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中國人面子問題探究

中國人面子問題探究：人情可以實現(xiàn)權(quán)力再生產(chǎn)

2014年05月21日10:11 中國青年報 我有話說(1,178人參與)收藏本文

翟學偉著作《中國人的臉面觀：形式主義的心理動因與社會表征》封面

江南貢院

翟學偉在自己收藏的清代紅木太師椅前。他認為，太師椅作為中國古代唯一用官職命名的坐具，象征權(quán)力、地位和尊嚴，有“面子”的意味。

中國人的臉面四分圖

冰點特稿第923期

面子問題

南京大學一間教室里，某金融機構(gòu)辦的“中高層干部卓越領(lǐng)導力提升特訓班”正在上課。初夏午后，社會學教授翟學偉站在講臺前，臺下學員有的趴在桌上，有的低頭看手機。

“我先提醒你們，我要講的內(nèi)容，你們平時上課聽不到，但天天都得打交道。大家都知道，如果想在中國過得好，你必須會搞關(guān)系，而我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中國人的關(guān)系?！敝贿@一句話，所有人齊刷刷抬起頭。穿著白襯衣、戴淺色邊眼鏡的翟學偉，用摻雜著地方口音的普通話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說：“我今天這堂課，主要講講關(guān)系里的面子問題?！?/p>

專業(yè)地說，翟學偉進行的是“中國本土化社會科學研究”，他的主要研究對象是“關(guān)系”——一個被他稱為“中國社會運作的核心概念”的術(shù)語——以及由此延伸出來的人情、面子和權(quán)力運作。

在這個領(lǐng)域，54歲的翟學偉已經(jīng)研究了20多年。他寫論文探討“中國官僚作風背后的面子運作問題”，帶著博士生做“關(guān)系運作模式”的課題，還參加學術(shù)研討會，跟來自臺灣、香港乃至美國、日本的學者一起討論“中國人的面子問題”。作為南京大學教授，他是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我國社會信用制度研究”的首席專家，享受國務(wù)院特殊津貼。

“關(guān)系不是哪個社會科學家的重大發(fā)現(xiàn)，而是每一個中國人心知肚明的行事規(guī)則。在這片土地上，每個人都常識般地知道，很多事可以讓位給關(guān)系來運作。如何將這種現(xiàn)象理論性地建構(gòu)與敘述，以便有效地解釋中國人和中國社會，至關(guān)重要?！钡詫W偉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不過，在中國，關(guān)系研究得好不好，不是由幾個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社會學家來判斷的，而該由每一個普通中國人來評說。”

“從書本里得到的研究成果跟自己的生活沒有關(guān)系，搞得學者對明擺著的事情說不清楚，說清楚的事情又很少與中國現(xiàn)象沾邊”

在翟學偉的研究里，他訪問跟著親戚出門打工的農(nóng)民工，研究想找老師說情修改成績的學生，就連陪家人住院做手術(shù)，都成了他收集素材的好機會。

他把相關(guān)的人按社會學研究的方法編號，醫(yī)生、護士、病人形成關(guān)系網(wǎng)，連來看望病人的訪客都一一編碼成ABCDE，畫出關(guān)系圖，分析相互之間的人情關(guān)系，以推導出為什么A要給B送紅包，C要來看望D。

他甚至還在手術(shù)之后，對病人進行鄭重其事的訪談，以田野調(diào)查的方法向其提問：“你當時已經(jīng)開過刀了，為什么還想補送紅包？”

在研究大量關(guān)系案例后，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西方人的人際交換往往具有等值傾向，以清算、等價、不欠和公平為原則，具有理性的特點；中國人的人情交換與之相反，安土重遷和血緣關(guān)系導致了人際交往的長期性和連續(xù)性，因此算賬、清賬都是不通人情的表現(xiàn)。人情應(yīng)該是算不清、欠不完的，這樣才能曠日持久地延續(xù)下去。所以，中國人的人情策略是在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中維持動態(tài)平衡，否則就要“丟了臉”，或者“沒給面子”。

求學期間，翟學偉并不像現(xiàn)在這么熱衷本土化研究。那時候，像許多人一樣，他熱衷使用西方社會學范式，讀西方社會學經(jīng)典論述，“如果說話的時候不提到西方理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研究生”。

臨近研究生畢業(yè)時，他偶然讀到了一份臺灣學者楊國樞的演講稿，印在類似超市導購小冊子的油墨紙上。那是上世紀80年代，這位社會學家提出了一個觀點：我們的研究對象雖然是中國社會與中國人，可是我們所采用的理論與方法卻幾乎全是西方的或是西方式的。這導致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是中國人；而在從事研究工作中，我們卻變成了西方人。

“這樣一來，從書本里得到的研究成果跟自己的生活沒有關(guān)系，搞得學者對明擺著的事情說不清楚，說清楚的事情又很少與中國現(xiàn)象沾邊?！钡詫W偉說，看完那篇演講稿，他就下定決心，找一個最本土的中國現(xiàn)象作為自己的研究方向。而最合適的主題，莫過于“關(guān)系”。

那時候，臺灣學者黃光國已經(jīng)就這一話題展開了研究，出版了一本叫做《人情與面子：中國人的權(quán)力游戲》的書。但由于這本書是臺灣人寫的，標題里又有“權(quán)力游戲”這樣的字眼，翟學偉一直跑到出版社僅對內(nèi)部人員開放的“港臺禁書”書架才找到它。托了朋友的朋友的關(guān)系，他才買到了這本研究“中國人的關(guān)系”的書。

有了本土化這個嶄新的研究視角，翟學偉發(fā)現(xiàn)，中國何止是“世事洞明皆學問”，簡直舉手投足間都是能拿來做社會學分析的案例。他站在馬路上聽人吵架，坐在公交車上聽人聊天，就連坐在書房看武俠小說，讀出來的都是面子問題——但凡江湖有危難，面子都會發(fā)揮重要作用。比如金庸筆下的大俠，總會敗給小混混說的一句“你殺了我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因為大俠們似乎都很顧忌面子。

翟學偉的辦公室里塞滿了被他拿來做案例的書，從錢鐘書的《圍城》到官場小說《二號首長》，還有《丑陋的中國人》、《丑陋的韓國人》以及《中國人·韓國人·日本人》，每一本書都讓他讀出了“關(guān)系”。

比如他讀項羽敗北臨江自刎，臨死之前留下傳世名言“無顏面對江東父老”，這句話啟發(fā)了這位研究面子的教授：原來項羽是因為覺得沒面子才自殺的，不成功就不能回家。

在“領(lǐng)導力特訓班”的課堂上講到這些“讀書心得”，翟學偉半開玩笑地總結(jié)道：“所以啊，中國從古至今死了那么多仁人志士，十有八九都是沒有搞好面子問題?！?/p>

“人人都在爭先恐后地搞四個現(xiàn)代化建設(shè)，你這研究的是什么東西？！”

雖然一天到晚研究中國人的關(guān)系，可翟學偉卻評價自己是個“搞關(guān)系的失敗者”。在講臺上的他談笑風生，但走下講臺卻顯得沉默，不愛主動跟人熱絡(luò)。考研究生那會兒，家里來了客人，想邀請他出去玩，他還滿心地不情愿：“我不想玩，我想看書?！?/p>

不過最后，他還是不得不跟著家人陪客人游玩，“這件事情充分說明，關(guān)系比個人意志更重要，我們長久地處在無選擇的關(guān)系里面”。

這種“關(guān)系研究”對他自己是個新鮮領(lǐng)域，對于他的學生更是稀罕。南京大學有個跟美國霍普金斯大學合作辦學的中美中心，翟學偉在那里授過5年課，教學生觀察中國人的關(guān)系。有次，一個美國學生問他：“中國人為什么要搞捐款晚會，弄得跟春晚似的？”

翟學偉納悶了：“沒有晚會，怎么公布哪個機構(gòu)捐了多少錢??？難道你們不搞嗎？”

美國學生聽了更納悶了：“當然不?。【杩畈皇亲栽傅膯?，捐就捐了，干嗎還要宣布一下？”

聽了美國學生的反駁，翟學偉發(fā)現(xiàn)，對中國人來說，面子最重要，“不搞晚會鬼知道你捐了錢啊，做了事還沒買到面子！”

按照這個思路，翟學偉將中國人的面子問題分成四類，叫做“臉面四分圖”：

第一類人，叫“有臉有面子”。這類人是中國古代最受推崇的“君子”，個人自身形象好，即“有臉”，在社會互動上也受到認可，即“有面子”。

第二類人，叫“有臉沒面子”。這類人講骨氣，篤信好學，可是太正經(jīng)，自己“有臉”，可別人不給他“面子”，“不會做人”。

第三類人，叫“沒臉沒面子”。這類人大多處于社會底層，無所顧忌，既不給自己爭臉，也不在乎別人給不給面子，撒潑打滾無所不作，大抵可以稱為“小人”。

第四類人，叫“沒臉有面子”。這類人不講究道德修養(yǎng)和社會規(guī)范，但是懂得面子的金貴，為人圓滑，見風使舵，盡管沒什么突出的個人品格來“爭臉”，可是善奉承會巴結(jié)，在社會上頗有“面子”，即“偽君子”。

翟學偉管這套理論叫做“中國人的臉面觀”。他認為，儒家希望把人塑造成第一類，可這更大程度上只能成為一種人格理想，在現(xiàn)實中，他們可能會變成第二類人，并強烈排斥第三、四類人。但是，在人情社會里，沒人想做第一類人，因為“太難了”，也沒有人想做第二類人，因為“出力不討好太吃虧”。越來越多人會在行為上向第四類集中，以獲得更多社會資源。

讓這位社會學教授擔憂的是，第四類人占主流的社會將出現(xiàn)令人堪憂的發(fā)展停滯，因為在那類人的世界里，只要打點好關(guān)系，你做不做事，人們不在乎，即便毫無建樹，大家也會“給面子”，一片贊許，沒人戳穿?？墒?，“這樣的社會怎么進步呢？”

翟學偉把他的這些研究寫成了論文。但這樣的研究最初卻并不能得到學術(shù)界的認可。剛開始給學術(shù)期刊投稿時，他的“面子問題”論文常常很快就被毫不留情面地退回來：“人人都在爭先恐后地搞四個現(xiàn)代化建設(shè)，你這研究的是什么東西？！”

“你在學校，你很年輕，你想說什么都行。等你進了社會，工作了些日子，再來告訴我，今天的中國人講不講關(guān)系”

翟學偉的研究遭到一些人反對，其中包括他的女兒。女兒是個90后，做事干脆，不愛談關(guān)系，走大街上迷了路寧可查地圖，也不喜歡問人。有時候跟同學聚餐回家，她會得意地跟爸爸強調(diào)，現(xiàn)在的年輕人出去都不搞請客吃飯那一套了，我們今天聚會就是AA制。

在網(wǎng)絡(luò)上，也有越來越多的人，特別是年輕人，認為人情關(guān)系主要集中在二三線城市，而在北上廣這樣的大城市，由于流動性大，外企多，大家都是背井離鄉(xiāng)來打拼，所以評價標準主要是能力，而非關(guān)系。在“知乎”網(wǎng)站的一則熱門答案里，有人甚至直接寫道：“上海是個神奇的城市，她不問你的出身、學歷，不鄙視你的家庭條件，她只看你是否努力，真的?！?/p>

除此之外，探討的聲音也來自學界。翟學偉將論文投給臺灣學術(shù)期刊《本土心理學研究》，作為“靶子論文”供大家探討。來自臺灣的5位教授各抒己見，翟學偉也被邀請參與回應(yīng)，進行學術(shù)爭鋒。

學界的爭論之一，是翟學偉的研究方法是否科學。比如，他的研究總是從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出發(fā)，要么是送紅包啦，要么是請客擺酒啦，都是對微妙的生活細節(jié)進行平鋪直敘的記錄，只是“現(xiàn)象描述”，而沒有更進一步，進行“哲學分析”，以及“方法論建設(shè)”。

“翟教授的研究路線是實證主義的研究，著重于生活現(xiàn)象的描述。以大陸社會科學界目前的水平看，已經(jīng)相當不錯，但是要進入國際學術(shù)社群，還有許多尚待努力的空間?！迸_灣大學心理學教授黃光國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

在他看來，如果一味停留在“現(xiàn)象描述”的層次，將無法解決“中國與西方”兩種研究傳統(tǒng)分裂的難題，唯有在“哲學反思”和“理論建設(shè)”上加大力度，才可能有所突破。

對于這些五花八門的反問，翟學偉最?；貞?yīng)的是學術(shù)批評?！拔页Ｏ耄热唤?jīng)濟學可以講寓言，社會學為什么不能講故事？為什么不能從故事中挖掘出社會機制運行的特征？”他甚至直接在論文里寫道，“如果有學者對我采取的研究方法持有異議，完全可以自己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從事研究，用不著指責我的不是。”

而對于像女兒一樣的年輕人對于當下社會的樂觀態(tài)度，他卻并不直接作出回應(yīng)。他只是默默在他們所說的這個“只看你是否努力”的社會中繼續(xù)收集“關(guān)系研究”的素材——跨國公司為官員子女留出崗位，這是他們的“本土化策略”；而應(yīng)聘者填寫的個人信息表里還有一個空，需要填寫“是否有公司領(lǐng)導介紹，請寫下領(lǐng)導姓名和職位”??

在翟學偉看來，“今天的中國，人情和關(guān)系要比任何一個年代更厲害”，因為在古代中國，還有不看人情的案例，比如人們會純粹基于地緣關(guān)系提供幫助，“因為我們是老鄉(xiāng)”，而現(xiàn)在，只有“對我有用的老鄉(xiāng)”才能得到幫助。

“你在學校，你很年輕，你想說什么都行。等你進了社會，工作了些日子，再來告訴我，今天的中國人講不講關(guān)系。”他說。

在這個“人情超級大國”，制度管得住人情嗎？

盡管翟學偉說自己的關(guān)系研究“不提供方法論”，但事實上，他還是在研究應(yīng)對關(guān)系的對策。他最近正準備發(fā)表的一篇論文題目叫做《人情與制度：平衡還是制衡》，里面的核心問題是：在中國這個“人情超級大國”，制度管得住人情嗎？

“按照制度規(guī)定，博士生畢業(yè)需要達到一定的學術(shù)標準?？删退闼娴臎]達標，你能斃掉他的論文嗎？他畢不了業(yè)怎么辦？找不到工作怎么辦？畢不了業(yè)、找不到工作，哭了怎么辦？”在博士生的討論課上，翟學偉跟圍坐在會議室的學生們嚴肅地討論著，“這時候，中國人就會把門關(guān)起來商量對策了——制度是制度，制度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可是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是他哭了，這怎么解決？”

于是，他推論出“人情與制度”在社會運行中的基本法則：

前提一：人情是每個人做事的最終依據(jù)。

推論：沒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對人的判定可視人情親密程度變通。

前提二：制度對人情的約束是有針對性的，所以它的作用是局部的、具體的；而人情是整體的、全局的，人們總要顧全大局，照顧整體。

推論：是非、真?zhèn)?、誠實與否不是唯一重要的，合適、恰當、識相很重要。

前提三：制度與人情不是矛盾體，而是一種融合。

推論：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沒有統(tǒng)一不變的規(guī)則。感情用事或者一味堅持原則都是對平衡與和諧的破壞。任何固守制度辦事的人被看成是沒有人情味的人。

??

在歷數(shù)了6條前提和由此得到的23條推論后，他得出結(jié)論：在中國，人情和制度的關(guān)系并非簡單的一方壓倒另一方，而是可以彼此相安無事的動態(tài)平衡。

“原本傳統(tǒng)中國社會運行就有很明顯的情、理、法三位一體的傾向。人情是中國社會的底色，說中國社會因為走向法制化、制度化，所以不講人情了，那顯然不符合事實，是樂觀主義者的自娛自樂；說中國人因為講人情，所以恣意妄為、無法無天，那也不真實，因為中國歷史上一直在不懈地建立各式各樣的規(guī)章制度。”翟學偉說，“就真實層面來講，如何平衡人情和制度，對中國人是一場智力挑戰(zhàn)。人們每天忙忙碌碌都在力圖從中尋求一條出路，既不傷面子，又不毀制度，進入一種高超境界?！?/p>

更有趣的是，翟學偉發(fā)現(xiàn)，在“人情超級大國”，人情可以實現(xiàn)“權(quán)力的再生產(chǎn)”——利用人情攀上權(quán)威就可能借助他們的力量，獲得權(quán)力的轉(zhuǎn)讓，成為“日常權(quán)威”，享有等同于“權(quán)威”的權(quán)力。

他聽說過一個案例：有學生急著畢業(yè)發(fā)論文，托了一圈兒關(guān)系，找了主編找總編輯，可誰也沒能說服期刊編輯給他發(fā)稿，最后有人指點，去找那棟大樓里的一個后勤人員，果然立馬發(fā)了稿?！白钣忻孀拥娜?，未見得是社會地位最高的人。不管他多普通，大家都要給他面子，他的心理地位高，這就是日常權(quán)威?！钡詫W偉說。

不過，當人情泛濫到制度無法抵制時，制衡人情的活動就會登場。講理性的人們會執(zhí)行檢查、整頓活動，力圖讓人情和制度回到平衡點上。不過，翟學偉也發(fā)現(xiàn)，這種活動有時會呈現(xiàn)出“轟轟烈烈走過場”的特點，“轟轟烈烈”是對制度的期待，而“走過場”則是人情使然。

“老師你說的太對了！在中國就得講關(guān)系！”和“老師你說的太對了！在中國老講關(guān)系怎么行！”

每到學期結(jié)束，翟學偉的課程都會收到學生寫來的“課堂反饋”。幫著批改作業(yè)的助教跑來找他，哭笑不得地報告：大家明明上的是同一堂課，感受卻五花八門，有的甚至完全相反，這要怎么批改打分呢？

比如，有的學生是這么寫的：“老師你說的太對了！在中國就得講關(guān)系！前幾天我家管道壞了，我本想按流程找相關(guān)部門解決，結(jié)果拖拖拉拉好久都沒人來，還說通一次管道至少得要2000塊。我一生氣，直接找了認識的主管領(lǐng)導，結(jié)果不但立馬來修好了，還客氣地跟我寒暄了半天，臨走也沒要錢。所以想辦事，走程序是沒用的，還得靠關(guān)系！”

但是，也有學生的體會是這樣的：“老師你說的太對了！在中國老講關(guān)系怎么行！這個問題太嚴重了，現(xiàn)在處處看人情、看關(guān)系，這樣的不正之風盛行，怎么能繼續(xù)推進社會建設(shè)呢？我們必須大力打擊這種講人情、走關(guān)系的社會弊病，根除這個社會毒瘤！”

面對學生們截然相反的體會，翟學偉倒是很平靜。盡管在這堂研究“關(guān)系和面子”的課上，有不少學生連他的名字都寫錯，一會兒“霍老師”，一會兒“瞿老師”，但他的評分標準很統(tǒng)一——60分到95分之間，最低至少及格，最高也不能太完美。他說，就算寫得很爛，也最少給個及格，“人情社會嘛，總得給學生留條后路，不能一棍子打死”。

“上完我的課，你可以覺得關(guān)系特重要，事事走關(guān)系；也可以覺得關(guān)系很可惡，想辦法與其抗爭。這都是你自己的價值選擇。我的目標是，我只對中國人的人情關(guān)系作出客觀描述，不做價值判斷，不提供應(yīng)對關(guān)系的方法論?！钡詫W偉說，“事實上，即便我不提供方法，中國人每天忙忙碌碌，每個人都知道該怎么做?！?/p>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幕其實就發(fā)生在他身邊。在他沒進教室前，一個學生指著坐在窗邊的同學說：“你看看你，老師馬上就要來了，屋里這么悶，你連個窗戶都不開嗎？你們啊，都只聽上課的知識，可像我啊，就喜歡關(guān)注這些邊邊角角?！?/p>

接著，該生得意地跟屋子里的同學暢談起自己下周安排如何緊湊，要出差參加一場青年干部論壇，“給領(lǐng)導講課去”。說著說著他突然停下來，環(huán)顧四周：“不要用那么羨慕的眼光看著我嘛！別看我這樣，我也是能上大場面的！”

“說到底，一切又都是個面子問題”

在上世紀90年代初，翟學偉寫的論文連個發(fā)表的地方都找不著，但現(xiàn)在，他所研究的“中國人和中國社會”已經(jīng)成為頗受歡迎的課題。從北京的EMBA培訓班到上海的高級媒體從業(yè)者訓練營，許多地方都邀請翟學偉去講課，談“中國人的面子問題”。

盡管不再愁發(fā)論文，他卻有了別的苦惱。比如，他從女兒小時候就天天跟她嘮叨自己的研究，跟她大講“中國人情關(guān)系模式”，但女兒卻一直對“搞好人情關(guān)系”不感興趣。即將讀人類學博士的女兒喜歡看百科全書，勝過跟陌生人寒暄嘮嗑，她甚至想要通過研究影視劇來做田野調(diào)查，“這樣就不用跟人打交道了”。

“這就是一個研究‘關(guān)系’的學者養(yǎng)女兒，和一個研究‘關(guān)系’的人養(yǎng)女兒的區(qū)別?！闭f起這個，翟學偉的女兒無奈地攤了攤手，“我只聽到了‘關(guān)系’是個什么概念?！?/p>

他還要愁學生。這位博士生導師發(fā)現(xiàn)，學生里真在安心研究“關(guān)系”這門學問的越來越少。相比于如何做好學術(shù)課題，他們每天心心念念的是另外一件事——如何盡快到學校規(guī)定的學術(shù)期刊上發(fā)表兩篇論文。

出于好奇，翟學偉還把這個學術(shù)困境推導了一下：

為什么學生不能好好做學問呢？因為他們的當務(wù)之急是發(fā)論文，學校規(guī)定，只有發(fā)了論文才能畢業(yè)。

為什么他們發(fā)不了論文呢？因為許多社會學類的學術(shù)期刊規(guī)定，不刊發(fā)博士生的論文，所以寫得好不好還是其次，光是“博士生”這個身份就卡掉了發(fā)表機會。

那么，為什么學術(shù)期刊不接受學生的論文呢？原來，學術(shù)期刊都有排名，如果刊登太多學生而非教授的論文，會拉低這份期刊的影響力排名，顯得不夠上檔次，沒面子。

好吧，那為什么學生一定要發(fā)論文呢？因為大學也有排行榜，衡量一個大學學術(shù)能力高低的量化因素可不就是核心期刊論文發(fā)表量么？學生發(fā)的論文多，學校的排名就靠前，家長報考院校的時候就會說，你看這學校排第一，上這個大學有面子。

推理結(jié)束，答案再一次命中這位教授的研究核心——說到底，一切又都是個面子問題。

可是身為“面子問題”研究專家，翟學偉卻對此無能為力。在和學生聚餐的時候，他默默坐在一旁，聽著學生們熱烈地討論哪些刊物的版面費貴，看著學生相互出主意，“其實可以跟編輯哭窮，讓他看在學生的份上，給個折扣價”??

這種沉默在他的生活里時常出現(xiàn)：EMBA班的學生請他參加業(yè)界大佬的聚會，他去了坐一旁一言不發(fā)，默默觀察著觥籌交錯的生意人；多年不見的學生情侶突然說要請他吃飯，他到了現(xiàn)場才恍然大悟，這是人家的婚禮，他又只能默默坐著，因為忘了給人家包紅包。

不過這些沉默的觀察，扭頭都會被他寫進自己的論文里，成為他的研究案例?！皠e人遇到?jīng)]面子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遇到?jīng)]面子的事情，還得記錄下來，回來反復想，留著做研究?！彼f。

其實即使不去刻意收集，想在中國研究面子，真是滿大街都是案例，每個人都是行家。聽完翟學偉的“面子課”，“卓越領(lǐng)導力提升特訓班”的學員們下一站是去夜游秦淮河。在那里，人們紛紛買票參觀江南貢院，其中一大原因是門匾上用燙金字寫著“中國古代官員的搖籃”。

人們湊在“清代各省奪魁人數(shù)表”前嘰嘰喳喳。在這份各省狀元排行榜上，江蘇出了49個，比第二名浙江多兩倍，是第三名的5倍。一個游客指著成倍數(shù)遞減的數(shù)字，問同伴：“怎么江蘇的狀元比其他省多那么多??？”

“出了這么多狀元都當官了，這以后批卷子的人還不得給他們的老鄉(xiāng)一點面子嗎？”同伴毫不遲疑地答道。

第二篇：中國人的面子問題

生 心 理 健

中國人的“面子”

論文作者： 邢華來

學生學號: 021120427

專業(yè)班級：12級工商管理四班

系別年級：管理科學與工程系

大 學康

中國人的“面子”

摘要：“面子”是中國人人際交往中最不可或缺的人情媒介，也許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像中國人這樣“愛面子”。中國人的人際交往中,往往以對方給不給自己‘面子’,給自己‘面子’的多少來判斷對方對自己接納程度,并對彼此關(guān)系進行認知和評價;同時,面子也是中國人的內(nèi)在心理特征，中國人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觀’。

“講面子”的心理既有利于維護中國人人際互動的和諧進行,是中國人自尊和自我意識得以實現(xiàn)和滿足及榮譽感獲得的較佳途徑,是維系中國人人際關(guān)系的重要工具;同時,‘面子’心理也影響著中國人人際關(guān)系的‘理性’發(fā)展,有時會成為中國人人際交往中沉重的心理負擔。

關(guān)鍵詞：面子 中國式人文主義 維護 正文：

“面子”是中國人際關(guān)系最基本的‘調(diào)節(jié)器’。愛面子是中國人人格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我們心理需求。人際互動雙方愛‘面子’的程度,給不給‘面子’或‘面子’是否給足,往往是人際和諧與否的重要條件,它直接關(guān)系到人際關(guān)系的方向和程度。從“給面子”、“留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到“打狗還看主人面”，“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關(guān)面子的種種說法在人們的言語對話里更是隨處可聞。

著名文學家林語堂曾在書中寫到“中國人的生理上的面孔固然很有意思，而心理上的面孔則更為迷人，值得研究。這個面孔不能洗也不能刮，但可以“得到”，可以“丟掉”，可以“爭取”，可以“作為禮物送給別人”。這里我們觸及到了中國人社會心理最微妙奇異之點，它抽象，不可捉摸，但卻是中國人調(diào)節(jié)社會交往的最細膩的標準。舉個例子很容易，給它下定義卻很難?！?/p>

那么，中國人看重“面子”的心理問題到底是什么概念，為什么我們中國人如此看重 “面子”的心理,我們又如何對待這一心理呢？

一．面子的既有定義剖析

面子是國人耳熟能詳?shù)母拍?。最早對“面子”進行論述的著作是美國傳教士明恩溥所著的《中國人的素質(zhì)》。明恩溥雖然發(fā)現(xiàn)了面子在中國社會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但他無法給出面子的定義。以研究中國國民性著稱的魯迅對面子論述頗多,但他也規(guī)避了面子的定義問題。由此,給“面子”下定義的困難性可見一斑。

第一個給面子下定義的人是胡先縉。她用語義分析的方法對“臉”和“面子”的定義進行了研究。她搜集并分析了25條有關(guān)臉和面子的短語后,把臉定義為“社會對個人道德品格的信心”,把面子定義為“人從社會成就而擁有的聲望,是社會對人看得見的成就的承認”。

胡氏定義為了體現(xiàn)“臉”和“面子”的區(qū)別,突顯“臉”的道德性而片面強調(diào)了“面子”中的成就因素。這個定義忽視了面子的其它方面,顯得過于狹窄。“面子”中有道德的成分,長時間恪守禮俗或者在特定情況下仍能秉承禮的精神是能給個人帶來面子的。(比如:封建時代朝廷對長期守寡婦女的表彰。)面子還可以通過社會關(guān)系獲得。(如:某人的親屬取得了成就,占據(jù)了高位,此人也跟著有面子；又如:通過與有面子的人建立社會關(guān)系,個體也能獲得面子。)從胡先縉的著作可以看出,她對這些問題隱約有了些認識,但是并未給予足夠重視。

作為在大陸為數(shù)不多的研究心理的學者之一,翟學偉對面子下的定義可謂匠心獨運。他效法胡先縉的研究方法,從語義分析入手,對“臉”和“面子”的內(nèi)涵進行了區(qū)分,并逐一下了定義:“臉是個體為了迎合某一社會圈認同的形象,經(jīng)過印象整飾后表現(xiàn)出的認同性的心理與行為。而面子是這一業(yè)已形成的心理及行為在他人心目中產(chǎn)生的序列地位,也就是心理地位?！薄澳樇畜w現(xiàn)人的自身形象或表現(xiàn)”；“面子偏向互動雙方所處關(guān)系狀況”,是一種“心理地位”。由此,翟學偉結(jié)合美國社會學家戈夫曼的戲劇理論,指出:西方人在社會互動中,自身形象的塑造(臉)和在他人心目中產(chǎn)生的心理地位(面子)是一體的。而中國社會在重情輕理、等差主義、形式主義的文化因素影響下,導致了“臉”和“面子”的分裂,從一個統(tǒng)一連續(xù)體變成兩個維度。即:面子的建立不一定要以臉為起點,而臉的獲得也并不一定導致面子的擁有。

二．面子在中國人心目中的重要意義

臉面涉及的是個人的資源要讓他人來分享,如爭臉和爭面子的意思是指一個人獲得了受人羨慕的學識、人品、才華、德性、情操、職務(wù)之類,或有了當?shù)厝苏J同的行為和事跡,結(jié)果那些沒有這些個人特征的人通過特定的關(guān)系可以分享到這些特征,比如給面子就含有可以讓那些相關(guān)的他人分享自己的榮譽、名聲以及由此而來的物品、財富、地位、權(quán)勢等意義。臉面作為一種資源擴散方式,是以他人的正面評價作為回報的,比如他人對施予資源者的接受、感謝、感激、頌揚等會讓有臉者感到自己有了面子?？梢?有臉者愿意與誰共享臉產(chǎn)生的資源,就是在賞臉給他,而他所要的最好的回報,不是物質(zhì)幫助,而是多多的恭維、抬舉和捧場。給他人面子就是對他人重要性的承認,也就是對他人成功、德性或善舉的肯定、羨慕、欣賞、尊重、敬佩等。

面子是由臉出現(xiàn)后而獲得的他人的評價,它從理想上講承擔著人們對一個人的臉是否被某一群體或社會圈承認的檢驗和考驗的作用。由此面子是一個為臉活著為臉奮斗的人最想得到的東西,當然比金錢和財富更為重要,因為是它賦予了金錢和財富以社會和文化的價值和意義,也使奮斗者感受到了為之奮斗的幸福感。這樣,翟學偉給面子下的定義是:面子是個體對做出的臉的行為后的自我評價判定及其在他人心目中的序列地位,也就是心理地位。因此面子在根本上是一種由于個人表現(xiàn)出來的形象類型而導致的能不能被他人看得起的心理和行為。費正清對此有相當?shù)恼J識。他說: 中國式的人文主義包括關(guān)心個人尊嚴的問題,但那是從社會的觀點來關(guān)心的?！懊孀印笔莻€社會性的問題。個人的尊嚴來自行為端正,以及他所獲得的社會贊許。“丟面子”來自行為失檢,使別人瞧不起自己。人的價值,并不像西方所認為的那樣是每個人固有的品質(zhì),而是需要從外界獲得的。

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特征也影響了中國人的面子觀,如地理特征、小農(nóng)文化、鄉(xiāng)土情結(jié)、血緣地緣關(guān)系的復雜性在社會中支配地位,高度重視倫理道德等等。如孔子以“仁”為至德,孟子的“仁義禮智”、“孝悌忠信”、五常,韓非的“三綱”,中庸文化反映在社會中的趨同從眾心理。這都對面子觀的形成和根植大眾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另外,中國的家族制度也是“臉面”形成的重要動力。我國有著深厚的“崇祖”觀念,順著家族延續(xù)的脈絡(luò)向上追溯可以清晰地看到每個家庭都是由祖先向下延伸的鏈條上的一個單位,個體也是每個單位中的一個分子。因此個人的行為及成就就不僅是個人的事情,而是包含了家族中其他成員的期待和臉面,包含了榮耀祖先的責任。這使得個人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而努力,爭取至少是維護面子,最好能夠取得成就,以光宗耀祖。

三．面子也有他的負作用 面子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中國人都極其的看重自己的面子。正是因為這些，有些人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走上錯誤的，甚至犯罪的道路。

大學生生因為面子打死人的事不時的發(fā)生在我們身邊。尚某在學校操場和幾名男女同學一起打籃球。同學蘇某嫌尚某有犯規(guī)動作，幾次說他不會打球，尚某感覺在女同學面前丟了臉，心中很不舒服。當蘇某又一次說尚某打手犯規(guī)時，二人發(fā)生了爭吵，尚某揮手打了蘇某一個耳光，猝不及防的蘇某倒在地上死亡。

一婦女一天上午忙完了家務(wù)活，便到鄰居家與人搓起了麻將，可打了兩圈不到，其丈夫就怒氣沖沖地找了過來，進屋后，二話沒說，上前就將牌桌掀了個“底朝天”，并當著眾鄰的面不停地訓斥。該婦女回家后，感到丈夫不給自己面子，越想越生氣，竟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乘家中無人之機，從床下找出一瓶農(nóng)藥，偷偷喝了下去，等鄰居和其家人發(fā)現(xiàn)時已氣絕身亡。

四．培養(yǎng)正確的面子觀

面子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或許代表著尊嚴道德，或許是個人的能力價值體現(xiàn)，或許是一個人的社會地位，面子一方面對于中國人起到積極的激勵作用，同時由于我們的錯誤理解，導致了不合理的面子觀，直接危害到我們的身心健康。正確的面子觀，是外在美與內(nèi)在美的和諧統(tǒng)一，因此我們中國人應(yīng)該樹立正確的面子觀是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1.完善人格，修煉內(nèi)功。講究自尊不能僅僅依賴于面子，而應(yīng)該依賴于自身人格的修養(yǎng)，只有塑造高尚的人格，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2.加強自我意識的培養(yǎng)。中國人過分愛面子有一定的原因是因為沒能形成正確的自我意識。通過自省的方式正視自己，反思自己，認識自我。

3.以知識來裝扮面子。正確的面子觀是需要廣博的知識來維護的。當你能繼承前人的知識遺產(chǎn)，創(chuàng)新前人的知識成果，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新的事物那將會是很有面子的事。

總之，中國人的面子問題是和幾千年來中國的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對于面子問題，每個人心理又有所不同。所以，我們應(yīng)該樹立正確的面子觀，讓中國的這一特色文化向正確的方向發(fā)展壯大。

參考文獻：

1.《人民日報》

2.《中國人的臉面觀》,翟學偉,1995,桂冠圖書公司。

3.《人際交往中的名 與實———論“面子工夫”中的斷裂》 沈 毅 4.《中國人的性格》,李亦園、楊國樞 5.《“面子”定義探新》 劉繼富

第三篇：老外如何理解中國人的面子問題

2011年4月20日12:18:15

署名—Jacky

一

In China, there are many unspoken rules.Do's and don'ts…And what you don't know…could even cause someone else to 'lose face.' It brings feelings of pride, embarrassment, humiliation, flattery and humility….Thankfully, there are answers.Luo Weijia is a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teacher at Beijing Hutong School.In her class, she teaches foreigners this complex component of Chinese culture.“Face stands for reputation and position of a person.Also, I think it's very important in Chinese culture.” It sounds simple enough.After all, we try to maintain a sense of dignity in the West, too, don't we? No one wants to be humiliated.But it goes much deeper than that in China.Fabrizio Franciosi from Rome, Italy has been living here for a year and is studying Chinese at Beijing Hutong School.He says that the social rules in Italian culture are more obvious, so he's more cautious here.“China, it's really not the same.The rules are stricter, so you have to carefully follow some basic Chinese traditions.” In the West, culturally, we make fun of ourselves and maybe even other people.It's even OK to ridicule ourselves lightly in front of a group.This is not so much the case in China.In fact, it's possible to 'lose face' on your own entirely by accident.Beijinger Liang Cheng has lived in the USA for many years and just returned for university here.Her Chinese friends can't understand why Westerners would lose face on purpose.“Say, I'm American, and you're sitting next to a Chinese friend and then you hear something on the news for example about Americans doing something that, in your opinion, is really stupid.But to them, they don't know anything about the situation.And you say, 'Oh look at us, America is just going down the drain.' He would maybe look at you in a very strange way, you don't talk about this, and you don't talk about your own country in China.You don't joke like this.” Confronting people is also a delicate matter.Michael Cain from North Carolina arrived two years ago to study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Back then, his understanding was that “face” was somewhat related to ego.Through studying business practices in China, he's learned that good business has to respect these cultural norms.“I would say that being a Westerner, we are much more direct.And in China, directness can actually lead to a loss of face for the locals.If you're a foreign manager and you have

2011年4月20日12:18:15

署名—Jacky local workers, especially in front of someone else, especially being so direct, like, 'Why are you late? Why don't you do it in this manner?,' can cause a loss of face for a Chinese person, because it's like taking away their standing in front of their peers.” In the workplace, Luo Weijia explains that this is because what westerners consider group feedback could be viewed as public criticism in China.Likewise, people who want to save face may not like to admit mistakes.One of Luo's students is constantly frustrated by this issue.“She's already been working here for three years and can normally get used to everything, so she can get along very well with her colleagues.But there is one problem she can't stand for.They can never admit they made a mistake, they pretend like nothing happened.So, that really annoys her.” Sometimes not understanding the rules may cause others to lose face at dinners and outings.Unfortunately, as Cain points out, sometimes it's hard to know exactly how to behave.“I would say that I've had the experience of going out to dinner with a Chinese person, and they offer to pay, and you say, 'No, no,' but then they insist.And really, you're supposed to pay, but it kind of gets lost in who should be giving face to the other one.And I've caused those situations to happen, when I let them pay when I should have paid to give them face.And I've definitely taken someone to a place thinking it's the cool thing to do when it would have been better to take them to a Hong Kong restaurant that costs a load.” There are also rules in the classroom.By accident, foreigners questioning a teacher can cause him or her to lose face unintentionally.Luo teaches a small group of foreigners and adds that she is still learning to grasp this cultural difference.“In China, we really, really, respect Chinese teachers, like when I was in high school or university, we'd never tell my teacher, 'I don't trust you or I don't think you are right;I don't agree with you.' But sometimes, in my class, we maybe talk about some problem and they correct my opinion or correct my mistake.So, I feel a little bit humiliated in front of my class.But I think it's very normal for foreigners to say, 'You are wrong, I have a different opinion.' But for Chinese, it's a little bit weird, so it's better to be careful about that.” This doesn't mean you have to walk around scared to offend the Chinese people all the time.After all, Luo says that foreigners aren't expected to know these rules all the time.Thankfully, most Chinese people will be much more forgiving even if they are a bit confused by your actions.It's a different culture.So, many things get lost in translation.Or, in this case, lost in face.For CRI, I'm Andrea Hunt.2011年4月20日12:18:15

署名—Jacky unspoken [,?n'sp?uk?n]adj.無言的；未說出口的；不言而喻的 unspoken:未說出口的 | 欲言又止 | 不能說 do's [du:z]n.行為規(guī)范；（英）歡慶會；應(yīng)該做的事（do的復數(shù)形式）Do's:什么

； don'ts n.不該做的事

Don'ts:不應(yīng)該做的 | 不可做

embarrassment [im'b?r?sm?nt] n.窘迫，難堪；使人為難的人或事物；拮據(jù)

Embarrassment:尷尬 | 困窘 | 障礙

humiliation [hju:,mili'ei??n] n.丟臉，恥辱；蒙羞；謙卑

humiliation:羞辱 | 丟臉 | 蒙恥 humiliated v.屈辱（humiliate [hju:'milieit]的過去式）；使丟臉，使蒙羞 adj.羞辱的 humiliated:感到受侮辱 | 鄉(xiāng)村藍調(diào)

flattery ['fl?t?ri] n.奉承；諂媚；恭維話

Flattery:灌迷湯 | 諂媚 | 奉承 humility [hju:'mil?ti]

n.謙卑，謙遜

Humility:謙卑 | 謙遜 | 謙虛 component [k?m'p?un?nt] n.成分；組件；[電子] 元件

adj.組成的，構(gòu)成的component:組件 | 成分 | 零件

maintain [mein'tein] vt.維持；繼續(xù)；維修；主張；供養(yǎng)

maintain:保持 | 維修 | 維護保

養(yǎng)供給

stricter

adj.strict的變形（strict [strikt]）

stricter:更加嚴密

culturally ['k?lt??r?li] adv.從文化角度，文化意義上；在人文學方面

culturally:文化意義

上

ridicule ['ridikju:l] n.嘲笑；笑柄；愚弄

vt.嘲笑；嘲弄；愚弄

Ridicule:荒謊無稽 | 嘲笑 | 愚弄

drain [drein] n.排水；下水道，排水管；消耗

vt.喝光，耗盡；使流出；排掉水

vi.排水；流干

drain:排水 | 漏極 | 排水管

confronting

v.面對；對抗（confront的ing形式）；對立

Confronting:對照

delicate ['delik?t]

adj.微妙的；精美的，雅致的；柔和的；易碎的；纖弱的；清淡可口的

delicate:精致的 | 精美的 | 細軟的

directness [di'rektnis, dai-]

n.直接；率直；筆直

directness:筆直 | 直接性

feedback ['fi:db?k]

n.反饋；成果，資料；回復

Feedback:意見反饋 | 反饋 | 回輸 criticism ['kriti,siz?m] n.批評；考證；苛求

criticism:評論 | 評鑒 | 批判主義 likewise ['laikwaiz]

adv.同樣地；也

likewise:也 | 同樣地 | 同樣的 issue ['i?ju:, 'isju:] n.問題；流出；期號；發(fā)行物

vt.發(fā)行，發(fā)布；發(fā)給；放出，排出 vi.發(fā)行；流出；造成結(jié)果；傳下

kind of（副詞性短語）有點兒；有幾分；一種 | 稍微

unintentionally [,?nin'ten??n?li] adv.無意地；非故意地；非存心地

第四篇：中國人的面子問題與對外漢語教學

中國人的面子問題與對外漢語教學

（安徽大學中文系

08級對外漢語專業(yè)

王明亮）

摘要：在跨文化交際中中國人的面子問題是外國留學生難以掌握的，因此本文從面子問題的表象入手，介紹與中國人面子問題相關(guān)的各種習俗、說話方式等，進而深入地認識中國人面子問題的本質(zhì)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跨文化交際；文化教學；面子問題 一、一則小故事——選題的緣起

邁克是一位來中國學習漢語的留學生，在中國已經(jīng)呆了一年多，漢語水平已經(jīng)很不錯了。一次偶然的機會，邁克認識了一位中國商人，中國商人很熱情，不僅給他留下了電話，還說：“有空一定要到我家來玩！”邁克很高興能夠有機會去一位中國人家里做客，想嘗一嘗地道的中國家常菜，還聽說那位商人家里有很多的字畫收藏。于是第二天邁克就打電話給那位商人說：“我今天正好有空，能不能去你家玩呢？”可是對方卻說：“真是不巧，明天要出差，下次有時間一定要過來！”

后來邁克又打過兩次電話，對方都說在忙，但是還是在邀請自己去做客。邁克心想他是一位商人，忙是正常的，于是選擇五一的時間再問，那位商人終于在家了，更是說熱烈地歡迎他。

邁克聽老師說過，在中國去別人家里做客不能空手，一定要提些 禮物的。于是邁克便拿了兩個蘋果帶在身上，去了那位中國商人家里。邁克是筆者的一位外國友人，前面的故事就是邁克告訴筆者的一個真實的故事。其實這樣的事情在留學生中是很常見的。邁克所遇到的問題便是陷入到了跨文化交際中的誤區(qū)之中，當時的邁克還不夠了解中國的文化。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學習一門語言的最終目的便是了解這個語言背后的文化，能夠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與文化中的人進行得體的交流與溝通i?？缥幕浑H即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進行交流與溝通的過程。在中國學習的留學生不僅要學習漢語的語音、詞匯、語法等語言基本功，更要學會與中國人交流，能夠在不同的場合理解說話者的意圖，也能夠說出符合中國人語言習慣的地道中國話。沃爾夫森說過，母語國家的人在與外國人進行交談時，對外國人的發(fā)音和語法錯誤往往采取寬容態(tài)度；相反，對違反談話準則的行為一般則認為是態(tài)度無禮ii?？梢娫诳缥幕浑H中深刻理解文化的重要性。

二、關(guān)于面子問題的種種表象研究

（一）客氣

客氣是中國人日常交流中最平常用到的一條規(guī)則，見面、請客都要客套一番?；氐角懊孢~克的故事，中國人都可以看出來問題出在哪里：商人的一句“有空來我家玩”只是客套話，并不一定是誠心誠意地邀請邁克做客，而后面的再三推脫我們也可以看出，商人并不是真心的要請客。也就是那么隨口一說，為的就是表現(xiàn)自己的熱情好客，表現(xiàn)出他與邁克之間的感情的肯定，事實上就是為了表現(xiàn)自己面子大，要盡地主之誼。這么一句話，說者有意，聽者悅心。而這種話在中國人之間僅僅只是一悅之用而已，過后即忘。如若當真，像邁克，也就只能在交際中不識趣了。

之所以后來商人同意邁克去做客其實也是面子問題。畢竟是自己說出來邀請別人來家里做客，這么再三地拒絕也是有損于面子的，會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用我們家鄉(xiāng)的話說，叫“磨不開面子”。而在答應(yīng)邁克的同時，也不能丟了自己的面子，所以要說，熱烈地歡迎邁克來。

客氣是中國人一向的習慣，也是中國人面子問題的一大表現(xiàn)，在中國社會的角角落落，時時刻刻都有客氣的存在，是中國交際的一大準則。

（二）請客與送禮

中國人好客，也愛請客。中國人請客不會AA制，而常常是搶著付錢。主動請客就是要標明我有面子，我請得起你，我混得比你好，有我在就不要你付錢這樣的意思，和炫富有點相像，但是又不僅僅是為了炫富，更是為了炫耀一些其他的東西，總結(jié)起來說就是面子。那你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在漢語中有這樣一個短語：“拿不出手”，這是很形象的說法，就蘊含了很深的文化在里面，如果不了解文化，留學生就很難弄明白這個短語的確切意思。中國人好大，好排場，邁克的故事里那位商人家里肯定不會用家常菜來招呼邁克，而是會弄一桌豐盛的大餐，或許只有三個人吃飯。如果不夠豐盛主人會覺得拿不出 手，怠慢了客人，丟了自己的面子。

有請客必然有送禮，中國人去做客都要帶一份禮物，而且往往都比較貴重，太隨意的送禮的人也會覺得拿不出手，丟面子。像邁克那樣只拿兩個蘋果去別人家做客，中國人是會覺得拿不出手，也會讓主人覺得小氣，丟了雙方的面子。

在中國人請客吃飯中座位的安排也是很有講究的，要按照尊卑來排，誰的面子大，誰最受人尊重，誰就應(yīng)該坐上座。吃飯是先動筷子的也是那個最有面子的人。盡管現(xiàn)在中國人已經(jīng)淡化了這種要求，吃飯也多用了圓桌，但是這在了解中國文化的時候還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

（三）中國式拒絕

中國人的拒絕方式多種多樣，留學生很難理解與把握，在跨文化交際中往往會出現(xiàn)問題。中國式拒絕的核心問題便是面子問題，要保全對方的面子，也要維護自己的面子。因此中國人不會直接拒絕他人，二而是會采用委婉的方式讓對方理解到拒絕的意味。中國式拒絕的特點主要有不立刻拒絕、不輕易拒絕、不在盛怒下拒絕、不隨便拒絕、不無情拒絕、不傲慢拒絕、婉轉(zhuǎn)地拒絕、有寬容地拒絕、有代替的拒絕、有出路的拒絕、有幫助的拒絕等。不僅要掌握這些技巧，還應(yīng)知道假意拒絕。假意拒絕即是本想答應(yīng)但表面上拒絕以顯客套的方法。比如這樣的情景：

甲：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得請你吃飯！乙：不用不用，都是朋友，客氣什么！甲：不行，這飯一定得請！乙：那好吧，就隨便吃點啊！

中國文化是高語境文化，信息傳遞更多的是依靠對話發(fā)生的語境、肢體語言，彼此間的了解等。因此留學生在學習過程中不僅要學會如何說漢語，更要學會結(jié)合語境來理解漢語。

（四）關(guān)于尊重

在搭訕聊天中詢問年齡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語境，很多留學生會犯這樣的錯誤：無論年紀的大小，就只會一句“你多少歲了？”從漢語的語法上來講這樣完全沒有錯誤，但是在具體的語境中卻是不太合適的。中國人最講究尊卑有序，長幼有序。年長者一般都會比較受人尊重，長者也是很看重自己的作為年長者的威嚴，所以才有“倚老賣老”之說。如果直接詢問一位長者“你幾歲了？”會被人認為是一種侮辱，沒有尊重他。所以要時刻注意維護對方的面子，一句“您老高壽？”才會使對方悅顏。在詢問對方的姓的時候也要用尊敬的語言：您貴姓？這些都是對對方的尊重，就是給足對方面子。

面字不僅體現(xiàn)在長幼中，還體現(xiàn)在上下級之間。中國文化中處在上級的面子肯定要大的多，下級要顯得謙卑，要畢恭畢敬。這與西方的人人平等有很大的差別，特別是在生意場上，要特別注意這一點。下級對上級說話先肯定，如果有意見也應(yīng)該私下解釋，否則就是傷害了對方的面子。一位留學生去學校的教務(wù)室，說了一句“我要見你們領(lǐng)導”，讓很多人不高興。如果改成“我想見你們領(lǐng)導”就得體的多。在詞匯學中“看”和“見”沒有什么差別，但是在跨文化交際中這個 差別就變得很大了。

三、關(guān)于面子問題的內(nèi)涵研究

面子問題是中國文化的精華之一，有很多人把面子視為人生的第一要義。維護面子是中國人自古流傳下來的一條社交禮儀上的規(guī)矩。

西方也有人提出了面子理論，比如Brown和Levimon的面子理論就是用于論述和解釋禮貌現(xiàn)象的一種頗具影響力的理論，髓然是建立在西方的文化基礎(chǔ)之上，但是與中國的面子問題還是有共通之處的。Brown 和Levimon將“面子”定義為“每一個社會成員意欲為自己掙得的一種在公眾中的個人形象”iii。他們將面子分為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積極面子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贊同、喜愛、欣賞和尊敬；消極面子是指不希望別人強加于自己，自己的行為不受別人的干涉、阻礙，有自己選擇行動的自由。禮貌就是為了保護面子，降低面子威脅行為的威脅程度。

中國人的面子分為爭面子和給面子兩部分。人在社會生活中要爭那個面子，爭那口氣，就需要別人給面子，給予尊重。面子的實質(zhì)就是自尊。維護面子就是要維護自己的尊嚴，希望別人都能夠尊重自己，能夠得到別人的贊同與肯定。面子總是受到中國人的追捧是因為面子能給人以自尊心的滿足。面子也是一種榮耀，“為國爭光”就是要維護國家的面子，維護國家的榮耀。

另一方面，中國人在爭面子維護自尊的同時，也會顯得過于極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這么個道理。有的人用盡全力去維 護面子，有些可能是不必要的面子，說到底就是維護虛榮。這樣往往讓自己難堪。伯夷叔齊就是死要面子最后餓死于首陽?，F(xiàn)實生活中也有人通宵排隊買車票只因要面子答應(yīng)能幫人家弄到票。

面子問題與實際利益也是掛鉤的，其本質(zhì)核心是權(quán)力。面子越大，越是受人尊重，說話的分量就越重，事實上就是權(quán)力了。有很多農(nóng)村全村都要聽從最長者的話，梁山一百零八將都能夠聽從宋江，就是因為他的面子最大。而對于這樣一種無形的道德的權(quán)力，人們都是想要爭取的，所以人們就更加地注重維護自己的面子了。

四、面子問題與對外漢語教學

文化教學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完全脫離文化的教學往往是不可能的。但是以往的對外漢語教學只注重語言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的學習和掌握，忽視了文化教學，尤其是忽視不同文化在語言上的折射（李曉琪《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研究》）。就目前而言，跨文化教學的現(xiàn)狀雖然有所改觀，但是仍然側(cè)重于語法的教學。因此在未來的對外漢語教學中要加強文化教學的重視力度，設(shè)立專門的文化課程。

面子問題是中國文化的精髓之一，也是十分難以理解和掌握的文化知識，對于留學生而言，首先應(yīng)該掌握關(guān)于面子問題的種種表象，能夠在不同的情景下正確的用詞、說話。而對于面子問題的內(nèi)涵掌握可以在深入了解了中國文化的基礎(chǔ)之上加以領(lǐng)悟。

在教學過程中，可以使用情景教學的方法，為留學生創(chuàng)造相應(yīng) 的情景來理解和掌握中國人的說話技巧，不僅在課堂上，更重要的是在課下做好工作。而對于內(nèi)涵的研究，可以運用對比的方法，將中國文化的面子問題與西方文化的個人自尊，騎士精神相比較。

文化教學應(yīng)當貫穿對外漢語教學的全過程，對于留學生而言，在中國的日常生活同樣是一門精彩的課程。

參考文獻：

i 《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研究》，李曉琪，商務(wù)印書館，2006年版

引用自《對外漢語教學中的跨文化交際》，周小兵，《中山大學學報》1996年第六期 iii Brown，P&S．Levimon．1987．Politeness~Some Un/tm'sa/s/n Usage．c~ ,iage University Press ii

第五篇：論中國人的面子心理

論中國人的面子心理

年級：班級： 姓名：學號：

關(guān)鍵字： 臉 面子 臉面

摘要 :“臉”是個體為了迎合某一社會圈認同的形象，經(jīng)過印象整飾后所表現(xiàn)出的認同性的心理與行為；而“面子”是這一業(yè)已形成的心理及其行為在他人心目中產(chǎn)生的序列地位，也就是心理地位?！懊孀印睂ξ覀冋J識中國人的確很重要，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時常感覺到，提起“面子”大家都懂，也很在乎它。那么，中國人的臉面觀究竟如何呢？

一．引言：

在中國社會，由于個人是家族鏈條上一個擺脫不掉的分子，因此個人的言行舉止、為人處事、事業(yè)功名、做官掌權(quán)的問題就不僅僅是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家族的期待并由此可以沾光的問題。因此，從小我們就受到這樣的教導：你要好好讀書，為家人爭光；你要好好做人，不要給家里人丟臉。如果一個人做的事符合家族眾人的期待，那么他不但自己感到非常榮耀，他的家人也會為他感到驕傲，并因此使其家人同他分享他的榮譽和資源，也會有眾星捧月的感覺；反之，如果他做的事情或選擇違背了家人對他的期待或以失敗告終，他就感到羞恥、丟臉，不愿回到家人群體中，以免被家人羞辱或讓其家人在當?shù)馗械綗o地自容。這就是“有臉見人”和“無臉見人”的最初含義。項羽兵敗退到烏江邊，臨終前的一句：“我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不知震撼了多少中國人的心?？僧斔麆倮麜r卻也說過：“富貴不歸故里，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這與我們從小就受到此一類的文化熏陶是分不開的，有一首非常流行的兒歌也表明了小孩從小就知道用功讀書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其父母讀的。歌詞寫道：“小呀嘛小二郎，背著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不怕風雨狂，只怕先生罵我懶呀，沒有學問，我無顏見爹娘?！痹谥袊鐣?，許多事情不是個人想不想做的問題，而是家里人想不想他做和他做了為家里人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的問題。二． 面子的內(nèi)涵與表現(xiàn)

面子是一個動態(tài)的、模糊的概念,不同的階層、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點的人的面子有不同的內(nèi)容。最初面子就是臉面的意思,是指頭的前部,從額到下巴,即人的面孔;當中國人用它們來解釋和調(diào)節(jié)社會心理和行為時,其含義就引申為一種既有形又無形的社會心理存在。Lim 認為面子指的是一個人向他/ 她人所聲討的積極的公共意象。分為三種基本類型:自主的、交情的和能力的面子。Spencer將面子分為質(zhì)的面子和社會身份的面子。總體而言面子是一個隨時間、地點、文化不斷演變的概念,從進化心理學的角度而言,面子是不同文化與階層的人依據(jù)自身所處的文化、政治、歷史、社會階層等背景因素,所形成的關(guān)于自身與他人獲取社會正向價值的公共意象,是人們的一種心理適應(yīng)機制。

面子在中國文化背景下有以下的具體的含義與表現(xiàn)形式:1)面子含有自尊與尊重的意思,給別人面子實際上是一種對對方的尊重與認可,為了面子不去做一些不應(yīng)該做的事,某種程度上是一種自我尊重的表現(xiàn);2)面子含有虛榮的意思,說某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實際上是說某人虛榮與講究;3)面子在某種程度上表現(xiàn)為講排場,在中國城市與農(nóng)村,結(jié)婚儀式往往非常隆重,花費很大,據(jù)說是為了講面子,實際上是講排場;4)面子表現(xiàn)為好大喜功,歷史上的帝王封禪泰山以及眾多的政績工程,不無與面子有關(guān);5)表現(xiàn)為處理人際交往的一種規(guī)則,在中國人的日常交往中,維護自己與別人的面子成為一種潛在的規(guī)則,打破這一潛規(guī)則就會將自身置于團體之外,很多歷史的愛情悲劇就在于主人公打破了不丟家族臉面的潛規(guī)則而被沉江或是以其他方式被處置;6)面子表現(xiàn)為謙讓與禮儀,有面子、愛面子的心理又潛在影響人們的社交與禮儀,為了面子中國人表現(xiàn)的非常謙讓與彬彬有禮?？傮w而言,面子是一柄雙刃劍,面子為社會關(guān)系的穩(wěn)定與和諧起到了促進作用,同時面子帶來了管理不善,社會治理以人治而不是法治等不良的影響。三． 面子的進化心理分析

中國的面子問題既是一個社會學的問題也是一個心理問題,是中國人在處理人際社會交往過程中不斷演化而成。對面子進行進化心理分析可以從生物進化層面、歷史進化層面、區(qū)域進化層面、心理進化層面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1．生物進化層面。Hamilton在1964年指出物種的社會行為是以這樣的方式進化而來的:在每一個能夠激發(fā)不同行為的情景中,個體都會根據(jù)適合于該情景的關(guān)系系數(shù)來評估周圍的人以及他自己的適應(yīng)性問題。面子這種社會行為顯然是中國人在長期的進化適應(yīng)過程中依據(jù)環(huán)境情景而采取的一種適應(yīng)性行為,心理行為是以生理行為為基礎(chǔ)的,面子這一適應(yīng)性機制是以人的生理性進化為基礎(chǔ)。在物種的繁殖與適應(yīng)進化過程中,男性與女性在擇偶方面存在偏好,在擇偶競爭中獲勝的個體往往需要通過一些特別的信號來顯示自身的優(yōu)勢;在互助與合作機制的形成過程中也一樣,為了獲得更好的生存環(huán)境個體偏好于具有優(yōu)勢資源的個體交往以獲得更多的利益。為得到群體的認可,個體需要在競爭中顯示自身的優(yōu)勢,通過這些優(yōu)勢信號來獲得群體的認可,狼王為顯示自身的地位與優(yōu)勢豎起尾巴,而其他的狼則只能夾起尾巴,否則會收到狼王的攻擊與挑戰(zhàn)。每一個物種都有顯示自身地位與優(yōu)勢的特殊信號。這種向群體的其他個體顯示自身優(yōu)勢的適應(yīng)器是物種在長期進化過程中形成的,是心理進化的基礎(chǔ)。在某種程度上,說某人有面子是說某個人有地位,在人際關(guān)系方面有較強的優(yōu)勢;而給不給某人面子也是依據(jù)對方的地位、身份等因素而進行的。因而面子在某種程度上是中國人依據(jù)自身的文化與性格在長期的社會交往中顯示自身優(yōu)勢與建立人際關(guān)系的一種適應(yīng)器。這一適應(yīng)器是以人類的生存和繁殖的生理進化機制為基礎(chǔ)的,差異化繁殖成功率是導致物種進化的關(guān)鍵,也是面

子適應(yīng)器形成的生理基礎(chǔ)。

2．歷史進化層面。面子心理的形成與出現(xiàn)與中國的歷史與文化相關(guān),歷史的進化影響與促進了面子機制的進化。中國文化歷來強調(diào)實踐感知的認知模式,先認知事物的現(xiàn)象,由現(xiàn)象推導機理,再探討背后的術(shù)數(shù)。易經(jīng)分析講求的是理、象、數(shù)的分析模式,后來的儒家、道家都合理承襲了這一認知模式,感性認知模式容易記憶與收到一些重大表象事件的影響,進而直接影響中國人的心理進化。中國儒家文化的代表人物孔子、孟子、朱熹都是早年喪父,父親的角色與形象是想象的完美狀態(tài),直接導致了對代表父親角色的君王的完美想象,對他們的權(quán)利不加以約束,儒家理論缺乏對君王權(quán)利的約束補償機制。為了維護君父的完美形象就需要進行心理的補償,這一補償主要通過想象的美化與對不好形象的刪減,因而孔子在寫春秋時刪掉了那一時期君王的不好的行為的描述。儒家代表人物的心理疾病與欠缺在學說流傳中進行傳遞,導致儒家士子帶有類似的心理疾病,在心理補償過程中形成了維護君王、父親、當權(quán)者形象的面子機制。為了面子需要抑惡揚善,因而在宣傳時都只宣傳好的方面,對壞方面宣傳進行抑制,維護君父的完美形象,再通過推己及人的思維模式的強化,形成了中國人在進行社會交往時相互維護對方長輩以及對方家族的形象心理機制,這一適應(yīng)性的心理機制促進了面子機制的心理進化。同時,中國皇帝的代表人物秦始皇因父親的早逝、母親的不良行為而犯有嚴重的自卑心理疾病,因而在行為方面表現(xiàn)出很多過度的自卑補償行為,封禪泰山、修筑長城等。在感性認知模式下,他的行為直接為后代君王與臣下仿效,進而出現(xiàn)了后代君王的好功、喜大、講排場比富等行為,君王貴族的行為對國家國民的行為具有示范效應(yīng)與放大效應(yīng),直接導致了整個民族文化中帶有好大、喜功講排場等不良的行為。自卑補償與想象補償?shù)刃睦磉m應(yīng)機制的多重混合作用使得中國人的面子具有豐富的內(nèi)涵與外延。因而歷史層面的進化促進了面子心理機制的進化。

3．區(qū)域進化層面。人的心理機制的形成與發(fā)展直接受人對外界事物感知的影響。地理區(qū)域的地理特征、氣候特征等外在環(huán)境構(gòu)成了人認知外部的重要因素,區(qū)域的外在環(huán)境對區(qū)域人的性格與心理進化有重要的作用。中國東部南部靠海,西部有沙漠、高山阻隔、背部酷寒與山險,這一地貌特征在冷兵器時代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系統(tǒng)區(qū)域,封閉的地貌特征為我國提供了一個相對安定的環(huán)境,與外界相對隔絕的環(huán)境使得中國人形成了安于現(xiàn)狀的心理機制,對外界環(huán)境沒有太高要求,使得人們相互之間表現(xiàn)得有節(jié)制、謙讓,這種性格與心理特征也被內(nèi)涵在面子的心理機制中。與此同時,我國是一個多山、多海洋、丘陵、沙漠的的國家,可供耕種的面積相對人口而言過少,為了生存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人們進行競爭與內(nèi)耗,這導致了中國人的性格中有好內(nèi)斗的特點。這種內(nèi)斗的心理機制在日常生活行為中就表現(xiàn)為比排場、比財富、比勢力。在不同的地區(qū),氣候特點不同、資源分布狀況不同,所形成的人的性格與心理適應(yīng)機制也不一樣,不同的地區(qū)的面子的含義與表現(xiàn)形式也不一樣。地域特征的多樣化導致了面子內(nèi)涵與行為的多樣化。

4．心理進化層面。面子是群體維持人際關(guān)系與社會秩序的紐帶,也是一種群體的社會心理適應(yīng)

器。影響群體適應(yīng)器形成的相關(guān)心理機制對面子的進化起到直接的促進作用。在群體進化中,群體的合作心理機制與親代繁殖的進化機制是面子機制的重要內(nèi)容,是長期心理進化而形成的。在配偶爭奪中失敗被人認為是最丟面子的事情,甚至超過人的生命的重要性,因而在社會中出現(xiàn)了眾多的情殺案與自殺案。在親代繁衍過程中,繁殖子女的數(shù)量與子女的社會地位等都對整個家庭與家族的面子造成影響,在中國農(nóng)村一些地區(qū),子女特別是男性子女越多的家庭,在這個鄉(xiāng)村中的勢力越大,家長在村民面前的話語權(quán)越大;另一方面,家族中有一位成員當官或是在某些領(lǐng)域取得重大成功,整個家族的人都覺得有面子。因而家庭或家族在繁衍過程中愿意向子代投資,有意識地向子代中的優(yōu)秀成員傾斜,以加強家庭或家族在社會中的地位與支配權(quán),或是說為家庭與家族的面子進行投資。在長期的社會適應(yīng)與進化過程中,種群、家庭之間也會進行合作,互惠性合作與利他機制不斷演化與發(fā)展,促進了面子的心理機制的形成與發(fā)展,通過互惠性合作家庭與組織間進行了資源的交換與合作,這種合作帶來了更高的社會地位與支配權(quán),從而使得家族與家庭更有面子。漢語中有“門當戶對”這一成語,它體現(xiàn)了面子的對等性與互惠性機制,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被富家認為是沒有面子的事情。四．結(jié)論與啟示

中國人的面子問題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的社會心理問題,面子心理機制的形成是長期的社會適應(yīng)進化形成的,是一種內(nèi)在的適應(yīng)器。這一內(nèi)在的適應(yīng)器是一柄雙刃劍,既促進了中國社會的發(fā)展,也制約國人人性完善與發(fā)展。面子對國人人性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面子心理機制中內(nèi)涵的不好外爭、好內(nèi)斗的心理動機制約了中國人開放、合作性格的發(fā)展;面子心理機制中的自利性利他機制促進了中國人本位主義性格的發(fā)展;面子心理機制中的感性認知機制不利于務(wù)實性格的發(fā)展;面子促進了保守性格的形成與發(fā)展;面子促進了對權(quán)力的追求,不利于民主精神的發(fā)展;面子促進了中國人習慣于表揚、不習慣于批評性格的形成。面子對社會發(fā)展的促進體現(xiàn)在:面子的群體適應(yīng)性機制有利于維持中國社會的和諧與穩(wěn)定;感性認知模式促進了系統(tǒng)思維的形成與發(fā)展,有利于中國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政策與制度的執(zhí)行。

面子是一個不斷發(fā)展、不斷進化的概念,面子的心理機制也會發(fā)生變化。中國的家庭結(jié)構(gòu)逐漸在小型化,這直接導致家族繁衍機制與互惠機制的變化,從而使面子的心理機制也發(fā)生變化,因而要動態(tài)地、辯證地看待面子問題,要發(fā)揮面子積極的、正面的效應(yīng)的同時,也要注意制止面子對人性完善的負面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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