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沈從文生平與創(chuàng)作概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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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生平與創(chuàng)作概況
沈從文(1902—1988),現(xiàn)代小說家、散文家、歷史文物研究家。原名沈岳煥,曾用過小兵、懋琳、炯之、休蕓蕓、甲辰、上官碧、璇若等筆名。湖南鳳凰(今屬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人,苗族。1902年12月28日生。1918年從家鄉(xiāng)小學畢業(yè)后,即隨當?shù)赝林筷犜阢渌饔蚋骺h生活,曾在湖南地方軍隊任職。1918年,在芷江縣任屠宰收稅員時,開始接觸中國古典文學和林紓以文言文譯述的一些西方文學作品。他最初接受過梁啟超、譚嗣同等資產(chǎn)階級改良主義家的思想影響,后受五四運動啟發(fā),對新文學發(fā)生興趣。1923年到北京。因生活困難未能升學,遂靠自學從事文學寫作。1926年沈從文在香山圖書館工作。那年起,他陸續(xù)在《晨報副鐫》《現(xiàn)代評論》《小說月報》上發(fā)表創(chuàng)作;并曾與胡也頻一起編輯《京報副刊》和《民眾文藝》周刊。1927年到上海,在吳淞中國公學任教并繼續(xù)寫作。1928年與胡也頻、丁玲先后編輯《紅黑》雜志,并參加新月社,在《新月》上發(fā)表作品,當時已有“多產(chǎn)作家”之稱。1930年在青島大學任教。1934年主編北平《大公報》副刊《文藝》,次年主編天津《大公報·文藝副刊》《益世報·副刊》。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到昆明西南聯(lián)合大學教授小說習作課程,抗戰(zhàn)勝利后又在北京大學任教。曾先后與主編過商務印書館《文學雜志》的朱光潛合作,以《大公報》副刊《文藝》和《文學雜志》等期刊為陣地,集合當時北平的一些文人從事文學活動,他們有比較接近的藝術(shù)傾向,因而有“京派作家”之稱。
沈從文的早期創(chuàng)作與后期創(chuàng)作雖風格迥異,但在思想、藝術(shù)的發(fā)展上一直保持著他個人一貫的特色。他的早期作品從形式到內(nèi)容都比較駁雜,起初主要受魯迅以故鄉(xiāng)生活為題材的小說的啟發(fā),創(chuàng)作以鄉(xiāng)土文學為主;后來受廢名(馮文炳)以抒情筆調(diào)寫小說的影響,發(fā)展了新文學中抒情體小說(或稱詩體小說)這一形式。他從自己的故鄉(xiāng)不斷開掘題材源泉,對當?shù)赝林筷牨康纳?,湘西邊地少?shù)民族和沅水流域船夫、水手的命運,作了富有地方色彩的描寫,提供了當時別的作家還沒有寫過的湘西地方風土人情的風俗畫。但作品往往單純追求故事情節(jié)的離奇和原始生活的神秘情趣,如《龍朱》、《神巫之愛》和《鳳子》等小說。后來則漸漸改變,多以贊美少數(shù)民族和邊地人民中原始的蠻性力量和粗獷放縱的強悍氣質(zhì)為主題。在描繪湘西民性的強悍的同時,歌頌了邊地民俗的淳厚,并以此與大都市的所謂“近代文明”形成強烈對比,表達出作者對城里“紳士階層”和鄉(xiāng)下“抹布階級”不同的感情。
沈從文的作品總的思想傾向是向往一種健康的世態(tài)、富有人情美和心靈美的人與人的關(guān)系,恢復被“近代文明”所污染、所泯滅了的人性;表現(xiàn)這種思想傾向的代表作有《柏子》《虎雛》和《邊城》等小說。同時,他以另一種寫實的筆調(diào)揭露大都市中“紳士階層”虛偽的面目和空虛的精神生活以及他們?nèi)遮厜櫬涞那闋?,如《紳士的太太》《王謝子弟》等;對于某些知識階層中“被閹割了的寺宦觀念”,他也給予了抨擊,如《有學問的人》《八駿圖》等。他還比較深刻地描寫了一些被侮辱與被損害的農(nóng)民形象,如《丈夫》《?!泛汀顿F生》等小說中的主人公。這些作品都有較強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但也有許多作品缺乏應有的時代感。由于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堅持現(xiàn)實主義原則,藝術(shù)上確有自己獨到的特色,不但注意細節(jié)描寫的真實性,同時還結(jié)合浪漫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所以使他的小說和散文浸透了鄉(xiāng)土抒情詩的氣氛,創(chuàng)造了一種充滿詩情畫意的田園牧歌意境。他對富有地方色彩的世態(tài)人情的描繪,使后來一些作家如汪曾祺、葉蔚林、古華等在藝術(shù)風格上深受影響。
1957年后,沈從文放棄了文學生涯,在中國歷史博物館、故宮博物院等單位工作,研究出土文物、工藝美術(shù)圖案及物質(zhì)文化史等,1978年后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任研究員,繼續(xù)研究中國古代服飾及其他史學領(lǐng)域的專題。在中國歷史文物方面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中國絲綢圖案》(與王家樹合編,1957)、《唐宋銅鏡》(1958)、《龍鳳藝術(shù)》(1960)等文集以及《中國古代服飾研究》(1981)專著。
(《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文學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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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摘要:聯(lián)系沈從文的生平和文學作品會發(fā)現(xiàn)其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個特點:偶然性和必然性相結(jié)合。本文從其“個人經(jīng)歷”和“他人影響”兩個方面來闡述沈從文的一些偶然經(jīng)歷對其創(chuàng)作小說的必然影響。研究其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不僅可以了解其步入文壇的復雜心路歷程,還可以把握其創(chuàng)作小說的獨特性。
關(guān)鍵詞:沈從文 小說創(chuàng)作 偶然 必然
沈從文在《水云》一文中這樣說道:“我們生命中到處是‘偶然’,生命中還有比理性更具勢力的‘情感’,一個人的一生可以說即由偶然和情感乘除而來。你雖不迷信命運,新的偶然和情感,可將形成你明天的命運,還決定后天的命運?!盵1]95筆者從此看出其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的初衷有偶然性因素,進而研究其小說創(chuàng)作,發(fā)現(xiàn)這些偶然性因素卻對其創(chuàng)作造成了必然性的影響。本文將從“個人經(jīng)歷”和“他人影響”兩個大的方面來論證這個問題。
一、個人經(jīng)歷(1)幼年時期
沈從文在6歲的時候就進入了私塾,但他的作品卻不是正統(tǒng)的模樣。原因在于他并沒有接受私塾的正統(tǒng)教育,從小就討厭讀書,經(jīng)常逃學。他“常常把書籃寄放到一個土地堂的土地菩薩身后,托她保管,卻灑腳灑手跑到十里八里遠的鄉(xiāng)場上去看牛馬牲口交易,看擺渡和打鐵,看打魚榨油和其他種種玩意兒”[1]404。他因為逃學被迫換了四個私塾,但是即使老師用鞭子打得再重,他還是會找機會逃學。他覺得私塾里的書本太過于陳舊,外面廣闊而新鮮的世界才是他所喜愛的。他認為“從生活中學到的永遠比從舊書本子學的,既有趣味又切實有用得多。” [1]404
幼年時候不懂事的逃學頑童生活是每個人都可能經(jīng)歷的事,只是沈從文身上的一個偶然事件,但他逃學期間見識到的生活這本“大書”卻對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造成了必然性的影響。沈從文說他的逃學,從另一角度看,可說是他“正想盡辦法,極力逃脫那個封建教育制度下只能養(yǎng)成‘祿蠹’的囚籠,而走到空氣清新大自然中去,充分使用我的眼、耳、鼻、口諸官覺,進行另外一種學習。”[2]388這種自我教育的方式不僅讓他讀了一本內(nèi)容無比豐富而充實的大書,增加了不少有用的“做人”的知識;還鼓舞了他于二十歲時兩手空空去北京閱讀一本篇幅更大的新書。這些幼年時期的偶然經(jīng)歷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成為了他后來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源泉。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偶然性的經(jīng)
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歷必然影響了沈從文在那個時期顯得十分獨特的小說創(chuàng)作。
沈從文幼時逃課也不全是關(guān)注市井生活,他也有小孩子玩兒的天性。他會和同街比鄰的壞小子一起,脫光身子從懸崖高出向河水中躍去,在河水中泡上一下午,有時候會碰上六月例行的行雨。在這個時候,他“必一面望著河面的水泡,或樹枝上反光的葉片,想起許多事情?!薄耙驗橛曛浦沽宋疑眢w的活動,心中便把一切看見的經(jīng)過的皆記憶溫習起來了?!盵3]184
沈從文一面看雨一面溫習過去的經(jīng)驗只是他的習慣,是一種偶然,但在他十五歲以后,他的生活同一條辰河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他在那條河流邊住了約五年的日子。從湯湯流水上,他“明白了多少人事,學會了多少知識,見過了多少世界!” [3]185沈從文在這條河邊擴大了想象力,思考了過去、現(xiàn)在以及未來的很多事。沒想到這種偶然的思考習慣卻對他后來的創(chuàng)作造成了深刻而必然的影響。他后來雖然是離開那條河了,但是他所寫的故事多數(shù)是水邊的故事,故事中他最滿意的文章也常是用船上、水上作為背景,甚至在他所寫的故事中人物的性格,也全是他在水邊船上所見到的人物性格。他在《我的寫作與水的關(guān)系》一文中這樣寫道:“檐溜,小小的河流,汪洋萬頃的大海,莫不對于我有過極大的幫助。我學會用小小腦子去思索一切,全虧得是水。我對于宇宙認識得深一點,也虧得是水?!?[3]183
(2)少年時期
少年時期的沈從文經(jīng)歷了一段近乎流浪的歲月,15歲高小畢業(yè)后輟學當兵,剿過匪,扎過營,經(jīng)歷了很多分分合合甚至濫殺無辜的場景。但這些生命中的偶然性事件,卻深深地體現(xiàn)在了他后來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沈從文在《邊城》題記中這樣寫道:”對于農(nóng)民和士兵,懷了不可言說的溫愛,這點感情在我一切作品中,隨處都可以看出。我不隱諱這點感情?!?[4]后來部隊被神兵突襲全軍覆沒,他被遣散回家,做了統(tǒng)領(lǐng)官陳渠珍的書記。這段時間的創(chuàng)作沈從文自己是這樣評價的:“在軍營里作書記時,我學得一種老守在桌邊的‘靜’,過去日子又似乎過的十分‘閑’,所以就寫成了那么些小說故事罷了?!?/p>
[5]
沈從文雖說自己的這些經(jīng)歷寫進小說只是一種偶然,一種消遣,實則不然。這些流浪的歲月中的經(jīng)歷都是他后來“文學創(chuàng)作的根基”?!八募亦l(xiāng)是湖南,好奇進取,遇見轉(zhuǎn)機就轉(zhuǎn),是有地方的特性。任清而善適應環(huán)境,所以不悲觀,多感而不鐘情,所以不頹廢,行己而‘不恥’,不學而有術(shù),這都是個性的特異,硬練就一副結(jié)實的人格?!盵6]205畢樹棠對沈從文的評價正可以看出其小說創(chuàng)作的成功不是偶然,不是一蹴而至,而是“作者久寫小說,文筆獨特,習慣成自然,有simplicity之美,非偶然所能至者。”[6]207
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夏志清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這樣評價沈從文的這段歲月:“這一段流浪的歲月,對沈從文后來的寫作生活,非常重要,不但因為他可以從此獲得不少見識和刺激性的經(jīng)驗,而且,最重要的是,使他增加了對歷史感和事實的認識。”[7]因此,沈從文偶然的流浪生活也是影響他后來小說創(chuàng)作的必然性因素。
二、他人影響
沈從文的生活中,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貴人相助”,這些人,有的給他啟蒙,有的讓他迅速成長,有的給他精神上的支持,有的給他物質(zhì)上的幫助。
因為逃課的原因,小學私塾的學習對沈從文的影響不大。但沈從文為當兵之后去芷江投親,親戚中娘舅和姨夫二人常在一起吟詩唱和,他代為抄寫,于是學會了作舊體詩和臨小楷帖。姨夫還是熊希齡的胞弟,因此他在熊府有機會讀到許多林(紓)譯小說,其中狄更斯的作品對他后來從事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久遠影響。小說《顧問官》就是受狄更斯的影響而創(chuàng)作的,沈從文體會到“面前這個社會許多部分都正在發(fā)霉腐爛,許多事情都極不合理,遠比狄根司文學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英國社會還野蠻惡劣”[1]411。當時一位胖大頭軍法官和一個在高級軍僚中極不受尊敬,但在本地商人中稱“智多星”的顧問官,是沈從文作品的忠實讀者,殊不知沈從文在《顧問官》中諷刺的就是他們本身。生活中這些人陪司令老師長坐在官廳里玩牌的偶然事件和偶然讀過的狄更斯的作品卻影響了沈從文這個時期小說創(chuàng)作的內(nèi)容和風格。
后來沈從文在陳渠珍身邊作書記時,替陳渠珍保管大量古書和文物,也便涉獵,獲得了很多知識。在書記處的同事中,沈從文年紀特別小,但是幻想?yún)s特別多?!读凝S志異》、《鏡花緣》、《奇門遁甲》等書都擴大了他幻想的范圍。沈從文在《沈從文小說選集》題記中這樣說道:“繼續(xù)推之向前的力量,與其說是物質(zhì)上的成功希望,還不如說是相去遙遠、另一時代另外一些人的成就的鼓勵。由《楚辭》、《史記》、曹植詩到‘桂枝兒’小曲,什么我都歡喜看看。從小又讀過《聊齋志異》和《今古奇觀》,外國作家中契訶夫和莫泊桑短篇正介紹進來,加之由魯迅先生起始以鄉(xiāng)村回憶做題材的小說正受廣大讀者歡迎,我的學習用筆,因之獲得不少勇氣和信心?!盵2]374在他進行創(chuàng)作的時候,“也特別注意到文字風格和藝術(shù)風格,不僅仔細分析契訶夫或者其他作家作品的特征,也同時注意到中國唐宋小說表現(xiàn)方法、組織故事的特征?!盵1]419到自己能獨立動手寫短篇時,最大的注意力,就是“求明白作品給讀者的綜合效果,文字風格、作品組織結(jié)構(gòu),和思想表現(xiàn)三者綜合形成的效果?!盵1]420
受“五四”余波的影響,沈從文只身一人從湘西去往了北京。剛到北京的時候身上
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什么也沒有,想要投靠的親戚又不接納他,他窮極無路就給素不相識的郁達夫?qū)懶徘笾?。郁達夫因此還專門跑到他住的簡陋地下室去看他,事后還寫了一篇《給一個文學青年的公開狀》來鼓勵他。初到北京時,沈從文的身邊唯一師傅是一部《史記》,隨后不久,才偶然得到一本破舊《圣經(jīng)》。他“并不迷信宗教,卻喜歡那個接近口語的譯文,和部分充滿抒情的篇章”[2]372。從偶然獲得的這兩本書的反復閱讀中,他學到了寫小說的要訣:《圣經(jīng)》教會了他如何抒情,《史記》教會了他如何敘事。這些方法對其后來的小說創(chuàng)作有著必然的影響。沈從文后來在《習作選集代序》中公開感謝郁達夫,徐志摩,胡適之等人,并說:“如果沒有他們的種種幫助和鼓勵,這集子里的作品不會產(chǎn)生,不會存在?!盵8]
這些看似平常的偶然事件和不經(jīng)意出現(xiàn)的人物及其作品,實際上都一步一步在將沈從文引向小說創(chuàng)作的道路,并在不同的層面對沈從文小說創(chuàng)作的目的,創(chuàng)作的內(nèi)容,以及創(chuàng)作的手法都有必然的影響。沈從文的人生經(jīng)歷非常豐富,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些偶然經(jīng)歷卻能在冥冥之中造就一個優(yōu)秀的作家,并且成為其小說創(chuàng)作的必然因素。在沈從文去往北京這個轉(zhuǎn)變之前,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一個作家,但在轉(zhuǎn)變之后,他“仿佛一條猛獸穿林越谷,登上一座山峰,回頭一望,好一片世界也!”[6]207
沈從文人生經(jīng)歷的復雜性導致其身邊發(fā)生的偶然性事件增加,而這些偶然性事件冥冥之中將其引向了小說創(chuàng)作的道路,并影響了其小說創(chuàng)作的獨創(chuàng)性。研究沈從文小說創(chuàng)作的偶然和必然,不僅可以了解沈從文小說創(chuàng)作的背景,還有助于我們在進行創(chuàng)作或者分析他人創(chuàng)作時思維的發(fā)散和創(chuàng)新。但是沈從文又是一個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漸漸走向自覺藝術(shù)的小說家。在創(chuàng)作初期沈從文接受的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的方法技巧還很少,只能根據(jù)自己的生活體驗來進行創(chuàng)作,沒有固定的模式或者方法套路,僅僅是用他的筆寫他想寫的故事,其創(chuàng)作的偶然性在這個時期很突出。慢慢走上文學的道路之后,他也開始漸漸掌握文學創(chuàng)作的脈絡,創(chuàng)作成為了一種謀生的工具,或者增加了其他的功能。這個時候,創(chuàng)作小說的必然性因素突出,于是后期的創(chuàng)作沒有初期那種明顯的獨創(chuàng)性,而是“進入了人民隊伍里”,成為他過去深深希望的‘公民’之一員,“踏踏實實,大步向共同目標走去”。[1]423因此在其創(chuàng)作后期,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和必然體現(xiàn)并不明顯,這也是筆者研究該問題的一個疏漏,這個問題還可以從其他方面進一步探究其后期小說為何缺乏偶然性因素的影響。
參考文獻:
沈從文創(chuàng)作小說的偶然與必然
[1]沈從文.沈從文全集:卷12(散文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95,404,411,419-420,423.
[2]沈從文.沈從文全集:卷16(文論)[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388,374,372.
[3]沈從文.抽象的抒情[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183-185.
[4]沈從文.邊城 題記[A].學生閱讀經(jīng)典 鳳凰于飛[M].上海:文滙出版社,2005. [5]沈從文.沈從文全集:卷17(文論)[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 [6]畢樹棠.從文自傳[A].沈從文研究資料(上)[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205-207
[7]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8]沈從文.沈從文全集:卷9(小說)[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
第三篇:魯迅沈從文小說創(chuàng)作比較
魯迅沈從文小說創(chuàng)作比較
魯迅的犀利尖刻,沈從文的詩情畫意,在中國二十世紀的文壇中閃發(fā)著異樣的光彩,是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領(lǐng)軍人物。魯迅被譽為中華民族的民族魂,九十年代后沈從文被列為僅次于魯迅的中國最偉大的作家。盡管他們的創(chuàng)作風格南轅北轍,藝術(shù)主張差異很大,但他們在改造和重建中國國民性精神上殊途同歸。魯迅的小說“意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沈從文小說則使“讀者從作品中接觸了另外一種人生,從這種人生景象中有所啟示,對人生活或生命能做更深一層的理解”。正如蘇雪林所說,沈從文“想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蠻人的血液注射到老態(tài)龍鐘,頹廢腐敗的中華民族身體里去,使他們興奮起來,年輕起來,好在20世紀舞臺上與別個民族爭生存的權(quán)利”。盡管他們表達的是一個共同的主題——改造國民性,但在表現(xiàn)手法和語言藝術(shù)風格上又有著迥然的不同。
一、魯迅專注人性丑的批判,沈從文專注人性美的挖掘。
俄羅斯畫家列賓說:“光禿禿的線條也可以躍然紙上,只要放得是地方?!痹谏驈奈牡墓P下,湘西獨特優(yōu)美的自然景象,猶如一幅幅清理脫俗的風景畫,簡直就是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同時,又給讀者留下廣闊的空間,擴大作品的彈性和拓深人物的審美品位,讀者可以自己的經(jīng)歷,知識構(gòu)成,審美傾向自由填充,這樣,作品的生命力又得到了無限的延伸。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小說主要有兩類,一種是以湘西生活為題材,通過描寫湘西人原始的生命形式,贊美人性美;一種是以都市生活為題材,通過都市生活的腐化墮落,揭示都市自然人性的喪失。由于他從小就喜歡上繪畫,他對美有著獨特的感悟和發(fā)現(xiàn)。他筆下的人物形象,一個個都是美和力的結(jié)合體,天真、純潔、善良、勇敢、熱情、堅韌、執(zhí)著??“這個人,美麗強壯像獅子,溫和謙遜如小羊。是人中模型。是權(quán)威。是力。是光?!保ā洱堉臁罚┖喍痰谋扔鳎粋€完美的龍朱的整體形象躍然紙上。《三三》的三三,《長河》中的夭夭——恬靜、溫柔、純凈、忠貞、從外表到內(nèi)心都散發(fā)著濃濃的人情人性美。甚至妓女都有一種脫俗的美——愛崗敬業(yè)。比如《柏子》的妓女形象?!哆叧恰防锩鑼懘浯渎牳璧那榫埃骸袄洗蜃鍪吕哿怂耍浯淇蘧肓艘菜恕4浯洳荒芡涀娓杆f的事情,夢中靈魂為一種美妙歌聲浮起來了,仿佛輕輕的各處飄著,上了白塔,下了菜園,到了船上,又復飛竄過懸崖半腰——去作什么呢?摘虎耳草!白日里拉船時,她仰頭望著崖上那些肥大虎耳草已極熟習。崖壁三五丈高,平時攀折不到手,這時節(jié)卻可以選頂大的葉子作傘。一切皆象是祖父說的故事,翠翠只迷迷胡胡的躺在粗麻布帳子里草薦上,以為這夢做得頂美頂甜。祖父卻在上醒著,張起個耳朵聽對溪高崖上的人唱了半夜的歌?!薄按浯洌瑝衾锏母杩梢允鼓闩郎细哐氯フ腔⒍?,若當真有誰來在對溪高崖上為你唱歌,你怎么樣?”祖父把話當笑話說著的。翠翠便也當笑話答道:“有人唱歌我就聽下去,他唱多久我也聽多久!”一個美的化身——翠翠,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濃濃的人性美、人性美,善良、正直、樸素、信仰簡單而執(zhí)著,就這樣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讓人回味無窮。沈從文是具有特殊意義的鄉(xiāng)村世界的主要表現(xiàn)者和反思者,他認為“美在生命”雖身處于虛偽、自私和冷漠的都市,卻醉心于人性之美,他說:“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樓杰閣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小地作基礎,用堅硬石頭堆砌它。精致,結(jié)實、對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理想的建筑,這廟供奉的是“人性”。
魯迅的小說,是以一種醫(yī)生的眼光看待病態(tài)的社會,病態(tài)的人性,病態(tài)的人情。他熱嘲冷諷,只是為了揭露病苦,引起療治的注意。因此,在他的筆下,犀利、刻薄、無情、反思、質(zhì)疑、批判??利劍般直射國民的劣根性,想徹底摧毀中國人民身上的牢籠,殘酷地鞭打著人的靈魂。但他并不以拷問自身為目的,更從不鑒賞人的精神病苦,也反對任何形式的任從,他的最終指向是“絕望的反抗”:對社會,更是對人自身的反抗。試圖重鑄國民性,救民于水深火熱之中,拯救中華民族危機。他批判的筆尖深深地刺進社會各階層,深深地關(guān)注和揭露著病態(tài)社會的農(nóng)民和知識分子的精神病苦。華老栓、閏土、單四嫂、祥林嫂、阿Q是農(nóng)民的代表,他們承受著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禮教的腐蝕,最后自己也被自己腐蝕了。特別是阿Q,魯迅的批判筆墨最濃: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被社會迫害至狂又不知醒悟,而陶醉在自創(chuàng)的精神勝利法里忘了還鄉(xiāng)路。他不承認自己落后與被奴隸,沉醉在沒有根據(jù)的自尊中:“我們先前——比你闊多啦!你算什么東西?”;挨了洋鬼子的哭喪棒后很快就忘記一切并且“有些高興了”;為了平衡被欺負的壓抑竟然向更弱者小尼姑泄憤,在轉(zhuǎn)嫁中得到滿足;自輕自賤,甘居落后與被奴隸:“我是蟲豸——還不放么?遭到趙老太爺?shù)钠圬摚赫f一聲老子打兒子就“心滿意足的得勝了”。甚至用力的在自己臉上連打兩個嘴巴,“仿佛是自己打了別人一般”。
揭露知識分子精神的苦悶,冷峻地解剖了他們陷入社會的無人之陣里,一次次的突圍,一次次的失敗,更加暴露了社會的腐朽和黑暗?!对诰茦巧稀穼懗鲂梁ジ锩殤?zhàn)多年英雄擺脫不了孤獨者的命運,在強大的封建傳統(tǒng)壓力下,像一只蒼蠅飛了一小圈子,又回來停在原地點,在頹唐消沉中無辜消磨著生命;《傷逝》揭露出五四時期勇敢地沖出舊家庭的青年男女,眼光局限于小家庭凝固的安寧與幸福,既無力抵抗社會經(jīng)濟的壓力,愛情也失去了附麗,只能又回到舊家庭中;在《藥》,夏瑜被殺的情景令人觸目驚心:群眾“很像久餓的人見了食物一般,眼里閃出一種攫取的光”。啟蒙者竟然被被啟蒙者吃了,其批判是何等的深刻!這里被質(zhì)疑、批判的對象是雙重的:即使那些“吃人”的群眾,更是被吃的啟蒙者,甚至啟蒙本身。
二、魯迅的語言犀利深沉,透露出一種迫切的緊張與沉思;沈從文的語言明凈純真,輕快中蘊藏著對人性人性深層次的思索和揭露。
“文學是用語言來創(chuàng)造形象,典型和性格,用語言來反映現(xiàn)實事件,自然景物和思維的?!备郀柣@句話告訴我們,語言是通向文學的橋梁和紐帶,是讀者進入作家精神世界和體驗文學美感的必經(jīng)渠道,因此,理解語言是理解文學的前提和基礎。
魯迅小說的語言,犀利、深沉、簡練,和沈從文明凈、純真、輕快相比,多了幾分辛酸。正如沈雁冰讀《吶喊》后的感受:“猶如久處黑暗的人們驟然看見了絢麗的陽光?!薄对诰茦巧稀罚骸按巴庵挥袧n痕班駁的墻壁,帖著枯死的莓苔;上面是鉛色的天,白皚皚的絕無精采,而且微雪又飛舞起來了。”《祝?!罚骸芭f歷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村鎮(zhèn)上不必說,就在天空中也顯出將到新年的氣象來?;野咨某林氐耐碓浦虚g時時發(fā)出閃光,接著一聲鈍響,是送灶的爆竹;近處燃放的可就更強烈了,震耳的大音還沒有息,空氣里已經(jīng)散滿了幽微的火藥香?!薄犊滓壹骸罚骸爸星镞^后,秋風是一天涼比一天,看看將近初冬;我整天的靠著火,也須穿上棉襖了。”第二年的端午節(jié),“我到現(xiàn)在終于沒有見——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焙啙嵞毜恼Z言背后,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壓抑,蒼白蕭條的場景,把死亡渲染得更加殘酷與凄涼,把死亡與蒼白的社會聯(lián)系起來,具有極強的批判力量,有一種威壓,逼迫讀者直面現(xiàn)實,反思自己和社會。
沈從文的小說,其實就是一首散文詩,語言明凈純樸,詩感濃郁,從中迸射出來的一連串色彩斑斕的意象,就像一連串墜地有聲的珍珠,不但給人視覺上的享受,還給人聽覺,甚至觸覺上的美感。牧歌式的抒情筆調(diào),讓讀者在輕松愉悅中陶醉在湘西明凈和諧的山水中,沉浸在古樸的民族風情里,流連在還沒有受到都市腐蝕的自然人性的美之中。富有詩意的語言,把湘西人性特有的風韻與神采刻畫得淋漓盡致,具有濃郁的地方色彩。在《邊城》中介紹翠翠名字、性格及她生長的環(huán)境時,其實就是一首詩——“為了住處兩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來,老船夫隨便為這可憐的孤雛拾取了一個近身的名字,叫作“翠翠”。翠翠在風日里長養(yǎng)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yǎng)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fā)愁,從不動氣。平時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對她有所注意時,便把光光的眼睛瞅著那陌生人,作成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的神氣,但明白了人無機心后,就又從從容容的在水邊玩耍了?!睆倪@段文字中我們可以感悟到翠翠不須修飾的自然、健康的美,翠翠天生就是自然的兒女,純潔、善良、天真、美麗,“皮膚變得黑黑的”“儼然如一只小獸物”“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fā)愁,從不動氣”“作成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的神氣”“從從容容的在水邊玩耍”一個天使般純潔的女孩瞬間閃現(xiàn)在讀者面前,這不是美的化身?這不是人情人性的精華?《柏子》開篇這樣寫到:“把船停頓到岸邊,岸是辰州的岸。”這樣簡單一句話則更為簡潔明了地將讀者引入沈從文式的湘西水鄉(xiāng)風情中,墊定了整篇文章自然質(zhì)樸的基調(diào)。在《長河》的《人與地》中:
坐在橘子堆上或樹椏間的主人,必快快樂樂的回答,話說得肯定而明白,“我這橘子不賣?!?/p>
“真不賣?我出錢!”
“大總統(tǒng)來出錢也不賣。”
“嘿,寶貝,希罕你的??”
“就是不希罕才不賣!”
古人說“入境問俗”,若知道“不賣”和“不許吃”是兩回事,那你聽說不賣以后,盡管就手摘來吃好了,橘子園主人不會干涉的。
??
“鄉(xiāng)親,我這橘子賣可不賣,你要吃,盡管吃好了。水泡泡的東西,你一個人能吃多少個?十個八個算什么。你歇歇憩再趕路,天氣老早咧?!?/p>
短短的幾句對話,輕輕松松地把一個世外桃源似的湘細農(nóng)村勾畫得淋漓盡致,這里沒有狡詐,沒有欺騙、沒有斗,更沒有大都市的喧嘩、緊張、忙繁和唯利是圖。透過這段文字,讀者驚喜地看到一個沒有受到都市污染的農(nóng)村自然樸質(zhì)的美和沒有被社會扭曲的純凈的人心。
第四篇:淺析沈從文創(chuàng)作與水的關(guān)系三稿
淺析沈從文創(chuàng)作與水的關(guān)系
朱曉艷
摘 要: 水作為文學一個不朽的典型象征,有著獨特而豐富的意蘊。沈從文筆下多水,本文將通過對他作品《邊城》、《三三》的分析,走進沈從文水的世界,感悟他水邊故事的神奇與美麗,水性人格的魅力,從而了解沈從文筆下的水,更進一步了解作家沈從文。
關(guān)鍵字;沈從文水創(chuàng)作關(guān)系人生價值
水作為文學一個不朽的典型象征,有著獨特而豐富的意蘊。“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暗示了時光的流逝;李煜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帶有一種連續(xù)不斷的愁緒。更有溫庭筠“梳洗吧,獨倚望江樓,思婦深情盼望丈夫歸來的心境。在各民族創(chuàng)世神話里,宇宙最先往往是一片原始混沌的大水,“水”又象征著新的生命?;浇痰南炊Y儀式即是以水洗去原罪的污濁,獲得精神上的新生??一個平凡的水的概念卻有著如此豐富的象征內(nèi)涵,而沈從文則說從湯湯流水,明白了多少人事,學會了多少知識,見過了多少世面。沈從文是一個對水描寫最多、了解最深的作家,他把水寫得極深透極富于感情,他的作品大多以湘西為題材背景,大多數(shù)都是水邊的故事,如《長河》、《三三》、《湘西》還有我們最熟悉的《邊城》,這些作品,都始終都貫穿著水的精靈。
我們審視沈從文以湘西題材背景的作品,就可以發(fā)現(xiàn),他的作品大多并不是直接以水作為表現(xiàn)對象。在創(chuàng)作中,他所選取的往往都是河上,碼頭,水邊的人生等。在許多作品中,水雖然不是作品的表現(xiàn)主體,但他卻成為沈從文創(chuàng)作靈感的來源和出發(fā)點,而且在更多情況下,他作品中的水都是作為故事發(fā)生的背景和人物活動的場景而出現(xiàn)的,水貫穿著作品中故事的發(fā)展情節(jié)、人物性格、人生命運,這樣大量寫到水及水的故事與沈先生的生活經(jīng)歷是密不可分。本文主要從水之源頭、水之故事、水之性格三方面來走進沈從文的內(nèi)心世界,親近自然,感悟他筆下水的世界。
一:水之源頭
水是生命之源,是我們生存必不可少的養(yǎng)分,失去水,我們可能會失去生命,是
這具有靈氣般極普通極平凡的東西帶給了我們面對新生活的勇氣,是水孕育了我們的生命,孕育了我們的靈魂,孕育了整個人類。
我們知道湘西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一個多水的地方,那里河多如織,湘水、沅水、辰河,邊流河水,而沈從文的故鄉(xiāng)就在這里,是這塊有著楚地精靈的邊城世界為他提供了生命之流的根底,成了他精神的歸宿,靈魂的家,夢的依托。沈從文從小就生長在湘西,生于斯長于斯,又深愛斯地斯水的沈從文對水喜愛到了極點,那是因為他對于人性理想的想象力在湘西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擴張,而且這山林水畔的湘西自古以來就與生命、人性有著不解之緣,有著千絲萬屢的聯(lián)系。此時,我明白了,兩千多年前的屈原,為什么會寫出那么多美麗神奇的詩歌,或許他也只是來到這地方的一個風景記錄人而已吧。
湘西在沈先生眼里或許是另一個”世外桃源”,沒有政治紛爭,沒有爾虞我詐的兇險,人與人之間充滿著和諧,這個還不曾被工業(yè)文明所侵蝕的“另一國度”,環(huán)境優(yōu)美,人民淳樸,生命的自然與本性得到了最大化的展現(xiàn)。沈先生對“水邊”故鄉(xiāng)的熱愛即是他對這“另一國度”的向往,對湘西自然風光的依戀,在此背景下,沈先生的生命之夢才能得到更加完滿的實現(xiàn)。他一生幾乎與水相伴,從出生到從軍前這段歲月,是家鄉(xiāng)沱江養(yǎng)育著他,在故鄉(xiāng)的懷抱中度過了他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童年。從軍后,他隨軍隊在綿延千里的沅水流域輾轉(zhuǎn)了五六年,這些日子,他幾乎都是在橋頭、渡口、碼頭、輪船、河街上度過,這一經(jīng)歷使得沈先生對故鄉(xiāng)的山水風物有了更廣泛而深刻的了解。從他離開故鄉(xiāng)來到都市的這段歲月,‘無論是在海潮來去的吳淞口,還是黃浪濁流急奔而下的武漢長江邊,以及天云變幻碧波無際的青島大海邊,乃至景物明朗民俗淳厚沙灘上布滿殘骸的滇池邊’①,水始終不離他的左右。在《我的寫作與水的關(guān)系》中沈先生寫到:“到十五歲以后,我的生活同一條辰河無從離開,我在那條河流邊住下的日子約五年。這一大堆日子中我差不多無日不與河水發(fā)生關(guān)系,走長路皆得住宿到橋邊與渡頭,值得回憶的哀樂人事常是濕的。至少我還有十分之一的時間,是在那條河水正流與支流各樣船只上消磨的。從湯湯流水上,我明白了多少人事,學會了多少知識,見過了多少世面。我的想象是在這條河水上擴大的,我把過去生活加以溫習,或?qū)ξ磥砩钣泻伟才艜r,必依賴這條河水。這條河水有多少次差一點兒把我攫去,又幸虧他的流動,幫助我作著那種橫海揚帆的遠夢,方使我能夠依然好
好的在人世中過著日子。① 數(shù)十年來,水無形之中不僅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沈從文的生命和生活,而且也進一步影響到了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這或許是他的幸運。所以沈先生說:“檐流,小小的河流,汪洋萬頃的大海,莫不對于我有過極大地幫助,我學會用小小腦子去思索一切,全虧的是水,我對于宇宙的認識得深一點,也虧的是水。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和思想,可以說皆從孤獨的來的,我的教育,也是從孤獨中得來的,然而這點孤獨與水不能分開。”①
正是有了水的相伴,才有了水邊發(fā)生的美麗動人的故事。二:水之故事
仔細考察沈從文的創(chuàng)作,可以發(fā)現(xiàn)他對水是那樣的情有獨鐘,幾乎他的每一篇具有獨特風格的小說都是水邊的故事,如《湘西》、《蕭蕭》、《三三》,還有我們最熟悉的《邊城》無不具有水邊的影子。
《邊城》一部以湘西為題材背景的佳作是一曲優(yōu)美和諧的歌。它的故事發(fā)生在湘西名叫“茶峒”的小山城,城外有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終年不息的流淌,擺渡老人和他的孫女翠翠就生活在這里。“老船夫擺渡擺了五十年,本來應當休息,但天不許他休息,他仿佛便不能夠同這一份生活離開?!贝浯湓陲L里雨里長大,天真活潑,善良純真。每天與祖父擺渡,無憂無慮。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樸實。文中有這樣一個場景:“翠翠,翠翠,幫我拉著那個賣皮紙的小伙子,不許他走!”翠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當真便同黃狗去攔那第一個下山人,那人笑著說:“不要攔我!??”正說著,第二個商人趕來了,就告給翠翠是什么事情,翠翠明白了,更拉著賣皮紙人衣服不放,只說:“不許走!不許走!”祖父氣吁吁的趕來了,把錢強迫塞到那人手心上,且搭了一大束草煙到那商人擔子上去,搓著兩手笑著說:“走呀!你們上路走!”那些商人于是全笑了。②這點正是通過老船夫?qū)ぷ鞯木礃I(yè)和過渡人的慷慨來表現(xiàn)人性美。在沈先生的筆下,老船夫樸實、善良、憨厚、勤勞、忠于職守、克盡本分,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杰出代表。他生活雖然清貧,但卻不貪心;樂善好施,卻從不索取,“凡事求個心安理得”。終生為別人服務,卻不圖別人的一絲報答。老船夫這一形象似乎有些愚昧,但給我們展示的卻是鄉(xiāng)下人特有的淳樸,善良。在沈先生看來,鄉(xiāng)下人雖愚昧,粗魯,但卻對人生充滿熱情和勇氣,安于現(xiàn)狀?!栋刈印防镉羞@樣一段話;這是船夫之一,名叫柏子,日里爬梔子唱歌,不知疲倦,到夜來,還不知疲倦,所以如其他許多水夫一樣,在腰邊板袋中塞滿了銅錢,小心小心的走過跳板到了岸上,目的是河街小樓紅紅的燈光,燈光下有使柏子心開一抹化的東西在。③ 柏子日復一日的重復著繁重的體力勞動,非常努力的工作,為的卻是那個單純的目的。柏子這樣的人生簡單而真實,他是個愚昧的人物,對于自己的處境從來沒有任何憂患意識,且對自己的未來也不抱任何希望,但他從未絕望過,更沒有對這樣的生活方式表示出半點的懷疑。這一切都是鄉(xiāng)下人才有的特性。鄉(xiāng)下人的生命存在形態(tài)是一種新的、健全的、理想的生命存在形態(tài),其內(nèi)涵是一種純潔、勤勞、樸實、善良、熱情對愛情的忠貞,自主的把握著自己人生之舟的航舵,這一切都代表著鄉(xiāng)民特有的淳樸本色,擁有的是一種理想的人生圖景。
不管是《邊城》中登場的人物形象,還是《柏子》中的柏子,都是愚昧卻又善良而淳樸的人們,即使他們的生活貧苦,孤單,但卻充滿了智慧,人情味,就即便是那些為生活所迫的妓女們,她們也善良、樸實、渾厚,這一點是沈先生所極力贊美的。正如他自己所言:“我要表現(xiàn)的本是一種人生形式;一種優(yōu)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而沈先生生活的那個物欲橫流,缺乏溫情的都市空間與這種人生形式是格格不入的。
三:水之性格
水的特性是清涼,潔凈,常作為純潔、靜美、柔韌等人性品質(zhì)的象征,沈從文說:“水的德性為兼容并包,柔弱中有堅韌,從表面看,極容易范圍,其實則無堅不摧。①《邊城》中老船夫是沈先生筆下典型的“鄉(xiāng)下人”形象,沈從文將生命力旺盛及健康的湘西人獨有的品質(zhì)通過老船夫這個形象表現(xiàn)出來,誠實、善良這就是沈先生所要贊美的湘西人的品性,在老船夫身上我們沒有看到任何的不滿,更看不到他為生存而進行競爭,他每天都忠實于他的擺渡,全心全意為渡客服務,卻從來不思索自己的得與失,將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全部獻給了這山那水,像水一樣終日不停地流淌著,而他卻對這樣的生活和人生感到了滿足。老船夫這個典型鄉(xiāng)下人的性格形象正是通過他的為人處世的態(tài)度清晰的展現(xiàn)的。翠翠,一個水一般的名字,是沈先生筆下最清澈,流淌得最遠的一條溪,在水邊長大的翠翠,享受著故鄉(xiāng)的自然風光所帶給她的樸實、清新、自由和快樂,大自然賦予她天真活潑的性格,有一種淳樸的秉性?!按浯湓陲L日里長養(yǎng)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yǎng)著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黃鹿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fā)愁,從不動氣?!?可俗話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禍兮旦福?!贝认榈淖娓溉ナ懒耍讶缧∨5奶鞂氀退懒?,美麗的白塔坍塌了,翠翠的情人出走了,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善良天真的翠翠在掙扎不脫的命運中在一次面臨了母親的悲劇,翠翠那一雙清明如水晶的眸子,不得不獨自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獨自承擔那茫然未知的命運。造化弄人,這樣一個詩意的神話破滅了,即使溪水仍在流,青山依然蒼翠。不過翠翠的內(nèi)心始終保持著一種恬靜、純凈、忠貞、善良,這正代表著湘西人的人生形式——優(yōu)美、健康、自然。
歷經(jīng)世間滄桑的沈從文在湍流不息的水勢前,感悟了人生,學到了許多在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他親身體驗了城市空間的挫折和苦難,在那丑陋而又骯臟的都市里無法呼吸,于是他在水中尋覓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處,在茫茫大海中訪到了自己的人生歸宿。故鄉(xiāng)湘西是他唯一思念的地方,故鄉(xiāng)的河水教會了他思索人生,體驗人生,教給他智慧品德。沈先生說:“水教會我粘合卑微人生的平凡故事,并作橫海揚帆的美夢,刺激我對工作永遠的渴望,以及超過普通個人功利得失,追求理想的熱情洋溢?!雹?/p>
“三十年來,水是我的良師,是我的諍友”;“ 水和我的生命不可分,教育不可分,作品傾向不可分?!雹?/p>
從這一句,我們更能深刻體會到水是沈從文文學的淵源,生命的根源,是他人生和文學的出發(fā)點和歸宿。一個由水孕育而生孕育而長的人,與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水成就了一個對故鄉(xiāng)對自然有極深厚感情的“游子”,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全得益于水,不管文學也好,歷史也好,人生也好,沈先生寫水寫了一生,水的哀愁也跟隨了他一生。在他的文字中,銘刻著人們對于故土自然地眷念,在現(xiàn)代化大潮流的沖擊下,喚醒人們心中那個理想的故土天國,那條源于同根的河流。沈先生對水的思考,則是給予了生活在現(xiàn)代文明下的我們以智慧的思考,對人生的詮釋;給在都市生活而茫然不知所措的,屢遭“痛打”的現(xiàn)代農(nóng)村人以精神的支撐。沈先生筆下的水,令我們重新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生,什么才是人生真正的價值體系,讓我們重新肯定人類的高貴與神圣的存在體系。他筆下的水教導我們在急變的世界潮流面前怎樣去經(jīng)營我們的人生,以何種心態(tài)接受社會的考驗,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你如果理解了沈從文筆下的水,那么你就真正了解了沈從
文。
注釋:
①沈從文.《沈從文自述》(我的寫作與水的關(guān)系),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99-103頁。
②朱棟霖.《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品選》第一卷.《邊城》,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94頁、306頁.③沈從文.《柏子》沈從文文集),第2冊,花城出版社,1992年,第98頁.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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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汪曾祺與沈從文
汪曾祺散文的特色
汪曾祺的散文沒有結(jié)構(gòu)的苦心經(jīng)營,也不追求題旨的玄奧深奇,平淡質(zhì)樸,娓娓道來,如話家常。汪曾祺曾說過:“我覺得傷感主義是散文的大敵。挺大的人,說些姑娘似的話??我是希望把散文寫得平淡一點,自然一點,家常一點的?!币虼似纷x汪曾祺的散文好像聆聽一位性情和藹、見識廣博的老者談話,雖然話語平常,但饒有趣味。如《葡萄月令》
葡萄抽條,絲毫不知節(jié)制,它簡直是瞎長!幾天功夫,就抽出好長的一節(jié)的新條。這樣長法還行呀,還結(jié)不結(jié)果呀?因此,過幾天就得給它打一次條。葡萄打條,也用不著什么技巧,一個人就能干,拿起樹剪,劈劈啦啦,把新抽出來的一截都給它鉸了就得了。一鉸,一地的長著新葉的條。
汪曾祺的散文寫風俗,談文化,憶舊聞,述掌故,寄鄉(xiāng)情,花鳥魚蟲,瓜果食物,無所不涉。在《夏天的昆蟲》中,他向讀者介紹了蟈蟈、蟬、蜻蜓、螳螂的品種、習性和孩童捕捉昆蟲的情形。如他說:“叫蚰子(蟈蟈的俗稱)是可以吃的。得是三尾的,腹大多子。扔在枯樹枝火中,一會兒就熟了。味極似蝦”。說北京的孩子在竹竿上涂上黏膠捉蟬。作者小時候用蜘蛛網(wǎng)捉蟬。選一根結(jié)實的長蘆葦,一頭撅成三角形,用線縛住,看見有大蜘蛛網(wǎng)就一絞,三角里絡滿了蜘蛛網(wǎng)。瞅準了一只蟬,輕輕一捂,蟬就被黏住了。讀到此處,不覺會心一笑,好像說的就是我自己童年的情形。
文如其人,汪曾祺散文的平淡質(zhì)樸,不事雕琢,緣于他心地的淡泊和對人情世物的達觀與超脫,即使身處逆境,也心境釋然。在被打為右派下放勞動的日子里,他奉命畫出了一套馬鈴薯圖譜。他認為在馬鈴薯研究站畫圖譜是“神仙過的日子”,畫完一個整薯,還要切開來畫一個剖面,畫完了,“薯塊就再無用處,我于是隨手埋進牛糞火里,烤烤,吃掉。我敢說,像我一樣吃過那么多品種的馬鈴薯,全國蓋無二人。
汪曾祺的散文不注重觀念的灌輸,但發(fā)人深思。如《吃食的文學》和《苦瓜是瓜嗎》,其中談到苦瓜的歷史,人對苦瓜的喜惡,北京人由不接受苦瓜到接受,最后談到文學創(chuàng)作問題:“不要對自己沒有看慣的作品輕易地否定、排斥”“一個作品算是現(xiàn)實主義的也可以,算是現(xiàn)代主義的也可以,只要它真是一個作品。作品就是作品。正如苦瓜,說它是瓜也行,說它是葫蘆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p>
汪曾祺在回顧自身的成長經(jīng)歷時,曾不無自豪地說:“沈先生很欣賞我,我不但是他的入室弟子,可以說是得意高足?!眱扇艘鄮熞嘤训那檎x,經(jīng)受了戰(zhàn)亂和運動的考驗,穿越了百年的歷史風云。
沈從文幫助汪曾祺渡過難關(guān)
汪曾祺輾轉(zhuǎn)來到上海,原想通過熟人或朋友找一份職業(yè),不料卻連碰釘子,手頭僅有的一點錢也快花光了,即將落魄街頭,以致他情緒異常低落,甚至想到自殺。當他把這里的遭遇寫信告訴沈從文之后,老師很快回信責罵他說:“為了一時的困難,就這樣哭哭啼啼的,甚至想到要自殺,真是沒出息!你手里有一枝筆,怕什么!”信中還舉了自己當年在舉目無親的情況下闖蕩北京,戰(zhàn)勝厄運發(fā)奮創(chuàng)作的例子,使汪曾祺既感動又慚愧。沈從文還致信上海的李健吾,請其對汪多加關(guān)照,并讓夫人張兆和從蘇州寫了一封長信來安慰汪曾祺。
由于沈從文的多次推薦,李健吾已了解了汪曾祺,并也很欣賞其才氣?,F(xiàn)在汪曾祺找上門來,他便熱情地給予鼓勵,并舉薦汪到一所私立致遠中學任教,使汪在此過了一年多相對穩(wěn)定的生活,且有幸結(jié)識了著名作家巴金。巴金的夫人蕭珊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大,巴金又是沈從文的好朋友,于是汪曾祺在巴金家與黃裳相識了。同時相識的還有黃永玉。
汪曾祺1947至1948年在上海,和黃永玉、黃裳過從甚密,三人都是二十多歲,神采飛揚,書生意氣,這是歲月?lián)]之不去的一段美好記憶,“幾乎如老酒一般,那段日子真是越沉越香”。黃永玉在《太陽下的風景》中說:“朋友中,有一位是沈從文的學生,他邊教書邊寫文章,文章又那么好,使我著迷到了極點。人也像他的文章那么灑脫,簡直渾身的巧思?!秉S永玉在《黃裳淺識》中一直對朋友鼓吹三樣事:汪曾祺的文章、陸志庠的畫、鳳凰的風景。李國濤《“文體家”黃裳》一文,也談到了三人意趣相通、惺惺相惜:“在那時,其實三人都不過是普通作者和畫家,未來發(fā)展,全不可知。后來,不用說,一個個都成為可入文學史,可入畫史,可入學術(shù)史的頂尖人物了。當時他們就親密如此,可見互為伯樂,互為千里馬,互相間有一種馬與馬之間的氣味相投。??而黃永玉在畫外談文,總是一語到位,得過沈從文的真?zhèn)?。那是氣質(zhì)。氣質(zhì),氣質(zhì)!這也是馬與馬得以相親的原因?!?汪曾祺與沈從文的師生情
著名作家汪曾祺在回顧自身的成長經(jīng)歷時,曾不無自豪地說:“沈先生很欣賞我,我不但是他的入室弟子,可以說是得意高足?!倍淮≌f大家沈從文在向文藝界推薦這位學生的作品時,也總是說:“他的小說寫得比我好。”那么,在我國現(xiàn)當代文壇上相映生輝的這兩顆雙子星,究竟有著怎樣的師生情誼呢?
西南聯(lián)大拜沈從文為師
1939年夏,年僅19歲的汪曾祺懷揣著已讀了多遍的《沈從文小說選》等書籍,告別了故鄉(xiāng)高郵,千里迢迢輾轉(zhuǎn)來到昆明,順利考入心儀已久的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關(guān)于個中緣由,他后來曾不止一次地說過:“我好像命中注定要當沈從文先生的學生??我到昆明考大學,報了西南聯(lián)大中國文學系,就是因為這個大學中文系有聞一多先生、朱自清先生,還有沈從文先生?!?/p>
實際上,自從汪曾祺深深地喜愛上沈從文小說的那一天起,他心中就深深埋下了一個沈從文情結(jié)。進校伊始,他就渴望著盡快拜見這位作家老師。初次在校園內(nèi)見到沈老師時,他好像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當旁人告訴他,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小說家沈從文時,他才恍然大悟。他多么想走上去恭恭敬敬地鞠一躬,問一聲好,因為羞怯而稍一猶豫,沈從文已經(jīng)走了過去。后來,他多次在校園中見到沈老師迎面走來,總是謙恭地與同學們一道禮貌地退立一旁讓老師先過,他含笑點頭。直至大學二年級,由于選修了沈從文開設的三門課“各體文習作”、“創(chuàng)作實習”和“中國小說史”,汪曾祺才得以正式拜謁這位老師。
首次聽沈從文講課,汪曾祺激動萬分。如此近距離地端詳著剛踏進教室的這位老師,他覺得與想象中的沈從文實在不同:那瘦小的身軀上罩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藍布長衫,眉清目秀貌若女子,略顯蒼白的面龐上,卻輝映著一雙亮而有神的眼睛。在緊張中沉默了幾分鐘之后,沈從文終于在同學們的笑聲中操著濃重的湘西口音開講了。加之他講課時不用手勢,缺乏舞臺道白式的腔調(diào),且聲音又低,因此有不少同學對沈從文的課熱情日減,惟獨汪曾祺越聽越有味,并深有體會地告訴同學:“聽沈先生的課,要像孔子的學生聽孔子講課一樣,‘舉一隅而以三隅反’”。
沈從文教創(chuàng)作課主要是讓學生“自由寫”,他鼓勵學生們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即便有時在課堂上出兩個題目,也非常具體,像“我們的小庭院有什么”、“記一間屋里的空氣”等,意在讓學生像初進廠的青年工人那樣,先學會車零件,然后才能學會組裝。對于學生的習作,他除了仔細點評,寫出很長的讀后感而外,還將一些與這篇作文寫法相近似的中外名家作品介紹給學生閱讀,使其在對比中找到差距,得到提高。沈從文教的這些創(chuàng)作方法,讓汪曾祺受益終生。
汪曾祺寫過一篇名為《燈下》的短篇小說習作,沈從文讀后,卻從其稚嫩的文筆中欣喜地發(fā)現(xiàn)了汪長于白描,有能夠抓住一個個富于特征性的細節(jié),鋪展開來羅織成一幅幅幾乎和生活本身完全一樣的圖畫的本領(lǐng)。他遂特意到圖書館找來幾篇類似于《燈下》寫法的作品,其中包括他自己寫的《腐爛》,讓汪曾祺認真品讀、揣摩。在老師的精心指導下,經(jīng)汪曾祺反復修改,將《燈下》改為《異秉》,由沈從文推薦發(fā)表在1948年3月《文學雜志》第2卷第10期上;汪曾祺的另一篇小說《小學校的鐘聲》,好幾年找不到地方發(fā)表,也是沈親手幫助寄給上海的鄭振鐸、李健吾,在他們主辦的《文藝復興》雜志上發(fā)表的。由于沈從文很欣賞汪曾祺的文學才氣,故而曾把他二年級的作業(yè)拿給四年級學生去看,還曾給他的一篇課堂習作打了120分。這些對于初踏文學路的汪曾祺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鼓勵。
沈從文在創(chuàng)作課上曾有一句口頭禪——“要貼到人物來寫”,對此一些同學要么不在意,要么領(lǐng)會不深,汪曾祺聽了卻如同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這天,沈老師有意讓他對同學們談談自己對這句話的理解,汪即侃侃而談:“我以為這是小說學的精髓。據(jù)我的理解,沈先生這句極其簡略的話包含這樣幾層意思:小說里,人物是主要的、主導的;其余部分都是派生的、次要的。環(huán)境描寫、作者的主觀抒情、議論,都只能附著于人物,不能和人物游離,作者要和人物同呼吸、共哀樂。作者的心要隨時緊‘貼’著人物。什么時候作者的心‘貼’不住人物,筆下就會浮、泛、飄、滑,花里胡哨,故弄玄虛,失去了誠意。而且,作者的敘述語言要和人物相協(xié)調(diào)。寫農(nóng)民,敘述語言要接近農(nóng)民,寫市民,敘述語言要近似市民。小說要避免‘學生腔’?!比绱送笍氐睦斫猓粌H讓同學們聽得入了神,更使沈從文欣喜不已。
沈從文除了在課堂上認真講,在課外熱情輔導學生而外,還以其刻苦的創(chuàng)作精神、嚴謹?shù)膭?chuàng)作態(tài)度為學生們樹立了好榜樣。有一個時期,他每月都要發(fā)表幾篇小說,每年總要出幾本書,被譽為“多產(chǎn)作家”。由于他常常夜以繼日地寫作,以致辛勞過度,落下個愛流鼻血的毛病。汪曾祺曾多次親眼見過沈老師染有鼻血的手稿,引起他內(nèi)心極大的震動,從而使他懂得了創(chuàng)作不僅僅需要才能,更需要老師的這種鍥而不舍、持之以恒的“耐煩”精神。
在西南聯(lián)大就讀的后期,汪曾祺與沈從文往還密切,情同父子。有一天,正患牙痛的汪曾祺去看望老師。前來開門的沈從文一見汪的腮幫子腫得老高,便默默地出去買了幾個橘子抱回來,看著汪吃下兩個,又將剩余的塞到他懷中,叮囑他多吃以便清火。
在老師扶掖下終有所成
1943年,汪曾祺因兩門功課考試不及格而從西南聯(lián)大肄業(yè)。此后,他先是在昆明市郊的一所名叫中國建設中學的私立學校當了兩年教員,有機會近距離地觀察社會與人生;后毅然離開云南,輾轉(zhuǎn)來到上海,原想通過熟人或朋友找一份職業(yè),不料卻連碰釘子,手頭僅有的一點錢也快花光了,即將落魄街頭,以致他情緒異常低落,甚至想到自殺。當他把這里的遭遇寫信告訴沈從文之后,老師很快回信責罵他說:“為了一時的困難,就這樣哭哭啼啼的,甚至想到要自殺,真是沒出息!你手里有一枝筆,怕什么!”信中還舉了沈從文當年在舉目無親的情況下闖蕩北京,戰(zhàn)勝厄運發(fā)奮創(chuàng)作的例子,使汪曾祺既感動又慚愧。沈從文還致信上海的李健吾,請其對汪多加關(guān)照,并讓夫人張兆和從蘇州寫了一封長信來安慰汪曾祺。
此前,從沈從文的多次推薦中,李健吾已了解了汪曾祺,并也很欣賞其才氣?,F(xiàn)在汪曾祺找上門來,他便熱情地給予鼓勵,并舉薦汪到一所私立致遠中學任教,使汪在此度過了一年多相對穩(wěn)定的生活,且有幸結(jié)識了著名作家巴金。
由于沈從文分別于1942年、1947年和1948年三次遭到文藝界有關(guān)人士的圍攻,甚至被斥罵為“一直是有意識地作為反動派而活動著”,致使他在新中國成立前后,曾一度陷入嚴重的精神危機,并忍痛放棄了文學創(chuàng)作,轉(zhuǎn)而從事文物考古研究工作。老師的這種激流勇退,著實讓汪曾祺感到惋惜,他擔心老師能否在文物研究上搞出什么名堂來。但沒過幾年,當讀到沈從文那些既有見地又不乏文采的文物考古文章時,他就放心了。許多年后,在為慶賀沈從文的80壽辰而寫的祝辭里,汪曾祺還不無由衷地贊美道:“玩物從來非喪志,著書老去為抒情?!?/p>
反“右”運動中,時任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民間文學》編輯的汪曾祺因文獲罪,在1958年夏被打為“右派”,撤了職務,工資待遇連降3級,并被下放到張家口沙嶺子農(nóng)業(yè)科學研究所勞動改造。在這里,他不僅與農(nóng)業(yè)工人一道起豬圈、刨凍糞、扛麻袋等,還熱心參加并指導所里群眾性的文化娛樂活動。孤寂苦悶的時候,他就給家人、給老師沈從文、給老朋友寫信,從那一封封充滿親情和友情的回信中,他得到了莫大的精神撫慰。
1960年年底,汪曾祺被摘掉了“右派”分子帽子,宣布結(jié)束勞動改造,因原單位不接收,他遂暫留在農(nóng)科所協(xié)助工作。當時身患高血壓病住在阜外醫(yī)院治療的沈從文從來信中得悉此情后,不禁欣喜萬分,立即給汪曾祺復信。因等不及家人為他找來信箋,他就從練習本上撕下幾張紙急匆匆地寫起來。他全然不聽夫人的勸阻,不怕因激動而使血壓升高,洋洋灑灑,一氣呵成長達12頁、近6000字的回信。
在信中,沈從文對于汪曾祺下放勞動后的收獲,感到由衷的高興;而對于其在信中流露出的因一時回不了北京所產(chǎn)生的苦悶,則給予了語重心長的撫慰與鼓勵:“得到你1月15日的信,應當想像得出我高興的心情。能保持健康,擔背得起百多斤洋山芋,消息好得很!時代大,個人渺小如浮漚,應當好好的活,適應習慣各種不同的生活,才像是個現(xiàn)代人!一個人生命的成熟,是要靠不同風晴雨雪照顧的??你應當始終保持用筆的愿望和信心!好好把有用生命,使用到能夠延續(xù)生命擴大生命有效工作方面去??你應當在任何情形下永遠不失去工作信心。你懂得如何用筆寫人寫事。你不僅是有這種才能,而且有這種理解。在許多問題上,理解有時其實還比才能重要!” 不久,沈從文出院回家后,還曾將此信用毛筆在竹紙上重寫了一次,寄給遠在沙嶺子的汪曾祺。從老師的這些諄諄教誨之中,汪曾祺獲得了直面現(xiàn)實生活、戰(zhàn)勝艱難困苦的極大勇氣。后經(jīng)過長期堅持不懈的刻苦努力,至20世紀80年代上半葉,汪曾祺終于以短篇小說《受戒》和《大淖記事》等而名揚中外,由此確立了他在我國當代文壇上的著名小說家的地位。================================== 汪曾祺和沈從文的淵源
-----從<<邊城>>和<<受戒>>的藝術(shù)特色看二人的契合
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沈從文與汪曾祺可謂兩位重要的作家,同時他們也是一對情深意重的師生。汪曾祺是沈從文的大弟子,也是以廢名、沈從文、凌叔華、蕭乾等為代表的“京派”文學的最后傳人。沈從文是“京派”文學成就最大的作家。不管是從師生情誼還是文學風格與流派的傳承、發(fā)揚上,汪曾祺都成為沈從文的繼承和發(fā)揚的不二人選。
汪曾祺當仁不讓地寫出《沈從文和他的〈邊城〉》、《又讀沈從文》等多篇“沈從文”論。汪曾祺當年隨同祖父和父親避戰(zhàn)亂而由家鄉(xiāng)高郵,經(jīng)香港,到越南,再到昆明,最終報考西南聯(lián)大中國文學系時隨身帶著的那本《沈從文小說選》,而在他拜讀過《邊城》之后,更加敬重沈從文,始終對沈從文執(zhí)弟子之禮甚恭。多年之后,汪曾祺的一篇《受戒》更是宣告了他對老師的繼承和作為最后一名“京派”文學傳人的身份。因此,從〈〈邊城〉〉和〈〈受戒〉〉的比較可以看出沈從文和汪曾祺的淵源。
對美的抒寫的繼承?!哆叧恰肥巧驈奈淖钬撌⒚淖髌罚砹怂匾娘L學風格。文中對美的抒寫更是猶如一首抒情詩。對人美的描寫在于人性之善,純凈質(zhì)樸,超功利而又不沾染任何世俗氣。在人與人的交往過程中,總是抱有善良的愿望在交往。老船公和翠翠相依為命,一拉船為生,卻不收坐船人的錢,生活得自由自在,心靈也不受任何羈畔。甚至,老船公死后,鄉(xiāng)親們都幫助翠翠,楊馬兵如父親一般照顧翠翠。
汪曾祺也說“我寫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人性,是任何時候都需要的?!薄础词芙洹怠档闹魅斯丘G薺庵里的小和尚,和尚們的世俗生活以及逾越“門禁”的殺豬,吃肉,打牌,搓麻將的描寫,打破了人與宗教的隔膜,展示了人性最本真的自由,有一種反撲歸真的美。
人之美還在于人情之美,人情之美在于愛情之美,親情之美,鄉(xiāng)情之美?!础催叧恰怠道锏拇浯渑c儺送的愛情,少女之戀清新,純凈而又青澀。而〈〈受戒〉〉用抒情的筆調(diào)描寫了了一個小和尚和村姑的戀愛故事。“字里行間,只覺得景美,情美,文美,宛如清澈的小溪漫過心頭。又如多年老釀,回味無窮?!薄础催叧恰怠道锎浯渑c老船公的祖孫情以及老船公與女兒的父女情流露在“門外高崖上月光下”,“翠翠抱膝坐在月光下,傍著祖父身邊”,聽祖父時而講著母親的乖巧時而又吁一口氣,“可是卻無從把那東西挪開?!碧毂:蛢投紣鄞浯洌值荛g的親情超越了愛情,哥哥天保死后,儺送無法面對翠翠,兄弟情深深地壓著他,以致淡淡的悲傷。〈〈受戒〉〉里小和尚明海因為舅舅的關(guān)系得以到餑薺庵當和尚,也是一種出路。小英子照顧姐姐趕嫁妝,田里的零碎生活小英子全包了。最深刻的是鄉(xiāng)情,忙活重活的時候,“幾家顧一家,輪流轉(zhuǎn),不收工錢,但是吃好的?!币怯小凹揲|女,陪嫁妝,磁壇子,錫罐子”,趙大娘“都要用梅紅紙剪出吉祥的花樣,貼在上面”,甚至“二三十里的人家都來請她”。而〈〈邊城〉〉里老船公死后,幫忙的人都來了,“家中人出出進進”,船總順順來了,帶來了一口袋米,一壇酒,一腿豬肉,楊馬兵為大家唱喪堂歌。不可忽略的另一種美則是景美。純凈的溪水,綠綠的翠竹,屋后的白塔上飄著“桃紅色的薄云”,溫柔,美麗,平靜的黃昏,到“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邊城〉〉的自然,純凈之美,正是猶如圓潤的珠玉。而汪曾祺展現(xiàn)給讀者的也是一幅幅親信雋永,沒有任何浸染的純?nèi)坏膶庫o的境界。文章結(jié)尾出更是把景美寫到極致,“蘆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蘆穗,發(fā)著銀光,軟軟的,滑溜溜的,像一串絲線。有的地方結(jié)了蒲棒,通紅的,像一枝一枝小蠟燭。青浮萍,紫浮萍。長腳蚊子,水蜘蛛。野菱角開著四瓣的小白花。驚起一只青樁(一種水鳥),擦著蘆穗,撲魯魯飛遠了??”
汪沈二人與水都有不解之緣。他們的小說是水孕育出來了,水孕育出了他們優(yōu)美的水鄉(xiāng)小說?!础催叧恰怠凳巧驈奈囊约亦l(xiāng)小城鳳凰為背景描寫的湘西邊境靠近川東的小城茶峒。故事以水城為背景,“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人家?!弊鎸O兩人就住在溪邊的屋子里。汪曾祺與沈從文相似,〈〈受戒〉〉是以汪曾祺的家鄉(xiāng)高郵為背景的。他的家鄉(xiāng)是一個水鄉(xiāng),他從小生長在水邊,“耳木之所接無非是水?!蔽闹叙G薺庵門前是一條河,明海做了一只船才到達。因此,他們師徒的緣分是“水”,他們描寫的故鄉(xiāng)的小說被稱為“水鄉(xiāng)小說”,他們的小說似水,“水性”構(gòu)成了他們二人水鄉(xiāng)小說的共同底色。
“水影響了我的性格,也影響了我作品的風格?!蓖粼髟f。他們的小說的語言如流水一般自由,有一種流動美,充滿了水的隨意性和散漫性。表現(xiàn)出語言的散文化和詩化的特征,采取了白描了手法,并沒有非常激烈的情節(jié)設置,猶如小溪一般寧靜自然?!础催叧恰怠道锏恼Z言清新,自然?!办o靜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卻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魚來去皆可以計數(shù)?!边@種散漫性的語言風格使得翠翠母親的故事,妓女的故事得以自然地插入,形成統(tǒng)一的整體,文章柔美而連貫?!础词芙洹怠道锏恼Z言簡潔而有干凈,節(jié)制而又有彈性,對景物的隨意鋪寫,呈現(xiàn)出自然與隨和,表面雜亂無章,繁雜無矩,卻有一種內(nèi)在的聯(lián)系,構(gòu)成整體的水鄉(xiāng)畫面。如對餑薺庵的描寫,“過穿堂,是一個不小的天井,種著兩棵白果樹。天井兩邊各有三間廂房。走過天井,便是大殿,供著三世佛。佛像連盒才四尺來高。大殿東邊是方丈,西邊是庫房。大殿東側(cè),偶一個小小的六角門,百門綠字,刻著一副對聯(lián)??”
從選裁方面看,汪沈二人都寫的是水邊普通人的平凡事,以水為聯(lián)系,構(gòu)成全文?!哆叧恰防锏睦洗焕瑸樯?,水手和妓女的愛情,翠翠母親白喝冷水而死,天保溺水而死,他們的命運與水相關(guān)聯(lián)?!妒芙洹防锏拿骱Ec小英子第一次相遇因為坐船過河,常常坐小英子家的船“給庵里買香燭,買油鹽。”小英子送明海去“受戒”,又在“散戒”之后接明海回庵。最后,在船尾,小英子表達了對明海的愛。他們的愛情與船密切相關(guān),又怎能與水無關(guān)?沈從文一溫愛的筆調(diào)描寫了水邊普通人的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而汪曾祺同樣以溫潤的筆調(diào)勾畫出水鄉(xiāng)人淳樸和善良。三 同樣濃重的鄉(xiāng)土風俗風情的描寫。
《受戒》中汪曾祺用心描寫了風土人情,對故鄉(xiāng)蘇北水鄉(xiāng)的風土人情的敘述游刃有余,當然與他師承沈從文密切相關(guān)?!哆叧恰分袛⑹隽讼嫖鬟吘承〕堑娘L俗,以唱情歌的方式表達愛情。天保和儺送夜里給翠翠唱歌,歌聲優(yōu)美柔和。當年楊馬兵也是“牽了馬匹到碧溪組來對翠翠母親唱情歌”。翠翠樂意聽祖父唱歌,也“哼著巫師十二月里為人還愿迎神的歌玩——你大仙,你大神,睜眼看看我們這里人??”而《受戒》中唱歌得以延續(xù),明海的三師父仁渡會放“花焰口”,卻也情不過鄉(xiāng)親,唱起山歌小調(diào)。
此外,《受戒》中,融各種鄉(xiāng)土風俗與作品里。開頭則寫出“他的家鄉(xiāng)不叫‘出家’,叫‘當和尚’,他的家鄉(xiāng)出和尚,就像有的地方出獵的,有的地方出織席子的,有的地方??”表明一個地方出一種職業(yè),這已經(jīng)是既成的風俗。和尚們每天出門,掃地,燒香,磕頭,念經(jīng),這是佛教的習俗。對放“花焰口”的描寫,以及“十五六歲的姑娘,就都梳上頭了”的風俗,剪紙的名俗等的描寫。
在文章中,風俗作為背景出現(xiàn),不僅吸引人們對鄉(xiāng)土風情的感受,而且對文章的整體美作鋪墊,又不時地影響著人物的塑造和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哆叧恰防锾毂W哕嚶肥∮肿唏R路,而走馬路只有儺送有份,美妙的歌聲使翠翠夢里摘虎耳草,這一走馬路的風俗直接推動著他們愛情的發(fā)展。《受戒》里小英子在明海受戒后對明海的關(guān)心,他們蒙朧的愛情更加突顯,受戒這一佛教儀式推動了他們的戀愛。四 汪沈二人共通的美學追求。
沈從文作為“京派”文學的最具代表作家,高度奉行著“京派”所倡導的尊從古典文學,吸收中國傳統(tǒng)文學優(yōu)秀的部分,崇尚一種靜穆、和平雋永的審美觀點,追求藝術(shù)的健康和純正?!哆叧恰肥浅浞煮w現(xiàn)他的審美趣味的作品。作者把故事柔和化,表現(xiàn)出中國古典的中和之美,溫柔敦厚。汪曾祺深受他的影響,繼承發(fā)展了“京派”的美學觀點,其美學追總體趨于和諧。
《邊城》里,沈從文對小說采取的是淡化處理,翠翠內(nèi)心沖突的淡,只一心牽掛儺送,并非是十分激烈的復雜的心里沖突。悲劇的成分淡化,翠翠母親的愛情悲劇只在祖父口中提及,減輕了悲劇的壯烈性,使其變得柔和。天保和儺送兩兄弟都愛著翠翠,但有相互幫忙夜里輪流給翠翠4唱歌,深厚的兄弟情超越了愛情,也阻礙了愛情,表面上對兄弟情深的表達,其實也給愛情造成了淡淡的悲傷。對少女之愛的描寫,本來也是羞澀蒙朧,淡淡的感情,又融之于淡淡的悲劇故事,體現(xiàn)出整篇文章的柔和之美。而把歷史上一切慘烈的東西背景化,并沒有影響到文章的柔和,而是留下淡淡的傷痛,卻也是永久的痕跡。美和愁相融,淡淡的愁和寧靜的美綿遠延長,中和之美躍然?!妒芙洹分型粼鲗ψ匀慌c人的和諧的描寫,小英子一家人與和尚都自食其力,趙大伯是個“全把式”,荸薺庵的和尚也照樣挑水,喂豬,租地收租,放債收債,與自然和諧相處。人與自然的相融相合,也有人與人之間真純質(zhì)樸和睦的相處。小和尚和村姑的愛情,也是宗教和與世俗的和諧。資深的老方丈,也在繡花房里藏了一個十九歲的小老婆,“這個庵里無所謂清規(guī),連這兩個字也沒人提起。”在這樣和諧溫婉的環(huán)境里,小英子和明海的戀情的誕生也就合乎情理。
汪曾祺似乎比沈從文多了些文人境界。沈從文的悲愁情緒在汪曾祺那里化為了樂觀感受,泯滅了深刻與尖銳,凸顯了和諧,文章顯得和平優(yōu)美。就如汪曾祺自己所說:“我追求的不是深刻,是和諧。”全文并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宗教和世俗共存,人們并每喲指責和尚犯戒,二師父仁海的家眷“每年夏秋之間”去庵里住幾個月,“因為庵里涼快”,“仁山、仁海叫他嫂子,明海叫她師娘?!扁掷锊唤小胺秸伞保膊唤小爸鞒帧?,卻叫“當家的”,收租,放債,也有燒香,磕頭,念“南無阿彌陀佛”,敲磬,念經(jīng)。和尚是出家人,也和普通人一樣娶妻生活。這樣融宗教、歷史、倫理、愛情為一體的生活十分和諧,在折中和諧的氛圍里,人們喜歡純潔的愛情,而不會深究其違背倫理的過錯,人性之純真自由撼動人心。
作為中國鄉(xiāng)土小說重要支脈的“京派”,是與“海派”想?yún)^(qū)別的,“魯迅認為鄉(xiāng)土文學可說是現(xiàn)實主義文學,而沈從文的作品更具有一種浪漫的氣息。魯迅心目中的鄉(xiāng)土文學像是杜甫的‘三吏’、‘三別’一類面對現(xiàn)實的作品,沈從文呢,寫的是陶淵明?!鄙踔劣腥苏J為“《邊城》是《桃花源記》的現(xiàn)代版?!鄙驈奈氖闱槭降男≌f,對愛、美、自由的追求發(fā)出悲哀的聲音,出于對“人性”的虔誠,通過對鄉(xiāng)土的贊美,“以擴大中國文化來重造人心。”即使“京派想像的社會圖式和民族精神帶著不輕的烏托邦的色彩?!币詫徝罏槊缹W取向,也不可否認沈從文即“京派”給中國文學帶來的重要影響。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小說的重要的一支,有著很高的美學價值和文學史意義。
汪曾祺師承沈從文,連續(xù)了被中斷和遺忘的小說風格,散文化小說的傳統(tǒng)延續(xù)下來了,《受戒》洋溢著沈從文式的詩情,著力與情緒氛圍的營造,對愛、美、自由的繼續(xù)抒寫,人性之美,人性之善,人性解放,呈現(xiàn)出《邊城》一般唯美的感受,“京派”文學得到很好的繼承和發(fā)展!
車胤,字武子,晉代南平(今湖北公安市)人,他的祖父車浚,三國時期作過東吳的會稽太守。因災荒請求賑濟百姓,被昏庸的吳主孫皓處死,此后車胤的家境就一貧如洗了。車胤立志苦讀,廣泛涉獵各種知識,太守王胡之曾對他的父親車育說:“此兒當大興卿門,可使專學”。因家中貧寒,晚上看書沒錢點燈。一個夏天的晚上,他正坐在院子里默默背書,見到許多螢火蟲在空中飛舞,象許多小燈在夜空中閃動,心中不由一亮,他立刻捉上一些螢火蟲,把他們裝在一個絹做的口袋里,螢光就照射出來。車胤借著螢火蟲發(fā)出的微弱燈光,夜以繼日地苦讀。
在他父親的指導下,車胤終于成了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一生中做過吳興太守、輔國將軍、戶部尚書等官職。唐朝楊弘貞、楊番、蔣防都著有《熒光照學賦》,均是談車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