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梁啟超的辦報活動及其新聞思想
梁啟超的辦報活動及其對新聞業(yè)的影響
梁啟超(1873-1929),字卓如、任甫,號任公、飲冰子,別署飲冰室主人,廣東新會人,中國近代思想家、政治活動家、學者,戊戌變法領(lǐng)袖之一.梁啟超一生中從事辦報活動27年,親自創(chuàng)辦、主持報刊17家,共撰述約1400萬余言,被后人譽為“言論界之驕子”.梁啟超的報刊活動開政治家辦報之先河,這與早期的國人辦報者知識分子的身份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他的報刊宣傳不再只是代表個人意見,而是代表了他所在的整個階級或階層民眾的意見.梁啟超投身政治活動的一個特點就是主要從事辦報宣傳工作。這個特點,使政治和報紙這兩個詞緊緊聯(lián)系在了一起.戊戌變法時期:《萬國公報》:(1895.8.17創(chuàng))是我國資產(chǎn)階級維新派出版的第一份報刊,梁啟超任主編之一,這也是梁啟超最早與報刊接觸.但是萬國公報幾乎每期都會刊登一篇他的論說文章,在當時的輿論界就初現(xiàn)鋒芒.《時務(wù)報》:1896年8月9日,黃遵憲在上海創(chuàng)辦《時務(wù)報》,由梁啟超任總撰述.創(chuàng)刊初期梁啟超一人擔任全部編撰工作,每天除撰寫4000多字的評論外,還要撰寫修改20000多字的文稿.并發(fā)表的數(shù)十篇政論,其中以《變法通議》為著,提出了“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的觀點,成為晚清政壇上名聲最大的宣傳著作,是維新變法時期宣傳改良思想的最高旗幟.從《時務(wù)報》創(chuàng)刊到1897年11月去湖南長沙擔任時務(wù)學堂總教習,梁啟超主持《時務(wù)報》筆政有一年零三個月時間.此時的梁啟超意氣風發(fā)、才華橫溢、無所畏懼,為這份雖無維新派機關(guān)報之名,卻有機關(guān)報之實的刊物傾注了極多的心血.梁啟超為《時務(wù)報》所定的辦報宗旨:一是“廣譯五洲近事”,即報道世界形勢;二是“詳錄各省新政”,即報道全國各地實施的“新法”;三是“博搜交涉要案”,使讀者“奮勵新學,思洗前恥”;四是“旁載政治學藝要書”,使讀者懂得學習的趨勢、內(nèi)容和方法.梁啟超對《時務(wù)報》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梁作為總編輯、總主筆,要承擔繁重的編務(wù),當時梁啟超年僅23歲,他以巨大的熱情主編《時務(wù)報》,所有的譯文稿他都要潤色,所有的稿件他都要校對,因此梁啟超在編輯這個刊物的時候,是不辭勞苦,無畏寒暑;第二個貢獻,梁啟超每期都要發(fā)表一篇政論文章,所以,梁啟超把這個報紙辦成了宣傳資產(chǎn)階級維新思想的重要講臺,《時務(wù)報》在群眾中的影響,主要是通過梁啟超的政論文章來完成的.第三個貢獻,梁啟超在這個刊物上面發(fā)表一篇重要的論述報館作用,表達其新聞思想的文章,叫做《論報館有益于國事》,在這篇文章里面他提出了中國近代新聞史上最重要的一個報刊思想,就是“耳目喉舌論”.可以說《時務(wù)報》因梁啟超而風靡全國,梁啟超因《時務(wù)報》而名動一時,“自通都大邑,下至僻壤窮陬,無不知有新會梁氏者”.除主編《時務(wù)報》外,梁啟超還參與策劃和積極支持澳門《知新報》,他不僅為該報擬定報名,還幫助草擬章程,籌措經(jīng)費,并兼任該報撰稿人,先后在該報發(fā)表了《〈知新報〉敘例》、《說群》、《新學偽經(jīng)考敘》、《保國會演說》等18篇文章。由于《知新報》遠在澳門出版,清政府鞭長莫及,因此,有些言論之激烈甚至超過了《時務(wù)報》?!吨聢蟆放c《時務(wù)報》南北呼應(yīng),緊密配合,對維新思想的傳播,對士大夫知識分子的思想解放,都起過很大的促進作用。《時務(wù)報》的成功使全國各地維新人士深受鼓舞,各種鼓吹變法的刊物,如《國聞報》、《湘報》等二三十家報刊先后面世,正如梁啟超所言:“時務(wù)報后,澳門知新報繼之,爾后一年間,沿海各都會,繼軌而作者風起云涌,驟十余家,大率面目體裁悉仿時務(wù),若惟恐不肖者然.”(注:《本館第一百冊祝辭并論報館之責任及本館之經(jīng)歷》,見《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六》,中華書局1989年版.)
海外流亡時期:《清議報》: 1898年10月16日梁啟超抵達日本東京。12月23日,梁啟超在橫濱創(chuàng)辦的《清議報》出版;該年冬,梁啟超撰寫《戊戌政變記》,陸續(xù)刊登在《清議報》上.《清議報》于1898年12月23日在橫濱創(chuàng)刊,梁啟超、麥孟華為主編,梁啟超為第一撰稿人.每期30多頁,約3萬余字,發(fā)行40000份左右.梁啟超在完成報刊主編工作之余,還先后在它上面發(fā)表了3013多篇政論文,數(shù)部專著,一些專欄作品和不少詩文,進行變法改革和憲政思想.《新民叢報》: 1902年2月8日,繼《清議報》后,梁啟超在日本橫濱創(chuàng)辦綜合性半月刊《新民叢報》,該報創(chuàng)刊初期,幾乎所有的論文都出自于梁啟超之手,其中《新民論》是最為有影響力的一篇.梁啟超強調(diào)“新民為今日中國急務(wù)”,大力鼓吹人們都要擺脫封建奴性,樹立獨立、自由和愛國家、愛民族的思想,激勵人們都要具有“自尊”、“進步”、“利群”以及“進取冒險”等奮發(fā)圖強、積極向上的精神.該文章也成為《新民叢報》板報的指導(dǎo)思想.后來梁啟超又在《新民從報》上竭力鼓吹“開明專制”、“君主立憲”《新民從報》走到了革命的對立面.1907年8月《新民叢報》???作為一名具有強烈的社會良知和社會責任感的知識分子,投身于救國救民的實踐中,進行國民啟蒙,提倡改造國民素質(zhì).《新民叢報》從政治經(jīng)濟、歷史地理到宗教學術(shù)、小說文苑無所不包,東南西北、古今中外無所不談.這是梁啟超一生中辦得最成功的一個刊物.內(nèi)容之豐富、議論之深刻、編輯之認真、印刷之精美都是“中國報界前此所未有”.他自述:“別辦《新民叢報》,稍從灌輸常識入手,而受社會之歡迎,乃出意外.”《新民叢報》歷時五年半,是梁啟超一生創(chuàng)辦的報刊中時間最長、影響最大的.黃遵憲評價他的言論“驚心動魄,一字千金,人人筆下所無,卻為人人意中所有,雖鐵石人亦應(yīng)感動.從古至今,文字之力之大,無過于此者矣”.他的文章受到讀者的廣泛歡迎,啟迪、影響了一代乃至幾代人,被譽為“言論界的驕子”(輿論之驕子,天縱之文豪).《時報》(1904.6.12,上海)是戊戌政變后以康梁為首的?;逝稍趪鈩?chuàng)辦的第一份報紙,梁啟超在該報醞釀期間,曾一度從海外秘密返滬,參與該報的籌備工作并明確宣布: “吾辦此報,非為革新輿論,乃欲革新代表輿論之報界.”發(fā)刊詞和體例也都出于梁氏之手.初辦時報刊的論說,大都由梁從日本橫濱寄來.《政論》(1907年10月,月刊)梁啟超創(chuàng)刊于日本東京的政聞社的機關(guān)報.該報以政論為主,大力呼吁速開國會,建議建立國會制度,實行地方自治.1910年2月,他又在上海創(chuàng)辦《國風報》(旬刊),半數(shù)以上的稿件出自梁啟超之手,每期稿件均有他在日本編訂后寄往上海印刷發(fā)行,以“忠告政府,指導(dǎo)國民,灌輸世界之知識,造成健全之輿論”為宗旨.該報大力宣傳憲政理論知識,仍倡議速開國會,指導(dǎo)國會請愿運動的開展.由梁啟超密友徐佛蘇于1910年7月在北京創(chuàng)辦的《國民公報》主要撰稿人仍為梁啟超, “倡論國民應(yīng)急謀政治革命之理由”.辛亥革命回國期間:《大中華》1915年1月,中華書局創(chuàng)辦《大中華》雜志,聘請梁啟超當總撰述.梁啟超在《大中華》上發(fā)表揭露二十一條要求的文章,警告日本不得乘人之危,他的言論喚起了同胞正視日本的陰謀詭計.該刊發(fā)表了他
那篇著名的討袁檄文《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這篇文章標志著梁啟超從“聯(lián)袁擁袁”最終走向了“反袁討袁”,吹響了護國運動的戰(zhàn)斗號角.在護國運動時期,《時事新報》與梁啟超關(guān)系密切,初創(chuàng)時主張保皇,后來又鼓吹立憲,民國成立后成為進步黨的喉舌.五四時期:《晨報》:梁啟超等進步黨人1916年在北京創(chuàng)辦《晨報》.該報以揭露軍閥專制、官僚賣國為宗旨,并時常抨擊執(zhí)政的北洋政府.《晨報》最早披露了巴黎和會決定交付日本的消息,在社會上引起震動.在五四運動中,《晨報》對學生的愛國活動作了大量的集中的報道,充分發(fā)揮了新聞在愛國運動中的作用.1922年梁啟超告別報壇后,企圖從舊學中尋求救世良方,然而剛好和勃勃興起的五四新文化運動背道而馳.梁啟超的“新民文體”(梁啟超早期獨自辦報時期)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1)針對現(xiàn)實生活中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即“時務(wù)”)有感而發(fā).原來文壇中存在的詩詞曲賦,不能夠促使民族覺醒,反而有巨大的麻醉作用,因此,以梁啟超為首的維新派人士主張用救國醒民的“時務(wù)”文章,來沖出義理考據(jù)詞章的限制,來達到宣傳變法圖強的政治主張的目的.從這一點出發(fā),他們寫出的文章生氣勃勃,激動人心.(2)語言淺顯易懂、文體靈活自由.梁啟超認為報紙上的文章是為“開民智”而作,所以應(yīng)該淺顯易懂。他大量使用口語來論證問題,用比喻深入淺出地說明道理.同時,他還主張打破寫作上的清規(guī)戒律,無拘無束,想怎么寫就怎么寫,因此他的文章恣意奔放、酣暢淋漓.(3)梁啟超的文章感情充沛,富于煽動性.這是他文章最能打動讀者之所在.他的文章也因此而具有了某種魔力,使讀者不知不覺地就會被他說服.梁啟超的新聞思想:
(1)喉舌論
梁啟超在《時務(wù)報》上發(fā)表了他的第一篇表達新聞思想的文章《論報館有益于國事》.在這篇文章中,梁啟超提出了著名的“喉舌論”.梁啟超認為,要維新政治,扶持國體,首先就得創(chuàng)辦報“為國民之耳目,作維新之喉舌”.為達到這種要求,梁啟超要求其創(chuàng)辦和主持的報紙做到:其一,“廣譯五洲近事”,使讀者“知全地大局,與其強盛弱亡之故,而不至夜郎自大,坐著井以議天地矣”;其二,“詳錄各省新政”,使讀者“知新法之實有利益,及任事人之艱難經(jīng)畫,與其宗旨所在,而阻撓者或希矣”:其三,“博收交涉要案”,使讀者“知國體不立,受人饅辱,律法不講,為人愚弄,可以奮厲新學,思洗前恥矣”:其四,“旁載政治、學藝要書”,使讀者“知一切實學源流徑門,與其日新月異之跡,而不至抱八股八韻考據(jù)詞章之學,褥然而自大矣”.這便是梁啟超早期的“耳目喉舌”論,它以“去塞求通”為內(nèi)涵,既強調(diào)聞的作用也強調(diào)言的作用,既強調(diào)上情下達也強調(diào)下情上達,還強調(diào)內(nèi)外之間的溝通了解.其關(guān)注的重點在于政治新聞,傳播的目的在于喚起國人的危機意識,進行思想啟蒙,宣傳維新變法,使中國自強于世界.(2)第四種族
梁啟超主張?zhí)岣邎蠹埖纳鐣匚唬仲澷p西方報紙為“第四種族”的觀點.他曾經(jīng)說:“清議報事業(yè)雖小,而報館之事業(yè)則非小.英國前大臣波爾克,嘗在下議院指報館、記事之席而嘆曰:‘此殆于貴族、教會、平民三大種族之外,而更為一絕大勢力之第四種族也.’”
由此,梁啟超指出,報館應(yīng)該代表國民發(fā)表公議,也就是說報館要代表國民
來監(jiān)督政府.(3)報紙的功能
1902年10月在《敬告我同業(yè)諸君》一文中梁啟超稱道: “某以為報館有兩大天職,一曰對于政府而為其監(jiān)督者,二曰對于國民而為其向?qū)д呤且?”梁啟超賦予了“耳目喉舌”論以新的內(nèi)涵: “監(jiān)督政府”,“向?qū)瘛?并提出為何,如何,由誰來監(jiān)督和向?qū)栴}.(4)辦好報紙的四項原則
一.宗旨定而高.“為報館者,不可不以熱情慧眼,注定一最高宗旨而守之”,他認為報紙的最高宗旨是“以國民最多數(shù)之公益為目的”.;二.思想新而正.梁啟超認為,報紙貴在..“能以語言文字開將來之世界也”,要能傳播新知,開人眼界,..“故思想不可以不新”;三.材料富而當.梁啟超認為報紙應(yīng)該是“全世界之知識,無一不具備”,但必須嚴格選報選擇,使讀者“閱一字得一字之益”;四.報事確而速.他認為新聞報道必須準確、及時,應(yīng)該不惜"費重資以求一新事.(5)健全輿論主張
他在《國風報敘例》和《讀十月三日上諭感言》等文章中系統(tǒng)的闡述了什么是輿論,輿論的形成﹑力量﹑種類,輿論與報紙的關(guān)系以及報刊怎樣才能造成健全輿論等問題..認為輿論是天地間最大的“社會制裁之力”,報館則是體現(xiàn)輿論最有力的機關(guān).報刊要造成健全輿論必須具備“五本”: “一曰常識”,應(yīng)當具備豐富的知識;“二曰真誠”,要以真誠的態(tài)度發(fā)表意見;“三曰直道”,必須不畏強權(quán);“四曰公心”,不能懷有黨派偏見;“五曰節(jié)制”,不要狂熱炒作.(6)報刊宣傳的兩種方法:浸潤和煽動.(7)在新聞文體和編輯方式上的貢獻:時務(wù)文體和新民文體.新民叢報時期的編輯創(chuàng)新.在新聞史上的地位和貢獻:
1.創(chuàng)造報刊新文體,推動政論寫作的發(fā)展.2.寫出了一批堪稱中國史上重要文獻的文章,形成自己的報刊思想.3.開政治家辦報先河,提高報人的社會地位,是將中國近代政治報紙發(fā)展到頂峰的人物.
第二篇:《中國新聞傳播史》梁啟超辦報活動及新聞思想
1.梁啟超的辦報活動
《時務(wù)報》主筆;《知新報》撰述;主辦《清議報》、《新民叢報》,創(chuàng)辦《新小說》、《政論》、《國風》,參與創(chuàng)辦《時報》。
2.梁啟超的新聞思想
㈠國人第一次辦報高潮時期
此階段梁啟超的辦報思想主要集中在《論報館有益于國事》文中,核心是以報紙為“去塞求通”的工具。所謂“通”,主要是指上下內(nèi)外的溝通與交流,這種思想一方面表達了要求清政府改變閉關(guān)自守、向西方學習、救國于危亡的愛國熱忱,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新興資產(chǎn)階級期望參與國政,謀求民主的朦朧愿望。梁啟超還將“去塞求通”概括為報刊的“耳目喉舌”功能。他將社會比之于人,把報館的作用比作一個人的耳目喉舌。
㈡維新派海外辦報時期
這一時期梁啟超的新聞思想主要集中在《清議報一百冊祝辭并論報館之責任及本館之經(jīng)歷》、《敬告我同業(yè)諸君》、《新民說》、《新民叢報章程》、《國風報敘例》等文章中。
1報刊的兩大主要職能:“一曰對于政府而為其監(jiān)督者,二曰對于國民而為其向?qū)д呤且?。?2一份完善的報紙,應(yīng)具備四個條件,“一曰宗旨定而高,二曰思想新而正,三曰材料富而當,四曰報事速而確”。確定了消息與評論兩種文體區(qū)分的準則。他認為新聞報道應(yīng)具有“博、速、確、直、正”五個標準,評論應(yīng)具有“公、要、周、適”四條標準。
④ 從傳媒的角度,提出并論證了報刊宣傳的兩種方式——“浸潤”和“煽動”。
對于兩種方式,梁啟超贊同并用。
另外,梁啟超的報章文體革命始于《時務(wù)報》,成熟于《新民叢報》時期?!皶r務(wù)文體”此時已達到一個新的高度,所以后來也有人將此時的報章文體稱為“新民體”。梁啟超首創(chuàng)“短評”“時評”等政論文形式,在《清議報》及《新民叢報》上發(fā)表了我國新聞史上較早的一批報刊“短評”。
3.對梁啟超的評價
梁啟超是我國僅大事上一位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報刊活動家。他一生有26年時間從事報刊活動,主辦10余種報刊,著述達1400萬言。
他的文筆犀利,議論聳動。
他是報刊的政論文形成了一種具有獨到風格的文章,是當時言論界的驕子,我國報刊史上一位具有劃時代影響的人物。
另外,梁啟超的報章文體革命始于《時務(wù)報》,成熟于《新民叢報》時期?!皶r務(wù)文體”此時已達到一個新的高度,所以后來也有人將此時的報章文體稱為“新民體”。梁啟超首創(chuàng)“短評”“時評”等政論文形式,在《清議報》及《新民叢報》上發(fā)表了我國新聞史上較早的一批報刊“短評”。1
第三篇:梁啟超關(guān)于法家思想的討論
梁啟超關(guān)于法家思想的討論
一、法家對“法”的理解及學說構(gòu)成
在梁啟超看來,“法家”作為一個學派崛起很晚,而且在學理上兼收儒、道、墨三家學說:“法家成為一有系統(tǒng)之學派,為時甚晚。蓋自慎到、尹文子、韓非以后。然法治主義,則起原甚早,管仲子產(chǎn)時確已萌芽,其學理上之根據(jù),則儒道墨三家皆各有一部分為先導(dǎo)?!睆姆ɡ韺W角度上看,先秦諸家的“法”純屬“自然法則”意義上的法,法的本源在“天之道與民之故”?!耙宰匀环闃藴室允救诵袨橹7兑病!彼苑宜v的“法”也以此為根本觀念。管子說:“根天地之氣,寒暑之和,水土之性,人民鳥獸草木之生,物雖不甚多,皆均有焉而未嘗變也。謂之則;義也,名也,時也,似也,類也,比也,狀也,謂之象;尺寸也,繩墨也,規(guī)矩也,衡君也,斗斛也,角量也,謂之法;漸也,順也,靡也,久也,服也,習也,謂之化”。也有從法的觀念中進行分類的論述,如尹文子說“法有四呈:一曰不變之法,君臣上下是也;二曰齊俗之法,能鄙同異是也;三曰治眾之法,慶賞刑罰是也;四曰平準之法,律度權(quán)衡是也。”上述都是法家對法的理解,梁啟超斷言,法家所講的法主要是以尹文子所說的第一、二、四種為“體”,而以第三種為“用”,這是狹義的法。韓非子說“法者,憲令著于官府,刑罰必于民心,賞存乎慎法,而罰加乎奸令者也”,“法者,編著之圖籍,設(shè)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這些論述表明法家所講的“法”主要是以成文法的形式公布出來并以國家制裁力作為后盾的法律形式。
法家由“儒道墨三家之未流嬗變匯合而成”,這是梁啟超對法家學派思想源流的認識。首先,法家接受了儒家的正名定份的理論。儒家講正名定分,名份的具體化,勢必用禮數(shù)來加以區(qū)分,荀子所講的“禮、法之大分也”,“禮者人主之所以為群臣寸尺尋丈檢式也”,都是這個意思。荀子的學說與法家言論最為接近,韓非子就是作為荀子的弟子而成為“法家大師”的,這就是法家與儒家的淵源關(guān)系。其次,法家吸收了道家的自然法理念。道家言“我無為而民自正”,那么“民”怎么才能“正”呢?道家認為自有“自然法”才能使之“正”,自然法不可見,于是進一步要求用“人為法”來體現(xiàn)。道家后學用法治來證“無為”大義,就是這一觀念的自然發(fā)展。在梁啟超看來,墨家以“尚同”為教義,務(wù)使達到“壹同天下之義”,其最終目的是要把人類同鑄一型,就是要把“一人一義十人十義”變?yōu)椤耙涣x”。尹文子說“萬事皆歸于一,百度皆準于法,歸一者簡之至,準法者易之極”講得都是這個意思,尚同論的結(jié)果必然導(dǎo)致“歸本于任法”。
把法家作為一個學派進行概念和源流的探討,梁啟超具有開創(chuàng)性,自他把管子列為法家先驅(qū),管仲成為法家名單上必不可少的人物,把吳起列為法家,后世對此遂成定論。而且梁啟超所主張的法家是融匯了儒、道、墨諸家學說而形成的這一觀點對后來學者也很有啟發(fā)。顯然法家作為一個學派與儒家有很大區(qū)別,有學者認為在戰(zhàn)國人的著作中我們可以找到“儒者”、“墨者”、“辯者”這種可以適用于學者群體的稱謂,但卻找不到“法者”或“道者”的用語。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為李悝、商鞅、韓非等不能組成法家學派,老子、莊子等不能組成道家學派,而是因為儒者和墨者形成了群體,并有共同的師承關(guān)系。因此,法家作為一個學派很有自己的特點:其一,不以師承關(guān)系為聯(lián)結(jié)紐帶;其二,不是職業(yè)稱號;其三,不是正在作什么的群體,而是以往持什么主張的群體。有的學者認為,劃分法家學派有四個基本標準,就是以法家的治術(shù)類別相區(qū)分,凡是主張“法治”的就是法家,從法律思想史層面講,法家思想包括:第一,法治思想;第二,與論述法治有關(guān)的或服務(wù)于法治的關(guān)于法律的認識;第三,與法治有關(guān)并用來說明法治合理性的政治思想、哲學思想;第四,與上述思想的產(chǎn)生發(fā)展有密切聯(lián)系的其他思想觀念,如規(guī)范觀念、守信觀念等。
二、主張“法治”是法家學派的本質(zhì)
強調(diào)法家主張的法治主義與“術(shù)治主義”、“勢治主義”有根本區(qū)別,這是梁啟超所反復(fù)強調(diào)的。他一反傳統(tǒng)普遍認為法、術(shù)、勢三位一體,是法家學說本質(zhì)的觀點,認為“法”與“術(shù)”在當時就是相反的名詞,因為法家學派代表人物韓非子、尹文子都認為“法”與“術(shù)”具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韓非子說“術(shù)也者,主之所以執(zhí)也;法也者,官之所以師也”;尹文子說“法不足以治則用術(shù)”,并且對“術(shù)”定義為“術(shù)者,人君之所以密用,群下不可妄窺”。所以術(shù)治主義的作用在于神秘主義,與“編著諸圖籍布之于百姓”公開而劃一的“法”,在性質(zhì)上完全不同。所以申不害主張的所謂“治術(shù)”,并為戰(zhàn)國時縱橫家所樂道的“陰謀”,與法家所強調(diào)的“法”根本不同。在梁啟超看來,法家主張的核心內(nèi)容即是“奉公法,廢私術(shù)”、“任法而不任智”、“由是觀之,術(shù)蓋為法家所最惡,而法家所倡道者實于好作聰明之君主最不便,此所以商鞅吳起,雖能致國于盛強而身終為謬也?!?/p>
術(shù)治主義是人治主義的一種類型,勢治主義在反對人治主義這點上與法治派相同,當時主張勢治主義的慎子認為,象堯那樣賢明的君主,他若作為一個普通人,連三個人也管理不了;象桀那樣的人成為天子,就能亂天下,所以人所處的地位和權(quán)勢最為重要,決定一切,而賢智沒有權(quán)勢作后盾什么作用也起不到,不足以令人羨慕。法家代表人物韓非子則不同意上述觀點,他認為,權(quán)勢具有中性地位,看什么人用它。賢良之人用權(quán)勢可以使天下大治,不肖之徒用權(quán)勢就會使天下大亂。然而世上的人賢良者少而不肖者眾,如果單單聽命于“勢治”,那么就會產(chǎn)生兩種完全不同的結(jié)果,“夫堯舜生而在上位,雖有十桀紂不能亂者,則勢治也;桀紂生而在上位,雖有十堯舜而亦不能治者,則勢亂也”,因為“此自然之勢也,非人之所得設(shè)也”。對此,梁啟超認為韓非子對“法”與“勢”的區(qū)別講得最為透徹,即“勢治者正專制行為,而法治則專制之反面也。勢治者自然的惰性之產(chǎn)物,法治則人為的努力所創(chuàng)造,故彼非人所得設(shè),而此則人所得設(shè)也,是法與勢之異也”。法家不僅反對暴君用術(shù)恃勢,而且連明主的勤民任智也反對,所以法家在根本態(tài)度上就不主張人治主義。在這里,梁啟超與某些學者所強調(diào)的法家主干涉,憑借政府權(quán)威,把“勢”與“治”混為一談的觀點完全不同。
梁啟超覺得尹文子對“人治觀念”與“法治觀念”根本不同之處論述得最為透徹,尹文子說:“田子(田駢)讀書,曰:堯時太平。宋子(宋駢)曰:圣人之治以致此乎?彭蒙在側(cè),越次而答曰:圣法之治以致此,非圣人之治也。宋子曰:圣人與圣法何以異?彭蒙曰:子之亂名甚以矣。圣人者,自己出也;圣法者,自理出也,己非理也;己能出理,理非己也。故圣人之治,獨治者也,圣法之治,則無不治矣”?!叭酥巍笔仟氈?,法治是眾治。梁啟超通過列舉大量法家的言論認為,法家對“人治”的攻擊最為猛烈,概括出主要觀點即是,人治是最不可靠的,所以不一定能把國家治理好,盡管政權(quán)無論何時總要有人把持。人治必須靠賢人政治,但往往難遇賢人治國,于是政權(quán)就會落入不肖之徒手中,導(dǎo)致天下大亂,國家危亡。那么唯有“法治”才能保證國家長治久安。依靠法治,中等人才就可以治理國家,就可以使“頑嚚聾瞽與察慧聰智者同其治”。“人治”必須以得明主為前提,否則難以治天下,既使得明主也難以成立,因為“圣主當陽”全屬天幸,偶然的事實不能作為學理的標準,學理的標準必須以具有必然性的事物為基礎(chǔ)。由此可知法家與儒家在立腳點上根本不同,“儒家尊人的標準,故以圣人喻規(guī)矩;法家尊物的標準,故以法喻規(guī)矩。其意謂非無賢人之為患,即有賢人,亦不足貴也?!痹诹簡⒊磥?,法家不僅反對“人治”,還反對“尚賢”。法家認為以“尚賢”為治,就會獎勵人的“飾偽”心理,因為在人治背景下,君主皇帝金口玉牙,一言定乾坤,一語禍天下,臣子為獲功名利祿就不得不投機鉆營,揣摩君主的心思,以君主的是非為是非,以君主的好惡為好惡,從而將喪失一切客觀公正的標準,于是將會出現(xiàn)“得美者不知所以美,得惡者不知所以惡”的結(jié)果??傊?,將一切主觀的標準舍棄,專憑客觀的標準的“一人心”,即“以物為法”是法家所主張的關(guān)節(jié)點,所以梁啟超總結(jié)道:“彼宗以為欲使道家無私無欲之理論現(xiàn)于實際,舍任法未由。故法家實際以道家之人生觀為其人生觀,太史公以老莊申韓合傳,殆有見乎此也?!?/p>
第四篇:邵振青其人與辦報思想
邵振青及其新聞思想
邵飄萍(1886-1926),浙江東陽人,從小在金華長大,自幼聰明好學。1899年考中秀才,青少年時代受到一位比他年長9歲的民主革命者張恭的影響,張恭于1904年創(chuàng)辦金華有史以來第一張報紙《萃新報》,邵飄萍正是從《萃新報》獲得對報業(yè)的最初印象。17歲時考入浙江高等學堂,在三年學習期間,邵飄萍讀到了《民報》、《新世紀》、《清議報》、《新民叢報》等,大開了眼界,并被梁啟超的文章所感染。他開始為上海的《申報》寫地方通訊,1909年春,省運動會期間,他還和陳布雷、張任天三人一起,在一個圖畫老師指導(dǎo)下,辦過一張《一日報》,這可以說是他報業(yè)生涯的開始。后回母校任教歷史、國文,他在教書之外,主要的工作是為上海的報紙寫通訊,并成為《申報》的特約通訊員。
1912年接續(xù)杭辛齋任《漢民日報》主筆,袁世凱稱帝后,為《時事新報》、《申報》、《時報》撰稿,抨擊袁的罪惡陰謀。1913年3月20日晚,宋教仁在上?;疖囌颈淮炭桶禋ⅰI埏h萍就指出“有行兇者,有主使者,更有主使者中之主使者”,矛頭直至袁世凱。他仗義執(zhí)言,毫無顧忌地抨擊當局:“嗚呼!內(nèi)務(wù)部。嗚呼!內(nèi)腐部!”“人但知強盜可怕,不知無法無天的官吏比強盜更可怕?!辈⒙曆浴皥箴^可封,記者之筆不可封也。主筆可殺,輿論之力不可蘄”。后浙江當局以“擾害治安罪”及“二次革命”嫌疑罪,查封《漢民日報》館,逮捕邵飄萍。在他避居日本期間依舊繼續(xù)他的新聞夢想,在學習政治、法律期間不斷為國內(nèi)的報紙寫評論,還創(chuàng)辦了“東京新聞社”,反對袁世凱賣國。
1916年袁死后,上?!渡陥蟆飞玳L史量才聘請邵飄萍為駐京特派記者。他成為中國新聞史上第一個享有特派員稱號的記者。他又在京以后的兩年里寫了250 多篇、20 多萬字的文章,揭露批判軍閥政府的黑暗統(tǒng)治。在京時間越久,邵飄萍越感到有責任改變北京報紙受制于政治集團的無奈命運,如《北京時報》有段祺瑞的背景,《黃報》由張宗昌資助。同時,他已不滿足于做上海方面的揚聲器,于是積極醞釀創(chuàng)辦一份真正屬于自己的報紙。1918年10月5日,邵飄萍在北京前門外三眼井創(chuàng)辦《京報》,報社后來遷址至宣武門外魏染胡同30號。在創(chuàng)刊詞《本報因何而出世乎》中,邵飄萍明確提出了他的辦報宗旨和新聞理想:“必使政府聽命于正當民意之前,是即本報之所作為也。為了激勵報社同人秉筆直書、宣達民意,邵飄萍揮筆大書“鐵肩辣手”四字,懸于報社辦公室內(nèi)。此詞取自明代義士楊椒山的著名詩句“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但他將“妙”字改為“辣”字,意思十分明白:《京報》就是要突出它“辛辣”的特色。由于痛感中國沒有自己的通訊社,邵飄萍首創(chuàng)“北京新聞編譯社”,它的功能跟今天的新華社類似,主要是自編本國新聞,翻譯重要外電,每天19時左右準時把稿件分送給各個報館。其后又與蔡元培一起,創(chuàng)辦了“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并舉辦講習會,第一期學習的就有毛澤東、羅章龍等人。
1920 年后,他致力于新聞教育事業(yè)并贊頌十月革命,介紹馬克思主義思想。1925 年,在李大釗和羅章龍介紹下,他秘密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對共產(chǎn)主義運動作了大量的報道。(1986年7月10日,中共中央組織部正式確認了邵飄萍的確是中共秘密黨員,入黨時間是1925年,入黨介紹人是李大釗、羅章龍。亦有文章稱其在遭到張作霖秘密清剿而避難期間發(fā)表《飄萍啟示》,聲明自己未加入任何政黨。)1926 年3 月18 日,為抗議帝國列強的外交壓迫,國民黨北京特別市黨部、北京學生總會、北京總工會等140 余個團體和北大、清華等80 余所大中小學校,包括邵飄萍創(chuàng)辦的務(wù)本女子大學的學生共數(shù)萬人在天安門前舉行示威大會,隊伍游行至國務(wù)院門前,遭到政府軍警槍殺,共死46 人,重傷155 人,輕傷不計其數(shù),時稱“三?一八慘案”?!毒﹫蟆愤B續(xù)兩天以兩個整版的篇幅報道了此次慘案,并持續(xù)報道了將近一個多月。邵飄萍本人則急赴各地采訪,還寫下大批揭露、駁斥、抗議和警告政府的文字。他的言行最終開罪北洋軍閥,“三?一八”慘案后,邵飄萍即遭通緝,4 月18 日被捕。死前,北京、上海、漢口等十三家,報紙代表曾極力設(shè)法營救,無濟無事。4 月26 日4時30分,邵飄萍被押赴天橋東刑場。臨刑前,他還向監(jiān)刑官拱手說:“諸位免送!”然后面向尚未露出曙光的天空,哈哈大笑,從容就義。年僅40歲。從毛澤東后來的回憶中我們可以看出邵飄萍在當時的影響。在1936 年,毛澤東和斯諾的一次談話中說:“特別是邵飄萍,對我?guī)椭艽?。他是新聞學會的講師,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一個具有熱烈理想和優(yōu)秀品質(zhì)的人。1926 年他被張作霖殺害了?!敝钡?974 年,81 歲的毛澤東在會見外賓時,還曾提到邵飄萍其人。方漢奇先生評價邵飄萍時說其人是少有的一個新聞界的“多面手”。他比史量才、汪漢溪多幾分文采,比黃遠生、劉少少又多幾分組織和治事的能力,像他這樣的“全才”,當時是不多見的。在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擔任導(dǎo)師時期,1923 年根據(jù)自己的教學講義,邵飄萍撰寫出版了被稱為中國新聞采訪學奠基之作的《實際應(yīng)用新聞學》,這本書分為“外交記者之地位”、“外交記者之資格與準備”“外交記者之外觀的注意”、“外交記者之工具與雜藝”、“訪問之類別與具體方法”、“訪問時之種種心得”、“外交記者之分類”、“探索新聞之具體方法”、“新聞價值測定之標準”、“新聞價值減少之原因”、“裸體新聞應(yīng)記之項目”、“原稿之外觀的注意”、“原稿內(nèi)容之注意點”、“余白”等14 章。在這本書中,通過對他自己的采訪經(jīng)驗的介紹和對具體案例的分析,他詳細地介紹了許多新聞采訪的方法。他撰寫的《新聞學總論》向會員系統(tǒng)地傳授有關(guān)報紙的作用、任務(wù),以及如何組稿、編輯、校對、排版、印刷等整套業(yè)務(wù)知識,并且介紹國內(nèi)報界和世界各重要通訊社的情況,他非常強調(diào)新聞的作用,認為“新聞是社會的耳目”,“與社會有莫大關(guān)系”。報紙的任務(wù)就是供給新聞,代表輿論,提倡道德,傳播知識,協(xié)助工商業(yè)的發(fā)達等等。他強調(diào)新聞之第一要義為“確實”,尊重事實,摒除偏見,反對以訛傳訛,顛倒是非,尤反對刊登黃色新聞。他以自己多年辦報和當記者的經(jīng)驗,在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與徐寶璜一起創(chuàng)辦了《新聞周刊》,由會員撰寫稿件,作為實習陣地,將一個星期之內(nèi)國內(nèi)外各種重要新聞,做出系統(tǒng)的記載,并加評論。這種從理論到實踐的教學方法,現(xiàn)身說法的實際經(jīng)驗,其人格力量和辣手文章,當然給學員以深刻影。從兩本書以及他的個人辦報實踐中,可以歸納出四點關(guān)于其新聞思想的體現(xiàn)。一是獨立辦報的方針。邵飄萍認為,新聞事業(yè)是“社會公共機關(guān)”、“國民輿論代表”。新聞事業(yè)傳遞消息要面向社會,“對于人類之間互相傳達其意志、感情、趣味、知識”與一切利害有關(guān)之消息;它與全社會發(fā)生聯(lián)系,是“社會發(fā)表意見之機關(guān)”,是“國民輿論代表”。因此,新聞事業(yè)應(yīng)有自己的獨立性。它包括信仰獨立,惟有信仰事實與真理,不為黨派和個人左右,它判斷是非的標準是社會公益原則;組織上是獨立的:不受任何政治勢力和經(jīng)濟勢力的控制;經(jīng)濟上是獨立的:既不仰仗官方豢養(yǎng),也不依賴黨派津貼,應(yīng)該有自己賴以生存發(fā)展的獨立經(jīng)濟。二是致力于新聞改革。邵飄萍尤其提倡唯物主義的新聞反映論,認為新聞來源于社會生活,是社會生活的真實、迅速的再現(xiàn)。邵飄萍認為,“報紙第一任務(wù),在報告讀者以最新 而又最有興味、最有關(guān)系之各種消息”,“故構(gòu)成報紙之最重要原料厥新聞”,他并且以“京報供改良我國新聞之試驗”?!毒﹫蟆芬孕侣劄橹鳎弥饕d國內(nèi)外消息,為我國報 紙從政論時代向新聞時代演變作了貢獻。飄萍十分重視新聞的真實性。無論是在做記者期間還是在主持報紙期間,始終以“探究事實不欺讀者”為新聞報道的第一信條。
三是提出了記者的職業(yè)素質(zhì)和業(yè)務(wù)能力。新聞記者要有自己的職業(yè)素養(yǎng),邵飄萍認為“理想的新聞記者,必須政治經(jīng)濟社會諸學,皆有甚深之研究;此外,尤當有一二門專門學科,與夫三國以上之言文;再加以多年之實地經(jīng)驗”。邵飄萍還十分重視記者采訪能力的培養(yǎng)。他自己就具有十分高超的采訪藝術(shù),要求記者時時處于角色之中,要有“新聞鼻”、“新聞腦”,用他自己的話說“其腦筋無時休息,其耳目隨處警備,網(wǎng)羅世間一切事物而待其變”。四是倡導(dǎo)新聞自由。邵飄萍認為,應(yīng)建立民主思想的新聞法規(guī)以保護新聞自由。[3]新聞記者應(yīng)該“盡自己之天職”“,平社會之不平”,“茍見有強凌弱,眾暴寡之行為,必毅然伸張人道。而為弱者吐不平之氣,使豪暴之徒不敢逞其志,不能不屈服于輿論之制裁”,這就是邵飄萍的新聞觀。然而,邵飄萍在長期的新聞活動中備受軍閥迫害,飽嘗封建言論專制之苦,切身遭遇,使他迫切盼望有一個公道、廉明的政府制定一部公正的法律保護新聞自由和新聞記者的權(quán)益。
第五篇:梁啟超與中國思想啟蒙運動講稿
梁啟超與中國思想啟蒙運動
一、生平、著述簡介
梁啟超(1873~1929),字卓如,號任公,別號飲冰室主人。廣東新會人。中國近現(xiàn)代杰出思想家、改革家,著名學術(shù)大師。他的書齋及藏書室取名“飲冰室”,“飲冰”始見于《莊子·人間世》中“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我其內(nèi)熱歟”。后南朝宋人鮑照在《謝永安令解禁止啟》中說“飲冰肅事,懷火畢命”,表達了受命從政、為國憂心的惶恐心態(tài)。梁取此二字,則寓意對國家社稷憂慮焦灼之情。梁的主要著作《飲冰室文集》是梁啟超之侄梁建燦于1926年編就刊行,另有《飲冰室合集》是在梁啟超1929年離世后,由其侄交林志鈞匯編后于1936年交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的,共分為文集、專集兩大部分:文集45卷,專集104卷,收入長篇論著104種,如《戊戌政變記》、《清代學術(shù)概論》、《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中國歷史研究法》等,總計1000余萬字。梁啟超自幼在家中接受傳統(tǒng)教育,1889年中舉。1890年赴京會試,不中?;鼗浡方?jīng)上海,看到介紹世界地理的《瀛環(huán)志略》和上海機器局所譯西書,眼界大開。同年結(jié)識康有為,投其門下。1891年就讀于萬木草堂,接受康有為的思想學說并由此走上改良維新的道路,被人合稱“康梁”。以下我們主要從思想啟蒙的角度,去談?wù)摿簡⒊淖鳛椤?/p>
二、為變法而主張啟蒙
人要告別無知都離不開啟蒙。一般意義上的啟蒙是指開化和開發(fā)人的智力,比如對兒童或初學者進行教育,使之得到某些方面的入門知識或技能等,因此可以說,啟蒙一直伴隨著人類文明的步伐。但18世紀以來,啟蒙有了它特定的含義。康德不愧是人類思想進入現(xiàn)代的標志性人物之一,他在回答什么是啟蒙時這么說:“啟蒙就是人從他自己造成的未成年狀態(tài)中走出。未成年狀態(tài)就是沒有他人的指導(dǎo)就不能使用自己的知性”;“啟蒙就是把人們從黑暗的中世紀解放出來”。對于中國來說,這種特定含義上的啟蒙則比西方國家遲了一個多世紀。
從1840年起,西方列強的炮火轟開了閉關(guān)自守的中國的國門,沉重的內(nèi)憂外患使一批先覺的知識分子開始“睜開眼睛看世界”。在認識到必須了解外強學習外強這一共同思想前提下,魏源林則徐主張“師夷之長技以制夷”,馮桂芬王韜則進而提出要學習西方的政治、法律、制度等等,但這些顯然屬于對政府大政方針的見解,他們還不能把眼光移下來,看到對國民進行啟蒙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到了容閎那里,這個在美國留學八年,是中國第一位系統(tǒng)接受了西方教育的人感念“中國國民,身受無限痛苦,無限壓制”,應(yīng)“以西方之學術(shù),灌輸于中國,使中國日趨文明富強之境”,才涉及到國民的思想啟蒙問題。
在中國,不僅看到了國民思想啟蒙之必要性和重要性并且把啟蒙付諸實踐的,是90年代的維新派,梁啟超則是最早的從事者之一。
甲午戰(zhàn)爭失敗后的1895年嚴復(fù)即發(fā)表文章,指出“收大權(quán)、練軍實”不過是“標”,中國的自強之“本”在于開民智,奮民力,和民德。也是在這一年,年僅23歲的梁啟超赴京會試,與康有為聯(lián)合會試舉人上書要求變法,稍后,又協(xié)助康有為創(chuàng)辦和組織了《中外紀聞》和京師強學會?!吨型饧o聞》每期載一篇以介評世界各國概況為主的文章,文章均出自梁啟超。在這年5月的《與穰卿足下書》里他有言:“報館之議論,既浸漬于人心,則風氣制成不遠矣”;多年后在《蒞北京大學校歡迎會演說辭》中他也回顧當時的辦報心愿是“冀輸入 1 世界之智識于我國民”??梢姡簡⒊瑢ν鈬闆r的介評已不同于魏源王韜等人,他的著眼點已在于啟發(fā)民智。次年,梁啟超應(yīng)上海強學會會員黃遵憲等的邀請赴任《時務(wù)報》主筆,從8月9日起,先后撰寫發(fā)表了《變法通議》《論中國積弱由于防弊》《知恥學會敘》等文章。這些文章表明梁啟超轉(zhuǎn)入了對啟蒙的直接陳述與鼓吹。
《變法通議》是系列性文章,在這組文章里,梁啟超不但極力闡述了變法對于中國來說是勢在必行,而且把變法同國民的啟蒙、受教育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首篇《論不變法之害》一開篇他即勾畫出國衰民愚的景象:“今有巨廈,更歷千歲,瓦墁毀壞,榱棟崩折,非不枵然大也,風雨猝集,則傾圮必矣。而室中之人,猶然酣嬉鼾臥,漠然無所聞見”,隨后又指出“欺其民之馴弱而凌牿之,慮其民之智而束縛之”的弊害。在《論變法不知本原之害》一文中他提出:“欲求新政,必興學校,可謂知本矣”;“變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興,在開學?!?。他不滿清政府重物輕人的做法,認為“一鐵甲之費,可以支學堂十余年;一快船之費,可以譯西書數(shù)百卷;克虜伯一尊之費,可以設(shè)小博物院三數(shù)所;洋操一營之費,可以遣出洋學生數(shù)十人。”在稍后的文章里,他闡述了開民智是強國之本。他寫道:“近百年間,歐羅巴之眾,高加索之族,借制器以滅國,借通商以辟地,于是全球十九,歸其統(tǒng)轄,智之強也。世界之運,由亂而進于太平;勝敗之原,由力而趨于智。故言自強于今日,以開民智為第一義?!彼鰞娸吽c云“古者戶口少而才智之民多,今日戶口多而才智之民少”之后分析說:“然而婦女不讀書,去其半矣;農(nóng)、工、商、兵不知學,去其十之八九矣”;他再次強調(diào):“亡而存之,廢而舉之,愚而智之,弱而強之,條理萬端,皆歸本于學?!盵4]。他進而以為:“今欲振中國,在廣人才;欲廣人才,在興學會”,應(yīng)當創(chuàng)立各種學科乃至各個行業(yè)的學會,“其入會之人,上自后妃王公,下及一命布衣”,使之“學無不成,術(shù)無不精”,這樣“積小高大,擴而充之,天下無不成學之人矣”。
在《中國積弱由于防弊》《知恥學會敘》《與嚴幼陵先生書》等文章里他同樣談及了愚民的弊害和啟發(fā)民智的必要。
1898年2月,梁啟超應(yīng)湖南巡撫陳寶箴和臬司黃遵憲之邀赴長沙任時務(wù)學堂主講后重返京師,致力變法。在《公車上書請變通科舉折》里,他一如既往把變法同啟蒙聯(lián)系在一起。他說,當今國家“強敵交侵,割地削權(quán),危亡岌岌,人不自保,皇上臨軒發(fā)嘆,天下扼腕殷憂,皆人才乏絕,無以御敵之故。然嘗推求本原,皆由科舉不變致之也”,“八股代言之制”“乃先抑天下于至愚”;他進而談道:“且科舉之法,非徒愚士大夫無用已也,又并其農(nóng)、工、商、兵、婦女,而皆愚而棄之。夫欲富國必自智其農(nóng)、工、商始,欲強其兵必自智其兵。泰西民六七歲必皆入學,識字學算,粗解天文輿地,故其農(nóng)、工、商、兵、婦女皆知學,皆能閱報”,而“吾生童無專門之學,故農(nóng)不知植物,工不知制物,商不知萬國物產(chǎn),兵不知測繪算術(shù),婦女無以助其夫”。他由是感嘆:“是皇上撫有四萬萬有用之民,而棄之無用之地,至兵不能御敵,而農(nóng)、工、商不能裕國,豈不大可痛哉!”他激憤陳言:“夫當諸國競智之時,吾獨愚其士人、愚其民、愚其王公,以與智敵,是自掩閉其耳目,斷刖其手足,以與烏獲、離婁搏,豈非自求敗亡哉!------人皆智而我獨愚,人皆練而我獨暗,豈能立國乎!”
三、專心從事啟蒙
9月21日,變法失敗,“六君子”被殺,梁啟超逃亡日本。如果說此前梁啟超的啟蒙還基本是圍繞著變法進行的,著眼點主要在改變國民的受教育狀況上,那么流亡日本之后,啟蒙則成為他做單獨思考的問題之一,放眼處已是對國民性本身的系統(tǒng)揭示與分析。
12月,他創(chuàng)辦《清議報》,在報上撰文記述變法和為變法人物做傳,其間談到的“中國之弱,由于民愚也”,可以看作是此后他從事啟蒙著述的核心觀念。從這一觀念出發(fā),他于1901年4月29日至5月28日在《清議報》連續(xù)發(fā)表了長文《中國積弱溯源論》。文章主要 從“理想”、“風俗”和“政術(shù)”三個方面闡述了中國“積弱之源”。如就“理想”。梁啟超談到:“凡無論何族之民,必有其社會數(shù)千年遺傳之習慣,與其先哲名人之所垂訓所傳述,漸漬深入于人人之腦中,滌之不去,磨之不磷,是之謂理想。理想者天下之最大力量者也,其力能生出種種風俗,種種事業(yè)?!彼又赋?,與西方、日本相比,中國國民的“理想之誤”是“愛國之心薄弱”。由此又導(dǎo)致了三點,一是“不知國家與天下之差別也”,“既無國矣,何愛之可云”?二是“不知國家與朝廷之界限也”,“蓋數(shù)千年來,不聞有國家,但聞有朝廷”,“誤認朝廷為國家之理想”,不知國家乃“全國人之公產(chǎn)”,朝廷不過是“一姓之私業(yè)也”。三是“不知國家與國民之關(guān)系也”,不知國家主人“即一國之民也”,“遂使一國之民,不得不轉(zhuǎn)而自居于奴隸,性奴隸之性,行奴隸之行,雖欲愛國而有所不敢,有所不能焉”。因此,倘若“欲救中國”,“非從此處拔其本,塞其源,變數(shù)千年之學說,改四百兆之腦質(zhì)”。
在揭示國民精神現(xiàn)狀及其根源的同時,梁啟超也在思考和提出建設(shè)性見解,如在《國民十大元氣論》中他這樣闡釋“獨立”:“獨立者何?不借他力之扶助,而屹然自立于世界者也。人而不能獨立,時曰奴隸,于民法上不認為公民;國而不能獨立,時曰附庸,于公法上不認為公國”;“獨立云者,日日以孤軍沖突于重圍之中者也”。他認為“非古人之法言不敢道,非古人之法行不敢行”是“奴隸根性之言也”,“夫古人自古人,我自我。我有官體,我有腦筋,不自用之,而以古人之官體為官體,以古人之腦筋為腦筋,是我不過一有機無靈之土木偶,是不啻世界上無復(fù)我之一人也”;“故獨立性者,孕育世界之原料也”,“故無獨立性者,毀滅世界之毒藥也”。他指出國人缺乏獨立性的惡果:“今吾中國四萬萬皆仰庇于他人之人,是名雖四萬萬,實則無一人也”;“此根性不破,雖有國不得謂之有人,雖有人不得謂之有國?!?900年2、7月,他寫下《少年中國說》《十種德性相反相成議》,號召“中國之少年”“甘心為四萬萬人安坐以待亡國者之公敵?!?/p>
到了1902年,他以“新民”概括啟蒙,并將此作為思考中國問題的主要選擇。這年2月他創(chuàng)辦《新民叢報》且自稱“新民子”,8日至4月11日連載于《新民叢報》第1號至29號的十多萬言系列長文《新民說》,可以說是他啟蒙思想的集大成。
他明確地把民擺在了首位,在“敘論”中即指出“國也者集民而成。------未有其民愚陋、怯懦、渙散、混濁,而國猶能立者。------欲其國之安富尊榮,則新民之道不可不講”,因此,長文的第一篇就是《論新民為今日中國第一急務(wù)》指出中國要振興,“舍新民末由?!睆牡谌墩摴隆烽_始到《論尚武》凡五篇,梁啟超具體談?wù)摿诵旅竦膬?nèi)容。如《論公德》談道:“我國民所最缺者,公德其一端也。公德者何?人群之所以為群,國家之所以為國,賴此德焉以成立者也?!彼J為“獨善其身”的“私德”與公德“本并行不?!?,中國所以衰落,“束身寡過之善士太多,------人人視其所負于群者如無有焉”是原因之一。他進而認為:“道德之立,所以利群也”,“道德之精神,未有不自一群之利益而生者;茍反于此精神,雖至善者,時或變?yōu)橹翋阂印保弧笆枪使抡?,諸德之源也”,“知有公德,而新道德出焉矣,而新民出焉矣。”
四、把文學作為啟蒙最佳工具
1898年12月25日,梁啟超于流亡中發(fā)出“詩界革命”的口號,三天后又提出“文界革命”的主張。對于詩,他認為“新意境”最重要,“今欲易之,不可不求之于歐洲”,他“惟
[9]將竭力輸入歐洲之精神思想,以供來者之詩料”;他指明詩歌能影響國民性乃至國家命運:“中國人無尚武精神,其原因甚多,而音樂靡曼亦其一端,------其斯巴達人被圍,乞援于雅典,雅典人以一眇目跛足之學校教師應(yīng)之,斯巴達人惑焉。及臨陣,此教師為作軍歌,斯巴達人誦之,勇氣百倍,遂以獲勝”;而“吾中國向無軍歌”,詩“于發(fā)揚蹈厲之氣尤缺。此非徒祖國文學之缺點,抑亦國運升沉所關(guān)也”。他因此格外推舉黃遵憲《出軍歌》及其所具有 3 的“精神之雄壯活潑沉渾深遠”,認為“蓋欲改造國民之品質(zhì),則詩歌音樂為精神教育之一要件”。他進而質(zhì)詢:“讀泰西文明史,無論何代,無論何國,無不食文學家之賜;其國民與諸文豪,亦頂禮而尸祝之。若中國之詞章家,則于國民豈有絲毫之影響耶?”他指斥“至于今日,詩、詞、曲三者皆成為陳設(shè)之古玩,而詞章家真社會之虱矣”,他為《江蘇》雜志“屢陳中國音樂改良之義,其第七號已譜《出軍歌》、《學校歌》數(shù)闕”而“拍案叫絕”,他寄語中國的文學家能更多的成為莎士比亞、彌爾頓,以“報國民之恩”[10]。在“文界革命”方面,他受到日本新聞作家德富蘇峰“善以歐西文思入日本文”的啟迪,主張寫文章“務(wù)為平易暢達,時雜以俚語及外國語法,縱筆所至不檢束”[11],倡導(dǎo)了以“俗語文體”寫“歐西文思”的“新文體”;他在這時期的一系列影響巨大的關(guān)于變法和啟蒙的文章,均以這種新文體寫成。
對于小說,梁啟超尤其看得重要,于1902年11月專門創(chuàng)辦《新小說》雜志。在第1號上發(fā)表了《論小說與群治之關(guān)系》。如同當初創(chuàng)辦《新民叢報》是為了發(fā)表他的新民見解一樣,這一刊物的創(chuàng)辦和文章的發(fā)表則不僅表明他開始正式倡導(dǎo)“小說界革命”,更表明他致力于此的原因——認定小說是啟蒙和新民的最佳手段或工具。他亦開門見山立論:“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彪S之以慣用的排比句式展開論點:“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說;欲新宗教,必新小說;欲新政治,必新小說;欲新風俗,必新小說;欲新文藝,必新小說;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說?!痹僮栽O(shè)問答過渡到論證:“何以故?小說有不可思議之力支配人道故。”他揚棄并闡發(fā)以往的觀點:“文之淺而易解者,不必小說;尋常婦孺之函札,官樣之文犢,亦非有艱深難讀者存也,顧誰則嗜之?不寧惟是,彼高才贍學之士,能讀《墳》《典》《索》《邱》,能注魚蟲草木,彼其視淵古之文,與平易之文,應(yīng)無所擇,而何以獨嗜小說?”他認為這是因為其他文章“說有所未盡也”。他接下來的分析同樣語出驚人,他說,能夠予人之各種心理、性情以滿足并“能極其妙而神其技者,莫小說若,故曰小說為文學之最上乘也”;“小說之在一群也,既已如空氣如菽粟,欲避不得避,欲屏不得屏,而日日相與呼吸之餐嚼之矣”;小說以其難有比擬的“熏”“浸”“刺”“提”“四種力”“支配人道”,善可以“福億兆人”,惡可以“毒萬千載”。于是他驚嘆:“可愛哉小說!可恨哉小說!”但他著重談?wù)摰氖切≌f的“惡”,在他看來,小說是“吾中國群治腐敗之總根源”,國民的“慕科第若膻,趨爵祿若騖,奴顏婢膝,寡廉鮮恥”,“輕棄信義,權(quán)謀詭詐,云翻雨覆,苛刻涼薄,”“輕薄無行,沉溺聲色,綣戀床第,纏綿歌泣于春花秋月”以及江湖義氣等種種品性,無一不源自小說。于是他疾呼:“嗚呼!使長此而終古也,則吾國前途,尚可問耶,尚可問耶!故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p>
四、梁啟超的局限
我曾歸結(jié)了三個方面。這里主要談最主要的即思想資源方面。如眾所言,梁啟超不乏參照和吸取了西方近代以來的進步學說,這也正是他的啟蒙具有現(xiàn)代性特征的根本體現(xiàn);但必須指出,中國傳統(tǒng)的觀念仍然是他思想的主要構(gòu)成,而且這決非可以歸結(jié)為“托古”。
首先,梁啟超心目中有一個理想化的“先王世界”。在他開始正面議論啟蒙的《變法通議》里他就認為:“先王欲其民智,后世欲其民愚?!彼冎▋赫腋鶕?jù),說促使歐洲人得以“心智雄于天下”的“學會”實際上始于中國:其乃“中國二千年之成法也”,“先圣之道,所以不絕于地,而中國種類,不至夷于蠻越,曰惟學會之故 ”;學會在中國消亡則是“國朝漢學家之罪,而紀昀為之魁也”。也是寫于這段時間的《論中國積弱由于防弊》更為集中地展示了他的“先王世界”。他先指出:“先王之為天下也公,故務(wù)治事;后世之為天下也私,故務(wù)防弊”,然后對比論述了古之“務(wù)治事”與后世“務(wù)防弊”的種種區(qū)別和優(yōu)劣。就與民氣民智相關(guān)的內(nèi)容而言,他談道:“古者國有大事,謀及庶人,------所以通下情,固邦本。4 后世恐民之訕己也,蔑其制,廢其官。防之誠密矣,然上下隔絕,民氣散軟,外患一至,莫能為救也”;“古之學者,以文會友;師儒之官,以道得民。后世恐其聚眾而持清議也,于是戒會黨之名,嚴講學之禁。防之誠密矣,然而儒不談道,獨學孤陋,人才凋落,士氣不昌”。
其次,與“先王世界”相聯(lián)系,梁啟超的啟蒙理論又是以儒家學說為基本支撐的。他文必引《詩》《易》,章必舉孔孟,直至二程朱熹曾文正,包括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在他眼里也成了“大儒”??墒?,傳統(tǒng)這么好,國民性怎么變得這么糟?梁啟超自“圓”其說,認為除了“后世”的“民賊”、官吏等實行愚民的原因之外,更是由于圣賢的思想、學說等被“偽托道學者”丟棄或篡改。他舉出“鐵證”:“彼《禮經(jīng)》十七篇,孔子之所雅言,今試問綴學之子,能誦其文言其義者,幾何人也?”他憂心:“吾恐二十年以后,孔子之教,將絕于天壤”。他援引了《中庸》《孝經(jīng)》以及孟子的有關(guān)言語之后指出:“凡此諸論,在先圣昔賢,蓋有為而言,所謂‘言非一端,各有所當’者也。降及末流,誤用斯言,遂浸成錮疾”。他斥責:“先圣昔賢之單語片言,固非頑鈍無恥者所可借以藏身也”;“蓋圣經(jīng)賢傳中有千言萬語,可以開民智、長民氣、厚民力者,彼(指‘偽托道學者’——引者注)一概抹煞而不征引,惟摭拾一二語足以便己之私圖者,從而推波助瀾,變本加厲,謬種流傳,成為義理”。在《新民說·論尚武》里他還把“儒教之流失”作為國民文弱的一個緣由,他區(qū)辨說:“儒教者固切近于人事者也,然孔子之作《春秋》,則務(wù)使諸夏夷狄,遠近若一,以文致太平;《禮運》之述圣言,則力言不獨親親,不獨子子,以靳至大同,亦莫不破除國界,以至仁博愛為宗旨。斯固皆懸至善以為的,可為理論而未能見之實行者也。------然孔子固非專以懦緩為教者也,見義不為,謂之無勇;戰(zhàn)陳無勇,斥為非孝;曷嘗不以剛強剽勁聳發(fā)民氣哉!”他緊接著談道:“所世賤儒,便于藏身,摭拾其悲憫涂炭、矯枉過正之言,以為口實,不乏其剛而法其柔,不法其陽而法其陰,陰取老氏雌柔無動之旨,奪孔學之正統(tǒng)而篡之,以莠亂苗,習非成是?!彼z憾地指出:“法昔賢盛德之事,乃養(yǎng)成此柔脆無骨、頹憊無氣、刀刺不傷、火爇不痛之民族,是豈昔賢所及料也!”他甚至認為“新民”也早已存在于儒家先圣的思想中:“孟子曰:‘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孕轮^也,新民之謂也?!绷簡⒊舱f過這樣的話:“必強一國人之思想使出于一途,其害于進化也莫大。自漢武表章六藝,罷黜百家,凡非在六義之科者絕勿進,爾后束縛弛驟,日甚一日?!钡J為這非儒教本身之過,“夫孔教之良,固也”,害處源于“獨尊”,所以他仍然聲言:“吾不敢怨孔教,而不得不深惡痛絕夫緣飾孔教、利用孔教、誣罔孔教者之自賊而賊國民也?!闭驗閷θ褰坛诌@種信念,他的一些提法還難免有“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味道:“今日欲儲人才,必以通習六經(jīng)經(jīng)世之義,歷代掌故之跡,知其所以然之故,而參合之于西政,以求致用者為第一等”;“宜以六經(jīng)諸子為經(jīng)(------)而以西史輔之,以求古人治天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