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史記》的敘事藝術(shù)
《史記》的敘事藝術(shù)
一、溝通天人、貫通古今的結(jié)構(gòu)框架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他修史的宗旨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在綜合前代史書各種體制的基礎(chǔ)上,創(chuàng)立了紀傳體的通史。全書由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組成。雖然這五種體例各有區(qū)別,但它們卻是相互配合,構(gòu)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其中十二本紀是綱領(lǐng),統(tǒng)攝上自黃帝、下至西漢武帝時代3000年的興衰沿革。十表、八書作為十二本紀的補充,形成縱橫交錯的敘事網(wǎng)絡(luò)。三十世家圍繞十二本紀而展開。如果說本紀是車轂,世家就是匯集于車轂的輻條。七十列傳,是群星?!妒酚洝酚晌宸N體例相互補充而形成的結(jié)構(gòu)框架,溝連天人,貫通古今,展示了波瀾壯闊的社會生活畫圖,比較全面地反映了社會生活的總體風貌。
二、歷史和邏輯相統(tǒng)一的敘事脈絡(luò)
《史記》一書最有文學價值的是人物傳記。司馬遷在編排人物傳記時顯示出高超的技巧,使它生動地體現(xiàn)了歷史和邏輯的統(tǒng)一,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敘事脈絡(luò)。本紀、世家的傳主基本上都是傳說或歷史上真實存在的皇帝侯王,根據(jù)政治地位決定他們?nèi)氡炯o還是入世家。各層次人物傳記的排列基本是以時間為序,但又兼顧各傳記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遵循著以類相從的原則。如:司馬穰苴、孫武、吳起、伍子胥都是軍事家,所以,他們的傳記前后相次。司馬遷對人物傳記次序的巧妙編排,造成了《史記》一書婉轉(zhuǎn)多變的敘事脈絡(luò),在明滅起伏中體現(xiàn)了歷史和邏輯的統(tǒng)一。《史記》的人物傳記有分傳,有合傳。分傳即人各一傳,合傳是把幾個人的傳記在一起。在人物合傳中,歷史和邏輯的統(tǒng)一有時達到天衣無縫的程度,敘事手法非常高超。如《廉頗藺相如列傳》各傳之間血脈貫通,前后回應(yīng),通過敘述某一類型人物的所作所為,描繪出特定領(lǐng)域的總體風貌,人物合傳以這種方式集中體現(xiàn)了歷史和邏輯的統(tǒng)一。
三、因果關(guān)系的探索展示
《史記》的敘事沒有停留于對表面現(xiàn)象的陳述,而追根溯源,揭示出隱藏在深層的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司馬遷非常重視對事件因果關(guān)系的探究,具有敏銳的目光和正確的判斷力。他批判項羽“天之亡我,非戰(zhàn)之罪”的說法,認為項羽失敗的原因是“自矜功伐,奮其私智”、“欲以力征經(jīng)營天下”(《項羽本紀》)。司馬遷在探尋因果關(guān)系的時候,往往也誤入宿命論的歧途。司馬遷對于事件發(fā)展過程中起決定作用的原始動因,在敘事時反復(fù)加以強調(diào),成為貫穿人物傳記的主線。在敘述李廣事跡時,突出這位名將的不遇,寫他總是遭受意想不到的挫折和失敗。如在《留侯世家》一文中,又側(cè)重于所謂的天意,黃石公授張良兵書是天意,張良稱劉邦成功是天授;司馬遷對許多歷史事件、人物命運因果關(guān)系的判斷并不完全正確,但是,他對始因的苦苦思索和在行文中的自覺揭示,使得人物傳記血脈貫通,各篇都有自己的靈魂,有統(tǒng)攝全篇的主導思想。
四、對復(fù)雜事件和宏大場面的駕馭
《史記》敘事有詳略之分,一般情況下,司馬遷對于事情發(fā)展的起因,往往都詳寫;而對于這種原因所引發(fā)的最終結(jié)果,往往是略寫。如《李斯列傳》這是一件生活瑣事,但卻集中反映了李斯的人生觀、價值觀?!妒酚洝啡宋飩饔泴懥嗽S多生活瑣事,司馬遷之所以對這些生活瑣事詳加敘述,就在于它們在人物的活動中帶有原始動因的性質(zhì),是諸多事象得以生成的根源。《史記》各篇都有貫穿始終的主線,和主線相關(guān)的事件都是詳寫的對象。如《商君列傳》總之,《史記》往往和對因果律的展示密切相關(guān)。司馬遷有很強的駕馭材料的能力,與韓信將兵一樣,是多多益善。無論是頭緒眾多的歷史事件,還是人物錯雜的重大場面,他寫起來都條理清晰,顯得游刃有余。如《陳涉世家》在敘述這兩個事件的原委及經(jīng)過時,司馬遷對天下大勢了如指掌,對事態(tài)的輕重緩急明于心而應(yīng)于手,成功地運用了順敘、倒敘、正敘、側(cè)敘等手法,使人應(yīng)接不暇而又無不了然?!妒酚洝返膱雒婷鑼懸埠芫省H鐚懬G軻刺秦王是險象環(huán)生、驚心動魄(《刺客列傳》);不同場面有不同的氣氛,司馬遷采用白描、鋪陳、渲染等筆法,傳達出了各種宏大場面的實況及自己的獨特感受。《史記》固然時而穿插生活瑣事,但司馬遷更善于寫復(fù)雜事件、重大場面,這也是《史記》一書的厚重之處。
第二篇:開題《左傳》與《史記》敘事藝術(shù)之比較
《左傳》與《史記》敘事藝術(shù)之比較開題報告
一、研究意義
朱自清曾說:“《左傳》不但是史學的權(quán)威,也是文學的權(quán)威”?!拔膶W的權(quán)威”表明了其文學價值之高、成就之大,足以為后世師法。而它的文學價值就體現(xiàn)在它的敘事藝術(shù)上。而《史記》則在此基礎(chǔ)上,“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本文擬從比較學的角度對比《左傳》和《史記》的敘事藝術(shù),以期能對兩部史學巨著有更深入、細致的了解,便于理解古代敘事藝術(shù)在史傳文學中的應(yīng)用和發(fā)展。同時,通過對比梳理,也能更全面地探尋從《左傳》到《史記》中國古代史傳文學的發(fā)展軌跡,不但對研究古代史傳文學、敘事文學甚至整個古代文學的發(fā)展有重要意義,對啟迪現(xiàn)代敘事理論的思維以及現(xiàn)代敘事手法也大有裨益。
二、研究目的
《左傳》和《史記》都是從敘事的角度來寫史事,風格同中有異,在中國古代史學發(fā)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蹲髠鳌房梢哉f是中國古代敘事文學的先驅(qū),而司馬遷在此基礎(chǔ)上,以更為成熟的技藝賦予《史記》更為文學性的特質(zhì)。對兩者敘事藝術(shù)的比較研究,目的在于將兩者的敘事藝術(shù)直觀、準確的展現(xiàn)出來,以此剖析兩者在敘事藝術(shù)方面取得的成就,并加深對其的理解,同時還有助于提高對中國古代歷史寫作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關(guān)系的認識。
三、研究現(xiàn)狀及評價
目前研究《左傳》與《史記》的著作、論文已經(jīng)蔚為大觀,敘事學研究也成為學界熱點,相關(guān)論著層出不窮。清代劉熙載的《藝概》以“紛者整之、孤者輔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來總結(jié)《左傳》的敘事藝術(shù)。紛者整之指善于處理各種紛亂復(fù)雜題材;孤者輔之指力避孤立靜止地記事,以名人的相關(guān)軼事作為正式事述說完后的補充;板者活之、直者婉之指敘寫力避平直、板滯,除基本的以時為序外,兼用倒敘、預(yù)敘、追敘、插敘、補敘等;俗者雅之指善于發(fā)掘、發(fā)現(xiàn)事物蘊藏的深意;枯者腴之指敘寫能突破史書只記大事,不記
小事,只記事之梗概,而不精描其細部的陋見,在簡潔的基礎(chǔ)上,又巧用特筆、襯筆等文學筆法,傳神生動地敘事寫人。劉熙載所概括的《左傳》這六個方面的敘事藝術(shù)可謂切中肯綮,給人以深刻啟發(fā)。
傅修延的《先秦敘事研究》在探究古代敘事學發(fā)展脈絡(luò),特別是在探討《左傳》、《史記》時代敘事傳統(tǒng)方面作出了深入而扎實的研究。該書認為先秦時期是我國敘事傳統(tǒng)的形成時期,先秦史家敘事存在事實與虛構(gòu)交融互滲的傾向,這種“虛”與“實”的交錯不僅體現(xiàn)在對對卜筮、夢兆等神秘事物津津樂道般的敘述,還表現(xiàn)為一種以全知角度對情節(jié)的擴充、虛構(gòu)和再造。這一觀點有助于支持本文關(guān)于《左傳》與《史記》敘事視角的對比。
孫綠怡的《<左傳>與中國古典小說》則以《左傳》為研究主體,兼論及《史記》與中國古典小說敘事的關(guān)系。該書認為相對比《左傳》而言,《史記》更善于提煉和選擇敘事材料,集中表現(xiàn)人物性格,且通常將人物置于尖銳、復(fù)雜的矛盾沖突中展示人物個性,《史記》在記錄歷史真實的同時,還表現(xiàn)出鮮明的思想傾向性,而這種傾向性又是通過對歷史的記錄傳遞出來的。該書對于探討《左傳》和《史記》對后世文學的影響很有價值,其前述觀點闡明了在對人物的描寫方面,《史記》塑造的人物形象更為飽滿,而《左傳》則略有欠缺。
在論著研究中,還有很多其他值得關(guān)注的成果,如丁琴海的《中國史傳敘事研究》從敘事角度和敘事時間方面,對比分析了《左傳》和《史記》的敘事特色。此外,王靖宇的《中國早期敘事文研究》、張新科的《<史記>與中國文學》、可永雪的《<史記>文學成就論稿》等都對《左傳》和《史記》的敘事藝術(shù)方面有所涉獵。
在論文類中,關(guān)于《左傳》的研究,比較有代表性的有童慶炳的《中國敘事文學的起點與開篇——<左傳>敘事藝術(shù)論略》,在文中,作者認為,《左傳》是中國敘事文學的起點和開篇,中國古代敘事文學強調(diào)“故事情節(jié)化”,最早就是從《左傳》開始的,《左傳》通過揭示事件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而把史實情節(jié)化。中國古代敘事文學順時序的演進多,《左傳》的敘事按自然時間演進的占了絕對多數(shù),這主要是受中國古代農(nóng)業(yè)文明的守時、順時觀念的影響?!蹲髠鳌返臄⑹乱暯鞘鞘饭俚囊暯?。史官的敘述視點處在“真”與“幻”之間,“隱幽”與“直筆”之間。
張新科的《<左傳>敘事文的藝術(shù)結(jié)構(gòu)》一文認為,《左傳》的作者在研究事物發(fā)生發(fā)展的外部聯(lián)系、內(nèi)在聯(lián)系及其發(fā)展的必然趨勢的前提下,慧眼識途、長轡遠馭,通過敘事時間的變化——包括敘事速度的加快和打破正常的時空順序等手段,巧妙地達到承上啟下、明斷暗續(xù)的敘事效果?!蹲髠鳌窋⑹挛恼虏煌谑妨霞o實,看起來曲折生動,給人以“曲徑通幽”之感,在于它能夠在不違背歷史真實的前提下,對史料進行一定的藝術(shù)加工,而這種加工并不是隨心所欲,《左傳》的作者很好地協(xié)調(diào)了文章結(jié)構(gòu)的變化性與文章主旨的確定性之間的關(guān)系,因而文章結(jié)構(gòu)既有外在的曲折,又有內(nèi)在的中心,兩者相得益彰。在文章結(jié)構(gòu)方面,《左傳》常采取“前埋伏筆”與“后文對應(yīng)” 的方法,使整個文章首尾呼應(yīng)、渾然一體。
無論是童慶炳還是張新科都對《左傳》的敘事藝術(shù)給予了高度的評價。關(guān)于《史記》敘事藝術(shù)的研究論文,比較有代表性的有紀麗真的《特異性追求:<史記>的敘事策略》,該文認為《史記》的敘事策略為:有意追求特異性,即司馬遷在敘事上特別注重事件的傳奇性與戲劇性。這使其材料選擇、情節(jié)安排、藝術(shù)手法上都具有自己的特色和表現(xiàn)。首先是司馬遷在材料的選擇上特別注重具有特異性的事跡和情節(jié);其次,追求特異性的敘事策略使得司馬遷在敘事中特別注意情節(jié)的組織安排,以情節(jié)的曲折性、戲劇性突出人物事跡、人物性格的特異性;第三,此種敘事策略在藝術(shù)上的另一種表現(xiàn),是運用對以往歷史記載進行“踵事增華”的手法,即在描寫上添花葉增波折,把描寫對象的某一點推到極致,增強內(nèi)容的特異性。楊丁友的《“其文直,其事核”——<史記>敘事特點研究》,文中以班固對《史記》“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zhì)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的評價為出發(fā)點,具體分析了《史記》敘事的實錄性特點,認為其有三個表現(xiàn):“考而后信”;實事求是,秉筆直書;簡筆交代,不枝不蔓。
另外,車穎的《<左傳><史記>敘事藝術(shù)比較研究》(碩士學位論文)從敘事學的角度較為詳細地比較了兩部史學巨著的敘事藝術(shù),對本文的寫作具有很好的參考意義。
自古以來,學者們便已著手《左傳》和《史記》的研究,現(xiàn)今,對《左傳》和《史記》的研究更是比比皆是,以敘事學為角度的研究從總體上看也已呈現(xiàn)出多元化趨勢,或從敘事時間,或從敘事視角,或從敘事者,或從敘事模式,或從
作品中的人物。本文的敘事藝術(shù)角度囊括了這些方面。
四、提綱
引言
一、《左傳》、《史記》敘事藝術(shù)的相同點比較
(一)敘事中的文學特質(zhì)
歷史敘事,是不加任何文學化、藝術(shù)化的渲染、修飾,而是嚴格按照歷史史實的發(fā)展過程,將其以文字抒寫形式客觀呈現(xiàn)出來。而《左傳》和《史記》在述說歷史的過程中適當?shù)丶尤肓讼胂蠛退囆g(shù)刻畫,以故事化的方式賦予了其戲劇性,歷史敘事中融合著文學性敘事。
(二)敘事中體現(xiàn)作者思想
《左傳》和《史記》作者通過對歷史充滿文學性的敘述,將敘事者本人、敘事者所代表的階層的價值取向、道德評判、立場傾向等或直白或隱晦地表達出來。
(三)敘事手法的多樣性、生動性
(1)順序、倒敘、插敘、補敘等敘事手法的運用
《左傳》和《史記》運用了順序、倒敘、插敘、補敘等多種敘事手法。(2)力避平鋪直敘,生動鮮明、脈絡(luò)清晰
《左傳》、《史記》運用大量敘事手法,加之以特筆、襯筆、伏筆、互見法等,使得歷史的敘事跌宕起伏、精彩絕倫、生動鮮明,而整個敘事過程中《左傳》的以時為序和《史記》的紀傳體寫法(對人物的敘述也基本按照時間順序)都貫穿著時間的主線,脈絡(luò)清晰。
二、《左傳》、《史記》敘事藝術(shù)的不同點比較
(一)《左傳》、《史記》敘事者的比較(1)左丘明與司馬遷的寫作心態(tài)及角度
《左傳》和《史記》都包含對民眾的拳拳關(guān)懷,但《左傳》更多的是出自精英階層的自上而下的悲憫,其出發(fā)點和落腳點事實上都是統(tǒng)治者,這與左丘明所代表的春秋時期魯國史官階層作為統(tǒng)治階層代言者的角色定位有關(guān)。而《史記》由于其作者司馬遷自身的遭遇、早年的游歷等,在敘事角度上,往往偏向于下層階級,流露出一種更為民間的姿態(tài)和情懷,其關(guān)注的范圍延伸至歷史上的社會各
階層人民形形色色的活動,延伸至歷史上的社會之每一個角落的民族,從社會的上層到社會的下層,從中國的本部到中國的四周,無所不紀。且司馬遷在敘述下層階級時表現(xiàn)出接近于被敘述對象的立場、傾向。
(2)主體意識的萌發(fā)——從“君子曰”到“太史公曰”的轉(zhuǎn)變
《左傳》中對歷史史實評論行為的發(fā)出者被命名為“君子”,“君子”是被模糊了個體身份特征的同階層人群集合體,即春秋時期上層史官階層。論述主體將自己隱藏在“君子”之稱之后,氣評論更常見的形式是由事件中相關(guān)人物(或為參與者,或為旁觀者)基于對事件本身的分析、判斷之后言說出來,如各國謀臣策士的議論勸諫之辭。而《史記》中的“太史公曰”則使論述主體從幕后走向了臺前,司馬遷在進行歷史評論的時候,完全以“自我”的身份,充分彰顯自己的歷史見解和感悟,意味著主體意識的萌發(fā)。
(二)《左傳》、《史記》敘事技巧的比較
(1)敘事視角的不同——《史記》更為靈活、開闊的視角
在《左傳》中,敘事者純粹以第三人稱形象出現(xiàn),以全知的視角記錄所見所聞,并在其中表達對人、事的評論,但在全知敘述中帶有某種程度的限知性,在這些限知性敘述中,通過所述人物的視點,使其獲得自我表白,提高論述對象的形象生動性,但這種角度的敘述并沒有得以靈活且生動的運用,不甚突出。在《史記》中,司馬遷使敘事者的全能化程度更為提高和全面化,在保持一貫開闊的時空視野時,將事件的完整輪廓收諸眼底,即有對集體命運的把握,又有對個人內(nèi)在心理的發(fā)掘,轉(zhuǎn)用故事數(shù)位人物的眼光來觀察事物,一方面盡量轉(zhuǎn)用聚焦人物的眼光來觀察事物,另一方面又保留了用第三人稱指稱涉聚焦人物以及對其進行一定描寫的自由,既在人物之內(nèi)又在人物之外,敘事視角更為靈活、開闊,敘事層面更具立體感。
(2)敘事立場的差異——“國”與“天下”立場的轉(zhuǎn)變
《左傳》處于群雄爭霸的初起階段,生存的危機充斥于各國,因此它所站的立場必然是“國”的立場,著眼于如何體現(xiàn)本國利益,以冀在與別國的競爭中取得優(yōu)勢,體現(xiàn)出一種對本國命運的現(xiàn)實危機感和責任感。而司馬遷所處的時代是大一統(tǒng)的西漢,其政治、軍事、文化、經(jīng)濟等各方面正處于鼎盛和繁榮的時期,這使得司馬遷在《史記》的寫作中呈現(xiàn)出一種胸懷“天下”的自信與擔當。
(3)敘事體例的區(qū)別
1、以時為序——《左傳》的時間脈絡(luò)
《左傳》的體例是編年體,嚴格依從時序敘事。但在個別段落中,時間的線性流動常常被“倒敘”等敘事手法打斷。但總體上還是嚴格以時為序。
2、傳記文學——《史記》的紀傳體
《史記》的體例是紀傳體,以人物為主體,將人物事跡多層次復(fù)合、多向度有機連綴。敘事者關(guān)注的重心在于分析人物的性格特征,使得讀者在閱讀之后對人物的性格、特色有個生動的印象。結(jié)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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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史記的藝術(shù)特色
1、《史記》的藝術(shù)特色:
《史記》是一部史學名著,又是一部文學名著。前面介紹先秦歷史著作時,我們說這些
歷史著作中包涵著或多或少的文學因素、文學成分;而對于《史記》,這樣說是遠遠不夠的。
因為《史記》的寫作,具有文學方面的動機,所以這一部史書本身,就兼有文學的性質(zhì)。
司馬遷本人,是有著浪漫的詩人氣質(zhì)的。從《報任安書》和《史記》中,處處可以看到他富于同情心、感情強烈而容易沖動的性格特點。他由李陵事件而遇禍,也是一場性格的悲劇。因為無論從私交還是從官職來說,他都不負有為李陵辯護的義務(wù)。西漢末的揚雄說:“子長多愛,愛奇也?!保ā斗ㄑ浴罚┮彩强吹搅怂抉R遷浪漫的詩人氣質(zhì)。
《史記》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為寫作的目標,我們前面已經(jīng)提到,這不僅意味著總結(jié)歷史、記載史實,而且也意味著通過大量歷史人物(其中有許多是作者同時代的人物)的活動,形象地反映和推究人類的生存方式,人類在世界中的地位,人類生活中的各種矛盾、困境。這些也正是文學的根本目的。只不過《史記》作為歷史著作,在虛構(gòu)方面受到較多的限制。
《史記》還具有抒發(fā)情懷的目的?!秷笕伟矔分?,把《周易》、《詩經(jīng)》、《離騷》等等,歸結(jié)為“大抵皆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由此提出了“發(fā)憤著書”之說。這種說法不一定完全符合于他所列舉的古人著述的實情,但完全符合于《史記》的實情?!妒酚洝吩跀⑹鰵v史人物事跡的同時,處處滲透了作者自身的人生感受,內(nèi)心的痛苦和郁悶,這就是我們千年之下讀《史記》仍不能不為之感動的關(guān)鍵。魯迅《漢文學史綱要》稱《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后者也正是從這一點著眼的。
為了達到這些目的,《史記》使用了大量的文學手段,達到了很高的文學成就。以下,我們從它的敘事藝術(shù)、人物形象塑造藝術(shù)和語言藝術(shù)三方面加以介紹。應(yīng)該說明,《史記》的核心部分——本紀、世家、列傳,基本上由人物傳記構(gòu)成,它既有很強的故事性、戲劇性,又通過這些故事來塑造人物形象。所以,所謂敘事藝術(shù)和人物形象塑造的藝術(shù),本來是無法一分為二的。只是為了表述的方便,我們先從總體上分析《史記》敘事的方式和藝術(shù)特點,然后再分析它如何塑造人物。
在《史記》以前,中國的敘事文學已經(jīng)歷了漫長的發(fā)展過程。先秦歷史著作中已有頗為龐大的戰(zhàn)爭場面的描寫和較為復(fù)雜的歷史事件的敘述,其中也包含不少生動有趣的故事,這為《史記》提供了一定的基礎(chǔ)。但是,先秦史家的主要興趣,還在于首尾完整地記述歷史事件,并通過這些事件來表達政治和倫理評判,其敘事態(tài)度主要是史學性的。司馬遷則除了記述歷史事件以外,具有更強烈的要努力再現(xiàn)歷史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場景和人物活動的意識;除了政治和倫理評判以外,具有更強烈的從多方面反映人類生活的意識。所以他的敘事態(tài)度,有很明顯的文學性。
《史記》的敘事方式,基本上是第三人稱的客觀敘述。司馬遷作為敘述者,幾乎完全站在事件之外,只是在最后的“論贊”部分,才作為評論者直接登場,表示自己的看法。這種方式,為自如地展開敘述和設(shè)置場景提供了廣闊的回旋余地。但是,所謂客觀敘述,并不是不包含作者的立場和傾向,只是不顯露出來而已。通過歷史事件的展開,通過不同人物在其歷史活動中的對比,實際也體現(xiàn)了敘述者的感情傾向。這就是前人所說的“寓褒貶于敘事之中”。這種含而不露的褒貶,是經(jīng)由文學的感染來傳達的。
為了再現(xiàn)歷史上的場景和人物活動,《史記》很多傳記,是用一系列栩栩如生的故事構(gòu)成的。如信陵君的傳是由親迎侯生、竊符救趙、從博徒賣漿者流游等故事構(gòu)成的;廉頗和藺相如的傳是由完璧歸趙、澠池會、負荊請罪等故事構(gòu)成的;孫武的傳主體是吳宮教戰(zhàn)的故事;孫臏的傳包含教田忌賭馬、馬陵道破殺龐涓等故事……。這種情況非常普遍,不勝枚舉。眾多大大小小的故事,構(gòu)成了《史記》文學性的基礎(chǔ)。雖然先秦歷史著作中也包含有故事成分,但同《史記》相比,不但數(shù)量少得多,而且除了《戰(zhàn)國策》中少數(shù)幾個故事,也顯得簡陋得多。以后的歷史著作,也不再有《史記》那樣的情況①,這是《史記》在中國眾多的史籍中特別具有文學魅力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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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里也有史學和文學逐漸分離的必然因素。
《史記》的故事,又有不少是富于戲劇性的。司馬遷似乎很喜歡在逼真的場景、尖銳的矛盾沖突中展開他的故事,由書中人物自己直接行動以表現(xiàn)自己,使讀者幾乎忘記了敘述者的存在。如《李將軍列傳》中的一個場景:
(李廣)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蔽驹唬骸敖駥④娚胁坏靡剐?,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
這像是一個很好的戲劇小品。另外,像著名的“鴻門宴”故事,簡直是一場高潮迭起、扣人心弦的獨幕劇。人物的出場、退場,神情、動作、對話,乃至坐位的朝向,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這段故事不需要花多少力氣,就可以改寫成真正的戲劇作品在舞臺上演出。這一類戲劇性的故事,具有很多優(yōu)點:一則具有逼真的文學表現(xiàn)效果;二則避免了冗長松緩的敘述,具有緊張性,由此產(chǎn)生文學所需要的激活力;三則在尖銳的矛盾沖突中,最容易展示人物的性格。
《史記》以“實錄”著稱,這是指司馬遷具有嚴肅的史學態(tài)度,不虛飾、不隱諱。但他的筆下那些栩栩如生的故事,不可能完全是真實的。為了追求生動逼真的藝術(shù)效果,追求對于讀者的感染力,他運用了很多傳說性的材料,也必然在細節(jié)方面進行虛構(gòu)。這是典型的文學敘述方法。
另外,《史記》所創(chuàng)造的“互見法”,也同時具有史學與文學兩方面的意義。所謂“互見法”,即是將一個人的事跡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而以其本傳為主;或?qū)⑼患路稚⒃诓煌牡胤?,而以一個地方的敘述為主。司馬遷運用此法、不僅是為了避免重復(fù)。為了使每一篇傳記都有審美意味上的統(tǒng)一性,使傳主的形象具有藝術(shù)上的完整性,就必須在每一篇傳記中只寫人物的主要特征和主要經(jīng)歷,而為了使整部《史記》又具有史學意義上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就必須在其他地方補寫出人物的次要特征和次要經(jīng)歷。這是人物互見法的意義。因為《史記》是以人物為本位的,往往需要在許多人的傳記中涉及同一件事,為了避免重復(fù)而又能把事件敘述清楚,司馬遷就在不同的傳記中從不同的角度敘述同一件事,這樣就既突出了每個人在這事件中的作用,又不致給人以重復(fù)之感。這是事件互見法的意義。通過人物和事件的互見法,司馬遷使《史記》既有了史學的可信性,又有了文學的可讀性。
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過去的著作也已有所積累。在《左傳》中,可以看到若干有一定個性的人物形象;到了《戰(zhàn)國策》,人物的描寫更為細致,性格也更為鮮明。但由于它們以歷史事件為本位,人物的描寫只是片斷地散見于敘事之中,缺乏完整性。另外,像《晏子春秋》專寫一人之事,也很值得注意。不過,它也只是把晏子的許多故事結(jié)集在一起,相互之間沒有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傊?,在漢代以前,還沒有出現(xiàn)完整的人物傳記,人物形象的刻畫,總的說來也還比較簡略?!妒酚洝吩谶@樣的基礎(chǔ)上,取得了巨大的發(fā)展,把中國文學塑造人物形象的藝術(shù),提高到一個劃時代的新高度。
從總體上說,《史記》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具有數(shù)量眾多、類型豐富、個性較鮮明三大特點。它以大量的個人傳記組合成一部宏偉的歷史,其中寫得比較成功、能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如項羽、劉邦、張良、韓信、李斯、屈原、孫武、荊軻等等,就有近百個。正如前面已經(jīng)提到的,這些人物來自社會的各種階層,從事各不相同的活動,經(jīng)歷了不同的人生命運。從帝王到平民,有成功者有失敗者,有剛烈的英雄,有無恥的小人,共同組成了一條豐富多采的人物畫廊。這些人物又各有較鮮明的個性。不同身份、不同經(jīng)歷的人物固然是相互區(qū)別的,身份和經(jīng)歷相似的人物,也并不相互混淆。張良、陳平同為劉邦手下的智謀之士,一則潔身自好,一則不修細節(jié);武帝任用的酷吏,有貪污的也有清廉的……。凡此種種,在給予我們歷史知識的同時,又給予我們豐富的人生體驗。
對各種歷史人物,司馬遷亦有偏愛。那就是“好奇”,就是喜愛非凡的、具有旺盛生命力與出眾才華的人物。那些奮起草莽而王天下的起義者,那些看上去怯懦無能而胸懷大志的英雄,那些不居權(quán)位而聲震人主的俠士,那些膽識過人、無往不勝的將帥,那些血濺五步的刺客,那些運籌帷幄、智謀百出的文弱書生,乃至富可敵國的寡婦,敢于同情人私奔的漂亮女子……,這些非凡的人物,構(gòu)成《史記》中最精彩最重要的部分。因此《史記》洋溢著浪漫的情調(diào),充滿傳奇色彩。尤其將秦漢歷史劇變之際人物的傳記合起來作為一個單獨的部分來讀,真是像一部英雄史詩。
在描寫人物一生的過程中,司馬遷特別注重表現(xiàn)人物命運的巨大變化,如寫那些建功立業(yè)的大人物,常寫他們在卑賤時如何受人輕視的情形;而寫那些不得善終的大人物,又常寫他們在得志時是如何地不可一世的情形。前者如劉邦、韓信、蘇秦,后者如項羽、李斯、田橫。又在這變化過程中,充分暴露出當時人的諸如勢利、報復(fù)心之類普遍的弱點。如劉邦微賤時嫂子不給他飯吃,父親也不喜歡他,成功之后劉邦不肯忘記把他們嘲弄一番;李廣免職時受到霸陵尉的輕蔑,復(fù)職后他就借故殺了霸陵尉;韓安國得罪下獄,小小獄卒對他作威作福,他東山再起后,特地把獄卒召來,舊事重提……。這些命運變化和恩怨相報的故事,最能夠表現(xiàn)人與環(huán)境、地位的關(guān)系,揭示出人性的復(fù)雜性。
司馬遷非常清楚地知道:迎合社會、迎合世俗的人,往往得到幸福;反之,則容易遭遇不幸。他常常用比較的方法,表現(xiàn)他的這種看法。如《蘇秦列傳》寫才能杰出的蘇秦被人刺死,他的平庸的弟弟蘇代、蘇厲卻得享天年;《平津侯主父偃列傳》寫主父偃鋒芒畢露而遭到滅族,公孫弘深衷厚貌卻安享富貴尊榮……。但司馬遷絕不贊美平庸、茍且、委瑣的人生?!妒酚洝分袑懙米顬閴邀悇尤说?,是英雄人物的悲劇命運?!俄椨鸨炯o》寫項羽最后失敗自殺,竟用了一二千字,作為歷史記載,可以說毫無必要;作為文學作品,卻有一種淋漓酣暢的效果。項羽在可以逃脫的機會中,因無顏見江東父老,拔劍向頸;李廣并無必死之罪,只因不愿以久經(jīng)征戰(zhàn)的余生受辱于刀筆吏,橫刀自刎;屈原為了崇高的理想抱石沉江……。在這種反復(fù)出現(xiàn)的悲劇場面中,司馬遷表現(xiàn)了崇高的人對命運的強烈的抗爭。他告訴人們:即使命運是不可戰(zhàn)勝的,人的意志也同樣是不可屈服的。我們從中看到漢武帝時代的文化中那種壯烈的人生精神,為之感嘆再三。
對于《史記》所描寫的人物,人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們面目活現(xiàn),神情畢露,如日本近代學者齋滕正謙所說:“讀一部《史記》,如直接當時人,親睹其事,親聞其語,使人乍喜乍愕,乍懼乍泣,不能自止?!保ā妒酚洉⒖甲C》引《拙堂文話》)這種藝術(shù)效果是如何形成的呢?
首先,《史記》注意并善于描寫人物的外貌和神情,使得人物形象具有可視性。如寫張良“狀貌如婦人好女”,李廣“為人長,猿臂”,蔡澤“易鼻、巨肩、魋顏、蹙齃、膝攣”等等,雖然比較簡單,卻各有特征。而且司馬遷很少單純地描寫人物外貌,而總是同人物的性格有某種或隱或顯的聯(lián)系,所以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譬如讀過張良的傳,我們很難忘記他的“如婦人好女”的相貌。神情的描寫則比比皆是?!读H藺相如列傳》寫藺相如使秦,秦王欲強奪和氏璧,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怒發(fā)上沖冠”,好像可以親眼看到一樣。
生活細節(jié)的描寫,是文學作品塑造人物形象、表現(xiàn)人物性格、展現(xiàn)其內(nèi)心世界的基本手段。
這在一般歷史著作中出現(xiàn)很少,在《史記》中卻相當多?!独钏沽袀鳌芬婚_始就是這樣一段:
(李斯)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shù)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于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臂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shù)。
單純從史學角度來看,這種細瑣小事是毫無價值的。但從文學角度來看,卻是非常具體而深刻地揭示了李斯的性格特征、人生追求。又如張湯兒時劾鼠如老吏,劉邦微時的豪放無賴,陳平為鄉(xiāng)人分割祭肉想到宰割天下等等,都是由細瑣的事件呈現(xiàn)人物的性格,避免抽象的人物評述。自然,在這種描寫中,難免有傳說和虛構(gòu)的成分。
對話往往最能活生生地體現(xiàn)人物的生活經(jīng)歷、文化修養(yǎng)、社會地位,也為《史記》所注重,有許多優(yōu)秀的例子。劉邦、項羽微時見秦始皇巡游的威儀,各說了一句不甘于自己地位的表白。劉邦說:“嗟乎!大丈夫當如是也!”多有羨慕;項羽說:“彼可取而代也!”則更多仇恨與野心,可以看出他們當時不同的處境。韓安國下獄為獄卒所辱,他以“死灰豈不復(fù)然”威脅獄卒,獄卒大言不慚地說:“然即溺(尿)之!”活現(xiàn)出小人物在可以欺凌大人物時不顧一切的粗野和痛快?!蛾惿媸兰摇穼戧悇俜Q王后,舊日種田時的伙伴見了他的宮殿,驚嘆說“夥頤!涉之為王沉沉者!”用了鄉(xiāng)間的土語,表現(xiàn)說話人的質(zhì)樸魯莽,也是非常生動逼真的。
前已提及,戲劇性的場景,也是展示人物性格的絕好手段。因為在尖銳的矛盾沖突的焦點上,各種人物都依據(jù)自己的利益立場、處世習慣、智慧和能力、與他人的關(guān)系,緊張地活動著,既各顯本色,又彼此對照,個性能夠表現(xiàn)得格外鮮明。如在“鴻門宴”一節(jié),我們可以那樣清楚地看到劉邦的圓滑柔韌,張良的機智沉著,項羽的坦直粗率,樊噲的忠誠勇猛,項伯的老實迂腐,范增的果斷急躁。同樣的例子,還有荊軻刺秦、鉅鹿之戰(zhàn)、竇嬰宴田豳等等。司馬遷是喜歡把人物放在這樣的場景中來表現(xiàn)的。
總的說來,司馬遷描繪人物形象,主要是在具體的行動中,在尖銳的矛盾沖突中,在人物的命運變化中,在不同人物之間的對比中完成的;由于司馬遷對各種人物都有深刻的觀察,對人的天性及其在不同環(huán)境、地位上的變化有深刻的體驗,這些人物形象才能如此活躍而富有生氣地浮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史記》的語言藝術(shù),也歷來受到人們的推崇,被尊為典范,代表了駢文出現(xiàn)以前所謂“古文”的最高成就。
從戰(zhàn)國諸子的文章、縱橫家的游說之辭,到漢代一些代表性作家如鄒陽、枚乘、賈誼等人的散文,可以看到鋪張排比被作為一種普遍的手段。司馬遷在吸取前人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拋棄了鋪張排比,形成淳樸簡潔、疏宕從容、變化多端、通俗流暢的散文風格?!妒酚洝分袠O少用駢儷句法,文句看起來似乎是不太經(jīng)意的,偶爾甚至有些語病,卻很有韻致、很有生氣。因為司馬遷在敘述中始終是傾注情感的,根據(jù)不同的場面,出于不同的心情,語調(diào)有時短截急促,有時疏緩從容,有時沉重,有時輕快,有時幽默,有時莊肅,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司馬遷對古代語言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語言都有很高的修養(yǎng),并且善于把兩者融合成統(tǒng)一的整體。他引用古代史料,都經(jīng)過適當處理。對最古老的、同當時語言已經(jīng)差距很大的《尚書》,是徹底的譯寫;對《左傳》、《國語》,有很多的改動;對同當時語言最接近的《戰(zhàn)國策》,則主要是作剪裁功夫,有時也大段抄錄?!妒酚洝坊旧蠈儆跁嬲Z,但同當時的口語距離并不很遠。書中還廣泛引用了許多民諺民謠,如《李將軍列傳》中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形容李廣不善言辭而深得他人敬重,既富于概括性,又富于生活氣息。此外,前面說到《史記》寫人物對話,常使用日常生活中的口語,也增加了語言的生氣。后人把《史記》的文章作為一種典范來學習,但不少人忽略了《史記》語言的主要特色,就在于它充滿情感、富于生氣。
2、《漢書》的藝術(shù)特色
司馬遷的《史記》,記事止于武帝太和年間。其后一些學者如劉向、劉歆、揚雄等都曾做過續(xù)補《史記》的工作,其中班固之父班彪的《史記后傳》六十五篇最為著名。班固便以《史記》的漢代部分和《史記后傳》為基礎(chǔ),編成了《漢書》。大體武帝以前的歷史記載多采用《史記》原文,作了一些改動補充;以后部分,多本于《史記后傳》。其體例基本上承繼《史記》而略有變化,如改“書”為“志”,取消“世家”并入列傳。全書共有十二帝紀、八表、十志、七十列傳,總計為一百篇,一百二十卷。記事起于漢高祖元年,迄于王莽地皇四年?!妒酚洝肥俏覈谝徊客ㄊ?,《漢書》是第一部斷代史。后來的“正史”,也都是斷代史,其體例也大都以《漢書》為基準。
《漢書》在古代享有極高的名聲,與《史記》并稱“史漢”,或又加上《后漢書》、《三國志》,并稱“四史”。但實際上,《漢書》在許多方面都難以同《史記》相提并論。班固開始是私下修撰《漢書》的,并因此而下獄。后來明帝讀了他的初稿,十分贊許,召之為蘭臺令史,讓他繼續(xù)《漢書》的編著。所以,《漢書》實際是奉旨修撰的官書。班固本人,又具有強烈的正統(tǒng)儒家思想觀念。所以,《漢書》中既不具有司馬遷那種相對獨立的學者立場,更不具有司馬遷那樣的深刻的批判意識。對許多問題的看法,班固甚至是同司馬遷直接對立的。只是,我們應(yīng)該承認班固是一位嚴肅而有才華的歷史學家。他作為東漢的史官記述西漢的歷史,又自有其方便之處。因此,站在儒家傳統(tǒng)的政治立場,他對西漢歷代統(tǒng)治的陰暗面也有相當多的揭露,對司馬遷的不幸遭遇也表現(xiàn)出惺惺相惜的同情。
班固又是東漢最負盛名的文學家之一。從傳記文學來看,《漢書》雖遜于《史記》,但仍寫出了不少出色的人物傳記。如《蓋寬饒傳》、《張禹傳》、《東方朔傳》、《朱買臣傳》、《霍光傳》、《王莽傳》、《外戚傳》,都是公認的名篇。一般說來,班固的筆下不像司馬遷那樣時時滲透情感,只是具體地描寫事實、人物的言行,卻也常常能夠顯示出人物的精神面貌。如《張禹傳》寫張禹的虛偽狡詐、善于阿諛取寵以保權(quán)位,不動聲色卻能入木三分。最為人傳誦的是《李廣蘇建傳》中的李陵和蘇武的傳記。這兩篇感情色彩較濃,其感人之深,可與《史記》的名篇媲美。如寫蘇武拒絕匈奴誘降,受盡迫害猶凜然不可屈的情景:
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嚙雪與旃毛并咽之,數(shù)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公羊),羝乳,乃得歸。別其官屬?;莸?,各置他所。武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中(草)實而食之。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
又如寫投降匈奴的李陵送蘇武返漢時的復(fù)雜心情也很出色:
于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于匈奴,功顯于漢室,雖古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
雖駑怯,今漢且貰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陵尚復(fù)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一別長絕!”陵起舞,歌曰:(略)陵泣下數(shù)行,因與武絕。
這兩節(jié),寫英雄人物蘇武,固然生動強烈地顯示了他對自己民族的濃厚感情,寫降敵人物李陵,也揭示了他的悲劇命運和復(fù)雜的心情,都不流于公式化和臉譜化,這種地方可說是深得《史記》精髓的。
《漢書》的語言風格與《史記》恰好形成鮮明的對照。它詳贍嚴密,工整凝煉,傾向排偶,又喜用古字,重視藻飾,崇尚典雅。范曄說:“遷文直而事露,固文贍而事詳?!保ā逗鬂h書·班固傳》)指出了《史》、《漢》的不同風格。這也代表了漢代散文由散趨駢、由俗趨雅的大趨勢,值得注意。喜歡駢儷典雅的文章風格的人,對《漢書》的評價甚至在《史記》之上。參考資料:《中國文學史》 章培恒 駱玉明
第四篇:《史記》讀后感心得——《史記》的敘事[模版]
《史記》敘事藝術(shù)探微
遠有班固云“漢之得人,于滋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文章則司馬遷、相如?!雹俳恤斞浮笆芳抑^唱,無韻之離騷?!彼抉R遷散文的藝術(shù)成就,代表了漢代文學的高峰。如上所評價的正是《史記》在語言藝術(shù)上所取得的卓越成就?!妒酚洝纷鳛橐徊拷艹龅墓糯⑽闹?,除語言藝術(shù)上的絕倫之外,使其在文學史上取得一席之位并譜下光輝的篇章的最突出的成就還有它的章法結(jié)構(gòu)、歷史敘事與人物刻畫方面的突破。這里主要就其語言藝術(shù)、章法與敘事方法作初步的探討。
(一)《史記》的語言藝術(shù)性
《史記》作為一部紀傳體通史,記載了上至黃帝,下至西漢武帝時代的興衰沿革,各色人物以及與其相應(yīng)的故事傳說在這樣一條奔涌的歷史長河里跳躍,成為口嚼不爛的經(jīng)典,為歷代人所傳誦。人物歷史事件縱橫交錯,相輔相成,在平凡的事件中蘊涵深刻的思想哲理,而司馬遷是如何做到的呢?如果采用平淡無奇的敘事手法,固然能將故事內(nèi)容交代清楚,卻無法將事件之間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人物性格的典型意義、故事內(nèi)容的思想感情完美的體現(xiàn)出來,而司馬遷之所以克服了一般歷史敘事的弊病,恰恰在于他具有非凡的語言駕馭能力,也就是說《史記》的成功秘訣之一正是它的語言的藝術(shù)性。所以說,《史記》的本質(zhì)是人物傳記的散文,一些非人物傳記雖大都帶有政論性色彩,但更是典型的散文敘事。下面就其所取得的語言成就做一下簡略的闡述:
首先,作者敘述、描寫語言的準確、生動、傳神。且看《留侯世家》張良取履的精彩片段: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毆之。為其老,強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yè)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父去里所,復(fù)還,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與我會此?!绷家蚬种蛟唬骸爸Z?!蔽迦掌矫?,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后,何也?”去,曰:“后五日早會?!蔽迦针u鳴,良往,父又先在,復(fù)怒曰:“后,何也?”去,曰:“后五日復(fù)早來。”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后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谷城山下黃石即我矣?!彼烊?,無他言,不復(fù)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②
司馬遷正是通過這樣一種生動傳神的敘事,一方面巧妙地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并使之極具神秘性與趣味性。凡圣人必有奇遇,這里并沒有說他如何“圣賢”云云,卻賦予了張以神性,奠定了“漢初三杰”的基礎(chǔ),預(yù)示其將成為劉邦的左膀右臂以及成為劉政治軍事生涯中的重要轉(zhuǎn)折點之一的基礎(chǔ),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另一方面更突出了人物的個性特征,揭示出使其名留青史的內(nèi)在因素。司馬遷對張良“下取履”、“長跪履之”、“夜未半往”等動作的描寫,以及對他“愕然”、“強忍”、“大驚”、“隨目之”等人物心理的刻畫,把張良的謙虛、克制、忍讓、有禮貌等優(yōu)秀品質(zhì)寫得令人感動。眉目間的神情、心理活動的一張一弛引人入勝,一個活靈活現(xiàn)有血有肉的人物頓時躍然紙上了。
《史記》語言描寫的生動傳神準確還表現(xiàn)在對各種緊張激烈場面的描寫上。如《荊軻刺秦王》中描寫秦廷驚變的扣人心弦的場面:
軻既取圖奉之,發(fā)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絕袖。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恐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還柱而走。群臣驚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諸郎中執(zhí)兵,皆陣殿下,非有詔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乃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y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軻。秦王方還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劍!王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提秦王,不中,中柱。秦王復(fù)擊軻,被八創(chuàng)。③
作者在狹小的空間中緊緊抓住動人一刻,深入表現(xiàn),無論是畫面布局還是人物形態(tài)的描繪、動勢均表現(xiàn)出高超的技藝。
又如《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展現(xiàn)藺天才外交能力的場面:
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壁w王鼓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鲊秦王,以相娛樂?!鼻赝跖辉S。于是相如前進缶,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缶。相如曰:“五步之內(nèi),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于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缶。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缶?!鼻刂撼荚唬骸罢堃在w十五城為秦王壽?!碧A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④
以及《項羽本紀》中的鴻門宴等等。運用這種手法不僅使內(nèi)容更加嚴密,而且使文勢急中有緩、有起有伏,形成波瀾。
其次,是人物語言的高度個性化?!妒酚洝分腥宋镄涡紊?,性格特征明顯,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當然,這跟他別具匠心的個性語言描寫是分不開的。清代王鳴盛說:“項之言,悍而戾;劉之言,津津不勝其歆羨矣?!雹荨蛾惿媸兰摇分嘘惿嬲Z:“壯士不死則矣,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⑥等等,個性鮮明。此外,議論語言的感情飽滿、風神飄逸,語言風格渾厚,富有韻律感、氣勢感。
(二)史記的章法與敘事手法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他修旨的宗旨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彼允炯o為綱領(lǐng),十表、八書作補充,以世家、列傳為枝葉,形成縱橫交錯、內(nèi)容龐大的敘事網(wǎng)絡(luò),其中有“序帝王”、“記侯國”、“系時事”、“詳制度”、“志人物”?!俺梢患抑浴笔钦f他要在記敘歷史中闡明歷史演變的因果關(guān)系,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敘事說理,水乳交融。劉向、楊雄嘆服司馬遷的敘事手法,稱贊他“善序事理、辯而不華、質(zhì)而不俚”。⑦吳見思語:“《史記》一書,一參差錯落、穿插變化為奇,而筆法句法,絕無一律?!雹鄤⑽踺d云:“《史記》敘事,文外無窮,雖一溪一壑,皆與長江大河相若?!雹徇@都指出司馬遷敘事技法高超,言外有意,各線敘事交錯,渾然一體,波瀾壯闊。經(jīng)典之作有《項羽本紀》、《高祖本紀》、《魏其武安侯列傳》等等?!妒酚洝犯鲗哟稳宋飩饔浀呐帕谢疽詴r間為順序,又兼顧各傳記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它有分傳,又有合傳,合傳則遵循以類相從原則。如果將《魏其武安侯列傳》的三位主人公竇嬰、田玢、灌夫分別立傳,則只是多個人的幾個事件的簡單組合而已,在整部《史記》中將會顯得累贅而無意義。而司馬遷以三人為主線,穿插許多歷史人物,共同構(gòu)成一副政治風云圖,把西漢宮廷內(nèi)外的矛盾斗爭的丑惡揭露得淋漓盡致,具有深刻的社會歷史意義。正如清人郭嵩濤云:“魏其、武安、灌將軍,個人有以其盛衰相次言之,合三傳為一傳,而情事益顯。”⑩
人物傳記采用了許多生活瑣事組織故事,生動反映出人物性格,有些以小見大,預(yù)示出人物將來成功的性格因素,如張良取履中閃耀著忍讓、克制、謙虛、理智的光輝;有些則揭示出人物人性的弱點,暗示人物將來的處事動因,隱藏著悲劇的命運。如《李斯列傳》開頭對李斯小時的環(huán)境及其言行的描寫,事雖小卻集中體現(xiàn)出他的人生觀、價值觀,正如李斯所言:“故詬莫大于卑賤,而悲哀莫于窮困。”⑾最終導致悲劇的命運。
《史記》中作者巧妙地將自己的思想、評價融入其中,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愛憎情感,突出了其敘事散文的藝術(shù)特色,具有濃郁的抒情性,形成獨有的“太史公曰”。這種獨創(chuàng)性使《史記》脫離枯燥的史事記載,使其更具文學性,能更充分的表達主題?!肚G軻傳》末載魯句踐語:“嗟乎,惜其不講于刺劍之術(shù)也?!彼抉R遷既慨嘆英雄氣短,又探求原因,惋惜劍術(shù)不精?!俄椨鸨炯o》末:
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邪?何興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杰蜂起,相與并爭,不可勝數(shù)。然羽非有尺寸,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guān)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yè),欲以力征經(jīng)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寐而不自責,過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⑿
可見,司馬遷對歷史事件的認識并不只停留在表面現(xiàn)象上,往往體現(xiàn)出一中追根溯源的精神。他先是肯定了項羽“近古以來未嘗有”之功績,表示贊賞。既而揭示項羽“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的原因,即“自矜功伐”,“不師古”“欲以力征經(jīng)營天下”??芍^一針見血,入木三分啊。最后批評他死不悔改,引用“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畫龍點睛,突出了文章的主題。而這種情感基調(diào)更是貫穿全文的始終,并在人物典型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塑造了一大批活生生的締造歷史的豐功偉績者、令人產(chǎn)生悲痛感的悲劇英雄和諷刺性的卑鄙可笑的小丑。故事內(nèi)容蘊涵強烈的批判意識,展示了當時社會生活百態(tài)及其變遷。
當然議論的滲入,情感的流露可能導致與史實的沖突。除了司馬遷本身的原因,其中包括自身認知結(jié)構(gòu)、身世境遇之感,即所謂的“發(fā)憤以著書”之外,作者為了闡述自己的立場,因而對人物語言、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敘述可能偏向于一種情感,甚至對人物的評價偏激了或陷入宿命論。當然,這是一個不可回避的歷史局限問題。但如果只是純客觀的敘述而不帶任何情感,那么它的藝術(shù)性將消失殆盡,巧妙的構(gòu)思與細膩的筆法將毫無用武之地,司馬遷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也許也將從青史上除名了。
司馬遷高超的敘事手法使故事內(nèi)容條理清晰,顯得游刃有余。各篇都有貫穿始終的主線,同時穿插多條輔線,有詳有略,使各色人物充分顯示出自身的光點與斑點,次要人物與次要事件的推波助瀾,使故事情節(jié)高潮迭起,回味無窮。
總之,單從《史記》的語言藝術(shù)與敘事手法來說,就已開創(chuàng)了我國古代藝術(shù)敘事的新領(lǐng)地,為后來幾百幾千年乃至今都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無數(shù)文人墨客文學家們紛紛鉆入這片領(lǐng)域,司馬遷和他的《史記》作為一股潮流,幾千年以來從沒有停止過,并將繼續(xù)涌向前方
第五篇:《史記》的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成就
讀書有感
簡敘《史記》思想內(nèi)容上的特色
貴陽圖書館 任瑞羾
司馬遷的《史記》是一部偉大的歷史著作。這部書上自傳說中的黃帝,下至漢武帝時代,總結(jié)了我國民族三千年發(fā)展的歷史。共一百三十篇:“本紀”十篇,“表”十篇,“書”八篇,“世家”三十篇,“列傳”七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氨炯o”除《秦本紀》外,敘述歷代最高統(tǒng)治者的一些重要事跡;“表”是各個歷史時期的簡單大事記,是全書敘事的聯(lián)絡(luò)和補充;“書”是個別事件的始末文獻,它們分別敘述天文、歷法、水利、經(jīng)濟、文化、藝術(shù)等方面的發(fā)展和現(xiàn)狀,與后世的專門科學史相近;“世家”主要是記敘諸候王國和輔漢功臣?!傲袀鳌笔且话闳宋飩饔?。在這五類中,除“列傳”中有許多篇具有很高的傳記文學價值外,還有一些“本紀”和“世家”也是杰出的傳記文學作品。
《史記》寫了三千年的歷史,詳細記載的卻是從戰(zhàn)國時代起,特別是漢初的時代。它所寫的社會生活非常廣泛。在《平準書》里,敘述了漢武帝時代的經(jīng)濟和政治的情形。在《貨殖列傳》里,描寫了當時各地生產(chǎn)和交易的現(xiàn)象。在《禮書》、《樂書》等篇里,敘述了文化生活的某些方面。在《大宛列傳》和《西南夷列傳》等篇里,敘述了鄰近各國和民族的歷史。總之,從經(jīng)濟、政治、文化到民族關(guān)系等各個方面都有廣泛的描繪。這些作品有的是很生動的富有表現(xiàn)力的散文,能引人入勝。但是,《史記》的最精彩的部分還不在于這些富有文學意味的論述文字,而在于一些描寫得栩栩如生的人物傳記。
《史記》里面的人物傳記包括了各個階級各個階層的各式各樣的人物。它寫了許多帝王將相,也寫了刺客、游俠、和占卜的人。它還寫了農(nóng)民起義的領(lǐng)袖,失敗的歷史人物,等等。
《史記》寫這些人物,不是客觀主義地描寫,而是在幾乎每個人物身上表現(xiàn)了作者的愛憎。作者對這些人物的愛憎態(tài)度又是和作者的整個思想聯(lián)系起來的。
在《史記》里,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到這樣幾個物點:
首先,司馬遷從他的唯物主義思想因素和批判的精神出發(fā),對于封建帝王就持有和當時封建統(tǒng)治者不同的態(tài)度。當時封建統(tǒng)治者大講陰陽五行之學,對劉氏的獲得統(tǒng)治權(quán)一事,加以神秘化。司馬遷在寫到漢高祖(劉邦)時,雖然也寫了一些神異之處,但基本上卻能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還它歷史本來面目。對劉邦這個人物,寫出了他堅忍不拔等一些長處,同時又寫出劉邦的一些無賴行為和他的奸詐性格,寫出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其次,《史記》里面在寫到秦朝統(tǒng)治政權(quán)的滅亡時,對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陳涉、吳廣“首發(fā)難”之功作了充分的估價,說“桀紂失其道而湯、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陳涉發(fā)跡”,把陳涉和商、周的開國之君湯、武并提,寫了《陳涉世家》。在這篇作品中,對他們起兵時的情形作了詳細的描繪,寫他們在被“謫戍”漁陽途中遇雨誤期,按法當斬,但他們決計反抗,揭竿而起,終于推翻了秦的統(tǒng)治。作品里面歌頌了這些事跡,寫得有聲有色。末尾對他們的失敗以愛撫的筆意寄予了同情。以一個封建統(tǒng)治階級出身的歷史家對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作出這樣公正的評價,這在我國歷史上是少見的。再次,《史記》里面寫一些出身中下層社會的人物,常常熱情地歌頌他們身上的一些優(yōu)良品質(zhì)。像《魏公子列傳》里寫的“夷門監(jiān)者”侯嬴和“市井鼓刀屠者”朱亥,他們都是接近社會底層的人物,但《史記》里面寫他們都具有傲骨。這部書在《刺客列傳》里所寫的刺客聶政、荊軻,《游俠列傳》里所寫的游俠朱家、郭解等,有的是市井細民,有的是小地主,他們在社會上是沒有什么地位的,在封建統(tǒng)治階級看來,不過是“行險僥幸”的“小人”,但司馬遷卻在筆下酣暢淋漓地敘寫他們的事跡。在《游俠列傳》里,他還特意把朱家、郭解等和那些“朋黨宗疆比周,設(shè)財役貧;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的“暴豪之徒”嚴格地分開,他的同情是寄托在朱家、郭解等這些人物身上?!妒酚洝窡崆檠笠绲馗桧灪钯?、朱亥、聶政、荊軻、朱家、郭解等這樣一些比較下層的人物,表彰他們的一些優(yōu)秀品質(zhì),而在封建時代那些正統(tǒng)的歷史學家看來,卻認為是“退處士而進奸雄”。這里正顯示了司馬遷思想的高出于那些正統(tǒng)的思想家和學者之處。
這三點是《史記》在思想內(nèi)容上的明顯特色。作為歷史著作來看,以后封建時代兩千年的“正史”,絕少敢于大膽地寫這樣一些內(nèi)容。在文學史上,敢于諷刺當朝的開國之君和在位皇帝,敢于正面地歌頌農(nóng)民起義的領(lǐng)袖人物的作品也不是很多的,歌頌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的作品則一直到宋以后才產(chǎn)生?!妒酚洝防^承了《春秋》的“寓褒貶”的精神,但和《春秋》又有不同?!洞呵铩返摹鞍H”,是用文字暗示出來的,而《史記》“褒貶”,是通過人物形象的描繪來表現(xiàn);《春秋》的“褒貶”,主要是根據(jù)統(tǒng)治階級的倫理綱常觀念來寫,《史記》的“褒貶”,卻包含了人民的觀點?!妒酚洝返呐芯袷鞘滞怀龅?,它不但對歷史人物作出了批判和肯定,而且寫了當代歷史,對當代人物的批判態(tài)度尤其鮮明,它所批判的涉及了當代政治、社會、學術(shù)思想等各個方面。在它所肯定和歌頌的一部分人物中,有一些在當時社會里面是地位比較卑微的。這是也貫穿了司馬遷的批判精神,在他看來,這些地位雖然比較卑微的人物,卻具有某種優(yōu)良的品德,他們比那些王候?qū)⑾噙€可貴。司馬遷的這種批判精神和他的唯物主義思想因素有關(guān)系。他能夠比較實事求是地觀察總是和分析問題,能夠具有比較清醒的頭腦。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他是站在思想的頂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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