發(fā)生的時間。時間詞有三個特點。
1)時間詞的定語經(jīng)常是序數(shù)詞,有時也可以使用時間詞性短語及其他詞語。如
(1)[五]{月},邾文公卒。(左傳·文公十三年)
(2)[是]{年}不艾,則無食矣。(谷梁傳·定公元年)例(1)的定語是序數(shù)詞,例(2)的定語是代詞。
2)時間詞一般可以用做狀語。如:
(1)孫氏{夜}[哭]。(左傳·襄公二十六年)
(2)蟻{冬}[居山之陽],{夏}[居山之陰]。(韓非子·說林上)以上例句中做狀語的都是時間詞。
3)時間詞性詞語常給主謂短語做主語,說明事實、現(xiàn)象發(fā)生的時刻,即時點。如:
(1){初},[司城蕩卒]。(左傳·文公十六年)
(2){二十有六年},[公伐戎]。(左傳·莊公二十七年)
例(1)是時間詞“秋”做主語,例(2)是時間詞性短語“二十有六年”做主語。
(四)方位詞
方位詞主要表示與處所、時間有關的方向、位置,是個封閉的詞類。有兩個特點。
1)方位詞經(jīng)常與名詞、數(shù)量短語等組合在一起構成方位短語。方位短語經(jīng)常給動詞、介詞做賓語,也可以充當主語、定語、謂語等。如:
(1)子大叔之廟在[道]{南}。(左傳·昭公十八年)
(2)筑郵亭者圜之,高[三丈]{以上}。(墨子·雜守)
例(1)中的方位詞與名詞組合在一起,構成方位短語后做賓語,例(2)數(shù)量短語“三丈”和方位詞“上”組合之后,給“高”做謂語。
2)個別方位詞,例如“間”(閒),除了組成方位短語之外,一般不可以單獨充當句法成分;而可以單獨充當句法成法的方位詞,一般則可以用做狀語。如:
(1)往者齊南破荊,{東}[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韓、魏]。(韓非子·初見秦)
(2)樂伯{左}[射馬]而{右}[射人]。(左傳·宣公十二年)以上例句中的方位詞都是做狀語。
(五)代詞
代詞是一種特殊的實詞,是個封閉的詞類。與其他實詞相比,一方面它比一般的實詞具有更高的概括性,另一方面它在指稱現(xiàn)實世界中的事體或屬性時,又常是間接的。比如“我”可以指代任何一個說話的人及其所在的一方,這顯然比一般的名詞具有更高的概括性;可是它又往往是通過指稱某個具體的人、物,或有關的實詞,來指稱現(xiàn)實世界中的某個確定的對象,所以與直接指稱事體的名詞相比,它又是間接的。
代詞既可以指代體詞,又可以指代謂詞,甚至于句子,所以代詞也有體詞性和謂詞性兩種。不過其中體詞性代詞數(shù)量較多,而且多數(shù)謂詞性代詞是在體詞性代詞的基礎上構成的。
1.體詞性代詞
體詞性代詞有兩個特點。1)代詞指代的對象一般是確定的,所以它們極少受各種詞語的修飾,往往是單獨充當句法成分。根據(jù)這一點,可以把它們與大多數(shù)名詞區(qū)分開來。如:
(1)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保ㄇf子·讓王)
(2)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論語·雍也)以上兩例中的代詞分別用做主語、定語,其前都不用定語。
2)代詞充當賓語時,時常前置。當代詞性賓語前置時,可以直接用在動詞的前面,而無須像名詞那樣,在賓語和動詞之間使用什么詞語。如:
(1)居則曰:“不{吾}[知]也?!保ㄕ撜Z·先進)
(2)客曰∶“子將{何}[求]?”(莊子·漁父)以上例句中的代詞“吾”、“何”做賓語均前置。
2.謂詞性代詞
謂詞性代詞一般是由“如”、“若”、“奈”加體詞性代詞構成,另外還有“然”。謂詞性代詞常用做謂語,在用做謂語時一般不帶賓語、補語,一般也不與其他謂詞構成連謂式,通常是單獨使用。如:
(1)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保ㄗ髠鳌ば哪辏?/p>
(2)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献印けM心上)
例(1)中的“如此”是謂詞性代詞,單獨用做謂語,例(2)中的“然”也是單獨用做謂語的謂詞性代詞。有的謂詞性代詞可以用做狀語。如:
(1){奈何}[使人之君七年不飲酒不食肉]。(公羊傳·成公八年)
(2)公曰;“嘻!晏子之家,{若是}[其貧也]?!保套哟呵铩?nèi)篇雜下)以上兩例中,“奈何”、“若是”是用做狀語的謂詞性代詞。
三、輔詞
常用的輔詞有四類:具有修飾作用的輔詞是副詞和區(qū)別詞,具有連接作用的輔詞是連詞和介詞。
(一)副詞
副詞是對行為、變化、性質(zhì)等加以修飾、限制的虛詞,特點是通常只做狀語。如:
(1)名{不}[正],則言{不}[順]。(論語·子路)
(2)季氏{將}[伐顓臾]。(論語·季氏)以上加△的詞都是做狀語的副詞。
(二)區(qū)別詞
區(qū)別詞主要表示與事物、時間有關的數(shù)量,特點是經(jīng)常做定語。如:
(1)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史記·秦始皇本紀)
(2){元}[年]春,公及夫人嬴氏至自王城。(國語·晉語四)以上例句中加△的都是區(qū)別詞,“諸”與事物的數(shù)量有關,“元”與時間的數(shù)量有關。
(三)介詞和介賓短語
介詞是介于動詞和連詞之間的一種虛詞,它能介紹體詞性詞語跟謂詞性詞語發(fā)生關系,這點與連詞接近;同時它又與動詞有共同之處:可以帶賓語。介詞常在帶有體詞性詞語后構成介賓短語。介賓短語時常用作補語或狀語。如:(1)王坐{於}[堂上]。(孟子·梁惠王上)
(2)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存。(荀子·天論)以上例句中的“於”、“為”都是介詞,例(1)的“於”連接“坐”和“堂上”,例(2)的“為”連接“堯”、“桀”和“存”。前一例中的介賓短語作補語,后一例的介賓短語做狀語。為稱說方便,以后我們把由不同的介詞構成的介賓短語分別稱為“于賓短語”、“以賓短語”等等。
(四)連詞
連詞是連接詞語、句子的一種虛詞。如:
(1)孟子對曰:“殺人以[梃]{與}[刃],有以異乎?”(孟子·梁惠王上)
(2)[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美惡],{然後}[能博喻]。(禮記·學記)以上二例中的“與”連接詞語、“而”、“然后”連接復句中的分句,都是連詞。
四、助詞
助詞是有定性作用的虛詞,它們能改變或確定詞語、句子的性質(zhì)。根據(jù)在句子中的不同作用,助詞可以區(qū)分為四類:語氣詞、決斷詞、被動詞和結構助詞。語氣詞、決斷詞、被動詞是句法助詞,它們對整個句子起一種句法作用;結構助詞并不對整個句子起作用,而是對詞語起一種句法作用。
(一)語氣詞
語氣詞是可以表明全句語氣的助詞,特點是常用于句末,有的可以用于句首。如:
(1)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梁惠王下)
(2)若晉君朝以入,則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則朝以死。{唯}[君裁之]!(左傳·僖公十五年)
例(1)中的“乎”是用于句末的語氣詞,表示疑問;例(2)的“唯”是用于句首的語氣詞,表示祈使。
(二)決斷詞
決斷詞是構成論斷句、說明句的助詞。它們可以確定句型,所以也是對全句起句法作用。它們也是常用于句末,有的可以用于句首。如:
(1)[墨子者,顯學]{也}。(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2){夫}[被堅執(zhí)銳,義不如公;坐而運策,公不如義]。(史記·項羽本紀)例(1)中的“也”是用于句末的決斷詞,表示論斷,全句構成論斷句;例(2)的“夫”是用于句首的決斷詞,這句是說明句。
(三)被動詞
常用的被助詞有“見”、“為”、“被”,它們的主要作用是構成被動句,此外“于”也能構成被動句。
(1)盆成括{見}殺。(孟子·盡心下)
(2)唐鞅戮{於}宋。(荀子·解蔽)以上例句中的“見”、“于”構成被動句。
(四)結構助詞與助詞短語
與謂詞性詞語或主謂短語組合在一起,以改變其功能和語義的助詞,是結構助詞。由結構助詞與謂詞性詞語或主謂短語所組成的短語,是助詞短語。助詞短語主要用做主語、賓語,一般不用做謂語,是體詞性的。如:
(1)臣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史記·淮陰侯列傳)
(2)[觀起]{之}[死]也,其子從在蔡。(左傳·昭公十三年)——觀起:人名。例(1)中的“智”是形容詞,加在結構助詞“者”之前,構成助詞短語;助詞短語“智者””是名詞性的,用做主語。例(2)中的助詞“之”加在動詞“死”之前,構成助詞短語“觀起之死也”,這個短語也是名詞性的,用做主語。在以后的內(nèi)容中,為了稱說方便,我們分別把由“者”、“之”等助詞構成的短語,稱為“者字短語”、“之字短語”等。
五、嘆詞
嘆詞是摹擬強烈情感的聲音的一種虛詞。這種詞經(jīng)常用在句子的前面,有時也用在句子的后面,跟句子里的其他詞語不發(fā)生語法結構上的關系。常用的有:“噫”、“嘻”、“呼”、“嚇”、“吁”、“唉”、“嗟”、“惡”、“嗚呼”(烏乎、於乎)等。如:
(1)君曰∶“{噫}!其虛言與?”(莊子·則陽)
(2){鳴呼}!君人者,亦可以察若言矣。(荀子·王霸)以上加△的詞都是嘆詞。
六、兼類、轉稱和活用
在劃分詞類時,有三種情況應加以說明,這就是兼類、轉稱和活用。
(一)兼類
兼類是說,一個詞經(jīng)常具有兩種不同詞類的功能,而這兩類詞在意義上互有聯(lián)系,并且每類詞都有比較確定的意義。兼類在名詞和動詞之間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比如下邊句子中“言”、這個詞:
(1)芮曰:“幣重而{言}[甘],誘我也?!保ㄗ髠鳌べ夜辏?/p>
(2)先軫{言}[於襄公曰]:“秦師不可不擊也,臣請擊之。”(呂氏春秋·悔過)例(1)、(2)中“言”的意思分別是:話、言辭和說,詞性可以分別歸入名詞和動詞?!把浴边@個詞在用作名詞和動詞時,意義上有聯(lián)系,而且每個詞的意義都比較確定,所以是兼類。
(二)轉稱
轉稱也是詞類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在一定的條件下,有些謂詞在語義上可以從表述屬性轉為表示事體,這是轉稱。轉稱與兼類不同,這種不同主要表現(xiàn)在詞義上。當某個詞屬于兼類時,它在用作動詞和名詞時,詞義都比較確定,比如我們在兼類中所舉出的“言”。而在某個詞用于轉稱時,它在轉稱時所表示的詞義并不確定,經(jīng)常具有轉稱作用的是形容詞。如:
(1)國之諸市,屨{賤}踴貴。(左傳·昭公三年)
(2){賤}事貴。(荀子·仲尼)
(3)市{賤}鬻貴,旦暮從事于此,以飭其子弟。(國語·齊語)以上三例中都有“賤”,例(1)是典型的形容詞,例(2)、(3)中的“賤”分別指人和物,它在句中的意義并不像“言”那樣確定。由于“賤”在表示事體時,意義并不確定,與兼類中的“言”有所不同。所以我們不把它們歸入兼類,而是認為它們?nèi)匀皇切稳菰~,只是在不同的上下文中從陳述變?yōu)橹阜Q,是形容詞的轉稱。像形容詞中的“遠”、“老”、“弱“、“貴”、“富”、“大”、“小”等等都常這樣使用,數(shù)詞、動詞有時也可以用于轉稱。
(三)活用
古漢語的詞類沒有形式標志,兼類、轉稱的現(xiàn)象又比較常見,這就為在一定句法環(huán)境中出現(xiàn)活用創(chuàng)造了條件?;钣眉炔煌诩骖?,也不同于轉稱。兼類和轉稱都是某種詞類所固有的用法。所謂固有的用法是說,一般地說,兼類和轉稱都是該類詞中的一部分常用詞通常都有的用法,而且這種用法出現(xiàn)的次數(shù)都不在少數(shù),而是時??梢砸姷健;钣脛t不是某種詞類所固有的用法,只是偶爾出現(xiàn)的一種用法,而且這種用法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很少,是對常見用法的一種偏離?;钣米畛3霈F(xiàn)于名詞用作動詞之中。在前面我們已經(jīng)知道,動詞可以做謂語,還可以受多種副詞的修飾,可以帶賓語、補語;而名詞則沒有這些用法。如果一個名詞出現(xiàn)在通常只有動詞才出現(xiàn)的位置,那么這個名詞也就活用為動詞。具體地說,當名詞單獨充當謂語或述語時,都可以活用作動詞,此外名詞用在能愿動詞之后也能活用為動詞。如:
(1)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保ㄕ撜Z·顏淵)(2)晉靈公[不]{君}。(左傳·宣公二年)
(3){物}[物]而不{物}[於物],則胡可得而累邪?(莊子·山木)
(4)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左傳·僖公二十八年)
(5)唯蟲[能]{蟲},唯蟲[能]{天}。(莊子·庚桑楚)
例(1)是名詞“君”等單獨做謂語,例(2)是受副詞修飾后用作謂語,這兩例是用做謂語后活用為動詞。例(3)中的兩個名詞“物”都用作述語,分別帶賓語和補語,也活用為動詞;例(4)是用連詞“而”連接之后構成連謂短語。最后一例是“蟲”、“天”用在能愿動詞“能”后活用作動詞。
第四篇:古代漢語語法概說
語法概說
語法的繼承和發(fā)展
1、語法的繼承性和穩(wěn)固性。例句: ①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易經(jīng)》)②癸卯卜:“今日雨?其自東來雨?其自南來雨?其自西來雨?其自北來雨? ③丁卯卜,王獲大魚。(《卜辭通纂》 以上古文句子語序: 主→謂;述→賓;狀→述
2、發(fā)展變化,例如:
“也”字→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注:現(xiàn)代漢語沒有一個詞可與之對應。
賓語前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定語后置→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
詞類的劃分
▲詞類是詞在語法上的分類。根據(jù)詞與其他詞的結合能力以及在句子中充當?shù)慕Y構成分。①根據(jù)有無結構能力,把詞分外嘆詞和嘆詞以外單位詞(實詞、虛詞)②根據(jù)能否充當句子結構成分,分為實詞和虛詞兩類。
③根據(jù)語法功能,實詞分為:名詞、動詞、形容詞、數(shù)詞、量詞、代詞、副詞。虛詞分為:連詞、介詞、語氣詞、助詞。
主要實詞的語法功能
㈠名詞:表示人、事物或者時間、地點名稱的詞叫做名詞。
A、名詞的組合能力。
1、名詞能接受數(shù)量詞的修飾限制。例句: ①佗臨死,出一卷書與獄吏。(三國志魏書方技傳)②百仞之山,任負車登焉。(荀子·宥坐)
2、名詞能受形容詞的修飾。例句: ①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論語)②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左傳)
3、名詞能接受名詞、代詞的限制。例如: ①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左傳)②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論語)
4、名詞不能接受副詞的修飾,因此,名詞前一旦出現(xiàn)副詞,該名詞即臨時活用作與其義相關的動詞。①晉靈公不君。(《左傳·宣公二年》)②距關,毋內(nèi)諸侯,秦地可盡王也。(史記)
注:名詞前有副詞修飾時,這些名詞都臨時改變詞性,活用為動詞。
5、名詞不能帶賓語,因此名詞后一旦出現(xiàn)賓語,該名詞便失去名詞的特點,活用為動詞。①左右欲兵之。(史記)
②父曰:“履我。”良業(yè)為取履,因長跪而履之。B、名詞在句子中充當?shù)慕Y構成分。
文言文中的名詞在句法功能上與現(xiàn)代漢語基本相同,一般可以充當句子中的主語、賓語和定語??梢栽谂袛嗑渲凶髋袛嘀^語。例如: ①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左傳·魯僖公四年)注:名詞“齊侯”作主語,國名“蔡”作動詞“侵”的賓語“諸侯之師”是名詞性詞組,作介詞“以”的賓語,名詞“諸侯”作名詞“師”的定語。②孔子,布衣。(史記·孔子世家)
注:名詞“布衣”在該判斷句中作判斷謂語。③晉侯使賈華伐屈。(左傳·僖公六年)
注:名詞“晉侯”在句中作主語,名詞“賈華”在句子既作動詞“使”的賓語,又作動詞“伐”的主語。名詞“屈”作動詞“伐”的賓語。C、名詞的活用(略)
㈡動詞:表示人或事物的動作行為、心理活動、發(fā)展變化以及其他活動現(xiàn)象的詞。
A、動詞的組合能力。
1、動詞接受副詞的修飾。例如: ①蔡潰,遂伐楚。(左傳·僖公四年)
②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饑矣。(孟子·梁惠王上)注:副詞放在動詞前作狀語。
2、動詞前能加能愿動詞,以表示動作行為的意愿和可能。例如: ①以此眾戰(zhàn),誰能御之?(左傳·僖公四年)②魚不長尺不得取;彘不期年不得食。(淮南子·主術訓)—魚長不到一尺,不能捕殺;豬養(yǎng)不到一年,不能吃。③臣愿奉璧往。(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3、古漢語中,及物動詞的后面可以加帶名詞或代詞,用為賓語。例如: ①孟子見梁惠王。(孟子·梁惠王上)見:拜見 ②孔子不見,歸孔子豚。(論語)歸:饋贈
4、古漢語中的動詞,能與特殊的指示代詞“所”結合為所字詞組。例如: ①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史記·范睢蔡澤列傳)
②圣人以治天下為事也,必知亂之所自起,焉能治之。(墨子·兼愛)B、動詞在句子中能夠充當?shù)慕Y構成分。
1、充當述語、謂語(可帶賓語,可不帶賓語)①十年春,齊師伐我。注:“齊師”是主語,“伐”是述語,“我”是賓語。②圣人知治國之要。(商君書·農(nóng)戰(zhàn))③莊子釣于濮水。(莊子·秋水)
注:名詞“莊子”作主語,介賓詞組“于濮水”作補語,動詞“釣”作述語。④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2、古漢語中動詞還可以直接放在謂語動詞之前,作狀語,表示動詞行為的手段、方式或狀態(tài)。例如:
①魏武聞之,追殺此使。(世說新語)②單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p>
—單于向來聽說李廣賢德,就命令(他的部下)說:“抓到李廣,一定要活著把他送來。” ③(馮諼)驅而之薛。(表示“之”的方式)
3、在古漢語中,動詞還可以不用任何助詞的幫助,直接放在名詞前,起修飾限制的作用,充當定語。例如:
①民有饑色,野有餓莩。(孟子·梁惠王上)
②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鶉兮?(詩經(jīng)·伐檀)“饑”、“餓”分別放在名詞“色”和“莩”之前作定語,起修飾限制的作用,兩個分句中的“有”字充當謂語。
4、充當補語(有爭議)上冊123頁,例如: ①餓死(《盜跖》)注:內(nèi)動詞“死”作補語。C、特殊活用(略)
㈢形容詞:
A、形容詞的組合能力:
1、形容詞的前面可以有副詞的修飾或限制。例: ①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詩經(jīng)·豳風·東山》)②臣之罪甚多矣。(《左傳·僖公二十四年》)③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莊子逍遙游)
2、形容詞的后邊可以直接帶副詞。①君美甚。
②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
——那么,我這個差使的不幸,不如恢復我繳納賦稅的不幸來得厲害啊。B、形容詞在句中充當句子結構成分:
1、形容詞可以修飾限制動詞,用作狀語。如: ①項羽大怒,使當陽君等出關。(《史記·項羽本紀》 ②急擊勿失?。ㄍ希┘保黑s快。擊:攻打。
2、形容詞用在名詞前修飾,用作定語。例如: ①大都不過三國之一。(左傳)②雖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禮記·學記)
3、形容詞作謂語。例如: ① 王者不貴、士貴(《顏斶說齊王》)②厚我之情深,濟物之意淺。(范縝·神滅論)
4、形容詞用在謂語后,作補語。例如: ①(子)何得車之多?(莊子·曹商使秦)
②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韓非子·和氏)
注:例①形容詞“多”放在謂語“得”之后,補充說明“得”的數(shù)量;例②中形容詞“悲”放在謂語“哭”之后,補充說明動詞“哭”的程度。C、形容詞的活用(略)
㈣數(shù)詞的句法特點
1、數(shù)詞作定語
⑴數(shù)詞直接放在名詞前作定語。例如: ①太行、王屋二山,方圓七百里,高萬仞。(列子)②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將進酒)⑵作定語的數(shù)詞放在名詞后面,起修飾限制的作用。①吏二縛一人詣王。(晏子春秋)②命子封率車二百乘以伐京。
2、數(shù)詞作狀語。例如: ①齊人三鼓。(左傳·莊公十年)②凡六出奇計。(史記·陳丞相世家)
注:這里的“三次”是補充說明動詞“擊”的次數(shù)的,為什么不說它是補語呢?因為我們分析一個句子的立腳點是在文言文上,而不是在譯成現(xiàn)代漢語以后的句子上。從文言文出發(fā),數(shù)詞在動詞前,所以是狀語。
3、數(shù)詞作謂語
①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論語·憲問)②順于民心,所補者三。(論貴粟疏)③魯仲連辭讓者三。
注:在數(shù)詞謂語與主語之間,用助詞“者”隔開,“者”只起語法作用,無實在意義。
4、數(shù)詞的活用(略)漢語的詞、詞組、句子
△詞是句子中能夠自由運用的最小的語言單位。
▲詞和詞按一定的聯(lián)系、通過相應的形式組合起來的語言單位,就是詞組。它在意義上和語法上能搭配而沒有句調(diào),是比詞大的、能直接構成句子的語言單位。有時又稱為短語。有時也稱為某某結構。
▽組合在詞組里的詞或詞組叫做結構成分。?句子是具有句調(diào)、能夠表達一個相對完整的 意思的語言單位。
▼結構成分進入句子,即在句子中占據(jù)一定的語法位置,就是句子的結構成分,即所謂的句法成分,或稱句子成分。句法成分由詞或詞組充當?!鶕?jù)詞與詞構成的關系,詞組有以下幾種:
1、主謂結構
2、述賓結構
3、述補結構
4、偏正結構
5、平列結構
6、同位結構
7、連謂結構
8、虛詞結構
第五篇: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義(精選)
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義
第一章 語法概說,漢碩咨詢扣:伊爾酒吧三六欺凌四五
一、語法和語法學
二、語法單位
三、句子成分
四、句子分析——分析句子的兩種方法
第二章 詞類
一、詞類的含義及詞類劃分的目的
二、詞類劃分的標準
三、詞的一級分類和再分類
四、各類實詞
名詞
動詞
形容詞
區(qū)別 詞
數(shù)詞
量詞
代詞
副詞/象體詞
五、各類虛詞
介詞
連詞
助詞
語氣詞
六、兼類問題
第三章 短語
一、定義
二、短語的種類
三、短語的構成手段
四、簡單短語和復雜短語
五、單義短語和多義短語
六、自由短語和固定短語
七、短語和詞宏觀上的同與異
第四章 句子成份
一、句子成分的性質(zhì)
二、主語、謂語 主語的語法構成 主語的語義類型 謂語的語法構成
三、動語、賓語 動語的語法構成 有賓動詞
無賓動詞 賓語的語法構成 賓語的語義類型
四、定語
五、狀語
六、補語 補語的語法構成 補語的語義類型 賓
語、補語的順序 數(shù)量賓語和數(shù)量補語
七、中心語
八、獨立語
第五章 單句
一、基本概念
二、句型確定的原則和方法
三、主謂句 主謂謂語句 雙賓語句 連動句 兼語句 存現(xiàn)句 “把”字句 “被”字句
“是”字句 “有”字句 “所”字句
四、非主謂句 五、單句和短語
第六章 歧義分析
一、歧義的含義及歧義研究的目的
二、歧義的種類(1)
同音造成的歧義 同形造成的
歧義 一詞多義造成的歧義
詞兼類造成的歧義
語義關系不同造 成的歧義
三、歧義的種類(2)
第七章 復句
一、復句的含義
二、復句中的關系詞語 三、復句的分類 四、廣義的并列關系
五、廣義的因果句 因果關系 目的關系 假設關系
條件關系 六、廣義的轉折句 七、復句的擴充 八、復句的緊縮
第一章 語法概說
一、語法和語法學
(一)語法
1.語法的含義及其作用(1)語法的含義
語法,是語言中的詞、短語、句子的構造規(guī)律。
語言有三個要素,語音、詞匯和語法。其中,語音是由人的發(fā)音器官發(fā)出的、表達一定意義的聲音,是語言的物質(zhì)外殼。詞匯,是語言中的語素、詞和固定短語以及現(xiàn)成話的集合,是語言的建筑材料。而語法則是語言“建筑體”的建筑法則。
西方傳統(tǒng)語言學認為,語法包括兩個大的方面:詞法和句法。
詞法,主要涉及詞的構成、詞的分類和詞形變化等內(nèi)容。
句法,主要討論短語和句子的構造規(guī)律。
不過,這個分類對于漢語語法來說,不完全合適。
首先,漢語的詞法部分相對空虛:詞沒有完全的形態(tài)變化、語素構成詞的方式不影響詞的語法表現(xiàn),詞的分類也依據(jù)特定的句法環(huán)境來操作。所以,漢語的詞法內(nèi)容基本上比較單薄。
也正由于漢語的詞的分類定性都必須依靠特定的句法環(huán)境來實現(xiàn),所以,漢語語法有關詞類問題的討論總是要放到句法當中去進行,這樣漢語的句法就比西方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句法范圍要寬一些。
上述兩點,正是漢語語法諸多不同于西方語言之處的亮點之一。(2)語法的作用
研究語法,講語法,那么語法的作用是什么?研究表明,語法的作用起碼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a.從說和寫的角度來看,語法規(guī)定著人們怎樣用詞造句。比如,漢語的“我看書”從排列的角度來看,可以有六種順序,我看書
書我看
我書看
看我書
書看我 看我書
但只有“我看書”是常態(tài)的,而“書我看”的出現(xiàn)是有條件的,是變式。其余幾種排列方式都是不合法的。而這種排列順序上的規(guī)則正是漢語語法規(guī)則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可見,語法的法則在無形中制約了語言的使用。
b.從聽、讀、寫的角度來看,語法指示人們怎樣正確理解漢語的意義。句子的意義是詞按照一定的語法規(guī)則組合起來所表達的,而不是詞所表達的概念的簡單相加之和,因而,要正確理解句子的意思,除了要懂得句子中的詞語的意思之外,還要懂得詞語組合的語法手段對于句子語義內(nèi)容表達的影響──在很多情況下,詞語組合的語法手段(如漢語的語序和添加虛詞)左右著句子語義內(nèi)容的表述。如:
① 人類需要動物。
動物需要人類。
② 這本書看了三天。
這本書看了三天了。
①顯示,句子內(nèi)部詞語的排列順序,也就是語序不同,句子的意義不同,而語序是漢語重要的語法手段、規(guī)則。
②表明,添加虛詞“了”可以影響句子的內(nèi)容的差異,而漢語中的添加虛詞也是重要的語法規(guī)則。
兩個例子都說明語法規(guī)則對于句子語義內(nèi)容的影響。
2.語法的性質(zhì)
語法作為語言三個基本要素之一,是具有獨特屬性的。這些屬性也可以看作是語法的特點。
(1)概括性
又叫做抽象性?!案爬ā薄ⅰ俺橄蟆倍际呛汀熬唧w”相對應的。
語法中的任何一條規(guī)則都是對于若干具體語言事實加以抽象、概括的結果,任何語法規(guī)則都是抽象的而不是具體的。
比如:
① 不+A:~紅 ~大 ~好 ~光榮 ~驕傲——[具體語言現(xiàn)象]
——漢語的性質(zhì)形容詞可以受副詞“不”的修飾?!猍抽象概括出語法規(guī)則]
② *不+N:~茶杯 ~張三 ~電燈 ~語言——[具體語言現(xiàn)象]
——漢語的名詞不受副詞“不”的修飾?!猍抽象概括出語法規(guī)則]
(2)穩(wěn)固性
穩(wěn)固性,說的是不易變性。語法規(guī)則是一種語言當中最為基礎的部分,通常只發(fā)生緩慢的變化,是不容易發(fā)生急劇變化的部分。
語言中有兩個基礎部分,也可以說是核心部分,一是語法結構,二是基本詞匯。這兩個部分通常體現(xiàn)著一種語言整體面貌,這兩個部分的變化會引起這種語言面貌的變化。
比如,漢語的“主+動+賓”的順序,自甲骨文時期就已經(jīng)形成,現(xiàn)在依然如此:
① 今日其來雨?
②今天將要下雨嗎?
當然,不易變性的含義還包括語法的變化是有的,只不過不如詞匯、語音變化那樣快那樣劇烈而已。有兩個明顯的例子:
一是古代漢語中的“疑問代詞作賓語,賓語提前”的規(guī)則,如“吾誰欺?欺天乎?”、“爾何知?”等等,在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二是古代漢語中的“否定句中代詞作賓語,賓語提前”的規(guī)則,如“時不我待”、“不吾知也”等等,在現(xiàn)代漢語中也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可見,語法規(guī)則的變化也是有的。(3)民族性
語法的民族性,是說語法規(guī)則因語言的民族性而體現(xiàn)出不同的特性。具體來說表現(xiàn)在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
在宏觀上,不同語言的語法范疇種類不同。
比如,一些西方語言的名詞有“性”的范疇,如“太陽”屬于陽性,而“月亮”屬于陰性,“上衣”屬于陽性,而“褲子”則屬于陰性等等,問題的關鍵還在于,這些分屬于陰性和陽性的名詞在句子當中的語法表現(xiàn)是不同的。而對于這種現(xiàn)象,東方人或者具體說中國人就有些想不通,因為在漢語里,甚至在中國人的觀念里,名詞的“性”的概念是不存在的。
又比如,漢語中有相當發(fā)達的“量”的范疇──計量人物、動作行為的量的范疇。具體表現(xiàn)是,一個數(shù)詞必須通過量詞的接應,才能和一個名詞發(fā)生組合上的聯(lián)系,即“數(shù)+量+名”,更加重要的是,不同的名詞往往與一個特定的計量單位具有特定的選擇關系,如:
三口人──* 三頭人
三頭牛──* 三頭羊
但是,在西方語言中,大概是由于數(shù)的范疇相對發(fā)達的緣由吧,量的范疇是不存在的。
在微觀上,語法的民族性也是明顯的。比如:
漢語的語序是:主+動+賓
日語的語序是:主+賓+動
又如:
漢語的名詞的“復數(shù)”數(shù)量是有限的:指人的普通名詞+“們”
英語的名詞的“復數(shù)”是完全的:名詞+“-s”(4)遞歸性
所謂“遞歸性”原本是數(shù)學上的術語,說的是不同的運算過程可以重復使用同一個規(guī)則。移植到語言學上,指的是某種語法規(guī)則在同一個句法結構體的構造過程中可以重復使用,從而使這個結構體由短變長,由簡到繁的現(xiàn)象。比如:
桌子→木頭桌子→一張木頭桌子→我家的一張木頭桌子……
綜上所述,概括性、穩(wěn)固性、民族性、遞歸性是語法的四大特性。
3.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特點
如前所述,講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特點,往往是把現(xiàn)代漢語與其他種類的語言對比,也可以是把現(xiàn)代漢語同古代漢語相對比。通常情況下說的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特點,一般是將現(xiàn)代漢語同西方語言相比,找到漢語語法之與西方語言不同的地方,就歸結為漢語語法的特點。從這個基點出發(fā),現(xiàn)代漢語語法特點通??梢詺w納為以下幾點。
(1)短語和句子的基本構造方式一致。
漢語的短語和句子大都是由以下幾種構造方式構造而成的:
結構方式 主謂結構 動賓結構 偏正結構 聯(lián)合結構 中補結構 短
語
我寫
花紅 燈亮 學漢語 寫信 吃飯
句
子
我寫了?;t了。燈亮了。來人!抓住他!請用飯。
大人
高舉 我的書 你的票!快跑!高點舉!讀寫
高大
我和你 你和她? 《兒子、孫子和種子》 抬高 說清楚 放好
說清楚!干得非常非常好。
這一點給我們的啟示是:分析句子的方法和分析短語的方法基本一致。漢語句子的結構可以以短語為基礎,弄清短語的結構模式,就可以基本上把握句子的結構模式。因為短語比句子簡短,影響結構構造、分析的因素少。以此為基礎,把握漢語句子的結構模式,可以收到以簡馭繁的效果。
(2)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不存在簡單的、一一對應關系。
下邊的圖表反映了漢語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的錯綜復雜的關系:
漢語詞類和句子成分之間的這種錯綜復雜的關系,給人的啟示是:我們不能光依靠詞充當句子成分的情況來給漢語的詞分類定性。
(3)量詞豐富
漢語和西方語言相比,量詞的發(fā)達、使用上的相對復雜性確實是一個特點。這當中,兩個明顯的特點是:
a.漢語的名詞必須通過量詞的中介作用和名詞發(fā)生結構上的聯(lián)系。即:
數(shù)詞+量詞+名詞
b.名詞和量詞的搭配是不自由的:特定的名詞和特定的量詞之間有一定的選擇關系。
一口人──*三口牛
三頭牛──*一頭羊
漢語量詞的這種選擇性使之成為對外漢語教學過程中的難點之一。(二)語法學
1.語法學的含義
語法學,是研究語法規(guī)則的科學。被簡稱為“語法”。
這樣,“語法”這個概念實際上有兩種含義:
其一,是語法規(guī)則本身。指的是客觀存在于語言當中的語法規(guī)則,這是所謂“客觀語法”。
其二,研究語法規(guī)則的科學。指的是對于語法規(guī)則的研究,形成所謂的“專家語法”或“教學語法”。
2.語法學的種類
語法學可以根據(jù)不同的研究出發(fā)點,分別為不同的類別。
(1)宏觀研究方法。
根據(jù)這一點,可以把語法學區(qū)分為:
a.實證主義語法:著重語法現(xiàn)象的分類,如古希臘語法。
b.唯理主義語法:著重語法現(xiàn)象的解釋,如十七世紀法國的語法學。(2)研究對象的時限。據(jù)此可以將語法學區(qū)分為:
a.歷時語法:對語法做歷時的研究,如王力的《漢語語法學史》。
b.共時語法:對某一時段的語法狀態(tài)進行如實的描寫。如王力的《中國現(xiàn)代語法》。
(3)研究者的社會目的。據(jù)此,可以把語法區(qū)分為:
a.規(guī)定性語法:社會目的是“匡謬正誤”,如呂叔湘、朱德熙的《語法修辭講話》。
b.描寫性語法:社會目的是客觀地描寫語法規(guī)則。如丁聲樹等的《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話》。
(4)研究者的教育目的。區(qū)分為兩種:
a.理論語法:了解語言的通則,供教學研究參考。如丁聲樹等的《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話》。
b.教學語法:羅列語法規(guī)則的規(guī)范現(xiàn)象,主要用于教學。如張志公等的《漢語知識》。
(5)對象范圍。
據(jù)此,可以將語法學分別為兩種:
a.普遍語法:研究探討適用于各種語言的普遍性原則。如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
b.語別語法:研究某一種語言的語法規(guī)則系統(tǒng)。如“漢語語法”、“英語語法”等等。
(三)語法系統(tǒng)
1.語法系統(tǒng)
所謂“系統(tǒng)”,簡單說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它應該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構成整體的要素,二是這些要素之間的關系。這樣,“系統(tǒng)”應該理解為各種要素及其相互關系的統(tǒng)一體。
語法的構成也是如此。一方面,語法當中有各種各樣的語法單位,如語素、詞、短語、句子。另一方面,這些單位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lián)系,如:
這是漢語四級語法單位及其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的示意圖表,從中可以觀察到漢語語法系統(tǒng)的構成特點:語素到詞、詞到短語兩個過程是構成關系,而短語到句子、詞到句子之間則是實現(xiàn)關系——在多數(shù)情況之下,漢語的一個實詞或短語可以通過添加句調(diào)的方式實現(xiàn)為一個句子。
根據(jù)上邊的討論可以得到語法系統(tǒng)的含義:“語法系統(tǒng)”指的是語言中各級各類語法單位及其相互之間種種聯(lián)系。2.“語法系統(tǒng)”含義的雙重性
由于“語法”含義的雙重性,使得“語法系統(tǒng)”在客觀上也必然存在著兩重含義:
(1)客觀語法系統(tǒng):是客觀存在于語言當中的語法系統(tǒng),它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系統(tǒng),是實在的,可以被認知的。
(2)語法表述系統(tǒng):是語法研究者對于客觀語法系統(tǒng)進行觀察、研究進而進行表述的結果,是有一定主觀色彩的科學體系。
上述兩個“語法系統(tǒng)”是有差別的。
一種語言只有一個客觀的語法系統(tǒng),它是客觀存在于語言當中的。但一種語言的表述系統(tǒng)卻可以有幾個。造成表述系統(tǒng)多樣化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語法學研究的對象自身是復雜的,要全面把握并做出科學、合理的解釋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二是語法學家的研究方法、角度、能力以及占有的材料、觀察問題的方法、能力等等,都不盡相同,所以,盡管面對的是同樣的研究對象,也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或者不很相近的結論來。
漢語語法體系也是如此?!冬F(xiàn)代漢語》現(xiàn)行的高校教材有:黃伯榮、廖序東編《現(xiàn)代漢語》(蘭州本)、胡裕樹主編《現(xiàn)代漢語》(上海本)以及張靜編《新編現(xiàn)代漢語》(鄭州本)等等,幾種體系的具體情況都有不同,實際上體現(xiàn)了不同漢語語法研究者對于漢語客觀語法體系的把握上的差異,實際上也就是漢語客觀語法體系和漢語語法表述體系上的差異。
二、語法單位
1.語法單位
下邊是一個例子,它說明漢語法單位的來源。
這個句子包括七個音義結合的最小的語音片段,由它們構成大、中、小不等的語言片段:
句子分析:我今天不去市里。→ 我+今天不去市里
短語分析:今天不去市區(qū)里→今天+不去市里
不去市里→不去+市里
不去→不+去
我 不 去 ─→單純詞
語 素:
我 不 去 ——成詞語素
今、天、市、里——不成詞語素
由上邊的討論可以得到下邊的認識:
(1)語素:是詞語的構成要素,是最小的音義結合體。(2)詞:是最小的能夠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
(3)短語:又叫詞組、結構,是由兩個以上的詞構成的語法單位。
(4)句子:是具有特定句調(diào)的、可以表達一個相對完整意思的語言單位。
2.詞和短語
下邊是一些具體的問題。
有些問題是光靠定義不能解決的。
漢語的詞和短語之間的界線基本上是比較清楚的:詞通常是雙音節(jié)的,而短語通常是三個以上音節(jié)的。但是,實際情況并非完全如此?,F(xiàn)代漢語詞是雙音化的,而短語也有雙音節(jié)的時候,這樣,當一個組合體為“單音節(jié)+單音節(jié)”的時候,那么,這個組合體是短語還是詞,就需要加以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